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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顺手将房门带上,屋内只余下水汽氤氲中,尴尬相对的二人。

蕴玉抬眸瞧了眼那浴桶,再一抬眸,就见钟乐之立于门口的身影。

她心头微紧,不由得低声问道:“真要在这里”

当着旁人的面沐浴,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裴玄祁闻言失笑,挑眉看她,语气却颇为不正经道:“你以为要在何处?这药汤温热,是为通脉,不在这里,难道移去寝榻?”

说着,他话音一顿,忽然低笑一声,“朕倒是不介意。”

“只是今日施针要紧,旁的,待会儿再做也罢。”

“你!”蕴玉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早知这人无赖,却不曾想到竟这般不正经。

蕴玉抿了抿唇,咬牙转身,一手解了外衫,换上轻薄的纱衣。

那衣裳沾水即透,落在她肌肤上宛如无物。

待她踏入药桶之中,水面顿起一圈圈涟漪,没至肩颈处,热意包裹着全身,似有若无的药香窜入鼻息,令她心跳加快,指尖轻颤。

她这头害羞的紧,裴玄祁却似极有兴致,懒懒倚靠在屏风旁,眼含戏谑地笑看着她。

“如何?”帝王嗓音清润。

蕴玉不语,气呼呼地转过身,却觉身后的视线愈发带着灼意,从她肩颈一路往下,叫人如坐针毡。

她低垂着睫毛,试图屏息静心,可那药水竟越泡越热,身上的纱衣贴了又贴,将她姣好的身子勾勒在帝王眼前。

时间一寸寸流逝,屋中只有不时被拨动的水声,气氛暧昧得仿佛下一瞬便要沸腾。

好容易过了半个时辰,裴玄祁唇角一勾,缓步朝她走来,至浴桶外站定,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好了。”

第96章 药罐裴玄祁话音刚落,蕴……

裴玄祁话音刚落,蕴玉还未反应过来,便觉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上自己腰肢。

紧接着,她整个人便被裴玄祁从浴桶中捞起,轻飘飘地落在床榻之上。

蕴玉惊呼出声,却见裴玄祁勾唇一笑,伸手在她背上一探,几乎就在一瞬间,蕴玉只觉后背一凉,原先紧贴着身子的一层薄纱早已自裴玄祁掌间震作碎片。

她与裴玄祁虽是夫妻,只是这样的场面也叫她羞赫万分。

蕴玉下意识便拽了被子想将身子遮住,却被一只大掌牢牢捏住手腕。

“圣上?”

裴玄祁低首,唇角勾着笑意:“不脱了衣裳如何施针?你以为朕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在蕴玉圆润的玉臀上,激地臀肉一颤。

蕴玉咬了咬唇,就听帝王含笑的声音道:“转过去,趴着。”

这人分明是故意将话说的这般暧昧不明。

蕴玉抬眸狠狠瞪了裴玄祁一眼,却无半点威慑力,只得转身趴在床榻上。

见状,裴玄祁这才将银针一根根铺开,神色也逐渐收敛。

他先是依着钟乐之所教,指腹自蕴玉颈间而起,一路下滑,期间经过诸多穴道。

在心中过了一遍后,裴玄祁才小心捏起一根银针,伸手将银针刺入穴道。

那银针虽刺的肉不疼,却有一股酥麻之感,蕴玉呼吸一窒,忍不住便身子一扭,却被裴玄祁牢牢摁住,淡声道:“别动。”

他嗓音淡淡,却自有一股沉稳与专注在其中。

蕴玉闻言,不知为何,竟慢慢安下心来。

裴玄祁一手稳住她腰侧,另一手稳稳将银针推入穴道,先前几根还好,行至尾椎时,那股酥麻之感强烈地叫人无法忽视,仿若万千蚂蚁随着尾椎一路噬咬而上。

蕴玉咬着下唇,身子微微发颤。

裴玄祁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垂眸道:“疼?”

“不疼。”蕴玉抿唇,是酥,是痒,叫人难捱的紧。

见状,裴玄祁加快手中动作,却一针接一针落地极稳。

至最后一根银针入肉,裴玄祁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

蕴玉捏着锦被的手也一松,如此这般,便只待一刻钟后逼毒即可。

后面整个过程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直至蕴玉一口黑血吐出,裴玄祁才用披风将人裹了,宣钟乐之进来。

殿中药香浓郁,钟乐之提步进来,先是俯身查看了用后的银针,才顺势坐至蕴玉近旁,伸手搭上她手腕。

指腹轻点之间,钟乐之勾了勾唇,展眉道:“不错,毒素已逼出大半,想来再以此法循环个三五次,便可根除。”

听他这般说,蕴玉本是觉得疲惫,却也弯了眉眼,正要起身谢他,却被裴玄祁摁在怀中动弹不得。

见状,钟乐之轻飘飘瞥了裴玄祁一眼,笑眯眯道:“圣上这手针法倒是不错,不过学了短短几日便有如此成效,实在是天赋奇佳。”

不料裴玄祁却是冷冷抬了抬眸子,语气冷淡道:“说完了?说完了便退下。”

钟乐之却不急着走,偏偏又望了蕴玉一眼,调笑道:“瞧瞧,你这小古板,美人在怀就耐不住性子了?”

话一落,蕴玉脸上登时飞起两朵红霞,正要开口辩驳,却被钟乐之抢了先。

“罢了罢了,我若是再不告退,只怕这小古板心里已将我碎尸万段了。”

“还不快滚?”

裴玄祁语气懒懒,懒得搭理,倒是钟乐之丝毫不以为意,笑着拱手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虚掩,颇有几分体贴过了头的意味。

待内室中只剩下二人,裴玄祁方才缓缓转眸,一双桃花眼定定瞧着榻上娇人。

烛火昏黄,蕴玉白瓷般的肌肤上却晕出淡淡粉意。

裴玄祁神色慵懒,眸中却含笑道:“怎的,钟乐之走了,你反倒安静了?”

蕴玉不知他吃的哪门子飞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挣扎着便想往锦被中钻去,却被裴玄祁牢牢囿于怀中。

“跑什么?还未说如何谢朕?”

他低首,凑得蕴玉脸庞极近,偏生嗓音又似带着情欲的沙哑,暧昧的很。

蕴玉咬了咬唇,心中忽然存了试探的念头,刻意轻飘飘道:“圣上是妾的夫君,夫君替妾逼毒,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她娇娇抬眸:“妾整个人都是圣上的,圣上还叫妾如何谢?”

