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淑媛携清梦回到自个儿宫中时,天色早已黑透。
刚踏入殿中,清禾便满脸忧色迎了出来,小心扶着德淑媛在主位坐下。
甫一落座,德淑媛连茶都未来得及饮,便问道:“昭宁可睡下了?”
清禾微微欠身:“回娘娘,公主用了晚膳便歇下了,如今睡得正香。”
德淑媛微微颔首,这才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一旁,清梦来回觑着清禾同德淑媛的面色,有些欲言又止。
德淑媛淡淡扫她一眼,温声道:“有话便说。”
清梦左右看了看,才上前行礼道:“娘娘,如今容淑媛这般得宠,又怀上了皇嗣。”
“这腹中若是个皇子还好,若是个公主只怕往后圣上心中更加没了咱们公主的位置。”
她抬眸觑了德淑媛一眼,见她脸上未有愠色,才继续道:“如今宫中娘娘位分不低,又有大皇子和昭宁公主傍身,为何不能争一争那上头的位置。”
清梦这话并未挑明,可在座之人皆明白她言下之意。
闻言,德淑媛勾了勾唇,转眸睨着清禾:“你也是这般想的?”
见德淑媛并不搭理自己,反倒问起了清禾,清梦心中一酸。
在钟粹宫,娘娘最信任的惯来是清禾,分明那清禾循规蹈矩,半点不如她机灵。
果然,清禾闻言当即露出些不赞成的表情,轻声道:“娘娘,眼下咱们钟粹宫虽说不是风头正盛,却也无人敢欺。”
“非是奴婢妄自菲薄,大皇子与那位置,实在是”
“眼下咱们同容淑媛交好,将来无论如何,咱们娘娘都不会差了去,可若是非要去搏那位置,只怕是”
清禾话中满满的不赞成,听在清梦耳中便似跟她唱对台戏一般。
清梦当即便不甘道:“清禾姐姐你惯来谨慎,只是这回未免有些谨慎过了头。”
“若是容淑媛的孩子保不住,那这宫中,岂不是咱们大皇子一枝独秀。”
“放肆!”德淑媛面色一冷,冲清梦怒道:“本宫看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圣上对容淑媛的情分难道她看不出来么,如今想要动容淑媛和她腹中孩儿的无异于是在找死。
德淑媛微微眯了眯眸子,见清梦仍是一脸不服气,冷声道:“去外头院中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清梦愕然,德淑媛惯来是个好脾性的,自己又是她身边的大宫女。
平日里别说是受罚了,便是一句重话也难得听见。
见清梦依旧愣在原处,德淑媛眸中怒意更甚:“还不快去,是等着本宫亲自请你么?”
清梦心头一惊,连忙规规矩矩去了外头跪着。
内室中,德淑媛缓缓收了怒意,一手捏了捏额角,才吩咐清禾道:“这些日子你且看着清梦些,容淑媛那儿,是万万动不得的。”
若是她看的没错,这位容淑媛,说不得便是将来走的最远的人。
清禾惯来稳妥,闻言当即应了下来。
德淑媛这才放心,起身去了内室中瞧昭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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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盛殿的灯火燃了一夜,至天亮时,景家叔侄才面色难看地退了出来。
刚出乾盛殿,景随安便忍不住道:“圣上分明便是”
话未说完,就被景都郁一个眼神止住。
待出了宫门,景都郁才道:“叔父对殊棠未免有些太过纵容,如今竟是连皇嗣都敢下手,一次两次,圣上尚能容忍,可次数多了呢?”
他拧眉望向景随安:“若是叔父再这般纵容下去,只怕会酿成大错。”
景随安却不这样认为,他眉头一拧,瓮声瓮气道:“都郁,你何时变得这般瞻前顾后了。”
“咱们二人在战
场上浴血杀敌,豁出命去替圣上征战,为的不就是殊棠能在后宫中好过些么?”
“那容淑媛不过浣衣局的婢子出身,她生下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
说及此,景随安甚至道出了对裴玄祁的不满:“要我说,这圣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不过是动了胎气,便将人抬到了淑媛,这般恩宠,也不知平日里殊棠受了多少委屈。”
听景随安越说越过分,景都郁忍不住道:“叔父!殊棠的性子你还能不知道么?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何曾有别人欺负她的?”
“容淑媛的出身再差,她腹中的孩儿也是圣上的孩儿,尊贵无比。”
“我知您将殊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只是景家上下如此多人,难不成都要被殊棠牵连。”
“圣上如今的态度已经明了,殊棠若再一意孤行,只怕你我将战功全都拿出去,也救不了她的命。”
景随安半个字都未听进去,他嗤笑一声,双手环抱胸前:“我当你怎么成了个缩头乌龟,想来又是你那媳妇儿在你跟前说了什么吧。”
他面色一凛,鹰眸中射出几丝锐光:“她惯来看不惯殊棠,自然日日在你身边吹耳旁风,只是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亲生妹妹,莫要真叫殊棠寒了心。”
景都郁被他这话气的一笑,话不投机半句多,抬脚便往前走去。
宫门侧旁,有躬着的身影飞快窜了出去。
乾盛殿中。
裴玄祁垂眸掩住眼中神色,才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盯着案上的折子瞧了半晌,裴玄祁才轻笑一声。
景随安,是留不得了。
他微微侧眸,冲江尘吩咐道:“传宋禾眠、沈岚庭、萧钰三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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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阁
蕴玉倚在榻上,正低眸叉着果子吃。
在她跟前,坐了林承徽和薛容华二人陪她说话。
虽说圣上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打搅蕴玉静养,可这二人是没这限制的。
三人说着话,青梧忽地面色古怪地从外间踏进来,手中还捏着封信。
见蕴玉抬眸望来,青梧欠了欠身道:“启禀娘娘,锦华宫送了信来。”
锦华宫?
三人对视一眼,薛容华从青梧手中接过信笺,拆开一目十行地念了。
听罢,三人面面相觑。
林承徽道:“她这是发什么癫?”
信中内容无非便是,那些宫人虽说同自己没甚干系,到底也是她阿兄军中之人,因着这番缘故,梅妃诚心朝蕴玉道歉。
蕴玉垂眸,一手缓缓挪至自己腹前。
那里,她的孩儿险些便没了。
见她神色冷凝,薛容华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做给圣上看的。”
闻言,蕴玉淡淡抬眸,冲一旁的藏珠道:“扔出去。”
林承徽附和道:“就是,放在殿中没得染了晦气。”
藏珠连忙将信接了往外扔。
林承徽哼了哼:“这般恶心人的事儿,也就她做的出来。”
薛容华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敢这般行事,仗的不就是家中叔父与兄长么?”
