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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祭神式(二) 他好想和谢寒玉贴在一起……

“啊——”

一声尖叫从女人嘴里发出, 她瞪大了眼睛,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于天青眼疾手快把人拉到一旁, 免得撞到桌角, 他也有些震惊,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话, 居然真的成真了。

“寒玉师兄,这怎么办啊?”文姜朴被吓得脸色惨白,看着那尊圆润冰凉的神像, 不敢相信那是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

谢寒玉也没料到, 愿君是什么神仙, 他在天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 他走到那尊神像面前, 伸手摸了一下, 却发现能里面却山行的声音。

“寒玉师兄,救命啊——”“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寒玉师兄, 我要被憋死了, 这里面黑咚咚的, 什么也看不见。”

“寒玉师兄,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寒玉师兄,快点救救我……”

“山行,”谢寒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别怕, 我能听见。”

“阿玉,我试试,”江潮的手放在神像上, 却发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偏头看向谢寒玉,“难道只有你能听见吗?是因为这里只有你是神,神才能和神对话。”

“这么稀奇,”于天青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奇,“那我说一句让山行变回人,这愿望能实现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的看着那尊一动不动的神像,却什么都没发生,还瘫坐在地面上的女人突然开口道,“愿君实现了的便不能再变回去,就像你求愿君来财,有了银子却又不想要,再许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愿君真是神通广大。”

于天青讪讪道,“那我现在岂不是不说话的好?”

“呜呜呜——”于天青刚闭上嘴,就察觉到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的嘴巴,使劲儿的摇头,关正阳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了,天青,天青?”

“他说不了话了。”

谢寒玉一语道破真相,于天青忙点头,与那尊神像面面相觑,两个天涯苦命人现在都安静下来了,弄的一向话多的江潮也不敢说话了,只是乖巧的待在谢寒玉身边。

“敢问这位愿君是什么时候飞升的?夫人还记得吗?”谢寒玉把人拉起来,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这才低声问道。

女人喝了水把心里的惊慌都压下去,这才敢继续开口说话,“愿君飞升久了,我也不记得,只是在我小时候,我们这里就有祭神仪式。”

“愿君的香火是多的,因为他最灵验,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许等那些老人回来了,你去问问他们,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

女人神情又变的淡漠起来,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般,又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三炷香,弯腰一拜,插在愿君前面摆着的香炉里面。

却山行的神像就在他附近摆着,谢寒玉站起来把他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你并非真神,受了香火反而会有损身体,灵力修为都会受到影响。”

“寒玉师兄,我就知道,难怪那香总是直戳戳的冲到我鼻子这里,闻得人头晕目眩,寒玉师兄,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我……我要先睡了。”

原本还完好无缺直立放在桌面上的神像瞬间失了色彩,变得黯淡无光,就连上面彩色的颜料也渐渐褪色,“啪”的一声,神像倒下桌面上。

“寒玉师兄,山行他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师父,告诉他们一声,也能想想办法啊!不然,山行是不是没救了。”

文姜朴神情焦急。

“姜朴,你去传信让师父他们看好山行的魂灯,如果变暗,立刻传信给我。”

“好。”

“沈南,你带着燕鹤,在这里看好神像,切记不要碎了。”沈南点点头,拉着燕鹤坐下来,“寒玉师兄,你就放心吧!”

“这城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人,我们先分头行动,打听消息。”

“那我先带着天青出去。”关正阳心里懊悔自己没看好他,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受罪,直接就拿剑离开,于天青苦巴着脸跟在他身后,嘴角向下撇着,看出来很是难受。

关正阳走的急,于天青都没跟上他的脚步,又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关正阳这才发现自己和于天青之间已经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转身回去,拉着人的手,“对不起。”

关正阳担心于天青会放开自己的手,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戳戳的在地面上乱瞟,关正阳便大着胆子,“天青,我刚才去那边看过了,没人,我们换个方向吧?”

于天青抬了下头,然后缓慢的点了一下,“那我拉着你,好吗?”关正阳看起来像是像是一个自己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委屈小孩,恨不得把人直接抱在怀里,但是又不敢。

江潮这边就不一样了。

一路上遇到的房屋大门都是紧闭着的,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气味,这味道谢寒玉闻着还行,江潮作为一条龙,几乎是头昏脑胀,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得,他感觉自己也快要睡着了。

他好想和谢寒玉贴在一起,吸点精气。

他的身体告诉江潮,只有待在谢寒玉这位神仙旁边才是最舒服的,如果能亲一下就更好了。

江潮眼神飘忽,他想亲,想使劲儿亲。但是现在好像不行,大庭广众的地方,他不能亲,可是他真的好难受,这香火妖精根本受不了。

谢寒玉走在前面,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去拉江潮,却发现他走的很慢,脚步悬在半空,尾巴都露出来了。

“阿玉——”

江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病初愈刚好的样子,黏黏糊糊的,很不对劲,这毕竟是在外面,谢寒玉只是走过去,用手摸了摸他的脸。

脸部泛红,摸起来还有些滚烫,谢寒玉察觉出他的异样,这是可以和神仙传信的灵香,普通人闻了还好,妖物或者鬼魂却会受到压制。

“江潮。”谢寒玉看他精神不振,便轻轻唤他,江潮靠在他身上,两条长长的手臂把人圈起来,头窝在谢寒玉的胸口,“难受,阿玉,这香味道好重。”

他还是很想亲,怎么办?

再不亲,他的灵力就要散了,他坚持不住了,阿玉能不能主动亲他一口,江潮刚想开口。

谢寒玉转眼就看见一条冰蓝色的小龙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尾巴懒懒的搭在他的腕骨上,脑袋一个不注意差点磕下来,他连忙抚了一下那只有一节拇指大小的脑袋。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江潮迷迷糊糊的想到,他和谢寒玉遇到以后,自己好像还没有像以前一样缠在他的手腕上。

“阿玉——”

亲不成了,江潮垂头丧气,看着谢寒玉略有些恍惚的脸色,转移话题,“那边好像有人。”

谢寒玉“嗯”了一声,脸色如常朝着东南角走过去,他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除了那个角落,周围还是很安静,谢寒玉耳后微微泛红,原来养一条灵宠是这种感觉,和云外雪的猫完全不一样。

玉团是他飞升的时候带上来的,平时也很乖,但是没有江潮这么的……黏人,谢寒玉在瑶台银阙的时候,就经常看见许多神仙养了灵宠,甚至漆丹水养了一只不会说话的乌龟在水池里面。

“咚咚咚——”

谢寒玉敲了敲门,一个拄着拐棍的男人走了过来,看着年龄不大,约有三十岁左右。

男人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门外陌生的年轻公子,问,“有什么事?”

