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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夏日

夏天到了,昆仑山上一天天地暖起来。

雪水消融,绿意渐浓,五州的大江大河都从昆仑山的深厚冰层中孕育发源,水极净透,潺潺流下神山,如同流动的冰。

只是作为江河之原,昆仑山上却没有河流,只有一条姬宴雪引灵泉造的人工河,雾气朦胧,四季常温。

前些日子,姬宴雪往小河里投了些鱼苗,又移植了许多水草,一点点地造景,十分上心,夏天终于得到了成果,这条小河逐渐变得生机盎然,绿叶下常有鲤鱼一动不动地停着,又倏然摆尾远去,尾巴红得像一朵盛开的火花,颇具意趣,神族们时常会和自己的道侣来此散步观景。

姬宴雪也不例外,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谢挚去河边钓鱼,但是不幸的是她们俩都钓技奇差,坐了大半天也钓不上一条。

忍了又忍,姬宴雪终于受不了了,把鱼竿气恼地扔在一旁:“不行!一点意思都没有,它们根本就不上钩。”

她本就缺乏耐心,受不住这种枯坐,之所以想钓鱼,一是为了和谢挚玩,二则是因为她之前没钓过鱼,有些好奇,谁曾想河里的鱼跟成精了似的,根本钓不到,她想和谢挚说说话吧,谢挚还小声叫她专心,不要吵到鱼。

两个目的都达不到,摇光大帝倍感恼火。

从前谢挚见她生气倒或许会畏惧,但现在见她生气只想笑,“那怎么办?我们回去吗?”

空手而归,然后被好多神族看见?那不行,她神帝的面子往哪搁?

姬宴雪不得不又握住鱼竿,她就不信她通身的修为,居然钓不到一条小小的鱼。

她在这兀自和鱼较劲,谢挚放下鱼竿,掬起一捧水,感叹道:“真的好清啊……感觉都可以直接喝了。”

“那当然,这是我亲自引来的灵泉,本来就可以喝的。”

姬宴雪看似在钓鱼,实则半个心在谢挚身上挂着。

谢挚夸赞这河,便也如同在夸她一般,她听了心里很是高兴。

“阿宴。”

“嗯?”

姬宴雪转过头,便被谢挚弹了一脸水,那罪魁祸首还毫无愧疚之心,望着她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啊……你敢弹我!”姬宴雪懵了一下,旋即愉快地大笑起来,扔下鱼竿,扑过去抱住谢挚,“好大胆,竟敢偷袭神帝。”

两人贴得极近,谢挚甚至能在她满含笑意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感受到她清凉的吐息,姬宴雪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她,自然又亲昵。

“本尊要罚你。”

“你想要……怎么罚我?”听到姬宴雪说罚时,谢挚的心仿佛都随之跳了跳。

“罚你……”

姬宴雪的视线划过怀中人的面庞,点了点自己嫣红的唇。

“吻我,在这里。”

这可真不知道是惩罚还是奖励,谢挚攀着女人的脖颈吻她,吻去她脸上被自己弹上去的水滴,半晌才收回舌尖,抵住姬宴雪不许她再继续,“好了……可以了……还在外面呢……”

河边时常会有神族来,她本想浅浅亲一口,谁料姬宴雪抓着她不放,原本浅尝辄止的吻便变得热烫缠绵。

“不要紧的,我神识一直在外警戒,有人来自然会知道。”

姬宴雪又在她唇瓣上啄吻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你还说我幼稚,我看你也是一样。”

谢挚点头:“是呀,所以才说,我们很相配嘛。”

姬宴雪真喜欢她说“我们很相配”,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开心却跑到了眉梢眼角的每一处,怎么也藏不住,之后来的神族见到她,都奇怪地问:“陛下今日怎么如此高兴?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吗?”

她们俩直到最后也还是没能成功钓到鱼,只得召唤来小狮子帮忙,小狮子变作原形,跳到河里去轻而易举地捉了许多鱼,足有满满一筐,这下又太多了,刚好也到了晚上,姬宴雪负责切,谢挚负责烤,见者有份,给来河边赏景的神族们每人分发一块烤鱼,弄得神族们不知所措,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谢挚和姬宴雪也分着吃了一条鱼,至于余下的,则通通进了小狮子的肚子,聊作捉鱼的报酬。

“挚姐姐,你烤的肉还是这么好吃!”师平禁不住称赞。她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舔干净了嘴巴和爪子,又打理自己的胡须。

小狮子小时候经常吃谢挚做的饭,她那时候正在长身体,特别能吃,胃像个无底洞,能吃下比自己体型多好几倍的食物,为了养活她,谢挚整天都在发愁。

“的确好吃。”

姬宴雪对食物其实不怎么讲究,但她当然也能够尝出味道好坏,谢挚烤的鱼肉确实比她做的饭好吃许多,难怪谢挚笑话她“只会秀刀工”了。

“喜欢的话,以后还给你们做。”

谢挚揉小狮子的脑袋,小狮子很顺从地俯下身子,将脑袋垫在爪子上让谢挚摸,神情十分享受。

她也好久没和谢挚如此亲近了,她至今仍然时常会想起以前被谢挚揣在胸口和火鸦一起冒险的时光,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其实她早已不能叫“小狮子”,而应该叫“大狮子”了,她如今一只爪子都比谢挚的脑袋大,是名副其实的宝血灵兽。

姬宴雪听了立即心生警惕:“不行,你做的饭只有我可以吃。”

小狮子沮丧地垂下了耳朵。

“她说的不算,挚姐姐说了算,你来吃就是了。”谢挚哄道。

“真的吗?”翡翠狮子枣红色的大眼睛又高兴地亮了起来。

“真的呀。”

姬宴雪还想抗议,被谢挚看了一眼,又闭上嘴巴,板着脸气冲冲地不说话了。

“——我不高兴。”

晚上枕在谢挚的腿上,姬宴雪如此宣告。

“怎么啦?因为小狮子吗?”

谢挚忍笑,手指在女人的金发中慢慢划过,如同金缎在手中流淌。

她发现姬宴雪有时候真的很……小孩子气,但是她又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对。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碧绿的眸子捕捉了她,金发在谢挚膝上散落,神帝令人目眩的美貌完全暴露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她来吃饭?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嗯……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呀?我做好饭给她送过去,这样好不好?反正我也不是每天都做饭的。”

各退一步,协议达成,姬宴雪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不过仍然看起来不太高兴。

“好啦,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心?我难哄的陛下?”谢挚顺手给姬宴雪绑了个小辫子,柔顺地弯到胸前。

姬宴雪翻身将谢挚压倒在榻上,在她的颈边轻咬。

“我有一个主意……”

女人手掌抚上谢挚后腰,缓缓地摩挲。她在谢挚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谢挚的脸顿时烫起来,她不敢看姬宴雪,咬唇点了头:“随你……”

“好乖。”

姬宴雪笑着夸赞,她指尖腾起亮光,动用了神族的生命符文,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从谢挚发间探了出来,还有一条蓬蓬的尾巴在她身后甩来甩去。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谢挚试着控制耳朵,居然真的可以转动,就是有些不熟练。

她的尾巴不自觉地开始摇,被姬宴雪捏住尾巴根,谢挚浑身都激灵了一下,险些叫出声:“唔……!”