说及此,便见林承徽嘿嘿一笑,眼珠一转道:“说起此事,妹妹还有一个好消息不曾同二位姐姐说。”
蕴玉眨了眨眼,同薛容华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将目光落在林承徽面上。
林承徽勾了勾唇,颇为傲然道:“还记得宫宴那日么?”
“景随安的夫人虞穗礼,听闻她本就不喜景随安,乃是他用强权迫来的。”
“那日我瞅了空子,趁她更衣时,特意跟了上去。”
薛容华抬眸:“然后呢?”
“正好听见虞穗礼同她父亲虞中杉密谈。”
“虞中杉此人,为人极为正直,对景随安诸多僭越之举格外不满,只是碍于虞穗礼,投鼠忌器。”
“只是景随安入京以来,行为愈发嚣张,简直是自寻死路。”
“虞氏父女二人皆怕牵连到对方,因此想要先一步搜集景随安收受贿赂的证据,大义灭亲。”
说及此处,林承徽勾了勾唇。
“这样好的事儿,我自然不吝多帮上一棒。”
徐容华侧眸望去,便见林承徽偷笑道:“我对他二人说,圣上跟前的亲信,抚远侯宋禾眠,许是能帮到他们。”
薛容华听了只觉不可思议:“虞大人信你了?”
“他们信不信我不知道。”林承徽撇了撇嘴:“只是若我是虞中杉的话,定然是要赌一赌的。”
蕴玉垂眸,指尖在锦被上打着圈儿:“既然如此,那不如再替她添上一把火。”
徐容华似有所感,转眸望向蕴玉。
便听她笑道:“圣上如今将梅妃禁足,不就是因为没有当场找到梅妃害我的铁证么,若是梅妃再犯宫规呢?”
林承徽愕然:“梅妃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吧。”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上,若她是梅妃,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怎会再次出手。
不料蕴玉却是一笑:“并非只有害人才叫做触犯宫规,私通内廷,同样是死罪!”
薛容华会意:“你是要她主动联系景随安?”
宫中朝外头递信这种事儿,向来可大可小。
平日里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若真被抓个正着那便得看圣上的意思了。
蕴玉眸色一冷,淡声道:“既然是罪人之身禁足,那平日的吃穿用度,自然比不得先前。”
徐容华同林承徽对视一眼,皆明白蕴玉话中之意。
便听她轻声道:“藏珠,你替我将圣上赏赐的蜜瓜,送些去钟粹宫,就说是给昭宁公主尝尝。”
翌日,刚过午膳时分,就听锦华宫中碎了不少东西。
消息传到风华阁时,蕴玉正缓缓搅着药膳,闻言只轻笑道:“如今宫中开销甚大,每处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梅妃娘娘既然不喜那些东西,倒也不必送去了。”
“既然梅妃娘娘尚有这般大的力气,想必是原先的吃食送的太好了,吩咐御膳房,叫他们送些清淡的去。”
第127章 罪证晚膳时分,锦华宫……
晚膳时分,锦华宫
梅妃看着眼前稀得只剩几颗米的粥并一碟焉嗒嗒的青菜,气的恨不得原地厥过去。
“本宫还没死呢!御膳房就敢拿这些东西过来,真当本宫出不去了么!”
说着,她一时气上头了,双手捏住桌边便想狠狠一掀,却被红翡连忙止住:“娘娘,您这都一天没吃饭了,多少也要用些!”
“用些?你瞧瞧这些东西,哪样是能入口的?本宫是被圣上禁足不假,可也轮不到御膳房这般慢待本宫!”
说着,梅妃怒气冲冲便要往外走,刚至殿门口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
梅妃凤眼一眯,冷声道:“让开!本宫要见圣上!”
两名宫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道:“娘娘,圣上说了,不许您出去。”
“放肆!你没瞧见御膳房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么!本宫要见圣上!”梅妃抬脚便要朝外走,却听两名侍卫手中刀剑铮地一声。
见二人分毫不让,梅妃一时怒极:“好好好,你们真是好。”
“今日之耻,本宫记住了,待来日本宫出去,头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说罢,梅妃狠狠一甩袖,转身回了内室。
刚一进去,便将桌上的膳食狠狠推至地上,盘盏碎了一地。
红翡瞧着心疼,却也不敢再劝,只盘算着还有什么茶盏可拿出来用。
梅妃侧身坐在桌边,一双眸子气的泛红,眼中尽是清泪。
她自小便受家中宠爱,就是没入宫前,也未受过这般大的侮辱。
见状,红翡心中一叹,上前劝道:“娘娘,圣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您再闹起来,只怕圣上会更加不悦,不如您先用些东西,好歹身子要紧。”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油包,里面放着几个素包子。
梅妃扭头望去,眸中登时厉色浮现,终是强忍住,冷笑一声:“这才几日,竟是过得连狗都
不如了。”
许是实在太饿,又许是那包子瞧着尚能入口。
梅妃垂眸拿了一个,刚咬一口,便狠狠摔在地上:“滚!都给本宫滚!”
红翡脸色一变,眸中浮上些心疼。
就连这些包子,也是她在御膳房求了好一会儿才通嬷嬷拿的,主子就这么糟蹋了。
红翡抿了抿唇,蹲下身去一个个将包子捡了起来。
恰逢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便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快步上前,冲门口的侍卫轻声道:“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奴婢前来给梅妃娘娘送饭。”
左边的侍卫当即伸出剑去,横眉道:“送饭?这饭不是刚才送过么?”
那宫人低着头一笑,朝二人手中各塞了一枚银锭子,赔笑道:“我家主子同梅妃娘娘向来交好,这才还请两位大哥通融。”
两人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对视一眼,挥手道:“行行行,进去吧,快去快回啊!”
闻言,那宫人连忙小跑进了殿中。
待走至梅妃跟前,才缓缓将头上的斗篷揭开。
“是你?”梅妃眸色一凛:“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伊昭容。
听闻梅妃问话,伊昭容不慌不忙,先将手中匣子放下,从中取出几碟子好菜并一碗碧玉粳米饭,笑吟吟道:“想来梅妃娘娘今儿个一天都不曾用膳,不若先用些东西?”