还没等谢寒玉说话,男人就继续开口,“你是来打听愿君的吧,凡事在祭神这几日来的人都是想要他帮忙实现愿望的,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小心点为好,不然付出的代价有你好受的。”

这话说的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什么代价?”谢寒玉问。

男人难得的又看了他一眼,见人看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好心提醒了一句,“代价大着呢,不是你能付起的,年轻人做些什么不好,非要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可是会后悔的。”

男人说罢,转身打算回去,突然一下子身子倾斜,一个不稳,谢寒玉眼疾手快,手指动了一下,男人安稳的坐在地上,他诧异的抬头去看谢寒玉。

“谢谢。”

“你是刚到云平城的吧,不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他叫郑壶,一个得罪了愿君的人,不值得你同情!我呸,这位公子,你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跟他接触了可是要倒霉的。真是晦气,跟这个人住在一起。”

谢寒玉抬头,见墙外站在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手里还端着一个空木盆,显然刚才地上的水便是他泼的,“他这条腿,就是因为不尊重愿君,自作自受导致的,不如早点滚出云平城,也省的在这里讨人嫌。”

那对夫妻说完便走了,只听见一声重重的“砰”,门一下子被关上。

郑壶面色难看,垂下头,低声道,“你都已经听见了,还是离我远点好,免得连累了你。我说的话你爱听不听,不要相信愿君。”

“我信你。”

郑壶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说话都有点结巴,“真,真的吗?”

谢寒玉把人扶起来,一直走到屋里面,听了他的话,郑壶一脸懊悔,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愿君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这云平城里面的人都被他给毁了啊!”

“你是不知道,我当初也是信他的,毕竟从小到大,我的爹娘就在屋里供奉愿君,不知道多少年了,甚至连神像都是一代接着一代传下来的。”

谢寒玉打量着四周,这屋子很是老旧,刚才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他就瞧见上面的砖瓦甚至脱落了一大半,上面铺了一层木头。屋里面很暗,只有一支蜡烛在燃着,陈旧许久的香炉里面落了满满一层灰,只有腐朽的木头味和下雨天潮湿的气息,罕见的没有香火气。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郑壶还记得小时候,天都是青的,下着小雨,他就蹲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旁边浣洗衣服,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着他从山上捡回来的木柴。

“马上到了祭神的日子,小壶,你去把屋里面的香拿出来点一点,要是不够了我要赶紧去买,可别耽误了时间。”女人一手用木棍敲打着衣裳,一边对他说,院子里面湿滑一片,屋里面自然也少不了被潮气侵染,香烛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尽数从中间断掉了。

女人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有些害怕,“这,会不会是对愿君的不敬啊?当家的,你赶紧再去多买些香烛来,不然明天祭神,这一切就遭了。”

“今年准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万一真的惹怒了他,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听女人一说,原本看着还沉稳的男人也开始紧张,也不管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随手拿起一把伞就跑了出去。

郑壶看着母亲在一旁急的转圈圈,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云平城最寂静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祭神用的牲畜和香烛,几乎从几天前开始,那些家禽已经陆陆续续的被杀了。

香烛一般都是前两天准备的,但这些时日田里干旱,郑家的人都在给庄稼浇水,终于等到今天下了雨,才喘了一口气,这才能开始清点香烛,擦桌台。

郑壶看着母亲不停的踱步,厨房里面整齐摆好着清洗过的牲畜,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他看见母亲慌忙跑出去,给父亲开门,可他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院子里面跑出去,郑壶扒拉着门,看着两个人又不见了踪影。

没有香烛吗?

他手里攥着那一把断了的香烛,黄色的颜料受潮让他的掌心也染上了颜色,郑壶跑到门口,顺着从屋檐流下来的雨水把手洗干净,一直到了天变成黑色,他还是没看见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他们去哪了?

今天也不需要去田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郑壶安慰好自己,在厨房里熬了粥,又拿起之前炕好的饼子热了热,把一切都放在锅里,保证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郑壶继续站在门口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昏昏欲睡过去,恍惚中只能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娘?”

“小壶,睡吧。”

女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疲惫,郑壶太困了,完全睡过去,女人这才站起来,“怎么办,没有香烛,明天会不会出事?”

“别怕,愿君肯定不会怪罪我们的。”男人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内心也很慌乱,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去了几家店铺,结果香烛都没了。

谢寒玉听着郑壶说话,突然觉得空气中那一股香烛味更重了,江潮在他手腕上趴着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烛的影响太大,只能暗暗给江潮输送了些灵力。

他是神仙,灵力自然能接受香烛。

“香烛味是不是变重了?”郑壶看出来他神情异样,解释道,“每到晚上的时候,白天没用完的香烛就会被统一焚烧,每天的香是固定的,可是他们都要多囤一些,宁愿最后烧了,也不会分给任何人。”

谢寒玉猜到了什么。

“我的父母求了那么多人,没有一家肯把多余的香烛拿过来,”郑壶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堆香烛,“后来我就买了这么多,但是再也不会用了。”

那次的祭神,是郑壶最恐惧的一次,他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去看那尊被擦的干净发亮的神像,前面的香炉里面插着几根断了的香烛,烟气熏的他睁不开眼睛。

“娘——”郑壶去找人,一推开门,偌大的院子里面直挺挺的躺着两个人,手里面还拿着摔碎的盘子,旁边是滚落在地上的猪肉。

“娘,娘?”

郑壶跑到女人身旁,却发现身体冰凉,人已经没气了,眼泪从眼角滑落,而周围的邻家隐约传来压低了的笑声,“郑家还想要借香烛,怎么可能呢?借了今天死的不就是我们了?”

“嘘,小点声,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亲眼看见了,愿君是什么人,郑家这对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糊弄他,要我说,他们家那个小孩子没死都是愿君仁慈了。”

郑壶握起那把早已经潮湿的香烛,只需轻微用力,香烛就被捏成粉末。谢寒玉把箱子拿过来,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和常见的香烛有些不一样,他在天上见到过许多香烛,但是唯独没有这一种。

每位神仙的香烛都会带着他特有的灵力,谢寒玉的记忆很好,可是这香烛里面的气息他却没有半点印象。

“是不是很讽刺,一个实现人愿望的神仙最后杀了他的信徒。”郑壶冷笑道,右腿传来隐隐的疼痛。

“云平城有一个传言,住在来福客栈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愿君,被他取了性命,城外那个整日疯疯癫癫的男人就是之前住在客栈的人。”

谢寒玉想起来那个拿着锄头的男人,当时他只以为是失魂症,可没想到居然也和这个愿君有关,可是郑壶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客栈里面的事情?

“因为这条腿,这条腿没了,可是我却能知道云平城里所有死人的原因,这是我向愿君求来的。”

郑壶回忆起冥冥之中的那个带着诱惑力的声音,“他们都是因为许愿而死的,这二年来,一共有上千人死在这里,他们想要银子,要升官,要娶妻生子,任何愿望都有,可愿君哪有这么厉害,对于不是云平城的人,他狠心着呢?”