这话一出,裴玄祁果然眯了眼,半晌,他才轻轻掀了掀眼皮,一双桃花眸微光流转,笑意不减,语气却别有深意:“做夫君的替你逼毒,确是天经地义。”

“只是”他语气微顿,眸光落在她小腹之上:“那你替朕生个皇子,是否也天经地义?”

他声音极轻,却似春风过耳,又似雷鸣乍响。

蕴玉一下子怔住,望着他清俊的眉眼,心头忽然扑通一跳。

裴玄祁尤似不够般,瞧着蕴玉愈发来劲道:“都说儿子肖母,想来咱们的儿子,定会格外俊美。”

他指腹摸了摸下巴,似是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便见裴玄祁目光愈沉,索性低下身来,将蕴玉身上披风一扯,整个人覆了上去。

蕴玉一惊,玉手习惯性地便要去抓那床幔,却被裴玄祁强硬地扣着五指拉回,生生将惊呼

咽回腹中。

被翻红浪中,正待蕴玉脑中一片空白时,才听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蕴玉,给朕生个皇子。”

**

翌日,日光透过窗柩洒落一地,蕴玉是被外头的鸟叫吵醒的。

待她睁眼时,身旁的位置早已冷透,蕴玉抬眸唤了声藏珠。

不过片刻,就见藏珠捧着铜盆进来,面上还挂着抹藏不住的笑意。

见蕴玉醒了,藏珠笑吟吟道:“主子可算醒了,圣上今早去得极早,吩咐奴婢万万不可吵醒您,还特意命御膳房送了松茸鸡丝粥来,说是给您补补身子呢。”

蕴玉闻言,没好气地嗔了藏珠一眼,轻啐道:“就你机灵!”

话落,藏珠抿唇一笑,将拧干的帕子奉至蕴玉面前,弯了眸子道:“您是没瞧见,圣上今早走的时候,眉开眼笑的,瞧着心情格外好,赏了风华阁的好些奴才。”

蕴玉本欲斥她两句,再抬眸时,眼中却漾出几分柔软来。

藏珠偷偷一笑,伺候着蕴玉去前殿用膳。

正午过后,日光正好,将将用完午膳,便听外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江尘自殿外快步而来,神色罕见地沉了几分。

“江大监?”藏珠快步迎了上去。

江尘却罕见地没理她,径直走至蕴玉面前,垂眸道:“婕妤主子,圣上传召,令您即刻前往乾盛殿。”

见江尘这般态度,蕴玉心头微跳,不动声色地起身问道:“不知大监可知,圣上唤我所为何事?”

江尘抿了抿唇,目光抬得极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斟酌了片刻,终是低声道:“老奴不敢妄言,只请主子快些过去,去了便知。”

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摆明了不是好事。

蕴玉心中一紧,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还请大监容我先行更衣。”

江尘闻言,也不为难,只拱手后退一步道:“容婕妤还请快些,圣上和仪妃娘娘,可都还在等着。”

这话说的含蓄,却也提醒了蕴玉一番。

蕴玉眼尾一挑,悄然望了江尘一眼,心下大致有了几分猜测。

未过多久,便见蕴玉从内室出来,换了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腰间系了条翠色的腰带,一头青丝仅用枚白玉簪随意挽起,整个人显得清雅极了。

藏珠见状,下意识便要上前扶蕴玉,却被江尘抬手拦住。

他面上一笑,语气极为恭敬道:“婕妤主子,圣上说了,只请您一人前往,至于藏珠姑娘,奴才另有一事要问。”

蕴玉脚步一顿,歪头瞧了眼藏珠,后者面色已泛白,面上颇有些无助。

她不动声色地轻拍了拍藏珠的手背,扭头冲江尘柔柔一笑,温声道:“这婢子自小胆小,大监还请手下留情,别吓着她了。”

江尘一拱手:“娘娘放心。”

蕴玉颔首,挺直脊背上了候在外间的辇车,一路朝乾盛殿而去。

**

至乾盛殿前,江尘恭敬将车帘掀开,低声道:“容婕妤,请吧。”

蕴玉抬眸瞧了眼朱红色的宫门,提脚下了辇车,一步步朝殿中走去。

甫一入殿,便觉空气冷凝得吓人。

四周伺候的宫人皆屏息敛神,连手中动作都刻意放轻,生怕惹出一丝动静。

蕴玉眼帘微垂,心头一沉,迈着步子踏入殿内。

只见裴玄祁正端坐于御案之上,单手撑着额头,面色冷峻。

似是听见脚步声传来,蕴玉抬眸望去,就见裴玄祁眉眼冷沉,莫名透着一股寒意。

殿中右侧,仪妃侧身立于殿中,眉眼含笑,瞧着颇为得意。

在她身后,栖梧亲自提着一只药罐,那药罐罐身斑驳,边角残破,显然已用了许久。

见状,蕴玉心中有了底,缓缓收回视线,平静走至殿中,朝裴玄祁盈盈一拜,温声道:“妾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上方,裴玄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未语,半晌才终于抬了抬手,淡声道:“起来吧。”

话音刚落,仪妃便低低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讥诮与快意:“容婕妤倒是耐得住性子,这般久才来,莫不是仗着圣上的宠爱,恃宠生娇了?”

她说完,眸中划过一丝恶意,她就不相信,蕴玉此次还能全身而退。

不等蕴玉回话,裴玄祁却有些不耐,冷声道:“将东西呈上来。”

栖梧闻言,立即踏上前来,将那只半旧药罐双手捧着,递到蕴玉面前,清声道:“容婕妤可认得此物?”

第97章 人证蕴玉不动声色,只垂……

蕴玉不动声色,只垂眸看了一眼。

那药罐就是平日里太医院最常用的药罐,许是年成太久,原本青瓷的药罐如今已被烟火熏的灰黑,早已瞧不出原本的釉面光泽,就连口沿也缺了个小角。

她淡淡收回目光,并未搭理栖梧,反倒抬眸望着御座之上的帝王,轻声开口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就连仪妃都有些愣住。

公然反问圣上的,蕴玉还是头一个。

裴玄祁本就垂眸盯着蕴玉,闻言,面上神情不变,眸中却有冷光划过。

他眉间郁气翻涌,偏生眼中寒霜,较之常日大不一样。

须臾,裴玄祁冷笑一声,偏了偏下颌,似笑非笑地瞧着蕴玉处变不惊的娇颜。

半个时辰以前,他尚在殿中处理军中事务,江尘忽然来报,道是仪妃有急事请奏,他本不愿搭理,江尘却道,此事有关容婕妤。

听到容婕妤三字,裴玄祁心中一软,到底将仪妃传了进来。

却不料,仪妃当即便命栖梧捧着这只药罐踏了进来,口口声声说蕴玉许久未孕,皆因她私下服用避子汤,其言辞恳切着实不像作假。

裴玄祁当时并未言语,可额角却疼的厉害。

昨夜枕席之间,他还刻意勾了她要了一遍又一遍,磨着她自个儿说要替他诞下皇子。

如今真是像极了一场笑话。

无论是身为男人还是身为帝王,蕴玉此举都是将他的自尊踩在地上肆意践踏。

思及此,裴玄祁眸色一动,终是开口道:“朕的意思,你不明白么?朕在问你,这药罐中,曾熬制过什么药?”