梅妃张口便想拒绝,可鼻尖一嗅到饭菜的香气,肚子便忍不住叫了一声。
到底抵不过腹中饥饿,梅妃没好气地坐了下去,伸手夹了菜便往口中塞去。
见状,伊昭容眸中闪过一丝嫌弃,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
瞧着梅妃吃的差不多了,伊昭容才道:“瞧着娘娘如今,妾不免想到昔日娘娘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高高在上,怎得如今”
梅妃手中玉箸一顿,侧眸冷眼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奚落本宫的么?”
伊昭容满脸愕然:“娘娘怎会如此想妾,妾不过是心疼娘娘。”
她面露惋惜:“别说是娘娘您,便是曾经的仪妃娘娘,对上那位容淑媛,也不曾讨到半点好处。”
梅妃拧眉:“你什么意思?”
“娘娘不知么?”伊昭容杏眸圆睁,扫了眼地上的残渣:“御膳房敢送这样的东西来,皆是有人在背后授意。”
“如今风华阁那位风头正盛,圣上为着她杀了多少宫中的宫人,她透出意思来了,谁敢忤逆,您说是不是?”
梅妃眼皮一动,唇角冷冷一翘,抬眸盯着伊昭容道:“你今日的目的就是这个?”
“想要本宫帮你对付风华阁那位?那你只怕是找错人了。”
“本宫如今连锦华宫都出不去,可半点帮不上你。”
不料伊昭容却是温柔一笑:“娘娘说笑了,妾今夜过来,不过是看不惯那位的行事,加上心疼娘娘罢了。”
“如今见娘娘用完晚膳,妾心中便安稳不少。”
她一顿,幽幽叹道:“如今她那做派,倒是同前朝那些个妖妃有何两样,蛊惑圣上残杀宫人,这样的人,竟也能将娘娘您欺辱到如今这个地步。”
话音甫落,伊昭容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一般,捂着唇道:“瞧妾,一时兴起,竟是失言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亲自将碗碟装回匣子中,朝梅妃欠了欠身便要告辞。
只是转身时,伊昭容忽然一笑,冲梅妃道:“妾来时见锦华宫围了一圈宫人,真是连半只蚊子也飞不出去,真真的守卫森严。”
她顿了顿,似是担忧梅妃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补充道:“妾过两日再来探望娘娘,若是娘娘有何事要办,尽管吩咐妾。”
伊昭容走后,梅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阵冷笑。
红翡蹙眉,低声唤道:“娘娘,伊昭容这是”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想叫本宫帮着她对付那贱婢罢了。”梅妃冷笑一声:“这些年同楚氏斗的天昏地暗,原来她才是那个不叫的狗。”
“只是想要渔翁得利,她未免也想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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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锦华宫外,有宫人快步往风华阁去。
蕴玉本躺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眸子道:“可看清楚是谁了?”
藏珠缓缓摇头:“青音害怕打草惊蛇,见那人出来便急急回来报信了,并未敢跟上去。”
蕴玉眯了眯眸子:“继续盯着,这宫中的牛鬼蛇神还真是不少。”
藏珠颔首,低声道:“娘娘可怀疑是谁?”
“还能是谁,左右不过那几个人,不过”她指尖捏了捏身下的锦被,忽然道:“你且寻个新的过的,去伊昭容那头盯着。”
“娘娘怀疑是?”
蕴玉点点头,眼底微光闪动。
她可没忘了,薛容华先前被韩修容陷害一事,里头瞧着便有伊昭容的手笔。
若说这宫中谁最让她忌惮,还真非伊昭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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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乾盛殿
宋禾眠躬身立于殿下,一手将证据呈于江尘手中,冲裴玄祁道:“圣上,景随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证据都在这儿了。”
裴玄祁从江尘手中接过东西,一页页翻了过去,面色愈发凝重。
“这其中可有景都郁的手笔?”他淡声道。
宋禾眠摇头:“景都郁瞧着是个安分的,景随安出入的官员府中,皆不曾查出与景都郁有什么牵连,只是”
他犹豫道:“二人到底是叔侄,便是没有牵连,也有着血缘在。”
“若是圣上处置了景随安,难免景都郁会心有怨怼。”
若是依着他的意思,景都郁此人,自然是不该再用了。
萧钰却不这样想,他颇为不赞成道:“启禀圣上,目前来看,景都郁并未参与景随安的私事,若一概论处的话,只怕有失公允。”
“若因此便停用一人,岂非让旁人寒心?朝中之事,本当一事论一事。”
说着他又道:“此次不少证据乃是虞家呈上,虞家请求,在处置景随安时,能放虞穗礼合离归家。”
提及此事,宋禾眠也难得附和道:“虞家上下忠直清廉,不愿与贪官为戚,虞穗礼性子刚直,与景随安成婚十年,至今已忍无可忍,虞家所求,不算过分。”
裴玄祁点头:“虞家忠心耿耿,是个好的,此事朕准了。”
下方,宋禾眠心中微叹,萧钰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一板一眼,这朝中能用之人何其多,便是景都郁不曾犯事,有这么个叔父,仕途也该到头了。
上方,裴玄祁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证据,一根指节慢慢敲着御案。
“宋禾眠,萧钰。”
“臣在。”二人齐声道。
“明日早朝,你二人可将此事当众禀来,朕会将景随安暂交慎刑司,为免景氏二人狗急跳墙,朕会吩咐沈岚庭领禁军戍守乾盛殿,你二人到时见机行事。”
“是!”
**
翌日,蕴玉刚用了早膳,正在软榻上听青梧给她念话本子。
如今她胎像稳固了些,也能下床走走,不必闷在榻上。
便见藏珠满脸喜意踏了进来,至蕴玉跟前俯身低语:“娘娘,乾盛殿方才传来消息,说是镇国大将军景随安,结党营私,今早已被下狱,暂由刑部审问。”
“哦?”蕴玉挑了挑眉,倒是比她想象的快。
“景都郁呢?”
藏珠摇头:“听闻不曾牵连到景都郁。”
“如此倒也正常。”蕴玉语气缓慢,景都郁若真未参与景随安那起子事,圣上不一定会动他,只是景都郁若还想好好当他的大将军,那定然是不能了。
思及此,蕴玉勾了勾唇角:“梅妃可知道了?”