姬宴雪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谢挚反应这么大。

她明白了些什么,故意往狐狸耳朵里吹气,看那耳朵难耐地向后瑟缩,又张口含住耳朵尖,轻轻地咬,同时一手控制着谢挚的腰,不许她乱动,一手揉捏着她的尾巴,一寸寸反复抚弄。

“阿宴……别这样……”谢挚眼眸湿润,呜咽着几乎融化在她怀里。

“好敏感……”姬宴雪呢喃,“是因为我吗?”

“我知道,你很喜欢。”

……

……

第二天谢挚醒来还顶着她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根本没办法出门,而且一看到就回忆起昨晚的许多荒唐回忆,叫姬宴雪给她去掉,她还不同意,磨了好半天,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姬宴雪这才帮她去掉了。

还看起来很遗憾:“为什么要去掉?明明很可爱啊。”而且手感真的很好,又绵又软,特别好捏,一摸谢挚还会小声地喘。

“一点都不可爱!”

谢挚不满:“只有我变,你都没有,好不公平。”

她也想看姬宴雪长个什么耳朵——狮子?老虎?豹子?总之应该是一种威严美丽的大猫。

“可以啊,改日我可以变作狮子——”

“然后给我当坐骑。”谢挚抢过话头。

“你要骑我?”姬宴雪挑眉,又慵懒地笑了,“也不是不行。”这个姿势她们还挺常用的,她喜欢谢挚被逼着主动,如此也能看清她情动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么,神帝陛下就是我的座下宠兽了?”就像碧尾狮是神族的座下宠兽一样,这很合理。

“我就不能是你的榻上爱妻吗?”姬宴雪抗议。

“你!你不许说话!”

谢挚羞得去捂姬宴雪的嘴,又被女人自然熟稔地捉住手腕亲吻。

昨夜的回忆随之翻起,谢挚小声道:“你怎么……这么会啊……”

那种事也能做得那么好……难不成这就是神族与生俱来的天赋?

姬宴雪还骄傲起来了:“当然,神族不论学什么都很快,而我自幼在神族中就是佼佼者。”

她像分享修行心得一般兴致勃勃地讲解道:“我觉得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观察你的反应,之后调整我的动作,同时不能轻信你的言语,比方说你说不要,实则——”

“禁!”

谢挚忍无可忍,再说下去她就要钻进昆仑山的冰缝里去了。

摇光大帝降生以来头一次被人施了噤声咒——并且有效。

她还有点懵,摸了摸嘴唇,这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就这样,神帝陛下因为说错话货真价实地失去了一上午的“话语权”。

为什么是半天呢?因为中午的时候谢挚就因为姬宴雪不停地给她神识传音,一会儿抱怨一会儿卖可怜,不得不给她把禁制解开了。

谢挚心有余悸——姬宴雪不能说话的时候简直比她能说话时还要烦!至少她能说话的时候还会同别人讲话,不能说话之后,那可就整天缠着她一个人说了。

轮到姬宴雪去带队巡逻了,谢挚问:“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

“不行,这是神族的职责,你歇着就可以了。”姬宴雪拒绝。

之前从未有非神族巡逻的先例*,她没见过谢挚这样的,还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做。

“好吧……我也只是想陪着你而已……”谢挚失落,不过她也知道神族有自己的规矩。

要是那条狐狸尾巴还在她身上长着,现在一定是低落地深深垂下去了。

姬宴雪看了她一会儿,发觉自己不忍心对谢挚说不,想了想,道:“我可以将你变成一只青鸟,坐在我的肩上,这样怎么样?”在南大沼时,小毛驴便曾被她信手变作一只灰喜鹊。

“好呀!”一回生二回熟,谢挚已经开始习惯生命符文了。

神族战士们今日发现,神帝陛下来得稍有些迟,不仅如此,肩上还坐着一只漂亮的青鸟,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今日迟了,是我不对。走吧。”

姬宴雪简短地发布命令,她在同族中向来是很有威严的。

巡逻的神族战士们都穿银甲负神弓,姬宴雪也不例外。

她走在最前面,步伐十分平稳,积雪足能埋到神族的小腿,谢挚听到“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纯粹用步力丈量神山,这也是一种心的修行。

这个视角非常新奇陌生,世界好像忽然变得巨大了,谢挚安静地欣赏着沿途晶莹剔透的冰晶雪柱,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艘船上。

她扭过头去看姬宴雪的侧脸,女人的脸庞线条精巧柔和,如同被细细打磨出的美玉,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唇峰,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让人想要碰触,又想要亲吻。

不过现在,她可亲不了姬宴雪。

谢挚动了动翅膀,又低下头,瞧着自己鲜红的小爪子。

要不然……干脆啄姬宴雪一口算了?

“怎么了?”

女人醇厚好听的声音在识海中响了起来,“无聊了吗?我可以和你说说话。”

“一点也不。”谢挚摇头。

“巡逻其实算不上是好差事,沿途风景固然美丽,可若是成千上百年地看下去,也就无趣了。”姬宴雪把她从肩上接下来,捧在温暖的掌心,为她挡住凛冽的寒风。

她逗弄了一下青鸟,小鸟的羽毛柔软光滑,体温比人族要高一些,“这一路上有几块石头,我都能背下来。”

“那你说,前面有什么?”姬宴雪的手指摸得她很舒服,谢挚禁不住昂起头,追了几步。

“前面有……”

不知道为什么,姬宴雪却忽然不说了,谢挚追问:“有什么呀?”

姬宴雪笑了笑,还是回答了:“有我当年关禁闭的雪洞。”

“不过,它已经荒废很久了,自我成为神帝以来,从没有神族受此惩罚。”

大概是因为曾经亲身体验过这种痛苦,所以便不愿意轻易将它施加在其他神族的头上。

后来有长辈私下对她说,神帝陛下对她实在过于严苛,那样重的惩罚,根本不应该用在一个孩子身上,很多成年神族也扛不住的。

又说,宴雪,你也是太倔强,你明知道陛下在气头上,你还要与她硬抗……你只须道歉认错,向你母皇服个软,她就会换一个惩罚的。

“我知道。”

姬宴雪那时已经走出雪洞了,结束了三年的禁闭。她平静地说:“但我不要。”

谢挚凝视着那个洞窟,漆黑的洞口掩在一块冰壁之后,看不到一丝光亮。

便是在这样的洞穴里,姬宴雪待了整整三年。

“……你那时候,很孤独吧?”

不止是在雪洞里,而是整个寂寞的少年时代。

“还好,只是有一点。”姬宴雪轻描淡写。

小小的青鸟轻轻地撞了撞她的掌心,仿佛也撞在姬宴雪的心上,令她回神。

“现在,还会孤独吗?”谢挚问。

有她陪伴,是否会较从前稍好一点呢?她让阿宴变得更幸福了吗?

“不会了。”姬宴雪怔了怔,随即笑起来。

“一点也不会。”

每一天,她都很开心,也很幸福。

她捏住青鸟的喙,轻笑着点谢挚的脑袋瓜:“当然了,要是你别再噤我的声,我就更高兴了。”

“……”

威严的神帝陛下被青鸟毫不客气地啄了手指。

第412章 昏君

当了一天的小鸟下来,谢挚还挺念念不忘的。

坐在姬宴雪肩上赏雪很有意思,自己连路都不用走,冷了只须跺跺脚爪,不必言语,神帝便心领神会,将她温柔地捧到手里,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啄姬宴雪一两口,换来的是姬宴雪又好气又好笑地揉乱她的胸脯羽毛。

晚上回去谢挚还缠着姬宴雪腻歪,抱着她嘟囔:“要是我一直是只鸟儿就好了……能被你捧在手里,还可以飞……”感觉好好玩儿。

“你是人我也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呀。”

姬宴雪用手笼住谢挚的手,“你看,是不是?”