屋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转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郑壶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可你的那位朋友可能要死了,我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沈南和燕鹤一直死死的盯着桌面上的神像,那个让他们进来休息的女人每隔半个时辰便要上一次香,味道便久久不能散开。

“山行师兄——”

文姜朴从外面跑进来,着急大喊,“师父传信说魂灯快要灭了,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啊?”文姜朴满头大汗,“寒玉师兄怎么还没回来,我这就去找他。”

她刚走出房门,就瞧见一道闪光,谢寒玉已经到了桌子旁边,他看了一眼神像的情况,暗道不好,设了结界。

“移神换生。”

原本微弱的蜡烛被风吹着变得几乎奄奄一息,谢寒玉身上的灵力向神像传去,褪色的神像表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却山行的声音突然从神像里面传出来,“寒玉师兄,我好多了。”

“这是什么?”文姜朴感到神奇,江潮却凭空出现在屋里面,从后面抚了一把谢寒玉,“阿玉,你的神魂放在里面替山行挡着这些香火,你自己身体会出问题的。”

“无碍。”

谢寒玉拍了拍他的手,“姜朴,你今晚和他们一起看着,应该不是再出事,我和江潮晚上在来福客栈等着这位愿君,你们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寒玉师兄,你小心一点。”

江潮脸色不好,却还是给他们设了结界,怀里的人什么样他知道,只能再替谢寒玉嘱咐了一声,“千万别出来,也别出声。如果天青师兄他们回来了,也不要让他们靠近。”

“知道了。”文姜朴只感觉今天晚上要出事,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焚烧过的香灰就放在炉子里面,被窗子刮进来的风一吹,几乎迷住她的眼睛。

谢寒玉和江潮已经离开了,那个女人也进屋里,她拿了银子,便没有管这三个人一直待在正厅,吃了饭熄了灯就睡了。文姜朴能清楚的听见屋里面传来的呼吸声,给了她一点真实感,那副奇怪的愿君神像总是在不停晃动。

“咚——”

又是一声,文姜朴看着已经睡去的沈南和燕鹤,怀疑是窗子没关好的问题,便自己走到窗边,手搭在窗沿上,她就看见了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是个男人,腰间挎着一柄刀,“吧塔吧塔”的声音从他那里传过来,不知道滴下来的是水还是血。

文姜朴不敢再看,一下子把窗关上,靠在上面,可后背还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透过她单薄的衣裳,像是把人置于冰天雪地里面。

她想要离开,可身后的窗户根本关不上,风一直刮着,吹进屋里面,沈南和燕鹤怎么还没醒?

桌面上的碗筷被风吹到地上,这个声响,为什么他们还在睡,文姜朴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定在那里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寒,寒玉师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一个低声在文姜朴耳边响起,无孔不入,她想要用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依旧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到她耳朵里面。

“我……不……”

文姜朴艰难的吐出来两个字,那个男人却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面容英俊,身材高大,手指上带着一层薄茧,“你等着谁来救你吗?不会有人来的,不如来求我,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可以帮你。”

循循善诱的声音像是虫子一样钻进文姜朴的身体里面,她嘴唇动了动,“我……想要……”

“文师妹——,醒醒。”

来人一掌砍向文姜朴面前的黑色身影,只一瞬身影四散开来,“姜朴,姜朴,醒醒。”

第102章 祭神式(三) 书生和狐狸精,那我们明……

女人艳红的指甲戳了一下文姜朴, 但是人还是陷在昏迷中,她转眼就看见那盒燃尽的香灰,一狠心, 直接把它丢到了外面。

反正她都是鬼了, 顶多晕过去。

果不其然,屋里面的浓重檀香气已经淡了不少, 山鬼看着都睡过去的几个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她突然有事想着回来找谢寒玉, 今晚上估计人都要死光了。

山鬼想出去看看, 一下子被弹回来, “结界?”

既然设了结界, 那东西又是怎么进来的?山鬼有点郁闷, 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东西如此厉害,居然能没有任何破绽的从外面进来。

山鬼支着脑袋, 盯着屋里面的一群人, 她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守着吧。免得有趣的人都没了, 以后她还找谁说话去!

来福客栈。

里面的小二态度有些傲慢, 见了满满一袋银子以后, 脸色这才稍微好起来,但也只是把钥匙直接丢给江潮,“祭神的日子来, 你们可真是会挑时间。二楼最左边那间房, 给你们打扫过了,祭神的时候很少吃东西,也没人做, 饿就饿着吧!”

说罢人就走了,江潮也没在乎那么多,毕竟整个城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一个正常人,一直到了屋里,这里面的布置也和往常住的客栈不一样。

这里面没有窗,取之代替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愿君的神像,还有一个小香炉,里面的三支香还未燃尽,发出猩红色的亮光。

“阿玉,我讨厌云平城。”

江潮皱着眉头,想要把那香炉给砸了,“这里面的人真是被迷了心窍了,怎么到处都是香炉,熏的人头疼!”

他无奈坐在床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阿玉,你说这神仙还有名字,应允,跟他这个愿君还挺配。”

谢寒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应允,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难不成是瑶台的神仙,不然就只能是个妖物在这里装神弄鬼罢了。”

江潮往谢寒玉那边靠近一些,不然这地方对他真是个完完全全的克星,“阿玉,他要是个妖物,应该会像我一样,受不了香火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待着不受影响呢?”

江潮无聊的把自己的头发和谢寒玉的混在一起,开始编辫子,谢寒玉一时居然有些稀奇,看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动作灵活迅速,明知故问道,“那香火对你有什么影响?”

“影响可多了,最重要的就是……让我要吸点琼玉仙君的精气才能维持原型,”江潮缓慢道,漂亮的眼睛从下面去看谢寒玉,上扬的眼角带着一丝勾人的意味,“阿玉,你听过那些话本子里面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吗?”

“要不你给我讲讲?”

谢寒玉当然听过,不仅听过,他还看到过。之前漆丹水拉着他下凡到处玩的时候,茶楼去过,甚至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也去过,只是他看着太正经了,所有人都只以为琼玉仙君什么都不懂罢了。

其实谢寒玉心里面一清二楚。

“书生和狐狸精,那我们明朝是什么?”谢寒玉轻声道,他一把按住江潮编辫子的手,一边挑起一缕江潮的发,在手里转了个圈,“勾人心魄的狐狸精吗?”

江潮有些惊讶,对上谢寒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咬住了下唇,低声道,“谢状元,这次榜下捉婿拒绝了丞相,可是家里已有佳人了?”

谢寒玉看出来江潮确实看过很多这种话本,某条龙比狐狸精还要会,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不是知道?”

“原来真有,状元郎不觉得可惜吗?”

