第 20 章【VIP】(2 / 2)

请君入瓮 盛晚风 4776 字 1天前

潜进元衾水的房间对他而言不算太难。

难的是,他不能把她弄晕带出去。

辰时三刻,谢浔回房。

师青一见他便迎上来道:“殿下,已经按您的要求给元大人那边施压,他一时半会恐怕都回不了京城。”

对元青聿施压是没用的。

他显然是头倔驴,把元衾水看得很紧,也绝无协商的可能。

不过就算没用,谢浔也很乐意给元青聿添堵,故而没有收回命令,而是简洁道:“并州的事不必纠缠太久,五日后回府。”

师青道:“元姑娘回心转意了吗?”

回心转意这个词用得很诡异。

这像是在提醒他,他如今是在狼狈乞求元衾水回头,而元衾水并不理会他。

当初他允许元衾水靠近他时,还真是没有想到能有今日光景。

兴许这也是命运难缠之处。

最终他并未纠正师青,而是道:“无论如何,我会带她回去。”

师青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但看着少主那张平静到让人胆战心惊的脸庞时,原本要说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

从元衾水离开至今日。

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或干涉他对元衾水的一切决定。

师青只好一句不差的复述。

其实他们根本没说几句话,元衾水大多都是一个人沉默地看风景,她在马车里窝了一天,是该出去走走。

半个时辰后,谢浔走进房间。

元衾水已经沐浴完,乌发铺散,贴在床里闭着眼睛。

她蜷缩起来时只有小小一团,脸颊埋在被子里,谢浔停在门前,透过半掩的纱帐看她模糊的身影。

说来很怪异。

从前他认为元衾水是掌心的亮晶晶,到此刻他忽而发觉,元衾水并不在他掌心,她在他的心里。

是他心里的星星。

谢浔侧眸扫视他一眼,本不欲理会,但最后还是道:“吴大人成婚了吗?”

吴驿丞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下官如今三十有二,跟夫人都成婚十年了。”

“殿下为何如此发问?”

吴驿丞见谢浔不语,很快联想到今晚一眼便能看出不合的晋王世子与准世子妃。

脑袋转转,他道:“殿下与元姑娘,可是有什么误会?”

谢浔没理会。

吴驿丞完全不在意,他在驿站做这么多年,最擅长地就是制造话题。

他兀自开口:“下官刚跟夫人认识时,为了与夫人见面,每日都要特地走上六七里路去她那胭脂铺买胭脂。”

“那会下官月俸三两银子,除却米面粮油其余都买了她的胭脂,就这么买了两年,她终于主动跟下官说了句闲话。”

“下官现在还记得那句话,她说‘是给妹妹买还是给媳妇买啊,怎么眼光每次都那么差,不训你的呀?’。”

谢浔眉心微蹙。

他不理解,也不会理解这种行为。

他已习惯身居高位,与元衾水的关系在大部分时刻,也是元衾水主动。

谢浔这辈子低头最多的时刻,就是在元衾水双腿间,给她口的时候。

他评价道:“你太畏缩。”

吴驿丞道:“殿下,下官这叫小心。”

“有了第一句就有了第二句,有了第二句还愁她不是我夫人吗?”

谢浔认为他在狡辩。

他问:“你们很和睦?”

吴驿丞道:“那是当然。”

谢浔见他笑得眼睛眯起,而自己脸庞仍有轻微的灼热感,不由生出一种妒忌之心。

他脸色不大好看地站起身:“吴大人,你也早点睡吧。”

吴驿丞还没说完:“诶殿下——”

“不必相送。”

元衾水忍不可忍地开口:“谢浔——”

他的手移到脸颊旁捂住了她的嘴,元衾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吻住他的掌心。

她气的脸颊发红,正欲发作,听见男人低冷到异常的声音:“先别说话。”

元衾水下意识止住声音。

她有些茫然,长睫扫弄在他的手指。

空气仿佛凝结,紧接着谢浔松开手将她朝床里推去,元衾水还没坐稳,下一瞬便听见外面陡然响起兵刃交接的声音。

房门被猛然推开。

亲卫闯入,“殿下小心,是匪寇!”

与此同时,离元衾水最近的窗口处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一个穿蓝短褂面露凶相的男人手持弯刀破窗而入,目标直奔谢浔。

元衾水躲在床里,见状顿时惊叫出声:“殿下小心!你后面!”

谢浔面沉如水,手中巾帕挡过一刀,随即手指精准钳制住男人的手腕往外一翻,骨节断裂声传过来,弯刀掉在地上。

他单手将人摁在圆桌,脚尖一提,刀柄落入手中,向下动作利落地一刀割穿男人的喉咙。

他是背对着元衾水动作的,但是元衾水仍然看见血液飞溅而出。

她愣在原地。

打斗并未即刻中止。

谢浔一直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人都被他吸引,元衾水缩在床里,尚算安全。

外面呼喊声不绝于耳,窗口处又冲进来两名壮硕匪徒,一名被谢浔用弯刀解决,另外一名被亲卫按在地上。

外面打斗声也跟着弱了下来。

“殿下留几个活口吧。”

“嗯。”

混乱中,师青的声音从外面匆匆传进来:“殿下你没事吧。”

“外面共计十三名匪寇均已被俘获,看样子从前杞河县那姓严的部众,此次应是知道您再次歇息,大概其图财而来。”

谢浔未做应答。

他用手边茶壶冲了冲手腕上的血,这才转身朝元衾水伸手:“换个房间。”

元衾水抱着膝盖心跳飞快,她有点被吓懵了,根本不敢朝地上的两具尸体看,小心拉住了谢浔的手,挪出床里走下了床。

谢浔衣服上沾了血,刚靠近他就传来一股混浊的血腥气,她不无担心地轻声询问,“殿下,你受伤了吗?”