姬宴雪个子高,手掌也比谢挚大,手指修长,仿佛玉铸。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漂亮又有力的手。

谢挚从前看到她的手,只会觉得好看,现在却明白了它不同的用处。

这双手曾经握过宝剑,指挥战争,发布命令,磨制工具,打造神兵,也曾在夜间反复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寸,知晓她所有隐秘的所在,如同拨弄琴弦一般将她奏响。

她是灵巧的对手,也是高超的琴师,耐心的探路者,有时傲慢,有时温柔,有时咄咄逼人,有时循循善诱,而她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向她暴露敞开。

她掠夺她,征服她,掌控她,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也温柔地给予她,缠绵地融化她。

很多修士喜欢双修,那样既能体验到肉。体的欢愉,又能得到修为的进益,但是姬宴雪不喜欢,她说那样是修行也修不好,上。床也上不好。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藉由双修修行。

她做什么都目标明确,专心致志,直截地进攻,毫不犹豫地索取。

在战场上如此,在床榻上也是如此。

有好几次,谢挚真感觉自己要被她折磨得疯了,过量的快。感冲击得她意识涣散,本能地生出恐惧,但当她哭着摇头求饶的时候,姬宴雪只是一边温存地吻着她,一边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向更激烈的巅峰。

“阿宴、阿宴,求求你”谢挚抓着姬宴雪的手臂,“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你要说清楚。”

如她所愿,姬宴雪真的停下了所有动作,但是她不仅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感觉被吊得更高,意志跟另一个自己僵持不下。

无形的火焰将她烤得更干渴,皮肉都仿佛被欲。望磨得更薄,一丁点再细微不过的碰触都能激得她浑身战栗,在四肢百骸中回环往复地来回震荡。

“我要你”

谢挚茫然地眨了眨眼,姬宴雪的脸在她面前清晰了一瞬间,又复而变得朦胧。

她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心里在耳边反复地呢喃催促,越来越大,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好像自己没明白其中的含义,几乎是受蛊惑般地随之轻念,但仍没能逃过神帝的耳朵。

姬宴雪的声音变得更柔和:

“要我什么?”

她终于将埋在心底最深的渴望一股脑全说出来:“要你亲我,咬我,抱我,弄疼我,让我流血,让我完完全全地属于你,记住你,从身体到灵魂,每一处都打上你的印记。阿宴,阿宴……”她渴求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明白了……”

姬宴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阴影和女人的香气一起落了下来:“我会让你满意。”

……

谢挚低下脸,抿了抿唇,姬宴雪没察觉她神思悄悄翻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仍在把玩她的手,“你的手好软啊……是骨架比较小吗?”

说着又捏捏谢挚的手臂,“这里也软软的,哪里都软软的,好可爱。”

她干脆将谢挚整个人圈着抱在了怀里,用脸蹭她,闻她的头发和脖颈。

“怎么办呢?”姬宴雪苦恼地叹气,“你一在我旁边我就想这样,亲你抱你,不想放开。”她一边捏谢挚的腰一边说。

“……那你就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

女人手指所到之处,皆带起一串无形的火花,令谢挚脊背发麻。

这样可不行,跟前几天一样,坐着坐着莫名其妙地就到床上去了,谢挚试着挣脱,但其实意愿也并不特别强烈。

“我不要。”

这个时候姬宴雪就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独断专行,一点也不听谢挚的话。

谢挚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

最后有可能是姬宴雪的怀里太舒服,又温暖又柔软,还自带神帝牌香薰,谢挚不知怎么的睡着了,是姬宴雪把她抱上了床,给她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谢挚居然全程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也没有惊醒。

“好奇怪……”

等谢挚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之前明明睡得很轻的,为什么昨晚睡得这么沉……”她支着身子坐起来,倍感困惑。

以前在北海的时候,睡觉对她甚至是一种困扰,她经常夜不能寐,思绪如潮,怎么也睡不着,即便勉强成眠,繁乱的梦境也会不断侵袭她,但是她现在不仅睡着得很容易,还几乎不再做噩梦了。是因为有姬宴雪在身边陪着她吗?

“是吗?”姬宴雪笑着挑眉,“你明明睡得像只小猪一样。”

她趁谢挚睡着揉了好几下她的脸,非常心满意足,平日里她一多摸,谢挚就要说她“好烦”,不许她再动,还终于把自己想做好久的一件事付诸行动了——拿来尺子量了一下谢挚的睫毛,真的好长。

谢挚恼羞成怒:“姬宴雪,你说谁是猪!”

她作势要施噤声咒,吓得姬宴雪连忙道歉:“我是,我是还不行吗?”

人族女子真是难懂,真让神族想不通!小猪明明很可爱啊!她还以为,这是一个表达亲密的说法呢。

神帝陛下出门后又向有人族道侣的同族暗中讨教了一番,并严令她们不许把此次访问告知他人,这次甚至带了纸笔,把她们的建议和经验一条条写下来,晚上誊刻到玉简里。

她要著书,书名还没想好——姬宴雪想了想,不如就叫《讨欢息怒记》?真是明确又直白,她很满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似乎有点没面子。

姬宴雪谨慎地决定,这枚玉简以后不能放进神族的书库里去,她要自己私藏。

为了更保险,她甚至都没有写名字,而是用了一个假名“姬瑶”,这样就万无一失,绝对没人知道这本书是她写的了。

她正在以最严肃郑重的态度坐在桌前一点点誊刻,不料谢挚来报昨晚她抱着她不放的仇,挨着她坐下,不是把她的一撮金发捏在手里卷来卷去,就是靠在她的肩膀上。

说实话,姬宴雪很乐意她如此对待自己,她喜欢谢挚黏着自己不放,若是平时,她一定早就高兴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抱谢挚了。

——但是今天不行,因为她在誊刻她的《讨欢息怒记》,而且她又怕谢挚看到内容,那样真是十分丢脸,所以谢挚一靠近,她就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玉简。

如此几番下来,姬宴雪终于也感受到了谢挚平时常常感到的那种“甜蜜的烦恼”。

她一边享受,想着若是小挚平时也如此黏我就好了,一边又略有点懊恼地想,怎么偏偏是这时候?难道小挚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又不舍得拒绝谢挚,万一她这次拒绝了,小挚以后都不黏她了怎么办?

“姐姐……”谢挚还故意贴着姬宴雪的耳朵叫。

姬宴雪的身子抖了一下,差点把玉简丢出去。

在谢挚的注视下,女人的耳朵几乎是一瞬间变红了。

“你怎么忽然……忽然这样……”姬宴雪捂着耳朵,感到一阵阵的心跳。

姬宴雪这么大的反应,倒把谢挚也惹得脸红了,小声说:“不可以吗……”

其实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叫过姬宴雪姐姐,不过大都是在一些意乱情迷的时候……姬宴雪这是联想到了……吗?

