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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缜抱过跑过来的茜茜,“茜茜今天穿的新衣服真漂亮。”

茜茜开心得笑嘻嘻,“是伯母做的,她先做了我的,我的头发是小满姐姐早上起床帮我扎的。”

温缜揉了揉她脑袋,“真好,以后爹爹科举的时候,带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茜茜猛猛点头,“好!”

温立听着皱眉,“说什么呢?科举路上带一个孩子怎么去?路上多不方便呀,万一遇到盗贼怎么办?你自己倒是跑了,孩子谁带着?”

温缜笑了笑,“大哥别担心,遇不着盗匪,狄越厉害着呢。再说我要是京城路上办案出事,得罪人,他们寻到家里就不好了,茜茜还小,那些江湖恶徒就会拿小孩出气。再说算命的说茜茜旺我,考个好名次全靠我家小福星了,是不是,茜茜?”

“嗯嗯!”茜茜开心点头。

温立想着温缜接二连三被衙门找,拉过他,“你是不是在外头办案得罪了人?”

温缜摇摇头,“没有的事,不过我想好了,咱们先不建房了,咱们去县城租个宅子,这次在府城,估计会被穷凶极恶的人盯上,县城好歹邻里有个照应,咱们离得近,去那里拿着钱盘个铺子,反正也秋收了,冬天没什么事,去外边忙活忙活。”

温立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有事,不过乡下确实偏,被人找上门有点吓人了。他咬咬牙,“成,我跟你嫂子商量一下,你这些钱确实可以盘个铺面做买卖了。”

温缜点点头,“嗯。”

他这次对上那个赵半城,那人能搞到鸦片,定然是有门路的,江湖人对这个很是忌讳,必来找他麻烦,只不过他还没有弄出什么事,只怕是想给他一点警告。

但这个世界上不出人命,伤残更要命,他不能冒险,在县城他可以雇一个镖师,在书院附近住,他回家也有照应。

不怕青天白日,就怕天黑月夜。

晚上温立将这事与薛惠林一说,薛惠林正在灯下缝补衣裳,听了温立的话,针尖在布面上顿了顿。昏黄的灯光映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这才安生几天?

“真要搬去县城?”她放下针线,抬眼看向温立,“这房子说好要建,砖都问好价了,只等他回来定主意,地里的粮食也刚收完,仓里还堆着谷子”

温立坐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道,“阿缜这次在府城惹上了人,那些人江湖人手段狠辣。咱们在乡下独门独户的,若真有人半夜摸上门来,叫天天不应。”

薛惠林沉默了片刻,“他怎么就那么能呢?好好科举不行吗?”

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衬得屋里更加寂静。

她有些生气温缜的万事要出头的性子,但是事都发生了,总比以前那般自私自利好。这人怎么就这么极端呀?善恶就不能中和一些吗?

“咱们什么也不会,”她终于开口,“去了县城,靠什么营生?”

温立见她松动,连忙道,“阿缜说他到时候找人在书院附近找一处前头能当铺面,后头住人的宅子。我想着,咱们可以开个杂货铺子,卖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的。你手艺好,还能接些缝补的活计。”

薛惠林想了想家里的孩子,“这一大家子搬过去,花销可不小”

“钱的事你别操心。”温立握住她的手,“阿缜这回带回来的银子够用。再说了,乡下这房子和田地咱们也不卖,只当是留条后路。”

正说着,外头传来吱呀一声,是温缜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提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温缜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被暖黄的烛光照亮,轮廓如刀削般分明。

“哥,嫂嫂。”他站在门口,“我刚才去村口转了转,看见几个生面孔的人”

薛惠林闻言,手里的针线笸箩掉在了地上,针线滚了一地。

温立猛地站起身,“什么人?”

温缜摇摇头,“不认识,但看着不像善茬。”他顿了顿,“搬家的事,宜早不宜迟。”

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江湖寻仇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那些亡命之徒很难纠出来。

薛惠林这下再不犹豫,弯腰捡起针线,果断道,“我明日一早就收拾箱笼。立哥,你去跟隔壁王叔说一声,托他照看咱们家的地和房子。”

夜深了,一家人却再无睡意。温立和温缜把家里银钱都翻出来,薛惠林则翻箱倒柜开始收拾细软。

狄越看着他,他们在房间收拾东西,“你吓他们做什么?哪有什么生面孔?”

温缜叹了口气,“不是我想这样,你也知道人心险恶,尤其是亡命之徒,这个大案子我出了头,哪怕没成事,掀开了鸦片藏盖布的一角,就会有人想着拿我杀鸡儆猴,这里头的利益太大了,大到他们会无视所有的律法。我害怕不早做决断,家里出事。”

油灯一直亮到东方泛白,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的影子在窗纸上渐渐清晰起来。

天刚蒙蒙亮,温立就去找张大叔雇了牛车,加上自己家的,也够了。左邻右舍见他们突然要搬走,纷纷来问缘由。温立只说是去县城做买卖,对夜里的事只字不提。

日头升到树梢时,一辆装满箱笼的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村子。另一辆上面坐满了人跟在车后,茜茜与温竭不时回头张望。秋风卷起路上的尘土,模糊了身后渐渐远去的村庄轮廓。

薛惠林抱着小女儿坐在车上,看着路边熟悉的田地树林一点点后退,忽然红了眼眶。温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等风头过了,咱们还能回来。”

车轮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碾在每个人的心上。

晨雾未散,温缜三人便跟着宅牙子陈二穿行在扶风县的书院街上,狄越在原地看着牛车与几个孩子。陈二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手里攥着一大串钥匙,边走边絮叨,“这地段可是文气汇聚,前头是县学,后头是书肆,住这儿的孩子将来必能中举”

薛惠林看看四周,打量沿街的铺面。温立老实跟在后面,偶尔插一句,“这间是不是太小,”温缜则一言不发,他像个凑数的。

看了三四套,要么是铺面太窄,要么是后院潮湿。直到拐进槐树巷,陈二开了尽头一处青砖小院的锁——

三间前铺,青瓦整齐;两进后院,东厢有灶房,西厢能住人,天井里还有口甜水井。一株老梅从墙角斜出,正打着花苞。

薛惠林眼睛一亮,却立刻皱眉,“这台阶都裂了缝”手指在窗框上一抹,“瞧瞧,积灰这么厚,多久没住人了?”