他话音一落,仪妃瞧着裴玄祁面色不虞,当即便上前轻笑道:“圣上问话,容婕妤为何不答,难不成,是害怕圣上知晓了真相,你再没有往日恩宠?”

仪妃眼带讥诮,呵,恩宠?

待她将此事坐实,别说恩宠,只怕蕴玉连小命也保不住。

蕴玉听得仪妃冷嘲热讽却恍若未闻,只淡淡抬首,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圣上。”她嗓音轻柔:“方才江大监来风华阁传唤之时,妾开心极了。”

“妾原以为,是圣上得了空,想要见妾,却不成想,竟是为着旁人的谗言。”

裴玄祁眼底一动,瞧见蕴玉唇边笑意,喉间似乎堵了一团东西,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仪妃见状,生怕裴玄祁被蕴玉说动,脸色一变就道:“谗言?本宫堂堂妃位,哪来的功夫来陷害你一个小小的婕妤?”

她嗓音愈冷:“本宫劝容婕妤还是莫要拖延时间,赶紧招了的好。”

蕴玉神色不变,只认真注视着裴玄祁,那双澄澈的双眼中不见半点慌乱,只余一丝执拗:

“妾不知仪妃娘娘对圣上说了什么,只是圣上既然问了,那妾便说。”

她嗓音一顿,似是极难开口,半晌,才听她艰难道:“圣上也知,妾出身低微。”

“当初妾在浣衣局时,寒冬腊月,也需用冰水浆洗衣裳,因此身子落了寒,难以有孕。”

“只是妾爱慕”她一顿,唇边笑意愈发自嘲,继续道:“终是生出些妄念,便偷偷朝薛充华讨了副调养身子的方子,私下熬了服用。”

“你撒谎!”尚未等蕴玉出声,仪妃便惊斥道。

她当初分明寻太医瞧了,蕴玉身子一派康健,从未有过难以有孕一说。

见她反应这般大,蕴玉唇边笑意变冷,直直盯着仪妃道:“仪妃娘娘这般说,有什么证据么?”

仪妃甚至能从蕴玉口中听出几分挑衅,她是撒谎了,只是仪妃敢戳破么?

仪妃自然不敢,触及裴玄祁冷凝的眼神,仪妃咬了咬唇,转圜道:“若真是补身子的药,你何故要在自个儿屋中偷偷熬煮?”

不料蕴玉丝毫不慌,挺直脊背道:“当时妾尚且住在昭月宫的西侧殿,仪妃娘娘素来恪守宫规,妾私下熬药,并未过了明路,若是被您知晓,只怕少不了一顿责罚,因此妾不敢声张,只得于殿中偷偷熬煮。”

她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这番话无非是向裴玄祁透露出一个信息,不是她不愿意调养好身子,是仪妃容不下她。

此话一出,众人皆小心望向了御案之上帝王。

仪妃面上一慌,美眸含怒瞪向蕴玉,连忙朝裴玄祁辩解道:“圣上容禀,容婕妤此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真是补身子之药,妾怎会不让她用,分明就是容婕妤用补药作为幌子,私下服用避子汤!”

她话锋一转,陡然拔高声音:“再说了,若真是补身子的药,你又何苦要将药渣藏起来?这整个西侧殿,可是翻不出一丁点药渣来!圣上就不觉得可疑么?”

此言一出,裴玄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指尖微微叩着桌案。

仪妃心知若是不赶紧定了蕴玉的罪,只怕又被她胡乱糊弄过去,连忙跪地求道:“圣上明察!这药罐中的残留一查便知真假,还请圣上开恩,准太医前来验药,辨明成分!”

殿中静了一瞬。

裴玄祁扫了一眼殿下,仪妃满目急切,面上焦急之色不似作伪。

蕴玉则垂眸而跪,瞧不出什么情绪。

他想了半晌,终是道:“传黄芪。”

不是钟乐之,而是黄芪。

蕴玉低垂着眼,眸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唇角却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看来,裴玄祁心中,对她不无在意。

不传钟乐之,是害怕钟乐之会看在二人相熟的份上,替她说话?

江尘去得快回的也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他小心领着黄芪踏入殿中。

黄芪一身整齐朝服,手中拎着药箱,稳步踏入殿中后,便朝着裴玄祁恭敬跪下:“臣黄芪,给圣上请安。”

裴玄祁心头正烦,不愿多言,只抬眸示意他去瞧那药罐。

黄芪得了圣意,连忙起身,接过药罐一瞧,灰褐色的药渍早已在瓷壁上染出一圈模糊的痕迹,他捏着白布在口沿摸了一圈,又凑至鼻尖闻了闻,随后放入口中尝了半晌,才抬起头,恭敬禀道:“回圣上,这药罐中,确有红花成分,除此之外,还有紫苏、白术等一干药物。”

略微一顿,黄芪又补充道:“红花性温活血,虽为避子汤常用药引,但也常用于调理月事、温经通络。此方是否为避子汤,尚需结合他药及方意判定。”

仪妃闻言,急着要定蕴玉的罪,忙不迭向前一步,指着蕴玉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此方中既有红花,分明便是别有居心!你不仅不愿为圣上诞子,还敢巧言令色,欺君罔上!”

殿中一片静寂,黄芪等人都垂着首,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蕴玉却只是轻轻一笑,朝着高位上的裴玄祁磕了个头,似极为失望道:“妾能辩的都已辩了,若是圣上心存疑虑,不妨传薛充华前来,薛充华可为妾作证,这药方不过是调理旧疾,补身养气而已。”

裴玄祁见她胸有成竹,心下不由得一松,正要答应之际,又听仪妃不甘示弱道:“圣上,妾也有人证,请圣上准妾一并传来。”

裴玄祁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是何人?”

