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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试验,谢挚这才开始兴冲冲地内观道宫,看自己到底积蓄了多少血精。

寻常修士刚突破道宫境时,至多只能在道宫里积下一滩极浅的小水洼;天赋越高,血精便积蓄得越多,有的天才甚至刚一突破便能拥有一片血精湖。

谢挚不贪心,她也不期望能有多么厉害,只希望自己能有条比较宽阔的河流。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轻松快活地看向道宫——

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正在道宫之中安静悬浮,掀起阵阵轻柔的浪花。

一片血精海!

谢挚目瞪口呆。

传说,只有上古年间最出色的天之骄子才能拥有这样一片浩瀚无边的血精海,她怎么也会有呢?

思索良久不得其解,谢挚将功劳算到了太一神的经文上面,“啊,一定是太一真神的功法太厉害了才会这样!”

想到这里,她便跪下来,面朝西方的昆仑神山认认真真地长施了一礼——在她的心里,已经将太一看做了半个师父。

细细算来,玉牙白象也好,金字经文也罢,都跟太一神有关系;虽然那位神祇早已逝去万年,但她还是要郑重地感激她,牢牢地记住她,才能算是对得起太一神的教导与恩典。

站起来一伸胳膊,手臂亮出来一大截——在观摩经文的时候谢挚太过专心,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地长了个子,先前穿的衣服便显得短了。

谢挚很难为情地扯了扯衣服,“下山去看看!”

“怎么回事?谁在山上!”

正在山下睡觉的龟血树被这阵大动静吓醒了——自从谢挚闭关后,它便一边沉眠一边等待她出关,直到现在才醒来。

灵树下意识就要跟着灵兽群一起拔根逃跑,又想起来山洞里还有自己的人族朋友正在闭关,这下却根须钉牢在地上,跑不动路了。

“啊呀,小挚还没出来!”

龟血树发了慌,抖着全身叶子就要去救谢挚,刚要上山便又猛地刹住了步伐——

一个人族少女轻盈地步下山,明明只是正常地迈步,可是走得极快,几息便步出去十几丈,几乎是在草叶上不沾地地低飞;她的头发已经长长地垂在了腰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失色残破,由于不甚合身而露出了羊脂玉一般晶莹雪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是发着光,但这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她的明媚姿容。

她的眼睛很亮,像眼里藏着颗初生的太阳一样,浑身的气息都新鲜而又干净,整个人的气质却沉静柔和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像是一下子长成了个大人。

这叫龟血树发了愣,简直有点不认识她了——它记忆里的谢挚,可还是个活泼闹腾的孩子样!

天呀……它到底睡过去了多久?

万幸那少女望见了它,笑着奔了过来——龟血树这才放了心:啊,这种明亮的笑它还记得!这是谢挚的笑!

“小挚!”

它亲热地扑过去,非常新奇地绕着少女打转,“你,唔——你长高了不少!看起来简直像个大人了!”

“真的吗?”

谢挚很爱听这话,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问它,“大眼睛,你知道我闭关了多长时间吗?”

大眼睛是她起给龟血树的名字,其实她本来想给它起名叫小灰——因为龟血树假死时的外皮便是铁灰色,但灵树抗议反对得太过激烈,不得已她才改成了“大眼睛”。

“咳……这个,这个我也不大知道。”

灵树心虚地合上了大眼睛。它怕谢挚因为它沉眠说它懒。

好在谢挚没有追究,“是吗?没关系,我出去之后问牧首大人吧!”

“再见,大眼睛,真是谢谢你在山下守着我!”她抱了抱灵树,眨眼便消失在仙山区……

“牧首大人!”

一出金乌梦谢挚便忍不住喊——虽然在观悟经文中没有时间概念,但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姜既望了,她想她想得厉害。

她很想投进女人的怀里,请她轻轻地抱抱她——就像族长抱她时一样。

“谁呀?谁这么大喊大叫的?吵死鸟了!”

大黑鸟慢腾腾懒洋洋地蹭出来,特意眯着眼睛,以此表示自己被打扰了清梦,非常火大;但等到它看清了庭中站着的人时,两只黑黝黝的小眼睛却一下子睁到了最大。

“小挚!”火鸦发了一声喊,眼泪便流下来了。

“你……你这个——”

它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谢挚,将脖颈弯在少女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你这个坏家伙!讨厌鬼!大混蛋!你们人族都是骗子,说话不算话,把我孤零零的一只鸟留在定西城,留了——留了整整两年呐!”

“两年?”

肩膀的布料被伤心至极的大黑鸟给哭湿了,谢挚原本想安慰它,但听到这句话时却惊讶地呆住了,“什么……两年?”

她的心很乱——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闭关就是两年!

那么就是说,她现在十六岁了?

“两年!”火鸦打包票。

“怎么了,火鸦?为什么这么吵?”

外面吵吵嚷嚷的,令姜既望不能不出去看一看;刚一步出去,向来温雅端重的牧首大人便也愣住了。

“……小挚?”

她听到自己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声,而后她轻轻地后退了一步,抬起脸让自己的泪意消掉。

她自认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可她的确是很喜欢谢挚的。在谢挚闭关时,她一直都很思念她。

虽然她没料到谢挚一闭关就是两年,但这其实也很正常——在修士里面,动辄闭关数百年的也有很多。

两年,对她漫长的生命来说只是那么不值得一提的一个数字,但是她却头一次感到度日的艰难——如果曾被一个太阳似的孩子照亮过屋室和心间,那种温暖的感觉便再也难以忘怀。

在妻子故去后,她已经觉得孤寂而无所适从,谢挚的到来曾短暂地扫清了她的悲伤,但她的离开又叫她更加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刚开始,认谢挚当义女的确只是个保护的措施;但在之后的日夜相处中,她已经逐渐真的将谢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牧首大人!我回来啦!”

谢挚奔过来,站在女人身前,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长高了——以前她最多只到姜既望的肩膀,但现在,她不用再仰脸就能跟牧首大人对视。

“都还好么?”

姜既望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跟面前的少女说,但最终她也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细细地将她看了又看,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嗯!我很好!——您看,我已经是道宫境啦!”

大荒少女表达情感要比渊止王上直白热烈得多,谢挚终于忍不住了,扑进姜既望怀里去,撒娇道:“您和城里也都还好么?您想不想我?我真的好想您……”

“也都还好。”

姜既望抚了抚少女的背,还是很单薄,到底没能忍耐住自己关切的心,“还是这样瘦……”

她温柔地松开谢挚,“去收拾一下自己吧,出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站在铜镜前笨手笨脚地换上了那些累赘繁复的中州衣裙,仿佛觉得映出来的那个人很新奇似的,谢挚歪了歪头,又捏捏自己的脸。

之前还尚存一点的婴儿肥已经全消了。

她的眉眼变得更加精致清楚了,像工匠细细雕出来的一张脸。

摸了摸胸前,谢挚忽然红着脸垂下头。

嗯……就是,怎么说,这个,居然真的还会随着个子一起增长的吗?

是不是她闭关时吃的乱七八糟的灵丹宝药太多了,里面哪一个有相关的作用啊?

忍着不好意思,谢挚又悄悄地探查了一下,这才确定:虽然比不上碧尾狮可以塞小狮子而不*落下来,但她觉得,现在她似乎也成长了不少。

很不少。

啊……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谢挚匆匆跑出去,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丢脸的事。

牧首大人正在静静地煮茶。

看见谢挚出来,姜既望一笑,示意她坐。

真是长大了,她心想,几乎连她刚见到谢挚时都有些不敢认——少年时的孩子一天一个模样,何况是足足两年未见呢?