陈二忙道,“娘子好眼力!这原是个卖文房四宝的掌柜住的,去年搬去府城了。您看这梁柱”

“梁柱倒是结实。”温缜用指节叩了叩堂屋的柱子,回声沉实。

薛惠林暗中掐了温立一把。温立会意,咳嗽一声,“年租八两?贵了。城东同样的院子才六两。”

“哎哟客官!”陈二拍大腿,“城东哪比得上这儿?隔壁就是县学教谕的宅子!”

“六两,还得您出钱找人补台阶。”

陈二苦着脸掰手指,“您看这井”

“井绳都朽了。”温缜淡淡插话。

最终陈二唉声叹气地从袖中掏出契纸,“罢了罢了,就当结个善缘——年租六两,但得预付三个月。”

签字画押时,薛惠林偷偷冲温立眨眼睛——

他们将东西都搬过来,一起先打扫的要住的宅子,费力忙活着,总算把要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

第27章 宅中鬼(二) 那个地不一直都……

夜里, 温缜在新租的堂屋里点了盏油灯。灯光映着未及打扫的蛛网,在墙上晃出斑驳的影子。他听着兄嫂在隔壁商量怎么布置铺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契纸上未干的墨迹。

这个价比预期便宜了,但他心里反而觉得不对, 陈二答应得太爽快了。

狄越洗完澡看他, “怎么了?你女儿都睡了, 你还不去洗澡?”

温缜觉得有问题,“这个宅子确实很不错, 他年租七两半应该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这边这么多蛛网,看着许久都没有住人的样子,要是六两都肯租,没道理别人不租呀?这里是不是发生过命案?”

狄越觉得莫名其妙, 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发生命案怎么了?租都租下来了, 再说, 你还能找到更近更好的宅子吗?人比鬼可怕, 你明天去找许捕头问问不就好了?明天我也布置一些机关, 能防人。”

“嗯。”

狄越将睡衣与毛巾递给他, 推他回后宅,“这边还没打扫呢,烧好了热水,快去洗个澡睡了, 昨天晚上咱们就收拾东西一晚上没睡。”

温缜洗漱洗完澡, 去关院门的时候, 前面的铺面仿佛隐隐有鬼火,映着铺面的木窗缝隙间,隐约透出一点幽绿色的光, 忽明忽暗地跳动着。温缜脚步一顿,手按在门闩上,眯起眼仔细看去,那光却又消失了。

夜风穿过巷子,吹得院门吱呀轻响。他皱了皱眉,心想许是疲惫产生的错觉,正要转身,却听见铺面里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温缜摸出随身匕首,轻手轻脚地靠近铺面。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缓缓推开门——

一只灰老鼠嗖地窜过墙角,碰倒了架子上遗留的一个旧砚台。砚台里残留的墨汁洒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蓝色。

“看来的确很久没人住了”温缜松了口气,正欲退出,忽然瞥见柜台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蹲下身,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是半块破碎的铜镜,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镜面依然清晰。

镜中映出他的脸,也映出了他身后

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正悬在梁上,长发垂落,嘴角诡异地向上翘着。

温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猛地回头——

房梁上空荡荡的,只有几缕蛛丝在风中飘荡。

“阿缜?”狄越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你在那边做甚?”

温缜深吸一口气,将铜镜碎片放在一旁。“就来。”

他最后环顾了一圈铺面,确认再无异常,才重新闩好院门。夜风吹动老梅树的枯枝,在青砖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回到厢房,躺在床上,刚吹灭了灯。

“嗒、嗒、嗒。”

轻微的敲击声从铺面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叩击木板。

温缜抱紧了狄越,抱得死紧。

狄越还以为他想缠绵一翻,“我还想着这几天事多,过两天再说,你要是实在想要也不是不行。”

温缜:???

“不,硬不起来。”

狄越:“你这么快就不行了?”他想了想,又怕多说话,打击到他的自尊心,“没事,我不嫌弃你。”

温缜:???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是我刚才撞鬼了,这宅子,闹鬼啊!”

狄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不都是用来吓人的吗?”

温缜抱紧狄越,感受着他的体温,人体的温度,才让他将刚才看到的,平复下来,“等白天再说,这年头,鬼都要欺负我一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狄越抱着他,一家人都累了两天了,睡得很死,温缜与狄越相拥而眠,慢慢沉睡过去。

更深露重,巷子里最后一盏灯笼也熄了。月光惨白地漫过槐树巷,将那新赁的宅子照得青森森的。

院门上的铜环不知何时歪了,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咯、咯的闷响,像是有谁在门外踟蹰着不敢叩门。老梅树的枯枝映在粉墙上,枝桠嶙峋如骨爪,随夜风微微战栗。

第二天早上,温立带着温青,薛惠林带着温竭在大扫除,小满也在帮忙擦洗,安安带着茜茜坐在门槛看大人们忙活。

温缜与狄越起的有点晚,狄越早就醒了,但温缜太累了,睡得死沉,还把他抱得死紧,想了想这两天确实事多,就陪他睡到现在。

温缜睡足后恢复了精神,想了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疑神疑鬼出现了幻觉。

今天还得去书院,等下午结束课业回来后再将房间格局重新布置一下。

他揉了揉门槛上坐着的茜茜的小脑袋,“怎么在这里呀?”