仪妃触及裴玄祁目光,心中忍不住一酸,仍是一字一顿道:“浣衣局管事嬷嬷,白与青。”

听到这个名字,蕴玉微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睫,指尖在衣袖中轻轻握紧

裴玄祁抬眸扫了蕴玉一眼,闭了闭眸子,才冷声道:“传。”

**

不过一刻钟,薛充华与白嬷嬷先后踏入殿中。

薛充华一身青色常服,瞧着便是匆匆而来,一旁的白嬷嬷则局促许多,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候在一侧。

蕴玉见状鼻头一酸,白嬷嬷何许人也,入了慎刑司不过数日,竟透出些老态与惶惶之意。

黄芪显然并未留时间让她们感慨,当即便将药罐呈于薛充华面前,恭敬道:“充华可识得此药?”

薛充华闻言轻笑,眼中带着三分调侃:“黄太医当我是华佗在世么?这般远瞧一瞧,便能辨药?”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不由得缓和些许,裴玄祁眉头舒展了些,淡淡开口:“你可是给过容婕妤一道药方?”

薛充华蹙了蹙眉,又低头思索了半晌,才轻声开口:“确有此事,只是宫中来问方子的主子娘娘众多,这时日一久,妾险些忘了。”

说及此,薛充华小心道:“可是妾那道方子有何不妥?”

“无事,你可还记得那方子的细节,可能默得出来?”裴玄祁神色认真。

薛充华闻言,只说尽力而为,便坐于一旁,取了狼毫蘸墨,开始默写那道方子。

不多时,她将写好的纸笺递给江尘,又向裴玄祁解释道:“此方原本只是调理月事,温养气血之用,因容婕妤言及身子久寒,我便在方中略添了少许红花以助血行。”

说及此处,薛充华微微一笑:“若非宫中忌讳红花,我只怕都记不清了。”

另一边,黄芪从江尘手中接过方子,细细琢磨了许久,才点头禀道:“圣上,此方确是容婕妤所用药方,用药虽谨慎偏热,但确为调养身子之意,未含绝育药性。”

闻言,裴玄祁原本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铁青。

他目光微移,落在殿中立着的那道娉婷身影之上,却见蕴玉依旧低眉顺眼,脸上并无丝毫嫌疑解除的欣喜。

他心头微动,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愧意,暗道自己怎得这般不相信她。

可这份愧意尚未来得及酝酿出声,仪妃却不肯善罢甘休。

见蕴玉将要脱身,她心头一慌,立即上前一步,伏身道:“圣上,便是薛充华给了容婕妤这个方子,也不能证明她就不曾用过避子汤,万一容婕妤借着此方掩饰,偷服避子汤也未可知。”

裴玄祁眉头一皱,对仪妃生出几分不喜:“你还有何话要说?”

仪妃抿唇,抬眸凝声道:“妾斗胆,还请圣上听白嬷嬷一言。”

“白嬷嬷乃是容婕妤尚在浣衣局时的管事嬷嬷,同她最为亲近,也是替容婕妤处置药渣之人,想来白嬷嬷之言,定不会有半点作假。”

说罢,仪妃暗自朝白嬷嬷使了个眼色。

白嬷嬷见状,低着头悄然上前,半点不敢瞧蕴玉的眼色。

蕴玉心中一颤,隐在袖下的指尖缓缓缩紧。

慎刑司许久,白嬷嬷从未同她提过今日之事。

御案之上,裴玄祁冷声问道:“白氏,你如何说?”

“若有半分虚言,仔细你的脑袋!”

帝王嗓音不大,却带着莫大的威势。

白嬷嬷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挣扎了片刻,才颤着身子回首看向蕴玉。

那一眼,她似乎瞧见往昔那个小小的身影,如今,早

已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

下一瞬,白嬷嬷哽咽出声,朝着蕴玉重重一叩首,含泪道:“婕妤,是老奴对不住您。”

第98章 怪他听闻白嬷嬷的话,裴……

听闻白嬷嬷的话,裴玄祁眉头一蹙,目光沉沉落在她面上,还不待白嬷嬷再开口,便挥了挥手,冲旁人道:“都退下。”

殿内众人闻声,连忙屈身应是。

涉及宫闱秘事,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命长,皆快步退了出去。

薛充华提步前,不着痕迹地同蕴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神色如常地退了下去。

一时间,殿内只余下仪妃和蕴玉两方人马。

见状,仪妃几乎要冷笑出声,咱们这位圣上,还真是对容婕妤不一般,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竟还会维护她的面子,将其余人等遣了下去。

思及此,她眼尾猛地一跳,余光瞥了眼依旧立于殿中的蕴玉,朝白嬷嬷斥道:“白氏!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事情同圣上讲清楚!”

白嬷嬷抬眸瞥了仪妃一眼,接着挺直腰背,忽然恢复了些当初在浣衣局的气势。

便见她不慌不忙地收回眸光,转身冲裴玄祁禀道:“回圣上,容婕妤的确曾吩咐老奴处置过一些药渣。”

仪妃唇边一抹得意的笑意刚刚浮现,才要开口再添一把火,却听白嬷嬷继续道:“只是那药渣,确是方才黄太医和薛充华所说的那道养身调经的药。”

仪妃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冰水。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白嬷嬷,而后又缓缓转向蕴玉,终于明白,自己只怕是中了这二人的圈套。

白嬷嬷却并未搭理仪妃,只望着裴玄祁,跪伏在地,言辞恳切道:“圣上,容婕妤自小命苦,能有如今这般日子,全赖圣上隆恩,只是这宫里头,哪个不是拜高踩低,明枪暗箭的。”

“容婕妤身子弱,又不敢明目张胆调理身子,只能偷偷遣藏珠将药送来交给老奴处理。”

“老奴每次都将药渣倒入浣衣局后头的荷花池中,圣上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捞来查验。”

说到此处,白嬷嬷浑浊的眼中满含泪水:“老奴年事已高,早就没了用处,只是要叫老奴昧着良心害容婕妤,老奴老奴实在是做不到啊。”

话落,就见白嬷嬷狠狠拜了下去。

一旁,蕴玉似有所感,唇瓣嗫嚅道:“嬷嬷”

御案上,裴玄祁面色冷凝,唇瓣紧绷,朝仪妃冷声道:“仪妃,你还有何话好说?”

仪妃身子微颤,终于明白自己这一局是彻彻底底地被白嬷嬷反将了一军,只怕这二人早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思及此,她眼底浮起一层厉色,忽而仰头,冷笑一声:“好一个容婕妤,好一手以退为进!连这老奴也收买了,设下这般计策来害本宫!”