那个之前还尚显稚气的孩子在时间的洗礼下已经变成了明媚动人的少女,一举一动都足以使任何知慕少艾的少年男女怦然动心。

“昆仑神山上几年前出了一件山宝,你知道么?”

之前分别时听瓷姐姐说过……她不就是要去昆仑山争山宝吗?谢挚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知道,牧首大人。”

“自神光显现之时,山宝至今已经酝酿了整整五年还没有出世,聚集在山脚下的各族天骄倒是越来越多。”

姜既望若有所思,“就连我的侄孙,也去了好几个。”

谢挚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侄孙”便是当今人皇的子女。

“真了不起!”

人皇子女是真正的中州天潢贵胄,谢挚很好奇他们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她以为,既然是姜既望的侄孙,那么他们一定也都是跟牧首大人一样的好人了。

“长生世家,天衍宗,红山书院,白泽圣地……”

姜既望一个一个数着这些强大的势力,神色坦然自若,“甚至东夷的佛陀也在正音战争之后,头一次派来佛子西渡,要来争夺山宝。”

将热茶递给谢挚,微笑着看少女饮尽,姜既望这才慢慢地说出来自己的打算。

“依你看,小挚,他们能争得山宝,我的女儿争不争得呢?”

“您的女儿?”

谢挚很茫然——她没听说过牧首大人有女儿呀!是牧首大人在她闭关的时候新娶了道侣吗,还是——

女人含笑的眼睛凝望着她,谢挚倏然醒悟过来,明白了她说的原来是自己。

牧首大人对她太好了……谢挚惭愧万分,而又大受感动,轻轻地叫了一声“牧首大人”,站起身要给她行礼,又被姜既望摆手止住。

“不必如此,小挚,你只说你觉得能不能。”

谢挚还是坚决地跪下去,给姜既望叩首行礼。

行过这一礼之后,牧首大人便也是她的母亲了——就像族长对她一样,她一定得好好报答她们才行,谢挚在心里认真许愿。

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世——有族长养育,有牧首大人疼爱,她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一个孩子吗?她没有什么不甘心。

“牧首大人,我愿意去争一争。”

抬起头来,谢挚许诺般的轻声说:“我虽然不怎么厉害,可我一定尽力,绝不给您丢脸。”

姜既望摇摇头,“你很厉害,小挚。”

这赤忱的少女身上没有半点自傲,她对自己的估计不太恰当,总以为自己的修为和天赋不算什么,但又会真心实意地夸赞身边所有人,真令姜既望啼笑皆非。

“那么,回去收拾一番,我们明日便动身吧。”

她扶起少女,“记得带上小狮子。——你需要上一趟昆仑神山,把白象宝骨交给神族铭刻太一神影像,完成碧尾狮的血咒。这件事,便一道办了吧。”

那位傲慢的神帝虽然眼高于顶,但人并不坏;并且,她与姬宴雪在千年前的正音之战中还是有些交情的。

有她陪同,或许姬宴雪不会太为难小挚。

第107章 神山

“牧首大人,您知道摇光大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翌日清晨,坐在朝昆仑神山方向疾驰而去的飞辇之中,谢挚好奇地问姜既望。

姬宴雪……谢挚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心想,这名字起得倒是好听,只是不知道她为人怎么样。

由于碧尾狮的缘故,她一直对姬宴雪观感不太好。

诚然,如今有很多年轻男女喜欢那种霸道强势的作风,但她却一直对此无甚感觉,甚至还有些反感。

她喜欢温柔耐心的人……就像金龙姐姐那样。

那个金发银甲的高挑身影又浮现在姜既望脑海之中,令牧首有片刻的失神。

在千年前的正音战争里,她曾身受重伤,几近死亡,所幸被那群美丽的神族救起,挽回了一条性命;她们当中为首的,便是摇光大帝姬宴雪。

她想感谢,可神族的傲慢比美丽更加闻名,最终踏着神剑的金发女人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说:“无能的人族,因为你,我们尊贵的战士又耽搁了一些杀敌的时间。”

姜既望当时深感受辱,但后来,她见识到了神族牺牲自我时的英勇和果决,便也慢慢地对她们改了观,甚至能够跟摇光大帝平心静气地聊两句天了。

“人族是个愚蠢的种族……”

女人慵懒地偏头微笑,柔顺的金发垂落在颈间。

“但你在其中,尚算聪明。”

想到这里,姜既望便也不由得无可奈何地轻笑起来——她知道,对姬宴雪来说,这句话已经算是很高的赞赏了。

她夸奖人也还是这样居高临下。

“摇光大帝容貌极盛,艳丽浓馥,然而举止颇轻佻——”

犹豫了一下,姜既望才接着说:“也有些……神圣种族共有的傲慢。”

其实并不是一些,而是很多;但姜既望习惯委婉。

“噢……这样啊……”

谢挚决定自己要彻底讨厌摇光大帝了。

丹朱鹤拉着飞辇几乎化作一道明亮的流星,在天边迅捷地一划而过,极速坠向了最西方;它是极为珍贵的宝血种,即便拉辇速度亦堪比飞舟,一昼夜便可飞出数万里不止。

雍部是位于大荒最西方的一部,倘若要从雍部飞到中州,那么要飞三日才能到达;但如果是要飞往坐落在大荒最西方的昆仑神山,那便连半天也用不上。

谢挚只在飞辇上跟姜既望说了一会话,窗外飞速后退的流云之下便显露出了万兽山脉灰黑色的轮廓,山脊在大地上刚劲地绵延起伏,如同铁兽的脊背;在半空中高高地望下去,倒有些像是根根分明的叶脉延伸而出。

万兽山脉正是昆仑神山延伸出去的支脉,一见到它的身影,那么昆仑山便也就近在咫尺了。

“牧首大人,您看!万兽山脉已经到了!”

少女欢呼了一声,凑到飞辇的窗前探头观望,试图在茫茫的原野中找出白象氏族的小村落,再指给姜既望看。

怀里的小狮子感受到了故乡的气息,也探出毛茸茸的绿脑袋扒着窗沿往下看。

它如今稍微长大了一点,肚子没有之前那样滚圆了,皮毛的颜色也变浅了一些,翘着胡子的时候还真有了些母亲的威严。

但它还没有突破道宫境——像谢挚这样修为进步神速的是极少数,千万人之中也不能得见一个——因此也就暂时不能化作人身。

谢挚心里还有点可惜:她很想看看小狮子化为人身之后是什么模样。她觉得,小狮子一定会是个顶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但是现在,如果进展顺利,她们很快就要分别了……谢挚失落地抱紧了翡翠小狮。

再往前飞,混着晶莹冰雪的寒风便呼呼地灌进了飞辇当中——昆仑神山就要到了!那是一座极其雄伟壮丽的雪山。

“主人,昆仑神山已到!”