这还是她在日常生活中第一次叫姬宴雪“姐姐”……好像她之前在东夷开玩笑叫她“姬师姐”,姬宴雪也有点惊讶来着……

难道她不喜欢吗?可是从她晚上的反应来看,又好像不是不喜欢……

——不如说是很喜欢。

“小挚,你可知我比你年长三千岁有余?我……”

听你叫姐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不太合宜,但又莫名地心间发烫发痒,悸动难安,想听,而又不敢多听——这句话,姬宴雪说不出口。

“年长三千岁,就不能叫姐姐了吗?”

“……可以叫,但不要……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叫,只可以在这里……记住了吗?”

要是在外人面前被谢挚惹得脸红,她真的会想杀人的!

姬宴雪败下阵来,捏谢挚的脸,“不许撒娇,弄得……我都没法做东西了。”

“是你自己不够专心好不好?”

谢挚强词夺理,还倒打一耙,“那你看人家意志力坚定的,不管外界怎么样都无动于衷呢,你这就是……”

“就是什么?”

“……昏君。”

“哦?”

姬宴雪也笑了,顺手给谢挚喂了块梨,她先前种的梨树现在已经开始结果了,每一颗都如拳头般大小,“我是昏君,那你是什么?祸国妖妃?”

小挚的确长了张可以做祸国妖妃的脸,她走神想,不过她做的最大的“祸国”举动,也不过就是要求和她一起去巡逻。

古往今来,简直没有她这样贤德淑良的妖妃了,甚至平时,也是她打扰谢挚看书多一点,真要论起来,她这个神帝倒比小挚任性许多。

——所以,某种意义上,她才是小挚的妖妃?

姬宴雪被自己的联想逗得笑出了声,想象出一群大荒人对她怒目而视,说“你不要再打扰我们卿上读书了!”但她偏要置若罔闻,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放肆地去吻谢挚的唇。

“嘁……我才不是……”谢挚被她喂了梨,嘴巴里塞得鼓鼓的还要嘟囔。

姬宴雪看她可爱,忍不住又投喂了几块。

“你怎么不喂了,我还要吃。”见姬宴雪停下了,谢挚理直气壮地戳她肩膀。

看来玉简今日是刻不了了,姬宴雪干脆将它收起来,开始专职给谢挚喂梨。

她笑着说:“别人是恃宠而骄,你是恃宠而娇……嗯?我说得对不对?想喝梨汁吗?我可以给你做。”

“哼,那也是你惯出来的,我不管,你要负责。”谢挚耍赖。

“那是自然,我当然会负责了。”

“……”

这个人,她又开始莫名其妙地骄傲了!

第413章 想法

神族的巡逻每七天换一次岗,这七日里谢挚天天都陪伴姬宴雪同去,变作青鸟,坐在姬宴雪肩上看遍昆仑山的瑰丽风光,姬宴雪怕她累或者无聊,本不愿答应,但是知道自己劝不下她,也便由着她去。

其实有谢挚陪着她,她也很高兴,往常走过千百遍的路途,因为谢挚的陪伴,仿佛都变得新奇有趣了。

最后神族众人也发觉了陛下视若珍宝的那只小青鸟的真身,纷纷调侃姬宴雪真是一刻与昆仑卿上分开不得。神族们尊敬爱戴神帝,同时与她关系也很亲厚,并不畏惧她。

姬宴雪耳朵发红,轻轻咳嗽。她是很要面子的人,素来喜欢在同族里维护形象,表现出可靠威严,当神帝三千年来一直公正无私,此次为谢挚破例,也是她人生头一次,没想到还被大家给识破了。

面上还要强撑,承认道:“确实如此,我就是离不开小挚又怎样?我刚新婚不久,就算太一神在此,也能理解我的。”惹得众人全都善意地笑起来。

谢挚干脆也不再装了,以人身陪着姬宴雪,两人并肩同行。

前方乃是一处山崖,姬宴雪令神族战士们在此稍作歇息,谢挚好奇地走上前去,立在崖边放眼望去,巍峨绵延的神山浑然一色,如同卧龙盘伏,晶莹剔透,洁白炫目,头顶青天高远辽阔,下方云海茫茫,犹如雪雾,壮美雄浑,令人屏息,顿生豪情,数不尽的逸兴随之在胸间遄飞。

“真美啊……”谢挚定定地驻足观景良久,不禁感叹。

“是很美。”

如斯美景匍匐在脚下,姬宴雪却并不在意,只是专心致志地凝视谢挚的侧脸。

雪山早已看得习惯,唯独小挚,她怎么看也看不厌。

“要听笛子吗?”姬宴雪想让谢挚放松一下。

她取出自己翠绿的竹笛,横在唇边吹响。

清澈的乐音在寂静的雪山上袅袅升起,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缕笛音。

神族们或坐或立,全都出神地倾听着。她们也大都精于乐律,各有擅长的乐器。

“喜欢吗?”曲子吹完了,姬宴雪收起竹笛,含笑问。

“喜欢……”谢挚也沉浸在笛声中,尚未完全回神。

“喜欢的话,以后还给你吹。”

“好,那本尊封你为昆仑卿的首席乐师。”

谢挚一本正经地说,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自称本尊,感觉还挺奇妙的。

姬宴雪很顺畅地接她的戏,躬身行了一礼,“谢谢卿上,我想当您唯一的乐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嗯……”谢挚故作深思状,“我考虑考虑,视你表现决定。”

“那看来我可得继续努力了。”

姬宴雪走进神族队伍里,回头叫谢挚:“快来吧我的小卿上,要走了。”

“来啦来啦。”谢挚用手指画了一个圆圈,洒下来一圈细碎的星光。

姬宴雪也煞有介事地捂了一下心口,表示将谢挚的星星攥住了。女人扬起下巴笑,眉眼间有点得意,又很温柔。

轮值结束,谢挚开始专心地整理神族的藏书。

这项工作很有意义,当年姜既望初教谢挚读书时便曾命她去做,为的是让她熟悉典籍目录,对其谙熟于心。

只不过神族的藏书被千百年来无所事事的姬宴雪整理得相当好,她也找不到什么改进之处,谢挚是有别的原因,倒不仅仅是为了消磨时间。

她忙碌起来,浩瀚的神识如蛛网般同时探入无数个玉简当中,瞬息之间即可阅过数万万字,不断翻找查阅,心中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她钻研考量了许久,才跑去找姬宴雪,想要告诉她,听一听她的意见和想法。

谢挚知道,姬宴雪其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学者,她自幼博览群书,掌握的知识之多之广,恐怕当世无出其右。

姬宴雪最近正在琢磨着修一个温泉,赶在这几月建好,冬日就可以泡了。

她这个人就像谢挚说的那样,爱折腾,闲不下来,总喜欢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自从和谢挚在一起后,为了给她改善环境,不让她在昆仑山上待得无聊,她更是充满热情与兴趣,给谢挚提出了许多方案,一会儿建议可以修一座楼,一会儿又提议可以按照大荒人的建筑风格盖几栋石屋。总之,看谢挚喜欢。

谢挚固然感动,但又不想弄得太声势浩大,怕浪费人力物力。

她生性不在意外物,哪怕和姬宴雪过着简朴甚至贫苦的生活,照样也能安之若素,她自幼也就是在贫穷的白象氏族里长大的,常常连饭都吃不饱,如今能过上这种安稳甜蜜的日子,已经十分满足了。

姬宴雪早猜到谢挚的顾虑,笑着说没关系,她自己亲力亲为,一切都是她自己动手,倒也不麻烦,谢挚不忍拂了她一片心意,再加上她也知道要是自己否决这个,姬宴雪没过几天又会兴致勃勃地提出另外一个想法,干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她是神帝,神族们都听她的。

谢挚来找姬宴雪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宫殿里伏案工作,谢挚进来一看,桌子上又被她摆得一团乱,到处都摊放着书籍与草稿,还有许多发光的玉简和器具在空中忽上忽下地漂浮着,等着主人随手取拿。

“怎么又乱成这样?”