藏珠抿唇:“梅妃尚在禁足,想来无从得知。”
蕴玉指尖叩了叩扶手:“那便想法子让她知道。”
第128章 梅落午膳时分,御膳房的……
午膳时分,御膳房的宫女初月小心翼翼提了膳食进锦华宫。
刚踏入殿内,初月依着规矩朝梅妃行了个礼。
她一抬眸,眼中便浮上一丝怔愣。
原因无它,面前这人,还是那个曾经风姿绰约的梅妃娘娘么?
被禁足的时日长了,梅妃心中似乎也没了裴玄祁一定会来看她的那股子笃定,整个人只穿了一身素色的寝衣,面上未施粉黛,瞧着憔悴极了。
便是见初月拎着膳食过来,梅妃也不过恹恹抬了抬眼皮。
总归不过是些磋磨人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未听见梅妃出声,初月掀开匣子,同红翡一道将食匣中温着的菜往外放。
一碟胭脂鹅脯,一碟松米芙蓉蛋,一碟八宝荷叶鸡,几碟爽口小菜,最后还有一盏燕窝百合羹。
见状,红翡面色一喜,冲梅妃道:“娘娘,您这些日子都未好好用膳,今儿个总该用一些了。”
上方,梅妃闻言朝桌上扫了一眼,眸光一滞,蹙眉看向初月:“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初月一怔,只乖顺道:“回娘娘的话,是御膳房的嬷嬷吩咐的。”
她也不知平日里送的是什么饭菜,只以为梅妃不满意,将头低的更低。
梅妃缓缓眨了眨眼,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叩。
不是伊昭容,那能做出这般吩咐的,无非是风华阁那位,只是她会这般好心?
梅妃心中转过几瞬,忽地抬眸道:“这些日子,可有何事发生?”
听得梅妃这般问,初月眸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飞快想起了同这位梅妃娘娘有关的消息。
上位,自打问出那话后,梅妃便一直盯着初月的神情,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怜悯。
一股凉意忽然袭上后背,梅妃隐在袖下的手狠狠一攥。
她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一个奴婢同情的。
梅妃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害怕,面上仍旧强装镇定,凝声道:“可是与两位大将军有关?”
初月抿了抿唇,也没多想,便将景随安被下狱之事和盘托出。
见梅妃面色难看的紧,初月道:“娘娘放心,圣上并未因此迁怒您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梅妃凌厉的眉眼望来。
初月心下一惊,只得将头低的愈深。
梅妃自主位站起,朝着初月一步步走来,至她面前停下脚步,缓身蹲下。
“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本宫没了叔父做依仗,便可任人捏扁搓圆了?”
“娘娘,奴婢奴婢没”
“啪!”
初月话未说完,便被梅妃打的头一偏,整个身子登时僵在原处。
梅妃这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初月,冷声道:“便是叔父失势,本宫也还有阿兄在,也还是宫中正经的梅妃,就凭你一个奴婢,凭什么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本宫。”
初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面上被掌掴之处飞快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只是位卑言轻,她也不敢动作,只能乖乖跪在原处。
好在梅妃没了心情同她计较,只撇了她一眼便道:“滚出去。”
初月如梦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连食匣也顾不得拿。
屋内,梅妃面色白的像纸,初月走后,她身上那股子虚张声势的气势骤然便颓了下来。
红翡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梅妃,低声劝道:“娘娘,那宫女说的也不一定”
话未说完,便见梅妃冷冷一个眼神剜来
“不一定?若真是假的,你以为她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同情本宫?呵——”
“结党营私,这朝中有来往的大臣如过江之鲫,怎得偏生就抓了叔父一人。”
红翡不敢作声,生怕触怒了梅妃。
自禁足以来,梅妃种种行径,真是愈发癫狂。
过了半瞬,便见梅妃幽幽抬眸,冲红翡道:“你去拿纸笔来。”
红翡一怔,终是忍不住道:“娘娘,外头那么多侍卫守着,您便是想要给将军写信,也”
“怕什么?”梅妃冷冷扯了扯唇:“不是还有人上赶着要替咱们送信么?”
话落,红翡知她意已决,也不敢多劝,只得哀叹一声转身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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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一处宫室内,宫装女子正半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小憩。
有宫人匆匆踏入,周身带入的冷气驱散了些内室中的沉闷。
回雪小心敲了敲屏风,待伊昭容睁眼才道:“娘娘,锦华宫前的灯笼换了。”
“哦?”伊昭容勾了勾唇:“本主还以为她能捱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
她轻嗤一声:“看来这么些年过来,她那脑子也没点儿长进。”
话落,伊昭容才对立于一旁的逐月道:“去取件你的衣裳来,待会儿本宫出去后,你定要守好宫中,不得叫任何人出入。”
逐月颔首:“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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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宫中内室。
伊昭容掀开兜头的披风后,冲梅妃微微一笑:“不愧是梅妃娘娘,果然杀伐果断。”
梅妃闻声,斜睨了她一眼:“你少在这儿装好人,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想借本宫之手除去风华阁那贱婢,未免想的太好了些。”
伊昭容闻言却不恼,照旧温声道:“娘娘既已明白我心思,若是不愿,还叫我来做什么?”
“本宫不过是提醒你罢了。”梅妃微微偏头,一旁的红翡会意将信送出。
伊昭容侧眸,挑了挑眉。
便听梅妃轻讽道:“你想法子将这封信送去我阿兄那儿,明日早朝上,便会有御史参容淑媛妖颜惑主,搅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
“只是到时能不能将她彻底拉下,可就要看你的了。”
伊昭容低低一笑:“这是自然,娘娘放心。”
见梅妃面色冷凝,伊昭容笑道:“娘娘无需担忧,若是事成,您没了眼中钉肉中刺,便是不成,圣上一向怜香惜玉,也不会罚到您头上不是。”
梅妃轻哼一声,面上神色却缓和了不少:“既然知道,便快退下吧。”
伊昭容转身离去,心中却冷笑一声,梅妃呐,还真是蠢的可怜。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伊昭容走在夜色中,只觉清爽极了。
她扶着回雪的手顺着小径返回,心中盘算着如何再添上一把火。
却听身旁回雪小声道:“主子,您瞧。”
伊昭容眯了眯眸子,前方一行宫人提灯而来,为首的正是风华阁的大宫女青梧。
见状,伊昭容脚步微顿,立在原处。
对面,青梧领着人上前,朝伊昭容行了一礼后才道:“见过伊昭容,容淑媛吩咐奴婢们,来您手上取件东西,说是您一听便知。”
闻言,伊昭容面色一冷,嗓音却依旧悠然:“哦?本宫怎么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容淑媛的?”