茜茜看着他,伸手。

温缜抱起了她,茜茜还很轻,三岁孩子正是黏人的时候。

“爹爹,竭哥去买包子了,我们等着他的早饭呢。”

温缜点点头,“那你好好在家呆着,爹爹去书院读书了。”

“好!”

温缜背着书箱来到书院的时候,虞忌看着他,“温兄,不是说好提前一天回书院大家一起聚一聚吃个饭的吗?你怎么还晚一天来?”

温缜叹了一口气,“出了点急事,就耽搁了,我家搬到旁边了槐树巷的宅子,昨天收拾了一天,今天我兄嫂还在忙活呢。”

刘永觉得不对,“槐树巷哪个宅子?”

温缜说了,后来的袁三都忍不住插嘴,“可是那个地,大家不一直都知道,闹鬼吗?”

温缜:???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刘永翻了个白眼,“你以前都不跟人说话,你怎么知道?那个时候刚好是你错过乡试,为着女儿浑浑噩噩的时候。”

温缜想了想昨天晚上看到的,鸡皮疙瘩立马就起来了,背后凉飕飕的。“不是吧,里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永点点头,“是一家卖绸缎的,最擅长苏绣,他家里的妾室突然死了,也没伤口,妾室家里面人告官说是谋杀,那老板不认,查不出东西来,加上上一任县令是个老油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判暴毙了。还说妾室家里人诬告,打了三十大板,威胁他们,没有证据乱说的话,要流放三千里,那家人就不说话了。”

然后刘永的声音变得故作悬念,变作阴森调子,温缜本来昨天就被吓到,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好好说话,吓什么人呀?”

刘永才咳了咳,“但诡异的事情就出现了,那家男主人说自己见到鬼,过了一个月,天天疑神疑鬼,后来死在城外,就死在那小妾的坟头,肠子都流出来。”

“然后那家女主人也疯了,还是那女主人的爹给找了个道士,让她还魂,女主人清醒了神志就带子女跑路了,跑回娘家去,那女主人是府城的,这房契就低价卖了。宅牙子接手,把这房子租给了好几个冤大头,每一个没租几天就带着一家人跑路了,说是里头有鬼。”

然后刘永看向他,“怎么你也成了这个冤大头?这不是只能骗外地人的吗?”

温缜咬牙,靠,他非得去找那陈二说个明白,什么人啊,凶宅也敢租这么贵!

“我哪知道?我又不熟?”

袁三展开了折扇,非常装逼的露出故作矜贵的模样,加上他长得贵气,一身锦袍,很是贵公子。

“呀,你该不会为了省钱租这么个宅子吧,没钱跟我说啊,虽然我也不会借给你。但是吧,”

他笑得肆意,“我可以给你看看我有多有钱,”

袁三啪地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掌心,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扶风县最好的酒楼醉仙楼,是我家开的。城东那三家当铺,挂着[永]字招牌的,都是我袁家的产业。”

“前儿个县太爷还求着我爹,说要借我们家的画舫办诗会呢。”

“哦对了,”他突然凑近温缜,“你昨儿租宅子的牙行,门口是不是挂着陈记的招牌?”他轻笑一声,“那是我家奴才的妹夫的表舅开的。”

刘永在一旁直翻白眼,非常仇富,“袁三,你显摆个什么劲儿?咱们都是来求学的,又不是来跟你比阔的。”

袁三却越发来劲,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故意在温缜眼前晃了晃,“瞧见没?就这块玉,够买下你租的那凶宅十间。”他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不过嘛你要是肯帮我抄书作弊,我倒可以考虑帮你换个住处。”

温缜这几天本来就被强权搞得恶心,他笑着看袁三,“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袁三将信将疑的跟着他出去,在学堂拐角处。

三分钟后——

“哎哟!我的腰!”

“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温缜你疯了吗?!我爹可是”

温缜大早上的出了一口恶气,看夫子走来,他忙邀着袁三,“袁公子,大早上的非要跟我切磋,看看,伤成这样,实在是让我痛心,打在君身,痛在我身!”

袁三捂着乌青的眼眶,气得浑身发抖,“温缜!你、你”

这时夫子踱步走近,捋着胡须疑惑道,“你们这是?”

温缜一把搂住袁三的肩膀,情真意切道,“回夫子,袁同学勤学苦练,非要与我切磋《论语》心得。谁知讨论到君子不器时太过激动,不慎摔了一跤。”说着还心疼地摸了摸袁三的淤青,“您看这伤啧啧,读书人的热血啊!”

袁三刚要开口反驳,温缜暗中掐了他后腰一把,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吴琮犯了什么事。”

袁三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对对!是我太用功了!”说着还故作坚强地挺直腰板,“为求学受点小伤算什么!”

夫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好!袁生有此向学之心,实乃我书院之福啊!”

待夫子走远,袁三立刻龇牙咧嘴地瘫在温缜身上,“吴琮犯了什么事?”

“这我哪知道?”

“温缜!你给本少爷等着!"

温缜笑眯眯地替他整理衣冠,“袁兄慢走,记得帮我跟牙行说要赔偿精神损失费,不过都是你家人,帮忙赔了不过分吧?”

第28章 宅中鬼(三) 那绸缎铺老板怎……

温缜听了刘永说了之后, 反而就不害怕,听着就不是真的鬼,还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死了男主人一个。

女主人与孩子都活得好好的走了, 如果是鬼的话, 实在是太克制了, 太有理智了,也不怎么需要害怕了。

而且他真的需要那套离书院特别近的宅子, 他好照应。

袁三到了中午的时候又恢复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搬呀?”