这片地方都快走不进来人了,谢挚嗔怪。

姬宴雪这个坏习惯总也改不了,她一工作起来就非常忘我投入,然后把谢挚好不容易给她整理妥当的东西摆得满桌满地都是。

“你不会又这么坐着半天没动吧?”

她走到姬宴雪身后,给她揉捏肩膀,姬宴雪轻出一口气,享受妻子的服务,闭上眼睛放松地往后仰去,头靠在她小腹上,声明道:“没有一天,就一小会儿而已。”

她之前忙起来的时候,从不许人进殿打扰自己的思绪,看见谢挚进来却很高兴,把自己从前的规矩忘在了九霄云外。

“你也是,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我还以为,你光顾着读书,都把我给忘了。”

女人侧头去吻谢挚的手心,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是摇光陛下把我给忘了吧?我都说过好多遍了,叫你不要乱摆东西,一会儿又该找不到了。”谢挚严正批评。

神帝态度很好地认错,“是我不对,我从小习惯了……”她现在已经能非常娴熟地跟谢挚服软道歉了,不过仅限于对谢挚,在外人面前还是从前那样。

“我看看你画的图纸,这就是温泉吗?”

谢挚好奇地伸手去取,姬宴雪眼疾手快,赶紧收起来,还不让谢挚看,“不行,现在还不能看。”

这个画得太差了,是最初的几个版本,有点拿不出手,她想等改进得尽善尽美之时再拿给谢挚看,然后听谢挚夸她真厉害,阿宴真是什么都会。

或者直接等到她把一切都悄悄建好,再将谢挚引去,给她一个惊喜。

“哼……不看就不看,小气鬼。”

谢挚想在姬宴雪身旁坐下,又被她捞到怀里去了,她之前还会不好意思地挣扎,现在也挺习惯坐在姬宴雪怀里了,蹭了蹭姬宴雪,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谢挚正色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今大道愈隐,符文渐衰,我能感觉自己体内的符文愈来愈衰弱,相信你也一定有同感,如此下去,恐怕五州修行之路将要完全崩解了。”

——铭纹是修行之基,倘若连符文都消失不存,那其上的建筑自然也会随之垮塌。

“正是如此。”

姬宴雪听谢挚在说正事,也严肃了起来。

“此事的确紧要,不过我想,譬如水行地上,此路不通,那么天然又会开辟出一条新路,日后总会在无数生灵的智慧中凝结出新的修行方法,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因此我一直没有太过忧心。”

她也不是没有推演过,按照估算,等到符文彻底消失时,她与谢挚应该都陨落很久了,她认为自己的任务与使命已经完成,那是后人应该操心的事——未来事,自有未来人做。

“小挚,你是怎样想的呢?”

谢挚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我也时常会想,我们能否接下这个任务,思考日后的新路呢?你觉得可以吗?”

“查阅古籍的这些日子,我也有了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只是还不完善。我一直在想,假如世间没有符文之后,无须观摩誊刻符文,那么以后的修士该如何修行?道宫还能存在吗?倘若不能存在,会不会有一个新的替代?这个新的替代,又会是什么形态?……”

谢挚畅想着,一说便有些收不住。

末了才意识到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了太多,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不,你的想法很好,我听了也有许多感想启发。”

姬宴雪温柔地凝视着她,“我还能再听一点吗?”

方才谢挚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侃侃而谈时眼眸闪闪发亮,神采飞扬,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非常有魅力,非常吸引人。

姬宴雪几乎目眩神迷,不舍得将目光稍挪开半分,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形容。

——怎么会有人这么聪明又可爱呢?

叫她无法不心动,无法不喜欢。

“我来当你的助手,怎么样?”姬宴雪道,“其实我对于修行本身没有太多研究,你知道我天赋太好,以至于进阶如饮水般简单平常,修行对我来说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我反而不太懂这些……”

她说着又有点像在自夸了,谢挚轻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我早已知道摇光陛下天资绝伦无人可比了。”

又忍不住亲亲她的下巴。

“有你帮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414章 可爱

谢挚所想绝非易事,即便她与姬宴雪俱是天资惊人,博古通今,也断然难在短时间之内有何进展,这是从头构建出一个全新的修行体系,比创立一门别出心裁的功法更难百倍。

虽然屡屡碰壁,谢挚也不气馁,只是一点一点研究尝试,将自己的心得与想法记录成文,抽空与姬宴雪细细讨论。

在这件事上确如姬宴雪所说,由于她修行一路太过顺利,从未遇阻,因此并不能帮谢挚太多。

她主要承担了助手的责任,帮谢挚查阅文献。

她活过三千年岁月,对于神族典籍确实比谢挚熟悉许多,往往谢挚沉吟着刚说出自己想要哪方面的书,姬宴雪点点头,招手便将数个玉简唤来,问她你看这几本如何,谢挚一看,正是她所需要的。

“哇,你好懂我!”为表奖励,谢挚抱住姬宴雪,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大口,“真厉害!”

姬宴雪谦虚道:“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面上难掩骄傲,摸了摸被谢挚亲到的地方,感觉心情真是好极了,要是每日都能被小挚如此夸夸就好了。

姬宴雪现在每天日程十分繁忙,总共有四项任务,一般人恐怕难以招架这种巨大的工作量,要忙得头晕眼花,但她却很乐在其中: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帮助谢挚做研究;

第二,筹备修建温泉;

第三,抽空继续完善自己的大作《讨欢息怒记》,并注意不被谢挚发现;

第四,隔几日便去修整一番神族花园,观察梨树长势如何,顺便为谢挚带回应季的鲜花。

近日正是盛夏,昆仑山上的花开得美极了,阳光格外清透热烈,姬宴雪带回的花朵也如阳光般盛放,芳香馥郁,色彩缤纷,被她精心修剪之后,特地插在玉瓶中,悄悄摆在谢挚案前。

谢挚当然也注意到了姬宴雪给她送花,她心中好笑,心想姬宴雪一定是不知又从哪里看来的什么“人族女子喜好”,这才给她日日往回带花。

她这些天沉浸于研究当中,倒的确有些忽视阿宴……

谢挚拿起玉瓶,放在鼻尖下轻嗅。

好香。

让她……想起了姬宴雪。她身上也总是很香……

不知阿宴正在做什么?

阿宴最近也很忙,似乎还在背着她偷偷写什么东西,有好几次谢挚都看见她正襟危坐,非常认真地誊刻些什么,一见她过去,便立刻把玉简收起来了。

“在干嘛?有什么我不能知道?嗯?”

谢挚调侃,不过她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姬宴雪告诉她,就算是道侣,也总该有些隐私的。

“……写一本书。”

此事关系她的脸面,若是被谢挚知道,那可就太丢脸了,小挚一定会笑她的,但是姬宴雪也不愿骗谢挚,因此答得模糊。

“哦?你也在编纂书籍吗?”谢挚很感兴趣,笑道:“让我猜猜,你是在写什么,嗯……该不会是在写剑诀吧?”