说及此,她语气陡然一厉:“放肆!你们一群奴才,拦在本主面前,是要做什么?要反了不成?”
却见青梧不慌不忙,温声道:“伊昭容息怒,只是我家娘娘说了,那东西非取不可,若是伊昭容不愿,大可一道去御前走一趟。”
眼下之意,便是威胁伊昭容
了。
事已至此,伊昭容哪里还不知道,只怕自己早就被风华阁的人盯上了。
她磨了磨牙,片刻后轻轻一笑:“倒是本主小瞧了容淑媛。”
说着,她眸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于青梧:“还不快拿着东西滚?”
“昭容稍安勿躁。”青梧接过那封信,当着众人的面便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轻声道:“昭容是否拿错了,依着我家娘娘的意思,不是这封呢。”
话落,伊昭容面色格外难看。
她目光环视一圈,终是缓声道:“回雪,将东西给她们。”
回雪咬了咬唇,只得将方才梅妃的那封信交出,递到青梧跟前。
青梧查过无疑后,才冲伊昭容行了一礼,带着风华阁的人离开。
原处,伊昭容站在原处,面色冷沉得厉害。
倒是她小瞧了容淑媛,费这般多事,竟是替她人做了嫁衣。
**
乾盛殿
江尘小心将信呈上。
龙椅上,裴玄祁侧眸瞥了一眼,抬眸看向江尘。
江尘心中一紧,顶着压力道:“这是容娘娘送来的,说是圣上瞧了便知。”
闻言,裴玄祁挑了挑眉,伸手将信拿过。
大致瞧过后,裴玄祁轻声一笑:“你容娘娘还真是个记仇的主儿。”
江尘不敢接话,只低了头。
却见裴玄祁眸色冷了冷,冲江尘道:“将这封信,依着字迹仿出一份,送到景都郁手中。”
“是。”江尘躬身退下。
**
翌日,蕴玉将将起身,便将藏珠召来问道:“御前可有什么消息?”
藏珠道:“今儿个早朝,辅国大将军不知怎得,自个儿上了道折子,要请辞还乡。”
“请辞?”蕴玉琢磨着这二字。
藏珠小心睨了蕴玉一眼,试探道:“娘娘,可是因着昨个儿夜里那”
她话未说完,蕴玉却也懂得。
便见她冷冷一笑:“还能是为什么?”
“只是景都郁这般轻易便放弃了梅妃,倒是我没想到的。”
藏珠接话道:“听来报信的宫人说,景将军还上书圣上,将这些年梅妃娘娘同景随安之间的联系都当堂呈上,言自己与叔父对梅妃娘娘太过纵容,才叫她这般肆意妄为,景将军还还请求同梅妃娘娘断绝干系,往后他景随安,和梅妃景殊棠,再无干系。”
什么?
蕴玉睁了睁眸子:“当真?”
藏珠道:“这还有假,圣上已经应允了,只是梅妃娘娘尚在禁足,想来并不知晓。”
景都郁是个聪明人不假,但能这般干净利落地同梅妃撇清干系,却是蕴玉没想到的。
亲缘之间,竟也能这般无情么?
无论蕴玉这头怎么想,午膳时分,御前便传出消息,梅妃景殊棠,勾结朝臣,陷害宫妃,证据确凿,念其侍奉多年,着降为良人,幽居永泉宫,终生不得再召。
第129章 讨好梅妃的倒台来的太快……
梅妃的倒台来的太快,甚至与她有过节的诸妃们还未来得及踩上一脚,人便已经被迁去冷泉宫了。
梅妃一倒,裴玄祁便晓谕后宫,将宫权交到了蕴玉手中,并命德淑媛从旁协助。
德淑媛自然欣然接受,一时间,后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也就是风华阁了。
二月初一这日。
林承徽同薛容华正同蕴玉聚在一块儿说话,便听藏珠来报,倒是江大监来了。
蕴玉抬了抬眸,便唤其进来。
江尘身后跟着数个小太监,手中皆捧着各色红木盘子,上呈了不少头面衣裳。
见蕴玉望来,江尘面上一笑,连忙行了个礼,道:“启禀娘娘,这是前些日子江南进宫的锦缎以及海州进宫的珍珠,圣上吩咐内务府打造了一批头面衣裳,娘娘瞧着可还喜欢?”
说着,身后的宫人们便机灵地将东西展开。
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就连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的薛容华都瞧得有些咂舌。
蕴玉照旧含笑收下,又吩咐藏珠将江尘送了出去。
见状,林承徽眨了眨眼,叹道:“如今我蕴玉阿姊真是圣上的心尖尖了。”
“谁不知晓圣上这些日子为着楚家那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竟还有功夫关心阿姊的衣裳首饰。”
提及楚家,蕴玉眸色一深。
便是有自家嫡亲的侄女站出来检举,又人证物证俱在,太后也不是那般容易被处置的。
要先入慎刑司,再移交宗人府,最后又由大王公同时定罪,才能处置。
盖因太后楚氏,乃是先皇亲自娶的继后。
孝字一道,便死死压在裴玄祁肩上。
见蕴玉面色不好看,林承徽当即换了话题,凑上前道:“你们可知,景都郁为何那般快放弃了景良人?”
薛容华歪了歪头,就连蕴玉也有些好奇。
她是将东西都呈给圣上了不假,只是没想到景都郁会这般快将景良人弃了。
林承徽道:“那景都郁的妻子,是个拎得清的,听闻景随安下狱的消息一出,他夫人便同他闹将起来了,说他若还不同景良人撇清干系,自己便要同他和离,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这位景夫人蕴玉也有所耳闻,乃是从一品骠骑将军的独女,唤作沈鹊应。
沈鹊应自小便跟在自家父亲身边,旁的不说,杀伐果断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若是景都郁真那般拎不清,她是绝对做得出合离这等事的。
再说景都郁向来便不愿参与自家叔父和妹妹的混账事,如今得了妻子一通威胁,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薛容华眸色复杂道:“景都郁得妻如此,还真是好福气。”
话落,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便是青梧进来通禀道:“娘娘,盈婕妤同周婕妤求见。”
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她二人前来,能有什么事?
藏珠在旁低声道:“这二位素来与娘娘不和,今日怎会齐齐前来求见?”