温缜:“我什么时候说要搬了?”

袁三被温缜的理直气壮惊呆了,“这么闹鬼你都不搬?原来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还是你这种穷鬼。”

温缜磨牙,“知道就好, 我穷得很, 不要惹我, 你惹不起。”

袁三哼了一声, 解下钱袋丢给他, “打赏你的, 赶紧再找个宅子吧你。”

温缜想了想方才这人的炫,他看了看,钱袋里头是金粿子,他也没客气, “谢了, 就当你家牙行缺德的精神损失费了。”

袁承谨颇为不屑, 这穷鬼就知道仇富,他这么富是他的错吗?“那是我家奴才的亲戚开的,与我家没关系。”

“你信吗?”

袁三听了哼了一声没说话。

大明有规定商户不得科举, 比如崔元宝他家,富且冤大头,都能来啃一口。

有权势的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不在我名下,那我就不属于商户了,钱进口袋就行,出了事还有背锅的。

下午下课后,温缜带着狄越去找许捕头,问问家里宅子的案子。

温缜拉着狄越直奔县衙,许捕头正在偏厅啃烧饼,见二人进来,忙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哟,温秀才怎么有空来?”

温缜叹了口气,“昨天匆匆忙忙搬过来,不想租了一个凶宅,昨天撞到了一些事,过来问问,以前到底是出了什么案子?谣言说的怪吓人的。”

许捕头问他地址。

温缜说了出来。

许捕头想了想,“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不过那个地方确实很邪门。”

县衙后堂的文书房里,许捕头叼着烟杆,在积灰的架子上翻找半天,终于抽出一卷泛黄的案卷。他吹了吹灰尘,呛得狄越直咳嗽。

“槐树巷绸缎庄的案子啊”许捕头眯着眼翻开卷宗,“这事儿可邪性。”

他手指点在一张验尸单上,“那小妾姓柳,死时二十二岁。仵作验尸,全身无伤,就是”许捕头突然压低声音,“腰侧有一点伤口,但也不出血。”

温缜后背一凉,“是吗?”

“对,就这一点问题,但也可能是磕碰到,死的不明不白的。”许捕头比划着,“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狄越皱眉:“那绸缎铺老板怎么死的?”

许捕头翻到下一页,“死在坟头那晚是七月半。发现时”他顿了顿,“肚子上有个大窟窿,他夫人没几天也疯了,但被一道士救了,就带子女离开扶风县了。”

“哦,后来租过三户人家。”许捕头掰着手指数,“第一户说半夜听见绣花绷子绷绷响,还见了鬼。第二户的女儿突然会绣从没学过的苏绣,第三户最惨,男主人清早被发现”

他忽然住口,狐疑地看向温缜,“你们没动过宅子外面天井那口井吧?”

温缜:“没有,怎么了?”

许捕头想了想。“那井里捞上来过裹脚布。”他幽幽道,“最邪门的是,裹脚布是湿的,可那井早二十年前就枯了。不过没事,院子里的井是好的。”

“……好,我知道了,听着也没再出命案了,还是可以住的,谢了,许捕头。”

许捕头被他绕进去了,“是吗?还可以住吗?”

“嗯,我们先回去了。”

温缜牵着狄越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条街大晚上无人敢走。他们越过前面的铺子,里头兄婶将宅子打扫得干净,布置得焕然一新。

他们洗漱完看见温缜,“二弟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缜咳了咳,“读书得晚了些。”

茜茜哒哒哒跑过来,“爹爹,你吃饭了吗?”

“还没。”

薛惠林起身,“我给你俩下碗面去。”

温缜忙道,“麻烦嫂子下多点,我饿了。”

“成。”

此时已经到了家家户户熄灯睡觉的时候,薛惠林下了一锅面条,肉沫辣子放碗底,一掺很香,温缜走过去。“嫂嫂你去睡吧,我们自己吃完洗了就好。”

薛惠林打扫一天了,点点头,“成,你们自个办啊,我去睡了。”

“好,谢谢嫂子。”

温缜拿出来三个碗,狄越进来莫名其妙,“你夹三碗做什么?”

温缜没说话,“你先吃,我送一碗出去。”

温缜重新踏入前面的铺面,这里灰尘都被擦净,他将那碗面放在桌上,筷子架在碗上,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就转身离去了。

然后关上了后院的门,落上了锁。

温缜刚回到厨房坐下,筷子还没拿稳,前面铺面阴影处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瘦弱得似鬼影一般。

那人看着桌上面条,慢慢拿起了碗筷。

狄越猛地抬头,他对于细微的动静是很敏锐的,他皱起了眉头。

温缜不动声色地继续拌面,“吃你的。”

狄越瞥了他一眼,觉得温缜活腻了,还敢给他金屋藏娇。

温缜对上他的视线:???

“正常点,我们都才搬过来,这边出了什么事咱们不刚去衙门问过了吗?”