“不是。只是我的一些……”

姬宴雪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有点心虚,“……心得体会。”

——这她倒也没骗小挚,恋爱心得也是心得。

“对了小挚,”姬宴雪紧急转移话题,“你最近研究进展如何?有什么新突破吗?”

谢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苦恼道:“还是不太行……这简直如同建造一座空中楼阁……”

立足现在去构想未来的修行方法,还是无法脱离思维习惯与定势,符文之于修士,无异于水之于鱼,仿佛亘古不变,天生便存在着,她很难想象日后没了符文生灵会如何修行,也正如鱼无法想象脱离了水之后的生活。

“光凭借我一人的苦思,还是太勉强了,这绝非一个人闭门造车可以完成。”

谢挚目前是想到,符文消失之后,修士们可以引灵气入体锤炼肉身,这一阶段便可叫做“炼气”,以此来取代铭刻符文的铭纹期,之后再铸造道宫——可是是否以后道宫会根本不存在呢?这一点,却是连她也无法猜到了。

“我想,或许可以写信问问射月和姜契,还有……谢灼。”

“她是谢家人,掌有卜算之法,或许可以窥得未来*一二,只是我又……”

姬宴雪接过谢挚的话,“只是你又怕,伤了她的身体。”

卜算非常消耗修士,卜算的事情越大、越重要,反噬也会越剧烈,甚至需要卜算师付出五感与寿元,连谢惜自也不例外。

“对。而且我和她……不是很熟,你也知道的。”

谢挚轻叹口气,双肩微微垂下。

直至今日,她也仍然觉得自己的姐妹关系颇难处理,不知该如何与谢灼打交道。

姬宴雪起身拥住她,谢挚下巴靠在女人肩上,闭上眼睛,也抱紧了她。此刻她正需要这样一个温暖安心的拥抱。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谢挚这才感觉好多了。

她打起精神,给吕射月和姜契分别去了信,神族的信使青鸟一日之间即可在中州与昆仑山间打个来回,告诉她们自己的想法,请她们也参考一番。

吕射月与姜契现在一个乃是仙宗宗主,一个乃是大周人皇,都位高权重,手底下有无数人听命,或许集思广益,再付诸实践,得到的结果要比她独自研究更好。

不过谢挚给谢灼写的信上没有提到此事,她知道假若告诉谢灼,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卜算,以此偿还自己的罪孽。

谢挚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有可能只要是她的请求,谢灼不论什么都会去做,哪怕付出她的生命——或者不如说,她正渴望着能为她去死,她认为如此她们才能两清。

上次见面时,谢挚自然也能感受到,谢灼在以活着来惩罚自己,生的希望已经几乎在她身上熄灭,若不是还有养育女儿和维护谢家的责任牵绊着她,她一定会比现在更加颓废,说不定还会自尽。

谢挚想起了姜既望藏在温柔面孔下,偶尔流露出的刻骨寂寥。

失去自己心爱之人后,或许活着才是对生者的折磨,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那时年纪小,还不太懂这些事,现在却深有体悟了。

她在信中说得很简单,问候了谢灼与女儿近况如何,是否安好,又随信送去了许多给小谢鸠的礼物,姬宴雪也送了不少东西。

算起来,谢鸠也应该已满一岁了,她是她的姨母,不能不有所表示,而且她本来也蛮喜欢那个女孩的,她的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谢挚觉得,谢鸠有可能是她这辈子起的最好的名字,没有之一。

回信很快便随青鸟而至,吕射月与姜契自然无有不应,谢挚所说之事她们也很重视,明白在此事上抢得先机的重要性。

新的修行方法迟早会于众人中逐渐诞生,但具体诞生在哪里并不确定。

倘有可能,她们当然希望这个地方是中州,而非东夷。

不过谢灼的回信却过了好几天才到,谢挚猜想,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也没想到她会给她写信。

实际上收到谢灼的回信,谢挚也有些紧张,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或许谢灼会不愿与她联系,但既然她肯回信,那么是否说明……

谢挚慢慢拆开信来,开始读。

“怎么样?”姬宴雪问。

她看到谢挚的脸上渐渐地淌开笑意,初时还很浅淡,之后越来越浓,水波一般柔和宽慰。

“她叫我姐姐啦。”谢挚将信递给她,“你看。”

姬宴雪接过信,谢灼的字迹倒是十分秀丽,上面称呼谢挚为长姐,谢挚的问题一一答了,又对她们送的礼物表示感谢。

有一种……僵硬的亲近感。

末尾还画了一个潦草的胖娃娃,说:

“谢鸠最近极能吃,像头小猪,臂如藕节,脸似银盘,十分令我头痛。不知神族养孩子会遇此困境吗?请长姐代我询问神帝陛下。”

“是不是很好玩儿?”

谢挚伏在姬宴雪肩上笑,眉眼弯弯,“谢灼也真是的,小孩子嘛,能吃是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正常,我小时候也怎么吃都吃不饱呢。”自己都未察觉到言语间流露出的亲昵。

见她如此,姬宴雪也心感欣然,她乐见谢挚开心。

“你呢?你小时候胖吗?对了,你有没有小时候的影像呀?神族不是有留音壁吗?或者画像也行,让我看看嘛,我想看,求你了,阿宴——”

谢挚眼睛亮晶晶地来问姬宴雪,姬宴雪顿时也和谢灼一般头痛了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那种东西,留音壁可是很珍贵的,哪能用来留存我的影像?”

神帝僵着脸矢口否认,但是禁不住谢挚缠,最后还是无奈地从私库最深处取了出来,拿给谢挚看。

“只能看这一次……看过了就不许再看了。而且,你不能说我可爱。”姬宴雪还不忘反复强调。

“好!”

一次也足够她把姬宴雪小时候的样子牢牢记住了,谢挚很兴奋,她就知道,姬宴雪的母皇一定有记录。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留音壁,只需一抚,上面的画面便如水镜一般缓缓展开,一个金发小女孩的身影也随之显现。

她穿着长裙,长得眉目如画,极精致漂亮,发色和瞳色比成年后浅一些,大概六七岁的模样,但是身形远比同龄人纤长,只是冷着脸,似乎很不耐烦。

“我都说了不要动我的刻刀!我不高兴您这样。”

姬宴雪那时的声音还不像如今这样成熟,清脆悦耳,像一把水晶撒在地上,情绪也比现在外放很多。

一道严肃的女音响了起来,应该正是姬宴雪的母皇凌岳大帝。

“以后不会再碰了,抱歉,宴雪。但是你的宫殿里很乱,如果不想我帮你整理,你就应该自己收拾好。”

“还有,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了。”女孩傲然地抬起小下巴,“简直易如反掌。母皇,从书本和经验来上来看,我有理由认为我是无敌的,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您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您觉得呢?”