江潮有点上瘾,小时候在百重泉无聊,他就经常跑下山,那三家书铺的话本子都被他看过,还有隔壁茶楼说书的,都记住他的脸了,甚至每次都主动帮他把账记到于天青那里,被奈清闲发现的时候,自己就能避免被骂。

于天青每次都怀疑,自己似乎也没看这么多本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多出来那么多,直到看见在树上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江潮,这一切才水落石出,气得他逼着江潮给自己打了三天的水才好。

谢寒玉开始回忆自己当初看的戏文里面是怎么说的,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江潮心里很愉悦,勾起唇角,捧着谢寒玉的脸,亲上去,原本规矩端正的状元郎被某个不安分的狐狸精勾着,在这个本该害怕的客栈,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状元郎的唇真软。”

江狐狸精松开手,谢寒玉有些喘,垂下眸去看他,“你也不遑多让。”

“阿玉,你是不是也看过?”江潮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什么,“你骗我,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原来,竟也不是。”

“之前……他们拉着我下去,就见过几次。”谢寒玉缓声道,“吸了神仙的灵力,还晕吗?”

“多来点,效果才会明显。反正我现在还有点晕,怎么办?”江潮把头枕在谢寒玉腿上,眼睛眨了几下,一脸真诚的模样。

谢寒玉笑着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见人脸色红润,不像是受到香火影响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好了吗?”

“好像比刚才好了那么一点点。”江潮眉眼弯弯,“要不再试试?”

“回去再试。”

谢寒玉把手和江潮的手交叉放在一起,看了看旁边,门紧闭着,没有窗,他们也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景,只是听到很大的风声。

“阿玉,你说今天晚上那个愿君会过来吗?”江潮受了安抚,变得安分了不少,只是偶尔手会不规矩的把玩一会儿两人的发丝,“我还等着他呢?不过,阿玉,你说应这个罕见的姓氏,居然又让我们遇上了。要是应忔在,你说他们几百年前会不会是同一个祖宗呢?”

“应允……那些人说愿君本名应允。”

谢寒玉听到江潮说,便越发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在瑶台银阙的一次宴会上,只不过很少有人敢说这个名字罢了。

“阿玉,你是喜欢两个字的名字还是三个字的?”一说到名字,江潮反倒来了兴致,“当初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说是龙不能缺了水,潮涨潮落的,肯定可以让我天天泡在水里。阿玉,你呢?”

谢寒玉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潮刚想要说话,突然发觉屋子里面的场景瞬间变了,一个声音果真让和他想象的一样,“你想要什么?”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我是愿君,只要你供奉香火,我就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香气让江潮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实在是太难受了,干脆一尾巴甩过去,男人变成了虚影,一声接着一声的“你想要什么?”反反复复的在江潮耳边响起。

“要你去死。”

江潮不耐烦的答了一句,抽出谢寒玉给他的软剑,抬手向男人刺去,可那虚影又很快不见,很快声音又在角落处响起,“你想要什么?”

“不是说了吗?要你去死。”

江潮大喊道,剑身转动的极快,把那个虚影包围起来,“你要怎么样才会死?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也算是满足我这个心愿了,好吗?”

虚影张开嘴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成团的黑气从他体内冒出来,带着檀香气,江潮直接一脚踹在旁边摇摇欲坠的香炉上,只听见“啪”的一声,香灰洒落一地,虚影也不动了,江潮眼疾手快,剑柄转了一下。

“装神弄鬼的东西!”

那虚影被剑刃伤到胸口,却只是顿了一瞬,又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江潮看出来,冷笑道,“原来是个分身。”

“你想要什么?”

黑影坚持不懈的问,只是声音弱了许多,“江潮,我可以帮你。”

“你那正主在哪里呢?派了这么多的分身过来,修为也是很强啊!”江潮握起剑,还没动作,那黑影却突然变大了许多,把整个屋子都笼罩起来。

“应允——”

江潮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变小了许多,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忽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

“云归,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干活,一直待在这里,是不是想死啊!”

他这是穿到谁身上来了!刚来就挨打。

难道那一句让他去死,应验到自己身上了,江潮百思不得其解,早知道自己就不说话了,有了天青师兄和却山行的教训,结果他还是没放在心上。

郁闷到了极点的江潮讪讪的闭上嘴,看着对面的女人,面色蜡黄,很是瘦小,拉着他就往前面走,“云归,你看看旁边的应允,人家小小年纪,把活都干完了,你呢?还在这里偷懒。”

应允?

那他这是,回到应允小时候了吗?难道要自己亲自杀了他,才算实现愿望,出去吗?

那谢寒玉呢?当时屋里面突然就变了,他和谢寒玉被黑影分开,江潮简直怒火中烧,又要一阵子见不到人了,迟早有一天他要弄死这个愿君。

他被女人一直拉到屋子里面,那里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龄,穿的破破烂烂的,手里握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饼,看见他们两个人过来,慌忙把手里的饼藏在身后,两只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把头低下来,不敢去看女人。

“应允,你还敢偷吃。”

女人直接捡起掉在地上的扫把,对着他就开始打,应允连忙把饼塞到嘴里面,被噎得说不出话,嘴巴两侧鼓起来,圆滚滚的,破烂的袖口露出来的手臂瘦小的惊人,像是一截竹竿。

女人的动作又快又狠,抓住命应允的手臂,就开始朝着他的背打起来,江潮下意识想要去阻止,却发现应允低下头,咬紧了牙关,开始对着江潮笑起来。

毕竟是个小孩,而不是长大了以后的愿君。江潮还是不忍,手指动了一下,女人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哎呦,我的腰,嘶……今天就先放过你,晚上的饭别想吃了,去把后院的柴劈了,还有你,云归,跟着他一起,劈不完,你也别吃饭了。”

女人说完,用手捂着腰便离开了,脸色变得扭曲,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们,“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要吃吗?给你留了一点。”

应允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有挨过打一样,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袖口里面拿出来掰下来的一小块饼,递给江潮,“走吧,别在这里吃,被发现了又要挨打了。”

饼摸起来很硬,如果没有水,很难咽下去,江潮难以想象他刚才是怎么样把那么大一块直接塞到嘴里面的,应允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走在前面,用瓢挖起缸里的水,喝了几口,“你要吗?”

“我不饿。”江潮把那半块饼递给他,毕竟自己是个大的,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抢吃的。

应允有些震惊,看了他一眼,“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江潮没和他计较,把饼收起来,应允走在他前面,一直到了后院,角落里面摆着一大堆柴火,应允却没看他,暗自拿起已经钝了的斧头砍起来。

江潮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他和应允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小时候绝对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他也不应该和应允在一个地方啊,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出现,难道不会突兀吗?

“云归——”

“啊?”江潮好不容易才习惯这个称呼,听见人喊他,回头。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仙人,他说想让我去给他当徒弟,那里能吃饱饭,还能学到一些厉害的招式。”

又是一位仙人?