狄越才慢慢继续吃面,温缜吃完将锅涮了,把烧好的水用来洗漱,完了去看了看茜茜,她已经睡熟了,小满还醒着,“睡吧,锁好门。”

“嗯。”

狄越整理好床榻,温缜困得不行,沾床就睡,狄越幽幽盯着他,想起昨天他的话,年纪轻轻的,就硬不起来了。

狄越睡了下来,将他抱紧,温缜很是习惯他的体温,睡得更沉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薛惠林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将面条端了出来。

“今天铺面,怎么有个空碗,还是洗干净的。”

温缜咳了咳,“可能昨晚去关门的时候,落下了,最近有点忙,记性不太好。”

“什么?”薛惠林急了,读书人怎么能记性不好呢?“这怎么行呢?记性不好会不会耽误考试呀?明天我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猪脑,给你补补。”

狄越憋笑没忍住,哈哈大笑,温缜撇看他,狄越哼了一声。“赶紧给他补补,他脑子确实越来越轴了。”

温缜去书院晨读,他将以前背的又背了一遍,这些东西得倒背如流,加上他背了许多人给他开的小灶,写起东西来就更顺手了,温缜并不害怕乡试了,如今他想要一个更好的名次。

温缜想起家里闹的那鬼,叹了口气,他也很纠结,这人身上有一个命案,但是又好像是一报还一报。

人性的复杂是如此,可是温缜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他以前只负责办案了,大家分工很明确,事后自然有心理医生辅导,不关他的事了。

黄昏时分,家里很是热闹,在后院做着饭,温缜拉着狄越回到前面铺子。他敲了敲货架后的墙,叹了一口气,“姑娘,一直躲着不是办法,我们谈谈吧。”

久久没人答复,温缜站了很久,没有人搭理他,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传出了动静。里面打开了隔间,一个枯瘦如柴的长发女子走了出来,她握着一把剪子。

温缜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她瘦得几乎脱了形,身上的粗布衣裳空荡荡地挂着。

“你们”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来抓我的?”

狄越下意识要上前,被温缜一把拦住。温缜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柜台上,“先吃点东西。”

纸包里是三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女子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却仍死死攥着剪子,“为什么帮我?”

“那也不能让你继续在这装鬼吓人,对咱们身心都造成影响,何必两败俱伤呢?你看我家孩子一堆的,吓到他们多不好。”

她咬牙,“我没有吓人。”

温缜点点头,行吧,是他自己吓自己,但您就没一点责任吗?

跟一个很久都不步入人类世界的人,是说不通的,他也懒得说。

“你是怎么杀了绸缎铺老板的?”

那女子后退两步。

温缜,“不要害怕,我要是报官早就报了,何必闲扯呢?”

那女子不说话。

温缜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柳静。”

他又问,“多大了?”

“十八。”

温缜想了想,前年才十六,未成年人,成吧,他就当不知道。

“你在这里躲多久了?”

“两年。”

温缜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直躲这,为什么要吓租客呢?”

柳静咬牙。“我无处可去,我们家是农家,母亲生我难产去了,姐姐抚养我长大的。我爹是个庄稼汉子,只会种地,他老实本分,不会说话,我家没儿子,他就常被人欺负,我姐姐长得漂亮,那些人就盯着她。我姐姐硬气,有人调戏她,她就报官,这才没人敢了。”

这时代□□罪与流氓罪是很重的,依《大明律·犯奸》强·奸主犯处绞刑,从犯杖一百,流三千里。若致被害人死亡,凌迟处死。

强·奸未遂,杖一百,徒三年,若持械或致伤,加等处罚。奸·淫·幼女,不论是否自愿皆以□□论,罪加一等,斩立决起步。

《大明令》宗亲间强·奸处斩刑,奴婢奸家长妻女凌迟。

《永乐实录》里有过一个案子,永乐年间北京某千户强·奸民女案,主犯绞决,帮凶五人俱发辽东充军,里长杖九十。

在这样的律法下,女子结队出门,是出不了什么事的,哪怕是奴婢,也是有律法保护的,毕竟从汉朝开始,律法就逐渐完善了,那时就摆脱奴隶社会了。

柳静想起她姐姐,“可是,从她去学苏绣之后,我们的安稳,就被打破了。”

第29章 宅中鬼(四) 你们说话声有点……

柳静想着过去, 眼眶就红了,她明明有幸福的一家,因为这些个为富不仁的人,她失去了一切。

“当年我六岁, 姐姐十二岁, 她去学苏绣, 她天赋很好,好到被那老师嫉妒。姐姐在绣坊绣, 回家就教我绣,我与她的天赋一样好,她很开心,就把我也带去了绣坊,那几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我与姐姐同吃同住, 天天讨论绣完了这个再绣什么, 她想试一下双面的。”

柳静的声音哽咽, “后来”她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那家绣坊的东家看上了姐姐。”

“他起初还装模作样, 说什么要纳姐姐为妾, 给她好日子过。姐姐不肯,他就”柳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就趁着姐姐夜里赶工的时候,把绣坊的门锁了。他强了姐姐, 还哄她嫁他, 以为我姐姐柔弱。第二天我姐姐出去就报官, 忍着屈辱验了身,那绣坊老板被处以绞刑。”

“我们以为事过去了,那老师就是绣坊老板的正头娘子, 她疯狂的给我姐姐泼脏水,说是她先勾引的,还不知廉耻的当她面勾引男人,我姐姐的名声被她黑得不行。我们是姑苏人,就这样我们就离开了姑苏,来到扶风县投奔姑姑。”

“我爹爹只会种地,离开了土地,他就什么也不会了,只得去人家家里当长工,可长工哪是那么好当的,他经常被主家打骂。我姐姐就振作起来,重新捡起了绣艺,她绣得很出彩,扶风县的大家主母与小姐们都找她私人订制衣裙与绣样。”

“这样我爹爹就在家打扫做饭,一家人也宽裕了起来,可是她优秀,就被嫉妒,那一年我十二岁,她十八岁。她在苏州的事被其他绣娘传过来,流言蜚语要逼死她,这个时候那小绸缎铺的老板出来,说要纳她,不忍她被他人污害。”