“——好了,不要看了。”

姬宴雪满脸通红地切断画面,将留音壁强行收了回去。

真是要命!她在心里捂脸,由于太过久远,她其实早就忘记这块留音壁里有什么了,这也是她肯给谢挚看的大部分原因。

要是知道这里面装着她这么丢脸的过去,杀了她也绝不给谢挚看。

“怎么了嘛,多可爱呀!”谢挚被可爱得都想捂心口了。

那么小一只的姬宴雪,从来没见过的姬宴雪,发色和瞳色浅浅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认为我是无敌的”,她看到的时候简直心都要化了。

凌岳大帝居然能责罚这么可爱的女儿,真是狠心!要是她是姬宴雪的母亲,肯定每天都把她亲都不够。

“……不许说可爱。”姬宴雪色厉内荏。

那个人是谁,她不认识,也不想认,绝对不是她……反正她是不可能承认的。

有没有什么能消除记忆的法术,她要拿来给谢挚使。

“可是……就是很可爱嘛。”

谢挚环住姬宴雪的脖子,由衷道:“你好可爱,我是认真的,真的特别……唔——”

姬宴雪低下头吻住了她,吻得谢挚没说完的话全咽到了肚子里,长着翅膀飞走了。

“不许说……”女人的喘息滚烫,吞下她的津液,吻得她舌根发麻。

“不说就不说嘛……”

居然用……这种方法来让她闭口,姬宴雪真是太狡猾了……

第415章 奖赏

青鸟在昆仑山与中州之间来回穿梭,衔来的信件已能在案边摞起一沓,神山的夏天总是格外短暂,仿佛宝石的火彩,固然美丽绚烂,然而一闪即逝,也叫人愈发感到夏日的珍贵。

接下来昆仑山上迅速地转入寒季,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松针,紧接着又被白雪覆盖;

花园的仙树上坠满了沉甸甸的蜡质红果,仿佛连枝桠也快要压弯,这是神族酿酒的原料之一,非常甘甜,含在口里一颗,许久甜味也不能消散。

送信的青鸟也羽毛愈发蓬松饱满,为马上就要到来的寒冬做准备,合着眼睛缩在窗前,像团昏昏欲睡的小毛球,谢挚怜爱地点了点它的小脑瓜,青鸟顿时惊醒,见到是自己的女主人,又亲昵地来蹭她的手指,欢快地唧唧啾鸣。

谢挚轻轻推开窗子,听到细微的簌簌落雪声。

昆仑山上昨晚下了一场极大的雪,现在窗外已成了冰雪的世界,只有一点雪花还在细细地飘,雪地白得晃眼,散落着一行浅浅的脚印,应当是一大早去巡逻的神族战士们留下的。

“哗”的一声,一旁的柏树上滑下来一块厚厚的积雪,复又沉默地挺起深绿的枝叶来。

“好大的雪啊……”

这样大的雪,她似乎很久之前,也曾在北海的草原上见到过的,谢挚出神地想。

“要不要出去走走?”

姬宴雪从后面拥住谢挚,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谢挚的肩上,慢慢地啄吻她的侧脸,像是觉得口感好,又张口去咬她的耳垂。

谢挚躲了一下,才升至心间的些许怅惘顿时散尽了,只余下羞恼,“哎呀,你别闹,哪有一大早起来就这样的……”晚上还不够吗?

“哪样?”姬宴雪笑着又亲了她一口,“你是指这样,还是去散步?”

“不许亲……”

话虽如此说,在神帝的吻落下时,谢挚究竟也无法拒绝,只有在接完吻之后才小声抱怨:

“都怪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亲亲瘾啊,每天花在这种事上的时间,简直快能占一天的一半了。”

“哪有一半?明明就一小会儿而已。”姬宴雪争辩。

“是每次只有一小会,但是也禁不住你少量多次啊……”

谢挚简直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少年时对姬宴雪的想象颠倒了过来,她才是那个有心工作然而沉迷美色的君王,每天正要发愤图强时,都有姬宴雪这个绝色佳人笑吟吟地从旁引诱。

最可气的是,她每次都会被她捕获,最后晕晕乎乎地和姬宴雪黏糊半天,发现自己半点正事都没能干成。

她这些日子研究进展不大,去信和吕射月姜契商讨,也没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她们二人也觉难以着手。

不过吕射月将谢挚提出的“引灵气入体”试着教给不能观悟符文的外门弟子,成果倒是十分喜人,已经有一些弟子成功地踏入了炼气期。

谢挚闻言也是极欣慰,和吕射月约定,明年春日再去长珩剑宗一趟,看看这些弟子的修行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意外之喜——

伴随着书信往来,谢挚和谢灼的关系终于渐渐升温,有了一点寻常姐妹的模样。

谢灼每十日都会写封信给谢挚,很有默契地不提旧事,基本上只讲述小谢鸠的成长情况,末尾附上简笔画,画一个潦草的胖娃娃。

她常常抱怨自己的女儿,是那种母亲常见的混杂着疼爱与骄傲的语气,她在信中告诉谢挚,谢鸠比同龄孩子吃得多,所幸长得也快,个子高,走路特别稳,就是脾气大,有点像她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抓周宴上谢鸠一把就抓了一柄小剑,欢喜得抱着再也不放手,谁要就跟谁急,长姐你说,她日后是不是会像吕射月一般,也能做个剑仙呢?……

……

谢挚读着,眼前仿佛也浮现了小谢鸠的可爱模样,胸前泛开一股极柔软温暖的情绪。

她感到谢鸠不仅仅是谢灼的孩子,好像也是她的孩子。

她是看着这孩子一点点长大的,从她母亲充满爱意的书信里。她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谢挚同样也会认真地给谢灼回信,告诉她昆仑山上最近的风光,夹一点松针给她送去。

于是下一次她再拆开谢灼的回信时,便从纸页里掉下了一片火红的枫叶。

昆仑山上已经如同冬日,洛京却还正在秋天,谢灼在谢家栽种了许多枫树,就像红山书院的红枫一样,秋天一到,枫叶火一般地团团燃烧。

谢挚对着那枫叶看了许久许久,最终将它小心翼翼地夹在一本珍贵的书卷里。

“我们出去看看吧。”

说起来,这也是她在昆仑山上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呢,谢挚兴冲冲地走在前面——

然后一走出去就半个人陷进了雪里。

昨晚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积雪非常厚,直没到了谢挚的膝弯之上。

谢挚陷进雪中,像只掉进陷阱懵懵的小兔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姬宴雪先乐坏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啊!你——”

被她一笑,谢挚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你不许笑!姬宴雪!”她羞恼交加。

可恶的姬宴雪,居然第一反应不是来救她,而是笑话她!果然成婚了就不疼她了!她就知道,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姬宴雪笑够了,伸手拉谢挚起来,谢挚浑身都粘满了雪花,衣摆湿了一片,又被她用术法烘干。

姬宴雪帮谢挚拍身上的雪,一边拍一边笑,“你好可爱,像只掉进雪洞里的小兔子。”

“才不可爱!”明明很狼狈!

“我说可爱就可爱,”神帝霸道地一锤定音,又道:“我还觉得我一点也不可爱呢,但你还是老说我可爱。”

姬宴雪觉得,她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把小时候的留音壁拿给谢挚看,弄得谢挚好长一段时间都动不动说她“可爱”。

每当这时,姬宴雪就会大为羞恼,低头去吻谢挚,以此来封住谢挚的口,叫她再也说不了话。

“不理你了!烦人!”