她眼神狠辣地瞪着蕴玉,口中辩驳道:“圣上莫被这女人的表面功夫欺骗了,她”

“够了!”裴玄祁忍无可忍,厉着眸子冲仪妃斥道:“仪妃不查实便妄加控告,险些酿成大错,即日起回宫反省。”

“圣上!”仪妃脸色一变,正要跪下求情,却被江尘一拦,被迫出了乾盛殿。

另一边,裴玄祁转身望向白嬷嬷,语气一缓:“白氏忠心可嘉,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白嬷嬷闻言,心下一松,悄声望了眼蕴玉,连忙谢恩退下。

待人都退下后,殿内终于只剩蕴玉一人立于御阶之下,面无表情。

裴玄祁心中一痛,起身走下御阶,至蕴玉身前,拉起她的手道:“是朕,误会你了。”

“误会?”她声音极轻,带着一股莫名的缥缈意味:“圣上说是误会可妾却觉得,圣上只是从未信过妾。”

裴玄祁一怔,手下忽然一空,原是蕴玉将手抽了出来。

她微微抬首,神色冷静:“今日若没有薛充华,没有白嬷嬷,妾真的被仪妃陷害,圣上会如何处置妾?是赐白绫,还是鸩酒,亦或是打入冷宫?”

裴玄祁喉头微动,心中一阵闷痛,他想说“不会”,想说“朕不会舍得”,可到底还是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却见蕴玉缓缓一笑,抬眸正视裴玄祁道:“总之,不会像仪妃娘娘那般,仅仅是回宫反省便罢。”

说着,她忽然后退一步,行了个极为标准的宫礼,屈膝跪下道:“妾想向圣上求个恩典,还请圣上恩准。”

“你说。”裴玄祁嗓音干涩。

“如今白嬷嬷已惹了仪妃不喜,还请圣上开恩,允她一条活路。”她一顿:“妾能活到今日,多亏白嬷嬷庇佑,还请圣上,准她调到妾身边伺候。”

“允了。”裴玄祁几乎立刻答应。

他心头翻涌,忍不住低声解释:“蕴玉,朕轻罚仪妃,是因为她还有用”

“圣上要做什么,自然无需同妾解释。”蕴玉微微一笑,欠身道:“妾忽觉身子不适,还请圣上允妾先行告退。”

裴玄祁站在原地,只觉舌根发苦,眼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心头竟如刀割一般。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唤了江尘进来。

尚未等蕴玉回风华阁,御前的旨意便已传遍后宫。

第一道旨意,降仪妃为贵嫔,褫夺协理六宫之权,转由梅妃和纪淑媛打理。

第二道旨意,晋容婕妤为修仪,一连跳过修容之位,连晋两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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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阁前,日光正柔,折腾了一下午,如今已是将近日落时分。

辇车在殿前缓缓停稳,有宫人躬身回了车前,小心将车帘掀开。

有女子提着裙摆而下,面若仙子,身姿娉婷。

门口处,藏珠早已候在殿外,见蕴玉归来,连忙小跑上前将她扶下车。

蕴玉脚尖刚一沾地,便里里外外将藏珠打量了一番,紧张道:“江尘可有为难你?”

藏珠闻言轻笑,朝蕴玉眨了眨眼道:“有主子亲口吩咐,谁敢为难奴婢?”

她扶着蕴玉朝殿内去,笑吟吟道:“还未恭喜主子,如今已是修仪之尊,再往上两级,便是昭仪,执掌一宫,到那时,宫中上下,皆要称您一声‘娘娘’了。”

蕴玉闻言轻轻一笑,眸中却一片沉静,她低声叮嘱道:“话虽好听,你却莫要轻狂。”

藏珠忙不迭应下:“主子放心,奴婢晓得。”

二人刚至门口,就见青梧躬身来报:“主子可算回来了,薛充华正在里头候着您呢。”

“薛充华?”蕴玉眉梢一挑,略显讶异。

青梧点了点头,笑道:“薛充华来了约莫有一刻钟,因着主子尚未回来,奴婢便私下将人请了在前殿喝茶。”

蕴玉颔首:“你做的很好。”

话音甫落,就见蕴玉径直踏入殿中。

殿内沉香袅袅,薛充华坐于主位下手,正执了一盏素茶轻抿。

见蕴玉回来,她当即站起身子行礼道:“见过修仪。”

蕴玉一手抬了抬,走至主位坐下,笑道:“行了,你我之间,还顾顾忌这些虚礼作甚。”

说着,待宫人们将茶盏放下,她便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人退尽,她才侧首打趣道:“这般明目张胆前来我这儿,不怕仪妃瞧见了去?”

薛充华不屑一笑:“仪妃?她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咱们?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勾唇道:“如今,应当称她为‘仪贵嫔’才是。”

蕴玉不言,只勾了勾唇角,同薛充华对视一眼。

薛充华偏了偏头,眸中略带欣赏道:“我早知你并非池中物,只是未曾想到,今日这局,竟能反将仪妃一军。”

说着,她目光落在蕴玉衣裳上:“今日这场合,你竟也能想到美人泪的事儿,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蕴玉低眸,指尖轻抚过衣袍,含笑道:“充华谬赞,总归今日这局是避不过去,如何也要物尽其用才是。”

她抬眸:“如今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看充华的了。”

薛充华不甚在意地一笑:“你

放心,想必修仪很快便能听见好消息。”

说罢,薛充华优雅站起身告辞,蕴玉亲自将人送至门外,瞧着薛充华悄然离去。

待人影消失,蕴玉才偏了偏头,吩咐藏珠道:“你去一趟敬事房,将风华阁的牌子撤了。”

藏珠怔住,神色犹豫:“主子,您刚升位,正是难得的好机会”

蕴玉却神色自若,淡淡一笑:“正因如此,才要撤。”

她提步往回走去,抬眸瞧着天边将落的红日,轻声道:“圣上如今对我心中存着愧疚,自然百般忍让,可这份忍让不过是一时。若我顺势将功折罪、借坡下驴,他便会觉得我同宫中旁人并无区别。”

若是那般,不是她心中所求。

她要的,是在裴玄祁心中那点与旁人不同的位置。

她要裴玄祁意识到,自己对她是不一样的,是不可或缺的,只有这样,才能叫她在宫中走的越长,活的越久。

藏珠望着自家主子,不知怎的竟有些怔了,半晌方低头应声:“是,奴婢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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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夜间,李东捧着绿头牌呈于御前时,便见裴玄祁脸色极差。

李东不明所以,只将头低得更低。

须臾,便听裴玄祁冷哼道:“你如今的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

李东心头一震,连忙小心跪下,心中飞快思索,始终不知错在何处。

待他微微抬眸瞥了裴玄祁一眼,李东脑中才电光火石般反应过来,忙道:“启禀圣上,容修仪那头,今儿个下午派人过来,命奴才将牌子撤了,说是说是容修仪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

裴玄祁自嘲一声,她不过是在怪自己。

思及此,裴玄祁眸光落在罪魁祸首的牌子上,伸手抿唇将其翻了过去:“就她吧。”

第99章 难堪昭月宫内,惯有的香……

昭月宫内,惯有的香味依旧充斥着整个殿中。

仪妃刚回到殿中,心中尚且怒气冲冲,暗恨自己竟陷入了蕴玉的圈套,气急之下,狠狠捏起手中茶盏便砸了下去。

不料茶盏还未落地,裴玄祁降她为贵嫔的旨意便传至了昭月宫。

闻言,仪妃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瞧着殿中低头的小太监:“什么?降本宫为贵嫔?”