丹朱鹤轻盈地降落在地面上,抖了抖羽毛,长喙中喷出一团白气。

“下来吧,小挚,我们到了。”姜既望牵着少女走下飞辇。

巍峨神圣的神山已近在眼前,上面覆盖着亘古不化的寒冰积雪,仿佛将要刺破天穹的尽头;初升的红日像是神仙点在天空眉心的一点胭脂,映红了雪山尖。白色的烟雾在神山身躯上飘忽不定地游走流散,仿若青天上流动的云霞,细细看去,才能发觉那是一片盛烈的雪晶,它走到哪里,哪里便会倾落下数日的大雪。

“哇……昆仑神山可真美……”

谢挚被这惊人的自然壮美摄去了神,她仰起头试图望一望神山到底有多高,但即便脖颈都仰酸了,也只能看到一片炫目的雪白。

传说昆仑神山是上古神祇烛龙的尸体所化,虽然烛龙名字里有一个龙字,但它可是跟龙族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名字叫做烛龙而已。

听说,烛龙睁开眼睛,便让天下变作白昼;闭上眼睛,五州便陷入没有尽头的黑夜,连呼吸也能化为飓风——这是一种虽然没有恶心、但却会酿成恶行的生灵,它最终心甘情愿地死在了太一神剑下,将自己的躯体贡献出来,作为神族在人间的住所。

姜既望解开大氅,将少女裹入怀中,低声嘱咐:“抱紧我。”

待谢挚不好意思地环住了牧首的脖颈之后,她施展仙人的大神通,跨越无数距离,在几息之间便来到了众人聚集之处——昆仑神山的山腰处。

“轰隆——”

谢挚还没从姜既望的怀里出来便已经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巨响,璀璨的神光点燃了天穹,比红日还更加炽亮!

昆仑神山此刻已经变成了少年天骄的战场!

数十个夺目的光团悬浮在半空之中,如星辰一般耀眼,神兵仙器散发万丈霞光,至高宝术爆发无尽瑞彩,道宫中血精奔涌震荡,相互之间不断大碰撞!

眯着眼睛勉强去看,才能看清,原来这些悬浮的光团都是一个个英姿勃发的少年男女!

他们之间的激烈战斗甚至叫神山都在微微地震动!

而地面上三三两两地站立着年长的修士,有的白眉白发,慈祥和蔼,眼睛似闭非闭,好像对外界的一切全不在意,宁静悠远得仿佛要融化在天地之间;有的身披金甲,手持长矛,气势磅礴恐怖,身后的巨舟遮天蔽日,龙须金睛兽正在喷鼻甩尾,宝蓝鳞片上泛着森森的寒光;也有的身着式样相似的衣袍,正在抱臂认真观看天边的战斗。

“打得好!”巨舟上有人喝彩。

谢挚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佛子,个个手持佛珠低眉顺目,好似没看到周围人对他们的侧目而视一般,神情依然宁静庄重,好似心灵已经归化了那飘渺无瑕的佛国。

这些人显然出自不同的阵营,甚至来自不同的州和种族,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去插手天空中的争斗,只是在下方观看——这是属于少年天骄们的战斗!

谢挚被这番景象也吸引得血液开始发烫,她跃跃欲试——虽然她不喜欢杀戮,可她很喜欢跟强大的对手比拼较量,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牧首大人,”她拉拉姜既望的衣袖,眼巴巴地说,“我能不能也上去打一打呢?”

果然这么心急……姜既望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不着急,我们再等一会儿。”

现在山宝还没有出来,等山宝出来之后再行动作,将会省力许多。

这件神秘的昆仑山宝狡猾极了,几乎像是井里的月亮一般,叫人光看见而捞不着,在出世之后便时不时地出来晃一圈,又飞速潜入山中,如同炫耀自身,又更像对众人的挑衅,令人们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驻足止步——那里是神族的地盘。

不论是哪个种族,谁都不敢挑战神族的威严,打扰她们的清静。

也因为这样,大能者们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不敢加入争夺山宝当中——他们之间一旦动武,声势将会非常浩大,连昆仑神山也有被轰破的可能。

要是惹来了神族,那就糟糕了——毕竟这是在昆仑神山上,争抢神山孕育出的山宝,神族理所当然地应该占有山宝,但这些高傲的金发生灵瞧不上山宝,而默许其他各族上山来取。

但是,神族的忍耐很有限度,倘若众人太过吵闹,毫无疑问,神族将会派人前来问罪。

天下没有人能承受得起神族的愤怒。

在这种种原因之下,大能者不得不放弃山宝,只是叫小辈来加入争夺当中,于是少年天骄们便有了大展身手的地方,这几年来几乎常驻神山,只为打败其他对手得到山宝,就此一举成名,令五州万族都钦羡震动。

人皇陛下甚至下了谕旨,只要中州的少年天骄能够打败东夷佛子得到山宝,她会亲自为此人赐下封号!

在少年时便得到封号!

中州的少年天骄闻言都激动不已,誓要为夺取山宝竭尽全力——封拜王侯,开辟属于自己的府邸,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即便没有封号,在东夷的佛子面前,他们也绝不能输!

怀着这样的信念,中州的所有势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西方,最出色的少年天才们纷纷踏出了前往昆仑神山的步伐!

这一战,将关乎着中州的尊严!

这些复杂的隐情谢挚全不知道,她只是心无旁骛地观看天空中那些激烈的战斗,想象倘若自己跟他们打斗应该作何应对,顺便仔细在他们当中寻找宋念瓷的身影。

当初从太古战场出来后两人分别之时,瓷姐姐便对她说自己要去昆仑神山上争夺山宝;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她还会在这里吗?

正在思索时,忽然,如同天空中升起了一汪明月似的,如银似水的澄澈光芒照亮了谢挚的面庞!

山宝又出来了!

一个身背巨大酒葫芦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拔出腰间的铁剑,如雷霆一般劈向那轮散发着清辉的光团!

“破!”

“吕射月,你未免太心急了吧。”

一身锦绣绿袍的少年微笑着踏出一步,他有一张玉石般的脸。

数种强大无匹的神兽宝术嘶吼长鸣,抬指掐诀,他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道无可匹敌的剑光,身躯竟然隐隐散发麒麟气!

吕射月大怒,“王昶,你敢拦我!”

“吕姐姐,我来助你!”

玉雪可爱的小少年严肃地抿着嘴唇,挥手放出身旁漆黑矫健的神犬,“小狗郎君,你去咬他!”

自小少年身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柔地拦住了他。

紧接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女便含笑走了出来,额上睁开一只神光璀璨的神眼,举止间风度自成,潇洒而又自矜。

她负手道:“阔弟,不必动用食月犬,三姐一个人便足够了。”

“三皇女好大的口气呀!”

怀抱玉如意的清丽少女笑出声来,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婉转动听,“但——瓷君子宋念瓷可是也在这里,她也是您‘一个人便足够’的吗?”

“圣女说笑了。中州之中,自然是瓷君子为天骄第一。”

姜契并不动怒,只是一笑。

“哼,师姐,他们在说你呢!”

娇美的少女撇撇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高兴起来,挽着身边人的手臂撒娇般的摇了摇,“你去教训教训他们,怎么样?”

宋念瓷无奈地笑了笑,轻轻逗弄肩上昂首挺胸的彩色鹦鹉,「小师妹,你忘了夫子的嘱咐了吗?我们此行来并不是为出风头,只是夺山宝而已。」

“不是——你也太老实了……哼!”少女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一直默然无声的佛子缓缓迈步上前,双手合十,朝众人深深地躬身一拜。

这是一个极俊美的青年,唇红齿白,目如朗星,穿着一身朴素的月白僧袍,但姿态却非常谦恭,几乎到了卑微的地步。

柔缓恭敬地,他抬起脸一笑,这一笑比明月更加皎洁,“各位施主,觉知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走向山宝,脚下步步绽放大朵洁白仙莲,在半空中行走如履平地,手间的乌润佛珠发出耀眼金光,竟然显现出了庄严神圣的佛陀宝相!