如果这是真的,应允去了当他的徒弟,几年以后成功飞升,还成了愿君,利用自己的修为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位仙人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我看过了,那位仙人很厉害,他说自己能移山倒海,我想去试试。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好,”江潮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能看清楚应允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一直看到现在,他倒是没有长大后的那般心狠手辣,难不成是在这位仙人那边长歪了?

江潮觉得有这个可能。

师父还是很重要的,一想到这个,江潮内心突然升起来那么一点点的羞愧,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燕鹤传授一些人间正道的东西。

不过这少年现在居然长的还挺正直,他果然没看错眼,燕鹤生性就善良。

“什么时候离开?”江潮小声问。

旁边的窗子突然被打开,女人的脸伸出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想着偷偷出去玩?我告诉你们,别想了,要是晚上之前没干完,觉也别睡了。”

“云归,你可别偷懒,否则,等着挨打吧!”

“声音小点,我睡觉呢,要是再吵醒我,看我不收拾你们。”

女人又把窗子关上,应允看了看他,道,“你在旁边休息吧,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我来吧。反正也没多少了,而且我们估计马上就离开了,你要是因为砍柴,手臂上的伤再复发,我们就走不了了。”

江潮拉起自己的袖口,果然和应允说的一样,上面还留着几道鞭痕,只不过现在他过来了,伤口在逆鳞的作用下缓慢修复,他又扯了下袖子。

“没事,我来吧。”

江潮主动拿起斧头,砍了几刀,应允见他没事,倒也没说什么。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是怎么被……关到这里的?”江潮僵硬地开口,“我脑子好像不记得了。”

“她又打你了?”应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他,低声问,“那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江潮装模作样的低下头,用手背揉了揉眼角,“我一醒来,她就开始打我,骂我不干活,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应允年龄还小,哪怕以后成了愿君,但现在还是很好骗的,江潮装的情真意切,他自然分辨不出来,只是小声道,“你好像是她在街上捡来的,我也是。”

捡来的,怎么不让谢寒玉捡到他?

这样他就能晚上找借口说自己害怕,然后溜到谢寒玉的床边。阿玉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慢慢的,他就可以变本加厉。

江潮在心里懊悔了一会儿。

“还是先别说这个了,要是那位仙人肯收下我们,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不过今天晚上估计不行,刘叔就要从地里回来了,有他在我们两个肯定跑不了。”

应允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画了几道,“你看,这是小门,能从后院直接跑出去,那位仙人就在隔壁山上的寺院里面住着,他说再过三日就要离开了。”

什么仙人要收徒弟还不自己来接,居然还让一个小孩翻山越岭去找他,绝对不是什么好师父,江潮只听了几句就得出判断。

难怪后面应允会变成恶人,估计是有这师父的原因在,江潮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那我们要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我偷偷听到的,他们明天要去田里,我们肯定会被留在屋里面做饭,到时候就趁这个机会跑出去。”应允那双眼睛里面尽是冷静,看不出来一丝慌乱,“等到了山上,到处都是树,他们找不到的。”

“你害怕吗?”

应允说完,把地上的痕迹擦干净,见江潮已经把木柴劈完了,有些诧异,“你要是害怕……”

“不怕。”江潮直接道,应允这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在这之前,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个什么娇弱形象,让应允担心至此。

“咚——”

一声巨响,应允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江潮看出来什么异样,前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长着一圈络腮胡子,走起路来黑色的鞋底重重的踩到地面上,“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屋里的女人被吵醒,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一回来就吵,想干什么,他们俩我让在后院砍柴呢!跑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女人揉了揉眼睛,看到劈好的木柴被整齐的摆在角落,罕见的给他们两个露出来一个笑脸,“干的不错,不过,应允今天晚上还是不能吃饭。云归,你去做饭吧。”

江潮忍气吞声的等他们吃了饭,才能睡在厨房的一张小床上,应允也睡在旁边,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江潮有些委屈,他想谢寒玉了。

明明两个人都没在一起多久,就又要分开了。越想越气,江潮一脚踢在旁边应允的床上,然后转过身盯着外面,也不知道阿玉现在在哪,会不会想自己?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江潮就被鸡鸣声给吵醒了,应允很是自觉的开始烧水做饭,一直把那对夫妻送走,两个人拿了些干饼放在身上,从后门跑了出去。

山上的路不好走,云归的这具身体不给力,果然是走几步就开始喘,难怪昨天应允一直拦着自己什么都不让干。

两人才到半山腰,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豆大的汗珠把衣裳都浸湿,应允看着前面的路,也露出来些犹豫。

“歇一会儿吧!”

万幸的是,那对夫妻没有追上来,只是山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江潮听不出来这是什么鸟,难听的他想把耳朵捂上。

到了寺院,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僧人在扫着地上的落叶,看见两个小孩进来也没搭理,应允一口气跑到后院,看到人的那一刻,江潮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不是阿玉的爹,谢令吗?

难道谢令就是应允的师父?江潮眼睛溜溜的转,怎么越想越奇怪呢?

“来了。”男人穿着一身白袍,俊美又温柔,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为何会突然对出来一个小孩。

“师父。”

应允直接跪了下来,“师父只要肯教应允,再苦再难我也能受。”

江潮只觉得别扭,不过还是弯腰做了个揖,毕竟他现在还小,不守规矩应该也没啥,“师……师父。”

其实他应该喊岳父,或者直接喊爹的!

江潮的心思跑的有点远,不过谢令倒是没在意这些规矩,看着应允,道,“起来吧,不用跪,你我师徒有缘,我既收了你,便会好好教你的。我带你们回宿云宗。”

这个宗门江潮没听说过。

谢令御剑带着两个人,远远的江潮就看见了隐在云里的山尖,一个穿着青蓝色外袍的男子在门口站着,江潮一下就看出来了,是谢寒玉。

他从剑上跳下来,跑了过去,想要像往常一样抱人,“砰——”的一声,江潮的头被撞的生疼。

第103章 祭神式(四) 什么孤枕难眠?这不是还……

江潮生平第一次想要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阿玉应该看不出来他是谁吧!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他就当刚才是谢令御剑的时候,他被风给刮傻了。

谢令都没有追上前面小孩的脚步, 看着谢寒玉被他撞到以后, 面容僵硬,一时觉得好笑, 走过去主动开口道,“寒玉,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生性活泼, 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就连忙跑过来。你平时可以多照顾一下他。”

江潮对谢令这种主动解围的行为十分感动, 把头低下来, 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耳后泛红,直接坐到宿云宗的白玉台阶上, 头埋起来。

他真的太丢人了。

谢寒玉看着他整个人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虾, 身上都泛出一层薄红,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 有些无措的盯着地面, 和那个少年郎一样的五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江潮跑过来的时候, 他也忘了身高的问题。

谢寒玉觉得好笑, 嘴角勾起,看着谢令,道,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位师弟的。”

说罢,谢寒玉就起身走到江潮身边,把人抱起来,看着人还不到自己腰间,笑了一声,道,“别怕,宿云宗的人都很好的。”

江潮这具身体穿的少,衣服都是用之前的旧衣裳改的,都不合身,袖口宽大,他被抱起来,谢寒玉直接就看到了手臂上明显的青痕,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怎么伤到的,有人打你吗?”