蕴玉不语,微挑了眉尾,便吩咐让她们进来。
门帘一掀,盈婕妤便同周婕妤携手而入,二人神态各异,却都透着一丝尴尬。
盈婕妤往常最爱穿艳色的衣裳,今日竟也换了身素色宫裙,倒是格外诡异。
二人甫一进来,便朝着蕴玉齐齐行了一礼。
蕴玉也不为难,随意抬手便吩咐二人坐下。
说来也奇怪,这二人一落座,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先开口。
蕴玉倒是耐心极好,只慢悠悠品着茶。
下方,盈婕妤低声催促道:“你说罢,是你出的主意要来的。”
周婕妤恨恨瞪了她一眼,才讪笑着冲蕴玉开口:“妾今日来,是为着往日对娘娘多有不敬,这才前来告罪,还请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瞥了眼身后的妗心,妗心当即便托着一个匣子奉至蕴玉面前。
蕴玉挑眉。
周婕妤讪讪道:“娘娘有孕,妾还不曾前来瞧过,这些东西,聊表心意,还请娘娘定要收下。”
话落,盈婕妤也在旁接话,只她面色较周婕妤僵硬不少,语气温软道:“我这人性子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先前冒犯过容淑媛,还请娘娘别放在心上。”
自然,盈婕妤也是备了不少东西。
蕴玉低眸瞧着面前两份礼,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们这是?”
盈婕妤没什么耐性,索性摊开了道:“便是为着先前的事儿向娘娘告罪,还请娘娘莫要同妾等计较。”
蕴玉一笑,轻声道:“心意本宫收了,东西便拿回去吧。”
盈婕妤和周婕妤二人,往日虽自视甚高,却也只想抢些圣宠,再有便是打打嘴皮子功夫,若真说有什么伤害,倒也没有,蕴玉自然也不稀得同她们计较。
只是她却有些好奇,这二人怎得忽然改了性子。
见她不收,周婕妤面上一急,当即便道:“还请娘娘不要推却,您收了,我们才能安心。”
“既是你们一片心意,那本宫便却之不恭了。”她话音一落,藏珠便上前收好。
二人这才如释重负,齐齐谢恩退下。
待她二人走后,藏珠将两匣子首饰放在桌上展开。
林承徽扫了一眼,有些惊愕:“她二人,是将压箱底的东西都送出来了?”
这两匣子首饰,便是对盈婕妤和周婕妤来说,都是极为难得之物,蕴玉不免有些咂舌。
见状,薛容华侧眸道:“难不成,圣上是要封淑媛”
话未说完,便被蕴玉一个眼神止住。
这样的话,属实僭越了。
她微微侧眸,吩咐藏珠将东西收起来。
虽是不欲同盈婕妤二人计较,可她到底有孕在身,自然也不会用她们送来的东西。
奇的是,未过多久,风华阁便不断有妃嫔踏足。
其言行举止皆同盈婕妤二人一般无二,皆是朝蕴玉请罪。
一时间,就连蕴玉也有些恍然。
待送走李淑仪后,蕴玉眸光微敛,唤来藏珠道
:“你去打听打听,御前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藏珠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却无功而返。
“都说圣上在乾盛殿处理政事,连江大监也不曾现身。”藏珠回报:“偏偏这些人却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一个个跑来献殷勤。”
蕴玉眉心轻蹙,手中茶盏微顿在唇边,却未饮下。
自她有孕之后,裴玄祁对她可谓事无巨细,御前动静,皆不曾隐瞒,今日却一反常态。
正想着,忽听外头一片寂静,蕴玉抬眸,便见门帘之外,一抹高大俊朗的身影缓步而来。
裴玄祁一身玄色绣金色祥云纹常服,峨冠博带,俊美非常。
见状,林承徽同薛容华二人皆识趣退下。
裴玄祁也不在意,大步一跨便坐在蕴玉身侧,随手便拿起蕴玉茶盏仰首喝了数口。
蕴玉看得目瞪口呆,待他将茶盏放下,才嗔道:“藏珠,还不快给圣上看茶。”
说来也并非藏珠动作慢,实在是裴玄祁动作太快。
听得蕴玉娇嗔,裴玄祁一笑,眼眸半弯,抬手便揉了揉她发顶,低声笑道:“方才叫藏珠来朕跟前打探什么呢,有何话,问朕不是更好?”
“今儿妾这头,可热闹得很。”蕴玉挑眉睨他:“从早到晚,妾可算是迎了一波又一波。”
“哦?”裴玄祁故作不解:“咱们容淑媛便是这般讨人喜欢。”
蕴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将盈婕妤、周婕妤、李淑仪等人来意一一叙来,盯着裴玄祁道:“妾怎么觉得,她们倒像是来投诚的。”
裴玄祁闻言,笑得更深,伸手将蕴玉纤手握在掌中,轻笑两声。
蕴玉睫毛一颤,睨他道:“圣上还不告诉妾?”
不仅是她,就连林承徽和薛容华也瞒的死死的。
裴玄祁忽地凑近蕴玉,嗓音轻柔:“真那么想知道?”
他唇角一勾,故意道:“那容淑媛拿什么来换?”
说话间,裴玄祁的目光极具暗示意味的落在蕴玉唇瓣上。
蕴玉面上一红,登时便道:“还有人在呢!”
话落,裴玄祁眸光一睨,藏珠连忙带着众人退下。
蕴玉没想到这人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当即便飞快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正要离开时,却被裴玄祁摁住后脑勺重重一拉,接着便触到一双薄唇。
男子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味瞬间钻进女子鼻腔。
半晌,裴玄祁才意犹未尽地放开蕴玉,低声笑道:“也没什么,今儿个一早,礼部问朕,何时筹备选秀。”
蕴玉抬眸。
便见裴玄祁目光极为认真望来,薄唇轻勾:“朕说,往后都不必选秀了。”
朕说,往后都不必选秀了。
这句话骤然在蕴玉耳边炸开。
见蕴玉怔住,裴玄祁也不耐多说。
说那些个情话本就不是他的性子,他也不知是何时起开始觉得,似乎这宫中的女子,除了蕴玉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也叫他提不起兴趣。
索性便免了选秀。
不过见这娇人似是感动的样子,倒是叫他格外愉悦。
思及此,趁着蕴玉还未反应过来,裴玄祁双臂一揽,忽地将人抱起往内室中去。
蕴玉一惊:“圣上,眼下天色还早。”
“很快便黑了。”
“可是妾还不曾沐浴。”
“无妨,待会儿再洗也是一样的。”
“可是妾妾有孕在身。”
“呵——”
意味不明的一声低笑过后,女人尚未出口的话便被堵在口中。
待蕴玉仰面望着头顶的牡丹床帐时,仍久久不曾回神。
这人,这人怎得竟能无耻到那种地步!