“不好!那是东夷佛陀的宝物!”

中州的少年天骄们认出了那串貌不惊人的佛珠,齐齐大惊,当即不再互相讽刺,纷纷朝觉知佛子极速激射而去!

“拦住他!”

第108章 佛子

一时之间,这片天穹完全被极其炫目的光芒所淹没!

“哪里走!”

身背酒葫芦的少女大喝一声,劈出一道劫雷般恐怖的紫色剑光!

她手中的那把黑沉沉的神剑似木非木、似铁非铁,通体乌亮,沉重无锋,实是上古铁木神祇被雷霆劈中之后留下的精粹木髓。

雷击木作剑,剑名曰惊芒,可以沟通至阳至刚的纯粹雷霆之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可斩世间一切敌!

“是我们的小剑仙吕射月!”

有人兴奋地大喊,“啊,天衍宗此次竟然舍得派她出来!”

小剑仙是对吕射月的敬称,就如同把宋念瓷称为瓷君子一般——她是天衍宗首徒,素以剑道闻名中州,有大能者曾观探她的资质,声称她今后或许可以开辟剑之大道,登化为剑仙!

王昶亦不甘落后,脚踩祥云大踏步上前,道宫隆隆运转,血精之河汹涌澎湃,自身后升起数种神兽宝术化形,追着觉知佛子咆哮而去!

“王家的麒麟儿出手了!传闻说他当年降世之时,庭院中异香扑鼻,红光漫天,有麒麟衔灵芝报喜,因此极受长辈宠爱!”地面上的人们同样对他十分期待。

一只神异非凡的鹏鸟振翅高鸣,双眸如电,犀利冷酷,躯体犹如黄金浇铸,浑身羽毛皆放射着璀璨金光,那是金翅大鹏!

神情肃穆的赤虎张开腋下洁白的双翅,身躯上的每一道黑色条纹都是繁复奥妙的符文精义凝结而成,威严而又慑人,令人只看一眼也不由得胆战震服,这是开明兽!

最后,一头通体雪白的高贵生灵轻盈地踏步而出,蓝眸如水般澄澈安宁,须发像云霞一般飘散流动,每一片鳞片都比玉石更加晶莹,这是不染尘埃的瑞兽麒麟!

“天呐……他施展出的这三种宝术竟然个个都是神兽宝术!”下方观战的人惊叹。

“不愧是长生世家……王家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有人肃然。

在这三种宝术之中,任何一个放在别的地方都会是至高无上的镇族之宝,但王昶却一下子拿出来了足足三种!

恐怕即便是姜周皇室,也不能这样轻松地将如此之多的神兽宝术示诸人前!

“哼!”

小少年不满众人对王昶的赞叹,鼓着脸颊踏出一步,躯体上腾起无量神光,他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是当今人皇年纪最小的幼子,但竟然也是道宫境!

“小狗郎君,去!”

他一声令下,身旁沉默矫健的黑犬便抖了抖耳朵,从容不迫地奔了出去。

“呜——”

黑犬低低地吠叫了一声,天边的红日倏然黯淡了几分!

这是一头纯血神兽食月犬,以日月精华为食,忠诚而又勇猛,继承了一丝远古时期天狗神祇的血脉!

传说,倘若血脉不断净化,食月犬甚至可以重现其先祖天狗食月的神威!

三皇女姜契亦镇定自若地微笑上前,额上的天眼射出一道莹白光辉,被这道神光所照射到的地方都微微震动起来,虚空哀鸣闪烁,连风也凝滞住了步伐!

白泽圣女抚摸着怀中的玉如意,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出手——她要看看觉知佛子的本事。

倘若那佛子有些本领,的确是一强敌,届时她再出手也不迟。

娇美少女当即要跳起来拦住那东夷的佛子,又被宋念瓷拦下,「小师妹,不要妄动。」

无数神通一齐爆发,要将觉知击为飞灰,但那如朗月般俊美的青年竟然丝毫没有回头,仍旧只是朝山宝不管不顾地奔去!

“眼耳鼻舌身意,八万四千法门,昼夜放光放动。”

随着佛子垂目发出这声低诵,那串乌黑的佛珠猛然光芒大盛!

“轰隆——”

金光灿烂的佛陀真身显化于空,身躯上万千光雨花瓣飘落,双目低垂,宝相庄严,慈悲肃穆!

“唵!”佛陀唱响佛号。

这声佛号一出,犹如巨钟在众人耳旁敲响一般,五脏六腑皆受大震动,攻击全部失效,少年天骄们纷纷咳血!

“啊……这个东夷和尚根本不欲跟我们战斗,只是想用佛陀宝物拖住我们,方便他取山宝而已!”有人看穿了他的意图。

“真是卑鄙无耻!”

“东夷人尽是背信弃义之徒!”

正在激愤之时,地面上停的一驾飞辇中掀开帘子,探出一只纤长的素手,平静道:

“破之。”

佛陀金身如镜子一般倏然碎裂,觉知佛子手中握着的佛珠四散开来,断裂滚落!

飞辇的帘子又落下去,从中传出来一道清凌凌的沉静女音,“小儿辈间争斗,夺件玩具戏耍而已,佛子倒取出来佛陀的宝物了,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因为佛珠断裂,觉知佛子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唇角溢血不止,但他那永远不变的笑容却仍旧温朗谦卑。

“施主教训得是。”

佛子毕恭毕敬地朝地面上的飞辇深深鞠躬,转过身去,指间爆发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与此同时,一颗乌黑的小珠子被他投掷而出,佛陀诵唱的飘渺梵音竟然又重新响了起来!

他掌心里还攥着一颗佛珠!

天空中悬浮的山宝惊慌失措,意欲奔逃,却又被佛珠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嗤——”

一声细响,山宝被劈成无数碎片,散落满天!

“山宝被他劈碎了!”

无数块朦胧的光团仿若有灵一般,在空中横冲直撞,东奔西逃,倾落如一场极尽绚烂美丽的陨石雨,少年天骄们见状都急了眼,不再管觉知怎么样,纷纷各展神通,只是专心致志地争夺起来这山宝碎片。

吕射月抬起惊芒神剑,卷起一阵狂风,一挥剑便有数十枚山宝碎片被缠绕而来。

食月犬为小主人热心奔走,张口咬住许多山宝碎片,一一带回。

“山河图!”

皇女姜契额上天眼发光不断,被她天眼所扫视到的山宝碎片都静止不动,再被她从容不迫地收到一副古朴残破的画卷当中去——那是自上古时传承下来的储物画卷,极为珍贵。

宋念瓷终于出手,彩色鹦鹉早已化为玉笔模样攥在少女掌中,她沉静提笔,在空中写下一个金光璀璨的大字:

“收!”

言灵威力惊人,当即有无数山宝碎片朝宋念瓷滚滚涌来,甚至还抢走了不少白泽圣女已握在手中的战利品,白令芳恼怒,极速拔出玉如意赶来拦截:

“宋念瓷!你竟敢公然抢夺我的东西!”