“真是圣上亲口说的旨意?”

仪妃骤然从主位上站起,脚边的茶盏碎了一地。

自打入宫以来,她便久居妃位,贵嫔?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乃是御前之人,见状波澜不惊,只垂头回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娘娘,旨意已响彻后宫,还请娘娘速速接旨。”

“滚!给本宫滚出去!”

仪妃一手紧紧攥着帕子,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垂眸盯着那小太监狠厉道:“本宫要圣上亲口告诉本宫!”

那小太监有些为难地抬眸觑了一眼仪妃,这被降位的妃嫔他见得多了,只是像仪妃这般张狂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曾经得宠些的妃子,有何颜面要圣上来见她?

好在一旁的崔嬷嬷是个省事的,当即上前两步将旨意接了下来,示意小太监可以退下了。

那小太监当即松了一口气,转身迫不及待地离了昭月宫。

见状,仪贵嫔转眸盯着崔嬷嬷,含泪斥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嬷嬷什么时候,竟也能做本宫的主了?”

崔嬷嬷知晓她心中难受,转头将宫人遣下,才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今日之事,乃是咱们中了蕴玉那贱蹄子的算计罢了,圣上降您的位分,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总归您有太后撑腰,便是贵嫔,又有何惧?”

“你也知晓是咱们中了算计!”仪贵嫔霍然转头,满目寒光:“那姓白的竟敢背刺本宫,你明日便去慎刑司,告诉管事的,本宫要她当日就殒命!”

崔嬷嬷心头一叹,并未接仪贵嫔的话,反而低声劝道:“娘娘息怒,越是这等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分寸,风华阁那头可就等着您出错呢。”

说及此,崔嬷嬷又道:“圣上虽降了您的位分,却也留了情面,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扔进了冷泉宫。”

“情面?”仪妃一声冷笑:“嬷嬷怎得不说,那贱人竟活生生踩着本宫攀上了修仪的位分?”

“修仪?圣上还真是大方,越过修容成了修仪,这宫中她还是头一份吧。”

“这承宠不到半年,便从良人到了修仪,真真是好手段。”

眼见仪贵嫔话中攀扯到了圣上,崔嬷嬷眉心一蹙,连忙道:“娘娘慎言,老奴知您心中不平,不过如今圣上信了她的说辞,正是对她愧疚的时候,娘娘还要避其锋芒的好,莫要伤了您与圣上的情分。”

要说仪贵嫔最看重什么,无非便是同圣上之间的情谊。

此话一出,她果然冷静了不少,只沉着脸在桌案上轻敲:“本宫势弱,倒是便宜了梅妃那贱人。”

“如今这阖宫上下,倒只剩了她一个妃位。”

她眸光一寒,冷声道:“她们二人都该死!”

崔嬷嬷心中一跳,好在恰逢此时,敬事房来人通传,道是圣上今晚翻了仪妃的牌子,命她好生准备着。

仪贵嫔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那敬事房的太监依言又重复一通,仪妃面上这才好看些,命人将那太监打发走。

崔嬷嬷忙借此机会宽慰道:“瞧瞧,老奴说什么来着,圣上心里可不是挂念着娘娘。”

“这方才降了娘娘的位分,现在便忙着给您做脸呢。”

仪贵嫔闻言,悄然勾了勾唇角,显然也是认同崔嬷嬷这番话,只是口中却哼道:“什么挂念,若圣上真心疼本宫,也不会被那狐媚子蒙蔽了去。”

说及此,仪贵嫔缓缓起身,伸手抚了抚鬓角,又吩咐道:“走吧,伺候本宫沐浴,记得准备上好的香油。”

见她心情颇好,崔嬷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连吩咐宫人们下去准备。

沐浴后,仪妃特意换上一身杏黄色的纱衣,鬓边簪了支流苏金步摇,端的是风情万种。

只是时辰一分一秒地过去,殿中焚着的香已换了三柱,眼见月上柳梢,还未瞧见裴玄祁的身影,仪贵嫔不由得脸色一沉,蹙眉道:“来人,去瞧瞧圣上到哪儿了?”

得了令,栖梧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出了昭月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地回来,抿唇禀道:“娘娘,一个时辰前圣上本是朝着昭月宫而来,只是路上经过章华馆,便忽然改了路眼下只怕已在薛充华那儿了。”

“章华馆?”仪贵嫔指尖一紧,抬头道:“薛芷也敢截本宫的宠?”

崔嬷嬷心中虽也惊讶,只是仍旧上前道:“娘娘莫急,薛充华是太后娘娘的人,定不会刻意做下此事,想来应是巧合。”

“巧合?”仪贵嫔余光睨着崔嬷嬷,嗓音泛冷:“那今日在乾盛殿,薛芷帮着蕴玉说话,也是巧合?”

说及此,她唇角一颤,冷眸道:“太后娘娘不是早就看我不管,如今能踩着我叫薛芷得了甜头,应当正中她的下怀吧。”

话落,就见崔嬷嬷蹙了眉,心中暗道,自家娘娘这性子是愈发不成了,竟是连太后娘娘都敢编排。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劝道:“娘娘太后娘娘总归是您的姑母”

话未说完,就听仪贵嫔冷冷打断她道:“崔敬荷!若你真那般忠心太后,本宫这就送你过去!”

话落,崔嬷嬷急忙跪下,口中连连请罪。

仪贵嫔却只是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口中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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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章华馆内一片沉静。

薛充华正倚榻而坐,指尖缓缓翻过一页书卷,面上神情沉静。

正在这时,侍乐匆匆掀帘进来,低声禀道:“主子,圣驾到了。”

薛充华指尖微顿,缓缓抬眸,淡声道:“知道了。”

话落,便见她随意将手中书卷一放,素手扯了件淡蓝色的云纹外袍披上,就这般袅袅走出内室。

至外殿时,正巧撞见裴玄祁大步跨了进来,见薛充华出门相迎,他伸出手虚虚一扶,温声道:“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薛充华柔柔一笑,也并未多嘴。

裴玄祁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识趣,自顾自在桌边坐下,端了茶盏来饮。

薛充华也不多话,只垂眸替他斟茶。

茶盏轻置于案,裴玄祁忽而道:“今日乾盛殿之事,为何要替容修仪说话?”