谢令从来没看见过自家孩子还有这种表情,毕竟谢寒玉一直脾气都很好,也很少生气,今天倒是为了一个之前素未蒙面的小孩而生气,看来他和这个小孩还真是有缘 。

“寒玉,要不你这几天就带着他吧,应允跟着我,也能方便些。”

谢令看着他旁边这个天资根骨都不错的孩童,又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心里闪过一丝心疼,“应允,你愿意吗?我很少亲自带徒弟,跟着我,可能会吃苦。”

应允犹豫了片刻,他本来是不想和云归分开的,可是这个机会又很难得,自己如果真的得了师父的器重,那以后就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他是不是也有一天能够飞升。

云归身体不好,自己却不一样,应允最终还是看了一眼云归,点了点头,“我不怕。”

“好,”谢令笑道,“那就跟我走吧。”

宿云宗前面的台阶很长,应允没让谢令抱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爬上去。

“寒玉,此子日后必成大器。”谢令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不简单啊!”

江潮没和应允一起走,他还被抱在谢寒玉怀里,谢令看了他几眼,压低了声音,“寒玉,你和面前的这个缘分也不浅,本来我只算的一个徒弟,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原来他是和你有缘,既如此,我也放心了。”

一直等到谢令离开,江潮这才抬起头去看谢寒玉,“阿玉,你刚才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吧。”

“什么样都很好看。”谢寒玉哄他缓慢道,“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也不知道,”江潮很是郁闷,凭什么谢寒玉就能是原来的模样,而他就成孩童了,还被谢令看见,这也太丢人了,“我讨厌愿君。”

虽然他小时候还挺好的,可能长着长着就坏了。

江潮想起来在那个院子里的情形,还是不忍心,可硬要夸起人来显得有些勉强,他一手捏着谢寒玉的袖口,道,“应允帮了我一些的,一个女人在街上把我们两个捡了回去,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后来我就和应允说,我撞到脑子,想不起来了,他也没怀疑。”

“你是妖,对香火的抵抗不足,才变成这个样子。”谢寒玉的手摸了摸江潮的脉,“等回去就好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应允或许能称得上我的同门。”

江潮也觉得奇怪,之前他见过谢令两次,可都是文弱书生的形象,怎么到了应允的记忆里,就成了宿云宗的掌门,真是让人费解。

“阿玉,你之前既然对这个应允没有印象,可是他算得上是你师兄弟,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吗?时间线是不是有点乱。”

“我其实没见过父亲,只是有一幅画像,所以,应允应该比我年长一些。”谢寒玉低声道,“没想到这次反倒是见到人了,也是幸事一桩。”

江潮听着难受,恨自己现在为什么是个小孩,只好一边拉着谢寒玉的衣领,把脸贴在他胸口,“阿玉,有我陪着你呢。”

“走吧,宿云宗地方很大,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谢寒玉抱着他离开,所幸他住的地方没有其他弟子,院子里面种满了竹子,比起云外雪和沧溟山要暖和许多,“应该不会很久,不是说了吗,住在来福客栈的人大多是第二天就去世了。”

“那个在城外患了失魂症的人,或许是个例外,但也是一夜。这里的时间和云平城的不同,应允天赋很高,根骨也好,父亲很看重他,神像上的相貌应该就是飞升时留下来,看着尚年轻,像是二十岁的模样。”

谢寒玉想起来那尊被放在柜台上的神像,“而且,我确定他就是瑶台银阙的人,只不过相貌变了。”

“飞升时的相貌应该是不会变的,阿玉,你是几岁飞升的?”

江潮突然好奇,虽然当时下凡历劫的谢寒玉和现在的琼玉仙君是一个人,可他总是感觉琼玉仙君和谢寒玉比起来要多了一丝兄长的包容感。

那他喊寒玉哥哥应该也没问题。

“十七。”

江潮默默闭上了嘴巴,他十七岁的时候还在百重泉山下的茶馆里听书,一想到就觉得更抬不起头了。

“阿玉,他会不会是又给自己造了张脸?昨天晚上,我和他打斗的时候,能感觉到来的是个分身,说不定真人现在还在天上,只是你没认出来而已。”江潮小声道,“但我感觉他能认出你,就是不知道这回忆他知不知晓?”

两人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寒玉师兄,掌门唤你过去,记得带上新收的小徒弟。”

“好。”谢寒玉应了一声,江潮见状也喊了一声,“寒玉师兄。”

谢寒玉牵着他的手,“走吧 。”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江潮觉得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因为郁闷,脸颊两侧鼓起来,谢寒玉没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走吧,小师弟。”

江小师弟成功被迷到了,师弟怎么了?只是一时的情趣而已,等出去了,他想喊什么都行,反正谢寒玉会配合自己的。回了沧溟山,漫天大雪中除了他和谢寒玉,没有其他人,到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

宿云宗到处都是入云的峰峦,几乎所有弟子都是御剑在上面飞,只剩下几个在地面上缓慢行着。

猛然瞧见谢寒玉牵着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孩走过来,眼珠子都要看掉下来了。

“这是谁啊?”一个弟子挤眉弄眼,不敢高声说话,免得被谢寒玉听见,他就要受苦了。

“会不会是”另一个弟子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声“轻咳”,紧接着一声格外响亮的“寒玉师兄——”,把他的思绪瞬间拉回来。转眼,谢寒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寒玉师兄,这是?”沈和讪讪的笑了一下,看着谢寒玉旁边的小孩,这相貌和寒玉师兄也不像啊。

“新收的弟子。”

“哦哦,原来是小师弟啊?可是师父今天不是已经收了一个徒弟吗?”沈和刚才见过应允,谢令这出去了一趟,直接带了两个弟子回来,可真是罕见。

“两个。”

谢寒玉淡淡道,沈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寒玉师兄对小师弟真好啊,我可不敢想象他拉着我的手是什么样子。”

“做梦去吧。”一旁的弟子不由说了句,“寒玉师兄根本就不会和你走在一起。”

江潮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更不会去在意,知道了或许还会高兴地拉着谢寒玉的手故意去那边走几趟,炫耀炫耀。

“父亲。”

谢令点了点头,“我刚才收到传信,寒山那边出现了几只妖,你带着他们两个过去看看,也能长长世面。应允,这把剑给你,用来防身,我也好教你其他的剑招。”