「抱歉,只是意外而……」

宋念瓷显现在自己身前的金色小字尚未来得及完全展示,便被白泽圣女的如意击破了。

无穷符文缓缓凝聚升起,在圣女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深邃而又神秘。

“我倒要看看,所谓的中州第一天骄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看来,是非打不可了……宋念瓷怡然不惧,坦然拱手道,「既如此,念瓷便奉陪到底!」

红山书院的弟子不愿无故与人纷争,但也绝不怕比拼较量!

觉知佛子揭开衣袖,他的衣袖中不知蕴含有什么大神通,一经敞开便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吸引着山宝碎片往里涌进,顷刻间便得到了数百枚山宝碎片!

“佛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王昶亦收服了不少山宝碎片,但还是不如觉知这一振袖来得多。

他笑着挡在佛子面前,“但是,西荒归我中州管辖,你们东夷人若想插手,恐怕也须交些税再走吧。”

佛子双手合十,深深施礼,谦卑道:“那么,施主,贫僧便得罪了。”

话毕,他便毫不犹豫地与王昶战在一起,激起滔天霞光!

“小挚,现在可以去了。”姜既望轻抚少女的肩,“多加小心。”

“好!”

就等着牧首大人的这句话呢!谢挚斗志昂扬,她早就在下面看得心急了!

“先跟谁打比较好呢……”

一边调动道宫中的血精海,一边眯起眼睛,谢挚认真地思索。

空中早已战成一团乱麻,极为激烈胶着,少年天骄们浴血搏斗,她得先挑一对人打才行。

瓷姐姐,她当然不愿跟她作对;那个三只眼的皇女呢,又长得怪英气漂亮的,而且她弟弟养的大黑狗也很可爱,她想摸摸它的头玩,那么这对人皇姐弟便也不能打;至于背葫芦的持剑少女,嗯,谢挚倒是很感兴趣,想跟她比比剑法,但她也很好看呐……

“决定了!就是那个光头了!”

秉持着能打男便不打女的原则,谢挚做出了最终选择。

她足下用力,脚尖踩裂数丈山石,如流星一般直直地冲撞而去!

顷刻之间,王昶与佛子已经斗法上百次,一时分不出来胜负,堪堪打了个平手,而佛子仍然气定神闲,温润含笑。

王昶隐隐心惊:这东夷的佛子修为无比精深,如海洋般浩瀚深邃,他竟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不过,何须计较这么多!

此次来西荒并非为了战斗……王昶下定决心——他只要尽可能多地得到山宝碎片即可!

有传言说,此次昆仑神山出世的这件山宝非同小可,有可能是一株至高无上的圣药!

丝丝缕缕的麒麟气在王昶的身躯散发出来,他再次动用了一种可怕的神兽宝术,震退佛子的手掌!

“收服!”

他取出一张卷轴,其上青绿光芒流淌,莹润如碧玉,将空气都镇压得发出嗡鸣声——这居然是一张残缺不全的神灵法旨!

神灵法旨一出,山宝碎片当即被吸入无数,转瞬之间两人周围便空了大半!

计划成了!

捏着光芒灿烂的神灵法旨,王昶心头大喜,正要将它往怀中塞去,突然,一道耀眼的光团朝他激射而来,重重地撞翻了他!

谢挚举起碧绿小鼎,将神灵法旨中的山宝碎片吸得一干二净,朝他腼腆一笑,“多谢!”

趁着佛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在空中一蹬王昶的胸口,强行改变方向,朝觉知撞了过去。

觉知大惊,连忙扯起袖子要运转漩涡拦住谢挚——但已经来不及了!谢挚离他太近了一些。

“施主,您……”

他心中焦急,但面上仍然温朗如玉,抬起手掌挡在胸前防御,但——

出人意料的,那美貌的少女借着在王昶胸口的一踹之力冲过来,接着毫不留情地用额头从上方撞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一下非同小可,谢挚的肉身本来就强大无匹,甚至可以与神兽幼崽相比较,之前她在金乌梦里的生死线上走过一遭,躯体几近碎裂,被瞽心蛇的心头珍血救下,又有之后闭关两年,无数珍草宝药加持服用,几乎是再次脱胎换骨了一遭,肉身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了。

如今,她的肉身甚至在隐隐接近一种更高的完美境界,强大得堪比神器!

“当”的一声响,佛子头晕目眩,眼前金星四冒,感觉自己简直如同被金刚杵在头上重重地敲了一记,疑心自己去往了佛国。

他手里紧攥着的衣袖无意识地松开,涌出来许多山宝碎片,又被谢挚兴高采烈地一一用小鼎装下。

“这次发喽!”

牧首大人给她挑选的时机可真好!

看着晕头转向的佛子,谢挚头一次觉得他的光头顺眼起来——这不是什么和尚,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财神爷嘛!直接送礼送到家了!

“对了,大光头,我也得谢谢你呢!”

看佛子有清醒的迹象,谢挚故技重施,再次给了他脑袋一下,满意地看着两个大疙瘩在佛子的头上缓缓冒出来,顿时乐得笑出声。

佛陀的弟子没了之前霁月清风的模样,长出了两个牛犄角!

第109章 争夺

“小挚?”

认出了一头撞翻东夷佛子的少女,宋念瓷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本以为,再见到谢挚时,一定是在红山书院的入门礼上的,可是她竟然也来到了昆仑神山!

“她已经突破到道宫境了!”

彩笔同样震惊,咋舌道:“噢……这个西荒小蛮子的修行速度可真快!我们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也才是铭纹七道吧?”

在太古战场跟谢挚分别时,它曾半挑衅半鼓励地对谢挚说过,希望下次见到她时她能突破道宫境,但它心里并没有真的觉得谢挚能有突破的能力——谢挚踏入修行之路的时间太短暂了一些。

但现在,谢挚可真是完全打破了它的预期!

“瓷姐姐!”

谢挚瞧见了她,开心地笑着朝她使劲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见宋念瓷与自己对战时还敢分心同他人说话,白泽圣女大怒,“宋念瓷,你敢不理我!”

说着她便加紧了手上的攻势,晶莹温润的玉如意之上霞光蒸腾,瑞霓濛濛,八卦阵一刻不停地演化变幻,一股极为玄妙莫测的气息缓缓释放而出,令天地为之变色!

被圣女牵制,宋念瓷一时之间无*法抽身,只得沉心应对——她虽然境界高于在场所有少年天骄,但不愿意随意伤人,因此要束手束脚许多。

“喂!你!那边那个!”

娇美少女一指谢挚,十分高傲,“报上你的名字与来处来!我不认识你,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师姐?”

“我叫谢挚!来自大荒的白象氏族。”

谢挚一边忙活着捉山宝碎片,一边抽空回答,友好地反问她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谢灼,来自中州谢家!”

一听谢挚不过是个出身西荒的蛮女,谢灼顿觉放心了许多——师姐才不会喜欢一个卑贱的西荒人呢!

她抬着下巴报出了自己的来历,等待着谢挚的战栗敬畏。

“噢!这样!”但令她失望的是,那少女并未露出什么惶恐拜服之色,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谢挚已经将这边的山宝碎片扫荡干净了,她估摸着自己得到的份量得有十之六七,这才朝谢灼一笑,“那——咱们俩的姓氏还是一样的喽?说不定,五百年前我们正是一家人呢!”

这么一说,谢挚还真觉得这少女的眉眼间隐约跟自己有些相似,她惊奇不已,将谢灼细细地看了又看,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亲近之感,原谅了她先前的骄纵无礼。

“你!”