一行人走出房间,师青跟在后面,亲卫压着两名活口走在前方。

元衾水头回见死人,她的声音至今还有些颤抖,“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然而不问倒好,一问男人居然在这种极不合适宜的时候挑起唇角轻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晚点给你看看。”

“她为什么,会突然不喜欢我。”

师青愣神片刻。

从小到大,少主几乎不会跟他问询这种私人情感上的事,这是第一次。

声调很低,略显茫然。

师青道:“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谢浔摇头:“没有误会。”

唯一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并且他对元衾水说了喜欢她。

但是她看起来已经并不在意了。

如果元衾水是因为误会离开,那误会解开后,事态为何完全没有好转。

早在并州时,他便能隐隐感觉到,元衾水似乎已经不再执着于他们的误会,也不再执着于他的答案,她已完全不想回头。

他不怕元衾水怨他,只怕她不在意他。

每每思及,便觉恐慌难安。

师青试探着道:“或许是因为……您罔顾元姑娘的意愿,做了她不喜欢的事。”

这次谢浔没有出声。

强迫她成婚会把她越推越远,这个道理他不至于想不明白。

但放手之后,她就会重新喜欢他吗。

是会重新喜欢他,还是会头也不回地彻底走掉。

谢浔知道,自己只能接受前者。

他在元衾水身上,大大小小犯了很多错误,所以他已经不敢去赌了。

这个问题最终不了了之。

师青还想再劝说什么,但谢浔已经走下台阶,他的决定很少有人能动摇。

恐慌与茫然完全占据他。摆脱吴驿丞重新回到前院内,他踏入廊檐下,重新回到房门口。

推门之际,却心生畏缩。

手指轻轻颤动。

他明明并未把吴驿丞的话放在眼里,但是忽然间,他仰头看了眼群星。

如果元衾水是他的星星,那自他与元衾水认识到现在,他似乎没有仰望过她。

反而是星星本身,畏缩,小心,降落他的掌心,仰望他的眼睛。

再张唇时,声音有一瞬间的失声。

他的声线有些颤抖却毫不迟疑,立刻吩咐道:“……现在回王府调派人手,不论代价,今日必须把她带回来!”

“去信巡检司,七日内凡出城者都挨个严加盘查,她会人像,也许习过易容,盘查时所有相似者一律扣留,我会挨个辨认。”

“叫师青滚过来见我,王府之内,查查她都跟谁有过接触!”

果真,到底是他太小看元衾水。

还是她真就那么想逃离他身边,意愿强烈到这种地步。

但她有没有想过。

凭她自己,连同人搭话都如此困难,真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走吗。

元衾水避开他的目光:“我也还行。”

谢浔去水井边洗了手,道:“不是要找人打他一顿吗,打完了。”

“元衾水,不必报官了。”

这次外面终于只剩雨声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棚顶,元衾水重新盖上薄被躺下,仰面看着横梁。

她睡不着了。

“你还醉着吗?”

谢浔躺在地上,“还醉着。”

元衾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隔了片刻,男人才又低声开口:“元衾水,我想跟你说说话。”

元衾水翻了身背对着他。

“其实师青每次给你回信时,我也会悄悄给你回信,只是我没办法寄出去,我想你应该也不是很想看到我。”

她没有理会他。

谢浔身上的薄被散发着她身上的芳香,时隔三年,与记忆里毫无差别。

今夜无月,天幕漆黑一片。

从前他总是想把她握在掌心,好像这样就不会经历失去。他曾认为婚约是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但是他显然愚蠢至极。

“元衾水,你的名字未上皇室宗谱。”

“名籍我会遣户部直接与我分离,新的‘元衾水’这个名字的路引,我会派人送给你,你日后以真名出行,亦不会有人拦你。”

是吗?

好像确实如此。

晋王妃去世后,府中便不常提起她。

但元衾水记得,谢浔对晋王妃很好,后来晋王妃离开,府里很快抬了几房侧室,谢浔也没有为难她们。

他对谢昀秋的其他女人不带敌意,谢昀秋不在时,若是谁求到他面前,他也会出手相助。

而且作为谢昀秋的女人,就算惹怒了谢浔,谢浔也不能像驱赶元衾水一样驱赶她们。

元衾水脚步慢了几分。

莫名其妙地,一个很突兀的,不成型的念头,慢吞吞从脑海深处冒出来——

他对侧室尚且如此,那有朝一日,谢昀秋若是娶续弦呢,会敬重她吗?

一定会的。

谢昀秋的续弦,会成为谢浔的继母。

那当继母有什么好处?

可以永远留在王府,只要活着就能想见他就见他,甚至当他的继母,远远比当晋王府一个普通寄养姑娘跟他亲近。

混沌许久的思绪,突然清晰几分。

是啊,为什么不当继母呢?

当他的继母,那谢浔无论心里再厌恶都不能撵走她,反而还要敬重她。

从前她幻想过跟谢浔成亲生子,然后过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日子。

当他继母的话,好像也没差到哪去。

只不过变成了跟谢昀秋成亲,子是谢浔,而她跟谢浔依然可以过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日子。

她不仅不会成为元青聿的累赘,反而说不定能为兄长提供几许助力。

简直一举三得。

更别提,谢昀秋与谢浔的三分相似。

元衾水心口跳动加剧,为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设想感到兴奋,好像窥得了一丝曙光。

大概人就是如此,从前她一定觉得难以接受,但经历了两三天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后,这种匪夷所思的设想,忽而就成了救命稻草。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当他的继母?

首先得让谢昀秋喜欢自己,谢昀秋虽不至于妻妾成群,但绝非禁欲之人。

那她其实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