裴玄祁一脸餍足地揽住蕴玉,捏着帕子替她将手指一根根擦净,笑道:“看着朕做什么,可是还想”
蕴玉面色骤然爆红,当即将酸软的手往后一抽,不过却没能抽动。
随后裴玄祁闷声一笑,将人揽入怀中,落下一吻:“行了,歇息吧。”
话落,他大掌便落在自己小腹上,有暖意从他掌心缓缓渡了过来。
第130章 生辰二月初五,风乍起,……
二月初五,风乍起,风华阁却是一片暖意。
蕴玉坐在明光洒落的窗前,手中捏着个花绷正认真绣着。
这是给腹中孩儿做的肚兜,虽裴玄祁日日嚷嚷着想要个儿子,她却觉得是个女儿更好。
一旁的案几旁,藏珠小心温了甜汤在侧,氤氲而起的水汽将她整个人拢进了一层柔光。
藏珠自外头匆匆踏进来,掀帘笑道:“娘娘,德淑媛娘娘来了,说是您生辰那日的章程已经拟好了,就等您过目。”
蕴玉轻应一声,将手中花绷放下:“请她进来吧。”
须臾,便见藏珠掀了帘子引德淑媛进来。
她一身宝蓝色织金妆花宫裙,腰间环佩叮当,气度温柔雍容,同当初蕴玉刚进宫时见到的纪淑媛不可同日而语。
见德淑媛进来,蕴玉望着她远远一笑:“唤个宫人送来便是,怎得还亲自过来了?”
德淑媛莞尔,在桌边落座,旋即玩笑道:“你生辰将近,我若不上些心,只怕圣上要不高兴了。”
她手中捧着一方册子,放在案几上递于蕴玉:“这是我拟的几样宴仪陈设,又挑了几道菜品,你瞧瞧,若有不妥处,便指了改。”
蕴玉一手接过,并未急着翻看,先唤青梧上了茶,才冲德淑媛笑道:“你行事向来妥帖细致,怎会有不妥?”
她轻笑着翻开册子,眸光掠过几页,勾唇道:“这等心思,倒叫我生辰还未到,已先欢喜上几分了。”
德淑媛看她一眼,忽然也笑起来:“难怪圣上这般喜欢你,原是这唇上抹了蜜。”
蕴玉但笑不语。
这宫中没了太后一脉,景良人又被打入冷泉宫,倒是安稳了不少。
生辰宴之事循着规矩做便可,但凡是那头脑清醒的,想来便不敢再做出什么错事来。
德淑媛环视一圈,透过窗柩瞧着外头绿意盎然的大树,也觉心中开阔几分,忍不住道:“若说整个后宫,我最羡慕的,恐怕就是你了。”
“如今圣上除了风华阁,便再未去过旁的地方,若我没猜错,这风华阁你也住不了多久了。”
“更别说你腹中的这个孩子,若是公主,便是圣上的掌上明珠,将来只怕是大盛朝最耀眼的明珠了。”
蕴玉闻言,慢条斯理地收拢册子,抬眸,笑意清浅:“娘娘既如此羡慕,那若是让我与你换呢?你可愿?”
她一笑,又道:“昭宁公主乃是圣上长女,无论如何,圣上也不会薄待了去,娘娘是想岔了。”
德淑媛一怔,似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见状,蕴玉不免多说了几句:“若是用我如今身边的这些,同娘娘换昭宁公主,娘娘可愿。”
“自是不愿的。”德淑媛想也不想便道,反应过来猝然一笑:“是我想岔了。”
蕴玉闻言,抿唇一笑:“娘娘如今在宫中也算头一份的,护得住昭宁公主,又无旁人争宠之心,自可安享天伦之乐。”
“待公主长成,届时相看个满意的夫婿,岂非好极?”
德淑媛垂眸一笑,坦然道:“容淑媛这份清明,我远远不如。”
二人相视一笑,又叙话了一阵,藏珠才端了补身子的药膳过来。
德淑媛看天色不早,也起身告辞。
临走前,德淑媛忽然回头,望了她一眼,神情微凝:“我知你聪慧,但也不得不提醒几句。”
“如今宫中看似太平,实则波涛未平,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妥当,伊昭容那儿,你且多注意着些。”
蕴玉眉心一动,却未露出分毫异色,只恭谨颔首:“谢娘娘提点,蕴玉记下了。”
德淑媛不再多言,转身告辞。
她一走,藏珠便凑至蕴玉跟前,凝声道:“娘娘,德淑媛是什么意思,难道伊昭容”
蕴玉哼笑一声:“上回咱们从她手中拿了东西走,她心中怎可能毫无怨气。”
像伊昭容这样,蛰伏在暗处,随时等着咬你一口的人,才最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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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八,乍暖还寒,禁庭深处春意悄生。
永坤宫灯火辉煌,自辰时起便香雾缭绕,金毯红帐,瑞纹高悬。
容淑媛的生辰宴,圣上竟破例选在历代皇后寿宴方可动用的永坤宫,光这份体面,便叫宫中妃嫔人人心惊。
尚未至晚膳时分,便有不少宫妃陆续落座,个个妆扮得宜,一眼便瞧出是精心装扮过的。
就连向来温和淡然的伊昭容都多簪了两枚金兰小簪。
虽说如今众人都知晓圣上一颗心挂在容淑媛身上,可万一就瞧上自己了不是。
下方,伊昭容凑近李淑仪身边,温声道:“今儿个乃是容淑媛的生辰,怎得寿星迟迟不见踪影。”
李淑仪原本是个一挑唆便冲上去的性子,眼下竟也有了几分聪慧,当即便蹙眉道:“容淑媛有孕在身,自然身子要紧,怎会来这般早?”