谢灼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涨红了脸,怒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她是长生世家之首的谢家人,身份血脉高贵无比,怎会跟一个西荒蛮女扯上关系?

道宫运转不休,谢灼挥拳冲向谢挚,躯体上散发莹莹辉光,气势陡然一变,散发出一股寂静深邃的气机,犹如至尊神祇,无数红莲虚影在脚下绽放。

“今日我便教你服气!”

“那是谢家的小红莲!当今谢家家主谢惜自的独女!”有人认出了她。

“唔……连她也来了!谢家主不是一直将她看得很严吗?”下方的人们议论纷纷。

“你真要与我打么?告诉你,我下手可是很重的,对敌人毫不留情!”谢挚吓唬她道。

她并不想跟这样貌与自己莫名相似的少女起冲突;但倘若谢灼一定要打,她也绝不会躲避——大荒的儿女永不胆怯!

“少废话——要战便战!”

谢灼以行动回答了她!

谢挚便也不再出声,只是凝神静气,调动血精巨海,飞身迎上前去,跟谢灼硬碰硬地对了一拳!

“轰隆——”

极其耀眼的光芒在两人的碰撞处爆发出来,强烈的冲击波奔涌开来,令山石崩解成齑粉,数丈厚的坚冰积雪纷纷碎裂滑落,隆隆的轰鸣声经久不息地在神山上回荡!

谢灼被这可怖的气机冲击得倒退了数十丈远,重重地摔到山壁上,咳出来一大口鲜血。

她捂住胸口,不甘极了:这个西荒蛮女的肉身太强了!简直,简直就不像人族所能拥有的肉身!

她在中州时分明也以肉身强大闻名,但比之谢挚,她还是差一点火候——该死,谢挚到底得到过什么珍丹异宝?!

“锵——”

碧芒在眼前一闪,西荒少女轻捷地将翠绿剑锋刺进了她喉咙旁的山石当中。

“小心,刀剑无情!”

见谢灼对自己怒目而视,谢挚不由得玩心大起。

她笑着用万法剑竹抬了抬少女的下巴,“这样好不好,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放过你!如何?”

谢灼怎肯应她——谢挚看起来比她年纪还更小几分呢!

就算是杀了她,她也绝叫不出口这声姐姐!

身后有破空之声悄然而至,谢挚灵敏地躲开这道凌厉无比的紫色剑光,“轰隆”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山壁被劈开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如豆腐一般缓缓地分开来,激起漫天烟尘雪雾。

天衍宗的小剑仙!

吕射月抱住谢灼将她救走,这才看向谢挚,“我来与你一战!”

她发觉谢挚手中的万法剑竹有些不凡,当即被激起了比拼之心,要来与谢挚斗法一遭!

“请!”谢挚挽了个剑花,揖手一礼,表示自己愿意让她先手。

吕射月惊奇地望了望她,按剑笑道:“你真要让我先?”

“当然,请吧!”说出去的话谢挚不会反悔。

“那好,”吕射月对这陌生的少女好感大增,她爽朗地笑起来,“打完之后我请你喝酒!”

她缓缓地拔出那柄漆黑沉重的铁木剑,紫色的雷霆电光在其上缠绕迸裂,引动无穷符文。

“剑名惊芒,人名射月,天衍宙峰,独一雷纹!”

她跟其他少年天骄完全不同——她只观悟了一种单一的雷符文,但她将雷符文钻研领悟到了极致,同样无可争锋!

“斩!”

沉沉的劫云凝聚,以少女的剑身为中心,最终形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

吕射月劈下剑去!

雷霆自古以来便是无上大道,其中既有冷酷杀伐,亦悄然蕴含勃勃生机。

于死门之中藏生气,于萌生之内敛烈锋,而遭雷霆击打、最终涅槃重生的雷击木,便是施用雷霆剑法的最好载体,与雷道天然契合,甚至可以再次大幅拔高吕射月剑法的威力!

剑、道、人三法合一,这便是吕射月小剑仙之名的来由!

假以时日,只要让她完全成长起来,或许她会成为真正的剑仙!

“好剑法!”

谢挚当然能看出来吕射月剑道的不凡,不由得眼前一亮,喝了一声彩。

但她也毫不畏惧,催动碧海天心诀,万顷巨洋之上升起一轮明月,光辉灿烂,安然神圣。

她在道宫中的血精海上也模仿着剑诀的运转,金色的血精海洋里缓缓升起了一轮璀璨的黄金月亮,其上玄妙气息涌现,无数深邃符文明灭起落,竟然是在自行演化补全!

与之同时,谢挚身后的碧海明月上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神圣金光,大小缩小了一倍,但气势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连每一朵翻腾的浪花都无比真实,其中竟然还时不时有金色的鲤鱼跳跃而出!

“你做了什么?”

连万法剑竹的身躯也覆盖上了一层璀璨金光,感觉自己忽然充满了一种玄奇新鲜的力量。

它大为惊讶,看了一眼谢挚身后剑诀引发的异象,痛不欲生地开始结巴:

“啊……你你你你你——你竟然又将剑诀改善了!”

那可是它老祖宗青衣剑神传下来的无上剑诀,被谢挚一个人族小姑娘得到,这已经很丢竹脸了;现在,她甚至还接连将这剑诀改进了两次!

它有一种自家的传家宝反倒在别人手里发扬光大了的羞愧感。

“小道而已,何须在意这些!”

谢挚轻喝一声,迎着眼睛血红的墨黑巨龙正面而上,高高地举起了碧玉似的剑竹长剑。

“这一剑,叫你云破雷散!”

血精海与碧海一起咆哮汹涌,发出无边巨力——汪汪兮大洋,其威当如斯浩瀚!

巨龙化身斩为万千截,雷霆黑云灰飞烟灭!

一剑横空败剑仙!

待滚滚烟尘散去之时,吕射月轻轻地甩了甩手,浑身都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她的虎口在方才与谢挚战斗时被震裂了,现在几乎握不住剑。

飞辇中的白衣女人对侍立在旁的弟子出了声,“那个突然前来的小姑娘是谁,可有人知道?”

“这……”

侍者为难地摇了摇头,“弟子也不知。”

方才她已经悄悄问了周围一圈人,没一个人认识这个横空出世的陌生少女。

她恭敬地垂首:“看眉眼,似乎依稀跟谢家红莲有些相似;听她报的名号,好像也是姓谢……或许她是个谢家不出名的旁系子弟。”

“哦?”

女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是么?”

“是你赢了!”

吕射月并不是纠结的性子,她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技不如人,三两下解下身后背着的巨大赤红酒葫芦,朝谢挚抛掷过去,“给,送给你了!”

“这可是好酒,我囤了许久也不曾舍得喝,你可得替我好好尝尝它的味道!”

她笑着朝谢挚抱拳一礼,竟然将自己方才收集来的山宝碎片也一齐丢给了谢挚,“对了,这个也送你!——我看你已经有了山宝的十之六七,不如就叫我再为你锦上添花一番!”

“谢谢你!”

谢挚手忙脚乱地抱住那个足有半人高的大葫芦,热情邀请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喝呀!”

象翠微将她管得严,因此谢挚之前还没有喝过酒;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大人了,偷偷尝一点点喝也没关系。

这时,谢挚手中的山宝碎片已有十之八九,它忽然在碧绿小鼎中震动不已,放出洁白曦光,竟是在吸引呼唤其余的碎片!