柳静眼泪就流下来,再止不住,“她走投无路,就信了,嫁给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那人的正头娘子是杭州人,他原本一穷二白,骗了人跟他私奔,用那娘子的私房开了间绸缎铺,然后就在扶风县里有了人样。这东西趴在女人身上吸惯了血,他纳我姐姐也是为了她的绣艺。我姐姐的绣艺价高,他连哄带骗让我姐姐日夜不停的绣,不断给她接单,我姐姐的手指都废了。”

“那娘子让我姐姐走,她给我姐姐作证去,妾室不得和离,除非家主三年以上不供养,或遭受致命虐待。但口说无凭,要人做证,她愿意给我姐姐做证。但事情被家主知道了,他把那娘子关了起来,然后毒打了我姐姐,我姐姐跑回家中,对我们哭诉这些事情,那恶心的人把她抓了回去,那年我十六岁,姐姐二十二岁。”

“她回去后没几天就死了,可他们却说她是自己暴毙!我爹爹不服,去公堂上告,那县令收了钱,说我爹诬告,官字两个口,有理无钱莫进来。他让人下死手打了我爹三十杖,我爹回到家没几天就没了。”

温缜听到这不知道说什么,她姐姐一直在自救,也一直在被救,可还是被拖了下去,死死埋进宅院里不得呼吸。

柳静恨声,“那种烂心烂肺的东西,他当然该死——”

“好了——”温缜打断她,“别说了,这案子已经封存,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就当不知道,你还小,不要陷在过去里,也不要说你在这宅子藏了两年。”

无论什么理由,杀人都是死刑,更别说柳静还分尸掏肚。

柳静将一切说出来,她仿佛从先前半鬼半人样活了过来,成了人样。她枯瘦如柴,不人不鬼的活着,她没地方去,藏在原先绸缎铺老板的暗室里,半夜就出来觅食洗漱,导致这一片闹鬼传言越演越烈。她有银钱,暗室里有那男人的钱财,她白天也会去买东西,租客半夜听到奇怪的动静当然害怕。

第二个租房的女儿突然学会了苏绣,当然是有了一个“女鬼”朋友,教她的。第三家就是听到动静跑了,人都是怕未知的东西,反正只是房租,命比较重要。

门外传出一声,是薛惠林的声音,她看见人齐齐望着她,“是这样,饭菜都做好了,我来叫你们,不是故意来听的,你们说话声有点大。”

温缜看向柳静,“一起去吃点?”

她咬咬唇,“好。”

柳静能扮鬼是因为真的很鬼气森森,她一身白衣,披着深长黑发,又瘦得仿佛快挂了,眼睛的黑眼圈很重。

她进来吓了孩子们一跳,薛惠林给她搬了个凳子,温立有点懵,说话都打着颤,“这,这位是?”

薛惠林拍了拍他,“话那么多干什么,吃饭。”

薛惠林给柳静勺了碗汤,“你太久没吃主食的话,今天先喝点汤,吃点菜,明早喝点粥把肠胃养回来,就不会这么瘦了。”

柳静接过,看了看她,“谢谢婶婶。”

“行了,坐下吃吧。”

狄越坐温缜旁边,一言不发,这租个房子都能碰见这些槽心事。

最后薛惠林给柳静在前面铺子里,匀出一间房给她睡,搬了张床过去,几个男人帮忙安装,把床垫被襦一铺,就成了。

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外人,不可能放心让人睡家里,那么多孩子呢。还好前面的铺子与后面的院子有门闩,这样可以隔开来。

大家洗漱完就各回各房睡了,茜茜打着哈欠跟爹爹道晚安。

“晚安,茜茜。”

“晚安,爹爹。”

温缜洗了澡躺下,狄越洗完澡一身亵衣,他俩衣物很单薄,还天天死抱一块,而温缜居然无动于衷。狄越边收拾衣物边开始他的吐槽,“说吧,你是不是不行了?咱们不要讳疾忌医,这种大事还是得看看大夫。”

温缜:???

谁不行了!

温缜和着窗外月色与他目光对上,瑟瑟夜风里,他磨着牙风雨欲来。

温缜掀被起床,握着他肩膀的手猛地将他推压在桌上,对上他惊疑神色,温缜哼了一身,让他因失去落脚点而高抬,让他只能腿缠腰上,立在桌前,欺身与他对上,眼中神色灼灼。

狄越两手攥上他的衣襟,中衣单薄,又用凉水冲的澡,温缜身体的热意拢着他,将他压下去的欲望又升起来。

“怎么,温秀才病好了?”

这话压着音,就着这姿势将他拉下,附耳上去,只在两人之间回荡着余音。

温缜冷哼,老虎不发威就拿他当病猫!

晚风拂散他俩未束紧的发丝,温缜于木墩桌上扯开他亵衣,随衣襟散开,狄越因双腿蜷夹在他腰腹,眉眼现着羞耻神色,温缜居高临下望着他,指腹探入衣襟抚上他腰腹,光裸肌肤在手底触感温热。

(好了,拉灯,总之,他力破不行的不实谣言。)

他俩昨晚胡闹了许久,白天依旧睡得很香,然后自然醒的时候发现外面日上三竿,卧槽,温缜猛的起床,他俩快速洗漱,看了看天色,也不吃早饭了,快速往书院去,夫子已经在讲课了。

看他慌慌张张,“你怎么现在才来?”

温缜面不改色,“路上遇一老者摔倒,扶其去医馆,耽误了时间。”

夫子哼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编的理由能有点新意,迟到就要受罚,伸出手来,”戒尺规重重打了三下,“进去吧。”

“谢夫子。”

温缜的手掌心红通一片,没有闹钟太难了,袁三在后头戳了戳他,温缜拒绝回应,虞忌递给他一瓶跌打损伤药酒,温缜拒绝,他不能再丢第二次人。

待中午下课后,袁三看他这德性,“昨晚胡闹过头起不来了吧。”

温缜瞥了他一眼,“袁公子,不要以己度人,我岂是你这等声色犬马之人?”