此言一出,伊昭容一愣,随即眼神微眯,似是重新打量起李淑仪来。
李淑仪却已懒得再与她多言,转身寻了旁人说话。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往日因着多嘴多舌吃了不少亏,现在要小心些才是。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宫门外忽而响起内侍高唱:“圣上驾到——容淑媛到——”
殿内众人齐齐起身行礼,绣履杂沓,衣袂翻飞。
只见裴玄祁一袭墨金龙袍,气度天成,右手牵着一身软烟罗宫装的蕴玉缓缓步入。
她今日一身烟紫色宫装,面上不施粉黛,就连鬓边也仅簪了一支碧玉牡丹,却难掩国色天姿。
见众人起身跪拜,裴玄祁随意摆手,免了众人请安,便拉着蕴玉至主位坐下。
待坐下后,蕴玉才温声笑道:“本宫有孕在身,来的迟了些,叫众姐妹久等了。”
众人自然连道不敢。
李淑仪心念一动,急忙趁机道:“今儿是容淑媛的生辰,妾等都是沾了娘娘的光,别说这会儿,便是再久也甘愿等着。”
盈婕妤一歪身子,嗤笑道:“哟,李淑仪倒是会说话,可听在妾耳中,怎得像埋怨容淑媛呢。”
李淑仪脸上憋得通红,愤恨地看了盈婕妤一眼,连忙低头辩解:“妾不是那个意思,娘娘莫怪”
蕴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头吩咐藏珠:“我瞧李淑仪格外喜欢这甜瓜,便将我这碟端去与她罢。”
本是寻常恩赏一句,偏以蕴玉的身份,是断不够格的,只是也无人敢言。
要知道,圣上都笑吟吟默许了,显是乐见其成,谁敢去别容淑媛的苗头。
伊昭容眸光一暗,眸中转了转,上前一礼,举杯道:“圣上将娘娘生辰设在永坤宫,足以见得对娘娘的看重,真是羡煞我等。”
蕴玉抬眸对上伊昭容的目光,知晓她这是在试探裴玄祁,也弯了眸子侧首去望帝王。
裴玄祁听了,手中微顿,随即握住蕴玉指尖,笑对下方:“既然伊昭容提起,朕便也提前说了,容淑媛性行温良、淑慎端庄特册为容妃,暂代六宫事务。”
话落,又补充道:“德淑媛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便从旁协助一二。”
言落,满殿惊然。
容淑媛不过才在淑媛的位分上待了几月,这便又摇身一变成了容妃。
诸人神色各异,伶俐的已纷纷起身祝贺,李淑仪更是声音高了几分:“恭贺容妃娘娘,恭贺圣上。”
伊昭容僵着脸,勉力笑了笑:“妾在此恭祝容妃娘娘,说来容妃娘娘也是福泽绵长,这宫中至今也就大皇子一个皇子,等容妃娘娘诞下麟儿,正好同大皇子作伴呢。”
德淑媛自然不曾将这般挑拨离间的话放在心中,当即便道:“妾定好生教导大皇子,愿其与弟妹亲厚相惜。”
裴玄祁满意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只是掠过伊昭容时多停了一瞬。
晚宴过后,裴玄祁本要送蕴玉回宫,却听江尘禀道,有重臣求见,裴玄祁这才点点头,亲自替蕴玉披上披风:“夜凉,小心着凉。”
远处,伊昭容瞧着面前这一幕,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扭头吩咐了回雪几句,旋即起身离去。
这头,白嬷嬷忙命人将暖炉备好,才扶着蕴玉上了轿辇。
行至半途,正要经过一片密林,白嬷嬷心头一颤,总觉着忐忑,当即便侧身又叮嘱了宫人一遍。
谁知正在此时,一道灰影骤然自一侧小径窜出。
那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形容疯癫,直扑轿辇而来。
“护驾——!”白嬷嬷几乎是在第一瞬冲上前,藏珠也随之抱住蕴玉。
好在侍卫早已戒备,几人一齐将那疯癫女子拦下,那人就连轿辇的边儿都没碰到。
蕴玉被惊出一身冷汗,深吸口气,缓缓起身道:“将轿辇落下。”
簇拥之中,蕴玉上前两步,看清那人面容,竟是楚昭仪。
楚昭仪蓬头垢面,衣襟破裂,面上满是抓痕,毫无当初那个仪态万千的仪妃样子。
她盯了蕴玉半晌,忽然咧嘴一笑:“你果然是要做皇后了,本宫不会叫你如愿的,绝对不会!”
她痴痴一笑,格外怨恨地瞪着蕴玉。
白嬷嬷脸色苍白,低声唤:“娘娘,此人疯癫,不可近前。”
蕴玉却未动,眸中寒意渐显。
她淡淡道:“她是如何出现在此处的?”
藏珠面色凝重,扭头吩咐人去御前报信。
楚昭仪却疯狂挣扎,盯着蕴玉的肚子癫笑道:“孩儿,本宫的孩儿,你怎的就投错了胎,投到这个贱婢的腹中”
还未说完,便有宫人一把将楚昭仪摁住,又塞了帕子进她口中。
见状,蕴玉扶着白嬷嬷的手微微一晃,冲宫人道:“将帕子拿出来。”
闻言,宫人们面面相觑,生怕楚昭仪再口出秽语,只是不敢违抗容妃口谕,只得将帕子取了出来。
楚昭仪刚一得空,便狠狠朝蕴玉吐了口唾沫。
却见蕴玉上前两步,正好到楚昭仪够不到她的地方。
她勾唇一笑,极为恶劣道:“楚昭仪急什么,当初最想让本宫怀孕的,不就是你么,如今本宫有孕在身,你当高兴才是。”
说及此,她偏了偏头,柔婉道:“说来也该是本宫谢过楚昭仪才是,若无楚昭仪,只怕本宫此时已在宫外,又如何登临今日之位,如何同圣上恩爱缱绻呢。”
“蕴玉!你这个贱婢!”楚昭仪双眸通红,如恶鬼般瞪着蕴玉。
“都是干什么吃的!”
蕴玉转眸一看,却见裴玄祁身后跟着大批宫人,正立于暗处,瞧着已到了多时。
见状,楚昭仪连忙道:“圣上你可听见了,这女人如此心机深沉,她”
“堵上嘴。”裴玄祁不等她说完,便淡声吩咐道:“楚氏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拖下去,杖毙。”
话落,众人皆呆立在原处。
杖毙
只有宫人们才会有这般不体面的死法。
楚氏闻言,整个人便拼了命挣扎起来,只是半点扭不开宫人的钳制,被远远拖了下去。
夜风微寒,裴玄祁立于原处,冲蕴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蕴玉抬眸,反应过来裴玄祁是要她上自己的御辇。
见蕴玉怔愣,裴玄祁无奈一叹,亲自将人抱起上了御辇。
瞧着前方蜿蜒的宫灯,蕴玉有些沉闷道:“圣上不问问,方才妾的那些话,都是何意?”
裴玄祁轻笑一声:“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