食月犬口中叼着的碎片如同受到感召一般自行飞离,宋念瓷、白泽圣女和三皇女先前得到的山宝碎片亦大量逃走,直朝谢挚而去。

“怎么回事!这山宝还能破碎重原不成?”

圣女咬牙,当即驾驭八卦大阵追随山宝碎片而去——她不甘自己竭力得来的宝物落于他人之手!

八卦阵已经近在眼前,谢挚正要凝神迎击时,突然,一支灿烂的银白箭矢激射而来,紧擦她脖颈而过!

这箭矢如同示威一般,并不欲取她性命,似乎只是为了警告!

——是谁可以射出这势不可挡的一箭?谢挚心中悚然大惊,连忙横剑护卫自身,颈上缓缓渗出一道血痕。

再一箭射出,洞穿了圣女的八卦阵法!

身着亮银铠甲的数个生灵轻盈地落下,各个金发碧眸,圣洁美丽,身形极为高挑,躯体上神圣曦光闪耀,气势傲慢凌人。

“是神族!”

白泽圣女猛然变色,当即便捏碎一块极为珍贵的缩地符,想逃离此地,却被那金发银甲的生灵抬手一指,再也动弹不得。

神族像拎一堆破烂东西一般,毫不客气地拎起中州少女,将她变成了一只大青蛙。

“……呱?”

方才还是美丽少女的青蛙跌落下来,鼓着鼓膜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鸣叫。

——神族掌握生命符文,可以随心所欲变幻敌人的躯体!

谢挚想起来了火鸦的介绍,头一次感到自己汗毛倒立,一阵毛骨悚然——她可不想那样被轻飘飘地拎起来,变成一只别的什么物种!

血精海滚滚燃烧,她纵身便朝下方急速奔逃,想找牧首大人庇护。

耳旁数声凌厉的箭矢破空声追着她尖啸而至,又被谢挚挥动万法剑竹打落大半;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那神箭擦伤了数记,衣服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一股冷香倏然而来,裹住了狼狈逃跑的西荒少女。

白衣女人指尖一点,神族的银箭便从当中折断,她将谢挚好好地抱着护到地面上,这才淡淡开口:“你可有受伤——”

目光接触到怀中少女的面容,她忽然一怔。

“谢谢您救我……”

虽然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谢挚还是知道,便是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在神族箭下救了自己,她感激地仰起脸,感谢的话便也忽然呆呆地忘在了舌尖。

这是一个霜堆雪砌般的美丽女人。

刚一抬眼,她只能看见一片雪白,雪肤,雪衣,雪魄;再凝神时,她才望见了女人眉心处一点红得似火的朱砂,和一双润泽柔软的红唇,像雪地里一枝探出来的红梅一般惊心动魄,令人望之几乎失神。

她清冷得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只有眼眸和长发是乌黑的,连伸出来的手也如同玉铸般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谢挚觉得眼前的白衣女人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仿佛许久许久之前,她们就曾见过面似的;可是任凭她怎么回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她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您……”

——与我见过面吗?

她刚想这样问,幽淡的冷香便压过来,白衣女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她在女人的眼里看到焦急与茫然。

“我是不是,在哪里曾经见过你?”

“呵——”

一声低低的笑传过来,金发银甲的天神慵懒地落至地面,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碧绿如潭水的眼眸轻佻地扫过白衣女人和她怀中的少女,来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这种方法搭讪小女孩。”

第110章 摇光大帝

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后,一时之间,这片山地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紧张地屏住了。

是摇光大帝姬宴雪!

在切实地见到这位鼎鼎有名的神族君主之后,谢挚才明白了姜既望之前说“姬宴雪容貌极盛”的话,并不是夸大或者虚言——神族的美貌已是众人皆知,而姬宴雪在其中更是格外出挑。

她有一张浓艳凌厉的脸,繁复华丽的银甲也掩不住身姿的窈窕动人,金发在日光的照耀下像一段锦缎似的熔金在淌,唇角常常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但并不真心实意,反而更像是在轻蔑地冷嘲。

最好看的仍是那双眼,晶莹剔透,好像在里面盛了一汪碧莹莹的翡翠池子似的,稍稍眯起时,那汪池水便在她眼里摇晃轻漾,令被她凝望的人陡然生出一股正被她珍视相待的晕眩。

但她一说话便立刻叫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怎么,都傻了么?”

姬宴雪笑了一声,眼神却很不耐烦,就差将不快写在了脸上。

她的音色很特别,微微有些沉,讲话慢条斯理,但非常悦耳,“我还不知道你们人族有这规矩,来别人家里拿东西就算了,还要又吵又砸,嗯?是不是这样?”

她并不自称朕,也不称本尊——并不用这些外在的言辞来增加威严,她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生灵。

其余的神族战士也来到了地面,她们毫无疑问是一群上天的宠儿,仿佛尤其被大道所眷顾珍爱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美丽有力,高贵而又圣洁。

众人这才恍然醒过神来,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吾等拜见摇光大帝!”

白衣女人扶着谢挚,没有动作。

她又深深地看了谢挚一眼,但情绪平复了很多,将少女轻轻松开,才不卑不亢地行礼:“天衍宗云清池,见过摇光陛下。”

云清池?

谢挚吓了一大跳——她记得这名字,这正是第一仙宗当今宗主的名讳!

“哦?天衍宗?”

神族大帝露出思索之色,“那是什么?我没听过。”

即便神族向来傲慢,轻视世间所有种族,但姬宴雪也不可能没听过天衍宗的名号,云清池知道她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上前了一步,神色仍旧坦然平静,宗主针锋相对道:“摇光陛下久居神山,不晓世事,倒也正常。”

身后响起来几声倒吸气的声音,有老修士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地上,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驾鹤西归了——他曾在千年前的正音战争中亲眼目睹过摇光大帝的风姿,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在场所有人,只要她想。

神族的君主发了笑,似乎是在惊讶有人竟敢在她面前如此大胆狂妄。

“我不需要知道蝇蚁如何生活。”

她忽然皱起眉,逼近了云清池,下一刻,一把金光璀璨的神剑便已横在了宗主的脖颈之间。

“你身上有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稍一用力,那柄名震五州的破军神剑锋上便染了红,缓缓地落在女人雪一样的白衣上,云清池仍然镇静自若,甚至都没有垂眼看一眼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您也说了,只是气息而已。”

迎着大帝逼视的冷利碧眸,她甚至微笑着又上前了一步,鲜血在剑锋上滴落,“若陛下怀疑,您可以用神族的大观照瞳术一观,清池必不避让。”

姬宴雪将她冷冷地看了许久,直到有几位修士被这两位当世最为强大的仙王对峙产生的可怖气机压迫得几乎晕厥过去之后,她才抽回了剑,像拔剑时一样快得叫人完全看不清。

“小心点,卑贱的人族,不要想着跟神族耍小聪明,我会盯着你的。”她厌恶地低声说。

经过这一遭,姬宴雪像是彻底丧失了追究众人在昆仑神山上喧哗争斗的兴趣,沉着脸一语不发,便要转身离开。

见她终于要走,众人都一下子松了一大口气,颇有逃出生天之感,云清池也回身正要问谢挚话时,神帝又转了过来。

“等等——”

她眼眸中有光芒一闪而过,那是大观照瞳术运转的表征。

“那个小姑娘,我要带走。”她精准地指向谢挚。

云清池一愣,将谢挚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您要她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孩子。”

她刻意咬重了“孩子”这两个字,试图让神帝明白,她那漫长得数不尽的岁数跟谢挚差距有多大。

摇光大帝素有艳名,人们都传说,她格外喜欢娇嫩可爱的漂亮少女——而谢挚,不论哪方面都正好完全符合神帝的喜好。

姬宴雪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但她向来不在乎外界如何看待自己,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此聒噪。”说着便一指谢挚,那少女被一团柔和的光团包裹住躯体,缓缓地浮了起来。

“将她带到我的宫殿里来。”

神帝对身后的护卫们扔下一句话,就要离开这个令她厌烦的地方,往前迈步,却迈不动。

真凰一族的空间神通……姬宴雪觉得自己真的要动怒了——她很讨厌这一族的符文。

并不是她强破不开——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姬宴雪,而是因为这种灵巧多变的符文相当难缠;不巧的是,姬宴雪的耐心也相当匮乏。

回过身来,渊止王的掌心正点燃着符文的光亮。

“陛下,”温雅美丽的女人长揖一礼,尊敬而又不失皇族的风度,“您带走的正是小女。可否容既望一问,您有什么事要跟这孩子商谈呢?”