说完他与虞忌刘永崔九一起去吃饭,袁三看着他们的背影,磨牙,难道他温缜是什么好东西吗?

等等,为什么他们一起走而不等他?

孤立?!

他袁三公子在书院竟然惨遭霸凌,真是岂有此理!

很多普通富二代凑过来,开始捧袁三臭脚,袁三看着他们,挥开,直接走了,心里暗骂,“晦气!”

他怎么那么惨,吴琮不理他,与他恩断义绝就算了,书院还被孤立!

麻绳只挑细处断,磨难只朝他一人来!

温缜看着走过来的狄越,然后就抱着他腰,开始诉苦,“我今天都被夫子用戒尺打了三下。”

狄越:“那我去帮你打回来?”

“那倒也不用。”

其他三人看着他们狗男男的样,虞忌与刘永将他们扯开,虞忌看了看四周,“你俩回家抱去,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万一被夫子看见,还要不要前程了?”

说的好对,但他们在家里偷感更重。

他们五个去了崔家食堂,自成一桌,崔元宝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狄越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怕考试?”

书院考试很勤,免得学子们到了考场紧张。

崔元宝胖脸上显出愁来,“我爹说我的算数再考不好,就断了我的零花钱。”

温缜不以为然,“不就是零花钱吗?硬气点,怼回去。”

“一个月一百两。”

温缜:是他打扰了。

温缜往后椅一靠,“不是,你和袁三的货币价值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我租那么大的宅子一年也才六两耶!”

崔元宝也对这个钱表示震惊,“你怎么能节俭成这样,要不我借你点。”

温缜开始仇富,一两一银给穷人家都能开销一年了。“去去去,我们这叫正常花销。你爹做什么生意的?”

第30章 宅中鬼(五) 还想抢朕的钱—……

崔元宝想了想, “我爹什么都做,他主要是与洋人打交道,什么葡萄牙,西班牙, 近的还有暹罗那边, 丝绸与陶瓷, 茶最吃香了,我家的船队在海上每年给海军交不少银子的, 不过我爹准备将生意往江南本地走了,外面现在有是非。”

好家伙,你家只称扶风县首富实在是太低调了。温缜对海贸挺好奇,这个时代光瓷器的海贸利润可达800%,成为其中一环, 这可比毒品利润还高, “为什么转移啊?”

崔元宝想了想他爹的忙, “不行, 我爹脾气越来越暴躁, 上交的钱越来越多了, 而且那些洋人开始搞事,尤其是日本葡萄牙,一直偷偷往江南这边搞事,我们船上每次要翻来覆去检查。”

温缜想了想, “日本不是大明朝贡国吗?”

崔九也是愣了愣, “永乐时候是的, 他们姿态可乖顺了,这几年就开始变倭寇了,大明外敌太多, 没空管他们,听上面的意思好像要开始海禁了。永乐大帝将北元驱逐后,我们的外敌主要是鞑子与瓦剌,他们才是心腹之患,海运上的恶心,但也只是恶心,还有朝鲜拦着,成不了事,打起来战场也不会波及到大明。”

温缜点头,这个时候大明确实主要敌人是瓦剌,天子都马上要去留学了,大明一下子变得极为虚弱,所有强敌小国都围上来,要来分食这个轰然摔了一跤的庞然大物,它的边角都够那些东西饱餐得消化不良了。

于谦就是此时站了出来。

大明律法其实是没有什么大毛病的,甚至律法对于幼儿,对于妇女,都是站在弱势群体一边的,比如柳静的姐姐,去告官,那绣坊老板就处以绞刑。

可坏就坏在大明是人治,哪怕官员公正,但民间的流言蜚语也能杀人,要是遇见官员没有升迁欲望,只想捞钱的,就完了,律法成了他们索贿的工具。

官商勾结就会开始。

不要信什么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从古至今,有良心的就富不起来,因为安分,不会钻营。而穷人因为占大多数,这么庞大的基数,生存环境又难,肯定有不法之徒,他们往往不会钻律法漏洞,行凶做恶法律一捕一个准,逃都逃不开。

柳静躲在那宅子里也是因为,她一旦暴露,那绸缎铺老板的仇人首当其冲就是她,这都不用想,所以只能当自己死了,于是案子变成恐怖故事。去外地她没爹没娘,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更废。

而鸦片是新来的物种,大明没有任何防范,蛊与毒都是直接出人命的,鸦片不是,人好好的活着,在烟里吞云吐雾罢了。这东西又能上瘾,就成了江湖人控制门人的好东西。青楼与其他暗地里的虫就盯上了这玩意,开始扩散开来,等他们扩散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晚了。

朝庭不怕对上这些虫鼠,但个体的官员怕,个体不敢掀桌,就默契当没看到,这东西利益可就太大了。到了近代鸦片战争,林则徐不畏生死出头,说出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虎门硝烟之后,鸦片才被明令禁止,而他也被革职流放,死于流放地。

舍身取义向来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而用鸦片来交易办事的,是小人中的小人。

大明的外部强敌环伺,内部也问题重重,这朝庭虽烂,但也实实在在办着事,没让外敌与海寇欺辱上门,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能臣悍臣。

朱元璋的《皇明祖训》明确规定,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朱棣又迁到北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个就成了大明外交的底线,毕竟到了万历的时候,甚至输日本,日本要求大明赔款,贫穷的大明跳起来给他扇回去。

什么玩意,还想抢朕的钱——

他们聊着,小二端着菜上来了,等人摆好菜退出去,刘永插话,“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别说那么多。朝政事不许乱谈论,我们连举人的名份都没有,过了乡试,再谈这些个事。”

虞忌想了想,“其实还好,说外敌罢了,天下谁不恶心倭寇与瓦剌,只是不要议论内政就好,”然后他压低了声音,“主要是东厂与锦衣卫。”

刘永敲了敲碗,“他们好歹就聊聊海,你是真不怕死啊,越不能说什么就越说,吃饭都堵不上你嘴。”

虞忌闭嘴,他们开始变得安静吃东西,然后刘永才岔开了话题,“你家住得怎么样?闹没闹鬼?”