趁姬宴雪不备,谢挚团了个雪球,砸在姬宴雪身上,特地跑远了一些,之后望着她得逞地笑。

姬宴雪被砸得一愣,看了看衣摆上的雪印,一下子笑起来。

然后弯下腰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扔向谢挚,但是扔得轻飘飘的,明显在放水。

闹到最后,两个人都满身满头的雪——姬宴雪还比谢挚形容惨烈许多,连睫毛上都挂着雪花,但她笑得却很开心,唇边呼出团团白气,藏不住的高兴愉快。

“好了,别打了,我投降,投降可以吗?小挚,我们休战吧。”

姬宴雪主动求饶,这场打雪仗于是以神帝的认输作结。

“哼,这还差不多嘛。”

胜利者感到自己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地跑回来,然后被姬宴雪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啊,好冰!”

姬宴雪还用手冰她的脸,惹得谢挚轻叫,之后又笑着将谢挚的手笼在怀里,给她暖手。

方才闹了一气,玩得有点累,谢挚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姬宴雪却很精神,她稍不留神,女人便在她旁边堆了个巨大的雪人出来,拉着她看。

“看我堆的这个雪人,是不是很厉害?”姬宴雪骄傲地问。

这个雪人堆得可以说很滑稽,风格有点像姬宴雪小时候刻的石人,眼睛是两颗翠绿的宝石,鼻子是枚红果子,嘴巴扬着一个大大的笑。

好像觉得这个雪人还不够威风,姬宴雪还把自己的破军剑取出来,特意插在了雪人的手里。

“这是我。”

端详了片刻,姬宴雪还不满意,又在它旁边堆了一个新的。

这个新雪人稍微矮一点,但工艺可比旧雪人精细很多,能看出来,姬宴雪堆得格外用心。

甚至还用匕首给它简单地抛了一下光,再画出五官,乍一看还真有点谢挚的神韵。

“你看,这是你,像不像?”

她将两个雪人的手连在一起,自己也牵住了谢挚的手,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才没有这么傻好不好?”

谢挚说着,却将姬宴雪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她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小雪人的身上,又仔细地看了看“姬宴雪”大雪人,忍俊不禁,点了点它红红的鼻子,“傻乎乎的……”

姬宴雪有时候也傻乎乎的,她之前还以为姬宴雪很精明,现在她时常觉得姬宴雪是个大笨蛋加幼稚鬼。

她弯下腰,珍而重之地亲了亲雪人的脸颊。

姬宴雪拉她入怀,舐去她唇边粘上的雪花,不满道:“亲它做什么?亲我就好了。”

“雪人的醋你也要吃?”

“吃。”神帝郑重点头。

“……”谢挚感觉和她无话可说了。

姬宴雪把“谢挚”小雪人用术法固定住形态,带回私库珍藏了起来,至于那个大雪人,她嫌它跟她抢谢挚,却毫不留情地丢在了外面。

最后还是谢挚把那个可怜的大雪人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姬宴雪于是更加觉得这雪人在和她争抢谢挚的喜欢,气得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堆像自己的雪人了。

再过半月,寒风愈紧,雪花更急,昆仑山的冬天终于真正到来,姬宴雪花费了许多心思修建的温泉,也正式完工了。

她专门挑了一个好日子,带谢挚去看。

那温泉不大,最宽处不过三丈余,姬宴雪想尽力让它看起来更像一处天然温泉,减少人工的痕迹,连周围的石块也精心修过,隐在宫殿的玉璧之后,泉水乳白,雾气腾腾。

“哇……”

一路上姬宴雪都神神秘秘的,不告诉她是什么,到地方一看,谢挚才知道姬宴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造了座温泉出来。

“好漂亮……”谢挚蹲下身,试了试水温,是非常舒适的温度。

“做这个一定很难吧,阿宴?”谢挚轻声问。

她当然能看出姬宴雪为此花费了多少精力,尤其是她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还努力瞒着她。

“在昆仑山上造温泉的确有点困难,但对我来说当然很简单了。”

——实则不然,修建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光草稿图姬宴雪就画废了好多张。

“你喜欢吗?”

姬宴雪期待地注视着谢挚的每一个神情,花尽心思,只为得到她一句赞赏。

谢挚轻轻喟叹着投到女人怀里去,真心实意道:“谢谢你……阿宴,我很喜欢,真是辛苦你啦。”

心脏因为她一句话而快乐地满涨,她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得到这个拥抱作为奖赏。

姬宴雪柔声道:“你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许诺道:“以后,我还会送给你很多很多东西,让你在昆仑山上生活得很好。”

“我明白你的心意,”谢挚稍仰起脸来,“可是,我也不想你以后那么累。我很心疼……”

“梨树很好,温泉很好,花也很好,可那都是因为是你送给我的,这才珍贵,我才喜欢;和你比起来,它们都不重要,只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我最喜欢的是你,只是你,阿宴。”

“只要和你在一起,吃苦受累我也没关系……你不用整日想着为我改善环境,昆仑山已经很好很美了,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

姬宴雪为她做这么多,谢挚固然感动,也喜欢她的礼物,但也不想姬宴雪为给她惊喜而太过辛苦。

她想要让她知道,她只是纯粹地喜欢她,并不在意外物。

“一点也不累。”姬宴雪抚开谢挚颊边的碎发,呢喃道:“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很幸福,一想到你或许会喜欢,便感觉更幸福了……”

“我喜欢给你送东西……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姬宴雪如今也很了解谢挚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女人放软声音,温声恳求。

谢挚无奈地柔声道:“怎么会?你知道,我一直拒绝不了你……”

姬宴雪明媚地笑。

“那么,要不要下去试试?这个水温我调了好多次的,正适合人族。”还想听小挚再夸夸她。

“嗯……”

两人脱了衣服,下到温泉里,水面刚没过胸口。

谢挚耳朵红红的,头也有点晕,她分不清自己是害羞还是被水气所蒸,但是这个温泉泡起来确实非常舒服,四肢百骸都仿佛在涌动暖流。

更别提她靠在姬宴雪怀里,后背上能感受到女人饱满柔软的……

谢挚低下脸,感觉自己好像更晕了。

“怎么了?耳朵红成这样。”

偏偏背后的女人仿佛对自己的魅力毫无察觉——或者更恶劣,她明明对一切心知肚明,但却要故意挑逗谢挚,俯身凑到谢挚耳边,醇厚慵懒的嗓音比神族佳酿更加醉人,“是水温太高了吗?要是不习惯,我之后再调一调。”

“不……”

谢挚盯着水面上模糊的倒影瞧,几乎不敢回头,姬宴雪一俯身,她后背的触感便更加鲜明了,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就……就这样刚刚好……”她磕磕绊绊地说。

女人动作之间,泉水也摇晃荡漾,水流擦过谢挚胁下,竟让她生出一股是姬宴雪在轻柔地抚摸她的错觉。

“你……!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初时谢挚还不确定,片刻后她终于意识到,姬宴雪就是故意在若有若无地引诱撩拨她,一下子转过身,凶巴巴地瞪姬宴雪。

“我怎么了?”姬宴雪跟她装无辜。

哎呀!真是有理说不清!谢挚愤愤,干脆踮脚吻住女人狡辩的嘴唇,姬宴雪满意地笑了一声,更热烈地回应她,不一会儿两人都气喘吁吁,呼吸滚烫。

姬宴雪抬着谢挚的下巴,反复地蹭吻她的耳廓颈项,这些动作谢挚相当熟悉,几乎可以说是一些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与前兆,谢挚稍稍清醒过来一些,推了推姬宴雪,摇头拒绝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