哦,想起来了,她的确认得这个人——在千年前的正音之战里,她跟这个人族的皇女有过一点交情。

姬宴雪点了点头,态度放缓了一些。

她眼光高,寻常人极少能入得了她的眼,但对于能谈得来的旧友,姬宴雪还是温和的,“好久不见了,将军。”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姜既望的神情稍一黯淡,又很快地笑起来,“是很久没见了,陛下。”

“方才我用大观照瞳术探察到,你的女儿身上有一块玉牙白象的宝骨。”

神帝耐着性子解释,“这块宝骨里或许记载有我族太一真神生前的景象,我要将它带回去,铭刻在留音壁上。”

“我不会为难她。这件事完成后,我自会将她派人送回,你不必担心。”姬宴雪指的是谢挚。

谢挚被封在光团里怒瞪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神帝,嘴巴里面呜呜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姬宴雪怕她吵闹,提前封住了她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问题?”姬宴雪觉得自己已经拿出来了对待朋友的最大友善。

“……没有了。”

姜既望也知道自己的这位旧友已经在尽力耐心了,她只得苦笑了一下,继而朝光团里被气得快哭出来的少女抱歉地颔首,想以此安抚她。

“那么,我便先走一步。”

神帝迫不及待地消失在此地,她已经受不了跟云清池继续呆在一起了。

看着那些金发银甲的高挑身影陆续离开,云清池抬手拭去脖颈上的鲜血,并没有运起仙力叫伤口愈合,而是就那样将它留在身上。

真是铭心刻骨的耻辱。

白衣宗主拂袖踏上飞辇,神情肃冷。

“回中州禀告人皇陛下——昆仑山宝已有得主。”。

神族的神宫修建在昆仑神山的最顶端,直接天际,恢宏壮观。

这是一座极其华丽精美的宫殿,以最珍贵的仙金神银所铸就打造,每一块砖石上都凝聚着无数神族的智慧与心血,体现着这支天下最高贵种族的巧思,通体呈亮银色,以暗金花纹和碧绿润玉作为点缀装饰——这正是神族的发色与瞳色;远远望去,这座巧夺天工的宫殿与白雪皑皑的昆仑神山浑然一体,仿佛是神山自己孕育生长出来的这座人间仙宫。

胖竹笋在谢挚背上口水狂流,恨不得一头栽进神族宫殿中吃到地老天荒——将它带到这里,真不亚于将个饿汉引到酒林肉池之前,它可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痛快地吃一顿仙金了呐!

神族果真是神圣种族之首,家底丰厚无比,居然奢侈到拿仙金神银来盖房子!胖竹笋愤慨:真是没天理!

依它看,这倒不如给它分点咬两口来得实在!

人族少女在光团中一动不动地咬唇端坐,它倒是没有多少紧张不安,反而还很心宽,开始安慰起来谢挚,“别害怕!那个姬宴雪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她不是跟你干娘是朋友吗?”

谢挚瞪了它一眼,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胖竹笋忽略掉她的警告,反倒打开了话匣子,“咳,你是不是担心她对你图谋不轨?其实吧,嗯,依本竹看,就算她真……那你也不亏。”

毕竟姬宴雪长得确实好看——这连胖竹笋都能看得出来。

“……小心我出去之后拿小鼎炖了你!”人族少女呜呜地努力威胁。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挚咬牙切齿。

包裹着谢挚的光团进入了宫殿的最深处,一前一后护卫着她的神族战士将她送到地方之后便离开了,连谢挚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对她们来说,谢挚就跟路上捡来的一只小猫没有任何分别。

这些神族的战士也都是美丽的女性,要是放在别的境况,谢挚见到她们时还一定会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薄,容易害羞;

但现在,谢挚被一点理都不讲便直接带走她的姬宴雪气得要死,根本也顾不上这些事情。

宫殿内非常宽广,几乎到了空旷的地步,只有无数莹润的玉简正在空中悬浮起落,如星辰一般散发着柔和的辉光;而在宫殿的最尽头,摆着一张凌乱的长桌和一把缀满宝石的王座。

摇光大帝去哪儿了呢?她好像不在这里。

谢挚被这些玉简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也不生气了,只是好奇地观看。

她尽力在光团里东碰西撞,终于催使着光团接近了离她最近的一枚玉简,两者刚一接触,玉简便忽然亮起一阵光芒,飞涌出来许多文字。

啊!这是珍贵的神族文献!谢挚趴在光团内壁上睁大眼睛,将那些字句念出声:

“……帝慨然曰:‘终不以几族之利而病天下人!’乃伐龙族,战于西海。……”

刚看完一句话,眼前的文字便倏然消失,光团下落,还趴在光团上求知的人族少女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碧眸。

“看够了吗?”姬宴雪笑着说。

她跟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解下了亮银铠甲,换上了一件随意的长袍,衣袖上滚着金色花纹,手臂间数个黄金臂环发着微光,在成熟女人的躯体上有一种特别的性感。

神情也很散漫,金发披在肩上,那双碧绿似潭水的眼眸显得更加动人了。

谢挚被她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倒退了一步,差点摔倒,眼前的金发女人顿时因为她的窘状笑得更加愉快,也不替谢挚解开光团,只是抱着手臂欣赏观看。

“……你!”

谢挚脸红了——是被气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姬宴雪已经解开了她的噤音咒,她此刻也不想管什么神圣种族什么摇光大帝了,气势汹汹地朝前面扑过去,“你取笑我!你……你……”

她试图想出来一句恶狠狠的示威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愣是没想出来——象翠微将她管教得太严了一些。

最后谢挚也只是趴在光壁上,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昏君!”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狠的话。

姬宴雪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昏君!她不会以为她会在意这个吧?

说真的,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么好玩的人了,姬宴雪心情大好,终于舍得正眼看了谢挚一眼,发觉这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

要是能再乖一点就好了,不过,这样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这样想着,神帝指尖一动,解开了包裹着谢挚的光团。

谢挚正趴在光壁上踮脚怒视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姬宴雪,没防备被她突兀地解开光团,“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可是你自己摔的,跟我没关系。”

神帝幸灾乐祸,但还是弯腰朝少女伸出手,“起来吧。”

谢挚捂着头爬起来,感觉自己的怒气和委屈能淹没定西城,她打开神帝的手,擦了一把眼泪,“不要你扶!”

她跟姬宴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