温缜摇摇头,“没有,宅子挺好的,住的还不错,格局什么也舒服。前几天下游的几个县遭了灾,也不知道上面处理了没有。”

刘永并不担心,“放心吧,要是没处理,江南这边全是灾民了,早扩散了,灾民还会原地等死不成?肯定是上面有人下来了。”

虞忌有内部消息,“对,听说银子被盗了,京城于尚书亲自下来了,他是个清官,人人都喊他大老爷,灾民也就继续在那看着于尚书带人疏通河道,能不离乡就不离乡,流民哪是好当的?”

温缜听到这扒了一口饭,心里舒畅不少,“元宝,你家厨子做的饭菜真不赖,怪不得你圆滚滚的。”

刘永听着手顿了顿,然后看了看崔九,吃饭都不香了。

虞忌瞥他一眼,“你咋了?”

刘永吃了一半就擦擦嘴,“我想到我得减肥了,胖起来哪有文士清瞿的样子。”

虞忌呵呵,“放心吧,你站温兄身边,旁人不会在意你是瘦是胖的。”

刘永开始怒视这个看脸的世道,“他长再好看也是个废的。”

死断袖,没竞争压力!

温缜懒得与他们扯,狄越已经干饭干完了,一群人吃饭不积极,聊这些有的没的,脑子有问题。

狄越看了看温缜,“今天下午是武课,练箭术,你要不要学?”

温缜:“这个我会!”

他准头可好了!他还会用大明的红衣大炮,他以后材料够了,手槎个枪出来。

狄越看他,“你会?那会骑马吗?”

温缜想了想,“骑着不跑,骑着走算吗?”

“呵呵,你怎么不牵着走呢?”

狄越精准吐槽后,让其他人都笑了,刘永哈哈大笑,“骑着走,温兄,你怎么不背着马走呢?”

狄越想了想,“过几天有休沐,我们去马市买马,我教你骑。”

温缜点头,“成!”

刘永看着暴富的温缜,“说好一起当穷书生,怎么你都开始买宝马了。”

温缜拍了拍他肩,“我的钱不必建房娶媳妇,你买这些没用,你天天呆着书院,赶紧考上,就什么都有了。”

说的也是,刘永觉得自己还是正常人,他还是要娶妻生子,夫妻恩爱的,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意思?书院看这些玩意他都看吐了。

然后温缜拉着狄越去练武堂,今天起得晚,中午也不必休息了,反正等会儿也是这边集合。

狄越想了想,“过几天咱们去找人,做一件兵器,给你防身,你想要什么?”

“也要一把剑吧,正好跟你学学剑招。”

狄越点点头,“可以,正好江湖上我有相熟的铸剑师。”

温缜闻言,眼睛一亮,“你认识哪个铸剑师?”

狄越嘴角微扬,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江南寒铁手莫五爷,早年欠我一条命。”

温缜想了想剧情,“就是那个铸出秋水剑的莫五爷?”

狄越对他刮目相看,“你一个书生怎么知道江湖事的?”

“我听书啊,那些说书人就爱说些江湖事,听多了就知道了。”

狄越点点头,“是他,正好他那有好材料,去找他买两把剑不是问题。”

“两把?”

狄越点头,“我早上起来看见,你女儿在摸我的寒霜剑,他铸剑要排队的,等他铸完了,茜茜也能拿到剑了。”

温缜想了想,“这要排多久?”

“放心吧,你的不用多久,直接去拿一把就好了,定制的就要慢一些,我有天外陨铁,用那个得很久,刚好给茜茜,你女儿还挺识货,还知道盯上寒霜剑。她根骨也好,一看就是个练武奇才。”

温缜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叫我的直接拿一把就好了,我的怎么能这般随便!”

狄越想了想,便哄他,“放心吧,莫五爷的剑,随便一把也比其他人的好,削铁如泥是基础,够你用了。”

“那也成!”

狄越说到江湖也很高兴,那个地方就是,掺和进去很烦,但是在外面看戏就很快乐,恩怨情仇听着还是很有故事感的。

“等以后你这个德行,在官场混不下去了,我就带你游历江湖。”

温缜也笑得开心,“成,江河湖海,自有留人地。”

“嗯!”他重重点头,一看温缜这德性,以后上去了也是被贬官再贬官的样,他不会赚弃的,大不了就去偏远地方。

温缜拉着他的手,他们在书院里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只是没人点破。大明男风盛行,只要不犯法,没人管他们。

等下午他练了一身汗回家的时候,柳静像变了个人,虽然还是很瘦,看着吓人,但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服,头发也编了麻花辫,看着有人气多了。

她跟在薛惠林后面帮忙,手脚很久没干活,有些笨拙。她看见温缜回来了,有些局促,温缜对于这宅院租一送一的“女鬼”也不知道怎么办,放家里有点吓人,送出去又很不人道。

最后柳静过来找他,“温秀才。”

“呃,有事吗?”

柳静想了想,“你要去铺子下的暗室看一看吗?”

温缜想了想,“行!”

他拉着狄越一起,跟在柳静的后面,他们拿着蜡烛,这暗室要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