“多谢师父。”应允眼中露出一丝欢喜,接过那把剑,剑身狭长,他拿起来很不协调,谢寒玉看了一眼那柄剑,手指动了一下,江潮看出来,却没说什么。

“云归,这个给你。”

江潮看着他手里的铃铛,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东西了,现实中谢寒玉的铃铛已经碎了,而且当年在桃花面的时候,谢令也曾把这铃铛交给他。

这铃铛,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江潮内心抗拒,每次铃铛碎的时候,谢寒玉总会出事,他怕了,不想接。

谢寒玉注意到他的面容,主动把铃铛接过来,道,“父亲放心,我会护好他们的。”

“好,去吧。”

在寒山出现的几只妖怪,谢令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值得谢寒玉动手,他只是想让应允去锻炼一下。

昨晚上他算出来自己这辈子会在今天收下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可是凭空出现的江潮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算出来谢寒玉和江潮会是一对道侣,迟早会相遇,可终归不是现在。

谢令一清二楚,寒玉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有应允一个人。

去寒山除妖,也是他亲自带着应允去的,在那里应允受了重伤,他为了救自己的徒弟,费了自己的一半修为,原本已经近在咫尺的飞升变得遥遥无期。

但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令看着远处泛青的天色,抿了抿嘴唇,应允的天资太强,哪怕他想尽办法,也不会改变这十年的一切。

云层很厚,遮住了已经变暗的夕阳,谢令看不透,更猜不到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可行动却完全不受控制,按照之前的记忆滚滚向前推进。

寒山。

山脚下几个小村落聚集在一起,一个大嗓门的男人主动道,“各位,咱们这最近每天晚上都不太平,好几家的成年男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躺在床上,□□,这,这成何体统啊?”

“肯定是狐狸精,吸人阳气来了。”“真是不害臊,不过,村长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是再死这么多人,村里的庄稼可怎么种啊?”“对啊对啊,这妖怪真是的,村长,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村长见状,忙安抚众人,“好了好了,我已经找了宿云宗的人来,这几天做什么你们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其他的全都不用担心。”

“宿云宗的人长什么样,我还真好奇。”“总不可能比你多只眼睛,多条胳膊吧,有什么好……”

刚才还大声说话的女人突然停住了,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俊美男子身姿笔挺,像是院子里面栽的春竹,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像极了画中人。

“王大娘,看痴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有什么好看的呢?”“别说话,”王大娘直接给了旁边的人一巴掌,“真长得好看。”

“村长,宿云宗谢寒玉。”谢寒玉礼貌称呼道。

“您就是宿云宗的人吧!果真是年经轻轻,一表人才,”村长其实也看呆了,长年累月的经验让他缓过神来,越是这样的人,其实修为越低,也不派个白胡子过来。

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要是也被狐狸精给迷住了,那他们这村人的性命可不是被活生生的送出去?

死马当活马医,村长只能安慰自己,“公子,那个……这两位也是来除妖的?”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村长看了他们几眼,越发觉得不靠谱,嘴角微微向下撇,透露着几丝不满。

应允从小就是看着各种眼神长大的,自然能看出来,心里越发立志要好好修炼,出人头地,省得再被人看不起。

“这是宿云宗新收的两位弟子,跟着我一起过来,村长不必担心,有我在。”谢寒玉当然也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这才又添了句,免得人一直惶惶不安,失了配合。

“行,”村长一咬牙,勉为其难的相信谢寒玉的话,“公子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一定尽全力。”

“多谢。”

谢寒玉刚说完,在旁边望眼欲穿等了好一会儿的人就都齐齐围了上来。

“公子怎么称呼啊?多大了,有婚配吗?”“你让开,公子,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这里什么类型的都行,保你挑的。”

江潮当着他们的面,牵起谢寒玉的手,可是他毕竟现在是个小孩,没人会在乎他,甚至有姑娘专门跑到他面前,蹲下来问,“你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和我说说给你糖吃。”

江潮内心要气炸了。

什么师兄,那是他道侣。这人不仅不会说话,眼睛还看不见,谁家师兄弟会手牵手的啊?

而且他明明是谢寒玉的道侣,道侣,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会和谢寒玉睡一张床的那种。

谢寒玉感受到手心被人挠了一下,再不制止一下,只怕某条小气的龙真的会记仇,等出去了怎么喊都不停下。

江潮板着一张脸,声音听起来带着稚气,大声道,“寒玉师兄他有道侣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你个小孩子,肯定什么都不懂,仙君这么年轻,怎么就会成亲了呢?”“仙君,你喜欢我吗?要不,他也行。”甚至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走过来,一脸娇羞,主动朝着谢寒玉伸手。

谢寒玉想去看江潮,可是挤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只能摆手设了结界,把自己和人隔起来,笑道,“谢某确实已有心仪之人,并与之结成道侣。”

江潮内心冒出来一丝得意,盯着对面的人,露出来一口白牙,他现在是小了点,可等到回去,那就不一样了。

众人露出来一副遗憾的表情,村长迅训斥道,“都干什么呢?人家仙君是来给你们除妖的,不是来相看的,都赶紧回去了。”

人潮这才退下去,谢寒玉道了谢,跟着村长一直走到最西边的一家院落,“仙君,这是之前刘寡妇的院子,后来她也走了,也就没人住,我已经喊人给你们打扫过,就委屈仙君在这先暂住几晚。”

“劳烦了,”谢寒玉看了看四周,虽然简陋了些,但确实干净能住人,“晚上若是听见什么动静,还请不要出来。”

应允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面一直握紧了那柄长剑,不舍得松开。哪怕赶路的时候,谢寒玉想着替他把剑收起来,应允也只是摇摇头,他就像是山间野崖处的杂草,遇到一丁点儿的光,就拼了命的往上长。

到了晚上,风刮的窗子呼呼的响,应允看着谢寒玉,非要和他一起坐在这里等妖怪过来,“寒玉师兄,妖怪会伤人吗?”

“当然。”

这还是第一次谢寒玉听见他说话,心里总是生出来一股异样感,瑶台银阙的人冲着自己喊师兄,他要不还是捂住耳朵吧!

房门被人推开,应允立即起来,拔剑直接刺过去,只听见一个女声轻笑,“一个小孩,还能拔的动剑呢?”

她轻轻一甩袖,应允身子站不稳,直直像后面退去,谢寒玉的手动了一下,把人拽回来。

“公子怎么还没睡呢?难不成是孤枕难眠?”女人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搭上谢寒玉的肩膀。

江潮两只眼睛都瞪大了,“什么孤枕难眠?这不是还有人吗?”