薛充华闻言抬眸,似有些诧异,旋即轻轻一笑:“妾何曾

替她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裴玄祁扯了扯唇角,在这宫中,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

思及此,他忽然抬眸,目光沉沉望向薛充华,淡声道:“朕今晚来了你这人,想必明日仪贵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害怕?”

薛充华敏锐地察觉到此话中隐隐的试探,当即扬了扬唇角,含笑道:“圣上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您的。想去哪里,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

她一顿,继续道:“妾是您名正言顺的妃子,圣上来妾这里,自然再正常不过,仪贵嫔,又有何资格生气?”

裴玄祁闻言,眸中难得划过一丝趣味,他早知薛充华乃是太后的人,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思及此,裴玄祁指腹缓缓摩挲着玉扳指,抬眸意味深长道:“仪贵嫔在宫中多年,皆是这一副真性情,倒也讨喜,只是朕却觉得,若是她的性子再盛几分,也无妨你觉得呢?”

薛充华眸色一动,抬眸朝裴玄祁望去,正好对上他眸中汹涌的暗色,当即心中一动。

她试探着笑道:“圣上的意思,妾明白了。”

裴玄祁满意地点点头,低声一笑:“不错,薛充华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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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裴玄祁将将上朝不久,薛充华便已然收拾妥当,携了侍乐去昭月宫请安。

这乃是仪贵嫔的吩咐,要她日日将药膳备好送来。

只是今日总归有些不同,昭月宫的宫人们见她过来,眼神中皆带了些微妙的意味。

谁不知晓薛充华昨夜截了仪贵嫔的宠。

殿内,仪贵嫔高坐主位之上,眼角却是一片阴霾。

见薛充华领着侍乐进来,她眸光冷淡,难得命栖梧将药膳端了过去。

薛充华暗自挑眉,依着往日的惯例,这药膳,仪贵嫔向来是不吃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便见仪贵嫔轻轻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便是下一瞬,就见她狠狠将那盏药膳朝着薛充华砸了下去。

口中怒道:“这是什么东西,竟也敢拿来给本宫入口?”

精致的玉盏在薛充华脚边碎开,她面上却是一派如常,只温声道:“妾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可是敢的很!”仪妃面色一冷,当即厉声道:“你以为昨儿个得了圣上的恩宠就可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了?”

“连自个儿的差事都敢敷衍成这样,来人!薛充华不敬上位,罚她在殿外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薛充华目光掠过地上的药膳残渣,心知这不过是仪贵嫔随意寻的由头,索性也不在意,跟着宫人躬身退了下去。

只是转身之时,她唇边泛起一抹几不可觉的笑意。

秋日寒凉,外间的地面冷的吓人,薛充华却跪地极稳,面上并无不平之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仪贵嫔责罚薛充华的消息便传至后宫。

原以为仪贵嫔如此骄纵,定会惹了圣上不喜,却不曾想,到了夜间,圣上居然翻了仪贵嫔的牌子。

消息传至风华阁时,蕴玉却是不慌不忙,微微勾唇道:“急什么,这场戏,可还没唱完呢。”

若她所料不错,薛充华那头,当是成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便有消息传来,道是圣上脸色铁青,连夜回了乾盛殿,连话都不曾多说一句。

闻言,蕴玉捏着绣花针的手稳稳穿过花绷,垂眸瞧着绣了一半的花样,温声笑道:“仪贵嫔向来高傲,如今只怕难堪的很吧。”

第100章 谋划今夜,昭月宫注定无……

今夜,昭月宫注定无眠。

如今已是深秋,夜风吹过廊檐时带入一丝冷意入殿。

殿内,烛火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帘幔垂下间,有女子瘫软在地上。

外间,崔嬷嬷同栖梧本是在外伺候,忽见裴玄祁脸色铁青的离去,唯恐仪贵嫔又和圣上闹了起来,二人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小跑进了内殿中。

却见仪贵嫔整个人面色惶惶,鬓发散乱,也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

崔嬷嬷连忙伸手去扶,指尖方触及仪贵嫔胳膊就觉冷的吓人。

再抬眸望去,就见仪贵嫔原先娇艳如花的面容此刻惨白地像一张纸,一双杏眸瞪得老大,其中尽是惶恐。

崔嬷嬷心头一惊,手下用力将人扶了起来,扭头冲栖梧道:“快去倒盏热水来。”

说着,便又将仪贵嫔扶回了床榻上坐着,见她神色依旧僵直,崔嬷嬷才低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同圣上有了争执?”

仪贵嫔恍若未闻,在榻上僵坐了许久,直到崔嬷嬷拉了拉她的手腕,她才猛地一颤,转了转眼珠。

甫一听闻这话,仪贵嫔便再也忍不住,瞬间低声啜泣起来。

她双眸含泪,目光尽是恨意,一双手紧紧攥起,咬牙切齿道:“是谁!究竟是谁在害本宫!”

整个昭月宫的内室本静的可怕,如今尽是仪贵嫔尖锐撕裂的嗓音。

栖梧见她如此,心中咯噔一下,吓地连忙跪了下来:“娘娘,可是有人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

“谗言?”仪贵嫔抿唇,眸色如刀,若真是谗言也就罢了。

她阖了阖眸子,方才难堪的情景尤似还在眼前。

原本圣驾降临,她心中满是欢喜,自是小心打扮,细心奉迎。

好容易同圣上痴缠一阵,二人上了榻间,就在情迷意乱之时,她身上忽然有一阵恶臭涌出,尤其是身下那处,气味浓烈的叫人几欲作呕。

圣上当时的神情她到现在还记得,是震惊之下毫不掩饰的嫌弃。

接着,便是圣上不发一言,穿上衣裳便拂袖而去。

“崔嬷嬷。”仪妃眼珠动了动,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道:“这些日子,但凡送到本宫面前的东西,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就连擦桌子的布,也给本宫全部查一遍,一个也不许放过!”

崔嬷嬷闻言,眸光一凝,揣测道:“娘娘是怀疑有人要害您”

她话未说完,就被仪贵嫔骤然打断:“不是怀疑,是一定有人要害本宫。”

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她一向康健的很,怎会突然有了如此怪病。

经今日一事,只怕圣上再也不会来昭月宫了。

崔嬷嬷虽是不明所以,可见仪贵嫔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敢再问,只低头应了下来。

到底是担忧仪贵嫔的身子,崔嬷嬷迟疑着开口:“娘娘,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仪贵嫔闻言,眼中的怒意瞬间被屈辱取代。

请太医?

难不成,她还能叫太医瞧她那处么?

再说,若真查出些脏乱之症,她还要不要在宫中做人?

思忖半晌,仪妃终是咬了咬唇,轻声道:“不必。”

她垂下眸:“明个儿一早,你亲自去章华馆,请薛充华来昭月宫一趟,就说本宫有事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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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金乌初升。

尚未待天色彻底放明,建京后宫中便隐隐透出几分躁动。

原本昨夜昭月宫出了大丑,今儿个后宫诸人都该看昭月宫的笑话才是。

偏生今儿个一早就接连两件大事传来,立刻叫众人将仪贵嫔抛入脑后。

其一,便是前些日子传出的风声,圣上有意替大皇子另择养母。先前只是风声,今儿个却是从御前传来的消息,算得上是板上钉钉,据圣上的意思,是要在年宴前就定下养母人选。

其二,便是令梅妃和纪淑媛一道筹备年宴之事。

永康朝的年宴向来同旁的有些不一样,盖因永康朝年宴那日,也正巧是永康帝裴玄祁的生辰。

因此历年来,年宴这日都准备地格外隆重,不少年轻宫妃都卯足了劲儿想着在年宴时出一出风头。

出了这两件事,倒是没人再关心起昭月宫那位仪贵嫔来。

倚兰殿中。

韩修容一身墨蓝色的八宝纹织金宫袍,襟前绣着一簇簇的缠枝莲花,姿态端凝,面色却算不上好看。

她一手执了玉盏,待缓缓品

尽茶中滋味,才将玉盏放回桌面,抬眸瞧了眼对面的宫装女子。

“这么些日子过去,昭容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答应本主的?”韩修容嗓音不大,却显然透出几分不悦。

伊昭容位分较她高出不少,闻言却也不生气,反倒亲自提了茶壶,一点点替她重新斟满茶盏。

笑吟吟道:“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儿,就定然会做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修容难道不懂么?”

闻言,韩修容却只是冷冷瞧着她。

心急?自打上回在乾盛殿一事后,圣上便剥夺了她去皇子所瞧钰儿的权利。

那皇子所的嬷嬷怎么说的来着?

既然大皇子往后另有前程,修容主子若是真心替大皇子着想,往后还是不来的好。

弄墨没了,钰儿也要被夺走。

韩修容光是一想到此处便觉心脏痛的喘不过气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美滋滋地享受着圣恩,这叫她如何不恨。

思及此,韩修容眸色愈发冰冷,只望着伊昭容不言。

伊昭容却是不以为意,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才弯眸笑道:“放心,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修容不喜欢的,本宫自然也不喜欢。”

话音未落,就见韩修容唇角微动,冷声道:“昭容这话倒是说的好听,只可惜,如今那薛充华仍旧好好地在章华馆蹦跶,就连圣上去的次数,也愈发的多了。”

“再照昭容这般等下去,说不得再过两日便是薛容华了。”

她嗓音微微一顿,冷笑道:“若是昭容动作再慢些,恐怕圣上那儿,早就替钰儿定好养母人选,也容不得我置喙了。”

伊昭容唇角的笑未退,心中却已将韩修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等蠢笨如猪的人,若不是为了稳稳将大皇子捏在手中,她何苦还要同这种人虚与委蛇。

但伊昭容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含笑的样子,轻声道:“修容若是不行,不妨再等两日,本宫这边便能安排妥当,届时”

她冷哼一声,弯着的眸中泄出一丝冷光:“别说是晋位,只怕她就连小命也保不住。”

话落,韩修容面上神色总算好看了些,缓声道:“若真是如此,本宫自然也乐得钰儿有个做阁老的外祖。”

伊阁老,正是伊昭容的父亲。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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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盛殿中,窗外日头已然偏西,阳光透过窗柩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角的香炉中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江尘斜眼望了望殿外天光,心中又是一叹。

午时已过,御膳房伺候的宫人们早已来来回回请过几遭,可偏生上头那位一点要用膳的意思都没有。

朝中的政事早早便议完了,可圣上仍旧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得很。

瞧着御膳房总管为难的脸色,江尘硬着头皮,又一次上前劝道:“圣上,时辰不早了,这午膳”

裴玄祁不答,抬眸朝窗外的日头看了眼,回眸淡声道:“殿外可有人来?”

江尘心中一紧,哀道,人倒是有,只怕不是您想见的呀。

到底不敢多话,江尘躬身禀道:“回圣上的话,周婕妤、盈婕妤、连着琪婕妤都派人送了汤来。”

他抬眸,小心觑了一眼裴玄祁的神色,低声道:“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话音将落,就见裴玄祁的神色霎时冷了几分,转头睨了一眼江尘,冷声道:“朕问旁的了吗?”

闻言,江尘连忙用手拍了拍脸,小声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上方,裴玄祁眉心紧凝,他不是同她说了么,仪贵嫔他还有用,暂时还不能彻底将其惩处。

再说了,自己已经亲手将她从婕妤晋为修仪,风头已然盖过后宫诸人。

可她呢?

自己巴巴地放出年宴的消息,为的就是她能来示个好,低个头。

可她倒好,竟是半阶台阶也不愿意下。

裴玄祁越想越气,胸中烦闷如乱麻,一股燥火直往上蹿,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滚下去!”

江尘暗叫一声苦,垂首应是,正要退下,到底斟酌着语气多劝了一句。

“奴才听说,南边运进来一批月华锦,花纹精细,色泽素雅,还有细暗纹流转,不张扬却又端丽,极合容修仪平日喜好,圣上您看?”

他话音一落,裴玄祁果然一顿。

片刻后,只听龙椅上那人冷笑一声,低沉开口:“怎么,朕堂堂大盛君主,难不成还要放下身段去哄她一个小小宫妃?”

江尘心中暗道:不哄,不哄您自个儿在乾盛殿生闷气,还折腾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

可他不敢说,只忙低头赔笑:“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说罢,江尘便要悄悄退下,却又听身后那人幽幽道:“谁让你退下的?”

江尘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回身,就听那人咬牙低语一声,仿佛是给自己找了个由头,气冲冲道:“去风华阁,朕都没用膳,她一个做妃子的,难道不该伺候朕用膳?”

话落,还不等江尘反应过来,就见裴玄祁甩袖而起,脚步急急迈出殿门。

江尘望着那背影,只觉百味杂陈。

这哪里像个帝王,分明是个气恼了的小郎君,嘴上不说喜欢,心里却急得要命,这不,又巴巴地哄人去了。

虽这般想着,江尘脚下却动作不慢,连忙跟了上去,低声吩咐内侍道:“快,备辇,去风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