第104章 祭神式(五) (捉虫)阿玉,要不我们……

江潮要气死了, 恨不得立马从这破地方出去,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谢寒玉是他的。凭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女人眼神娇媚,就这样直直的盯着谢寒玉, 看都没看江潮一眼, 只当是个闲来无事硬要凑上来的小孩,手指抬起, 抚上谢寒玉的肩膀,却被人一下子躲开。

“公子,这是做什么?小女子只是看公子穿的单薄, 夜里风大, 这屋子简陋, 公子不冷吗?”

“温香暖玉在怀, 才是良宵, 公子说是不是?”

门被她关上, 外面的风瞬间小了许多,蜡烛摇摇欲坠般的燃着, 更显得屋子里面影影绰绰, 增添了几分暧昧和情趣。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谢寒玉直截了当, 语气坚定, 看着波澜不惊, 应允坐在床头定定的看着他,果然和自己之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些人不同。

“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女人莞尔一笑,单薄的红色衣裙披在身上, “什么杀人, 我只是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寻一处地方能住下, 就已经很满足了。”

“村中一共死了九条人命。”

谢寒玉道,“而且皆是成年男性,宿云宗本不会管妖怪的事情,但触及到了人命,就不得不管了。”

“你……居然是宿云宗的人?”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瞥见旁边的长剑,身体都顿了一下,“公子没在说笑吧!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被看成妖怪呢?宿云宗的人办事也要讲究证据,不是吗?”

谢寒玉却没有和她说太多,直接拔剑,女人反应极快,转身避过,“真狠心,那些人居然有胆子请你来,还真是长了脑子,不然我以为轻轻松松一勾手就行了呢?”

“我只是为了修炼,这有什么错吗?仙君在宿云宗难道不是为了飞升吗?为难我作甚?”

女人见状说完便逃,谢寒玉的剑飞出去,可没想到,应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门外,手里的剑在女人转身的时候刚好刺中她的胸口。

“不自量力。”

女人怒火中烧,甩手把剑从身体里面拔出来,应允被她推到了墙上,江潮一把将人拉过来,“你干什么?”

“杀了她,这样我就能回宿云宗交差。”

谢寒玉已经追了出去,江潮有些诧异,可应允表情严肃,丝毫看不出一点玩味儿,“杀了她,寒玉师兄带着我们两个回去,难道不对吗?”

江潮无言以对,因为应允说的确实是事实,而且他们两个进的本就是愿君的记忆,可见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他真实发生的。

他和谢寒玉在这里面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而不能改变应允的任何想法。所以,即便不是谢寒玉带着他们来,应允也同样会动手。

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

江潮现在诡异的有些佩服他了,或许这场回忆等到应允飞升就能结束了,可是谢令又是什么样的结果,难道是死了吗?

江潮一头雾水,应允看了他一眼,又跑了出去,谢寒玉刚好提着一只红毛狐狸回来,“这就是那只妖怪吗?”

“嗯。”谢寒玉把狐狸递给他,应允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手中的剑再次蠢蠢欲动,但是碍于谢寒玉在这里,他也只能装作安分的样子,“寒玉师兄,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明天。”

“寒玉师兄,那你去休息吧,我今晚看着她,不然明天赶路会累的。”

谢寒玉给那只狐狸身上下了咒,现在逃不出去,自然也伤不了人,他便不担心。

刚才在他想要把这只狐狸杀了的时候,谢寒玉竟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手,或许,杀了这只狐狸的人,另有其人,只有这样他才不能抢了别人的因果。

谢寒玉在旁边坐着,他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狐妖看着虽然修为是弱了些,可那么多男子都死了,她的修为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江潮就更无所事事了,谢寒玉不睡,应允也不睡,他一个哈欠连连,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看着像是个来凑热闹的。

幸好谢令没有来,不然他是不是在谢令那边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呢?

他趴在谢寒玉耳朵,低声道,“阿玉,幸好你也在这里,不然我就要努力睁着眼睛修炼了,你说,谢……爹……师父,他不会觉得我偷懒吧!”

江潮越想越觉得糟糕。

谢寒玉本想安慰他,可是看到还是幼童形态的江潮,觉得他确实是想太多了,属于自讨苦吃。

谢寒玉对上江潮的眼睛,无话可说,默默抿紧了嘴巴,毕竟江潮有时候想什么他完全猜不透。

两人面面相觑,江潮尴尬的转过身默默躺在床上,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应允手里的剑,泛着银光,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居然还在死死的盯着那只狐狸。

突然一声咆哮从外面传进来,不止一只狐狸,她还有同伙,谢寒玉拿剑出去,应允罕见的没有跟着他,只是转动着手里的剑,一下子刺到红狐的肚皮上,腥臭的血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他看着波澜不惊,眼神中透出来一丝嗜血,红狐受了疼痛,性情大变,原本谢寒玉设下的结界也因为染上血被破开,利爪狠狠的朝着应允抓去。

“嘶——”

红狐的爪子锋利无比,又带着满腹的怨气,对准了应允下手极重,一下子划到他的脸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痕迹,血瞬间就流出来了。

应允却完全不在乎这点疼痛,又拿起剑朝红狐继续刺去,几下子狐狸就倒在地上。接着他拎着还在往下流血的狐狸走出去,看着谢寒玉正在和另一只白毛狐狸打斗,直接把红狐的尸体一丢。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白狐,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身形瞬间变大了,毛茸茸的尾巴把应允缠起来,谢寒玉想要动手,却发现自己再一次动不了。

这是应允的缘,任何人都抢不走。

谢寒玉只能看着应允唇边全是血,剑柄被他紧紧的握住了,偌大的白狐失去了同伴,脑海深处的理智也彻底消失了,应允被他一次次的甩到地上。

一切都暂停了。

应允对准白狐的眼睛,剑尖在一声惨痛中利落的刺进去又拔出来,白狐失了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动作变得更加疯狂,眼看应允已经被他擒在嘴里,谢寒玉这才能动了。

他剑起剑落,应允眼神中闪过崇拜,白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里面的那只狐狸是你杀的?”

谢寒玉把剑刃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去看应允,他的手臂有些扭曲,穿的衣裳也被撕扯的破碎不堪,看上去很是可怜。

“吃了,治伤的。”谢寒玉说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只是应允的性格似乎有些偏执,这或许也是他长大后成了愿君的理由吧。

回了宿云宗,他便很少看见应允,一直都是谢令带着他,只不过记忆过的很快,谢寒玉估计是愿君只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放出来给他们看。

一直到应允十八岁那年,谢令飞升的雷劫先到,那时候的应允脸上的疤没有消,就这样直直的留在眼角旁,看上去很是骇人,宿云宗的弟子都不敢和他对视。

偏偏应允性子冷到了极致,他几乎不会和人说话,尤其是在脸上留了疤以后,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后山练剑,和他接触最多的只有谢令。

“寒玉,你们该走了,”谢令把谢寒玉和江潮叫过来,他先是看了看江潮,上下打量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龙,自己孩子的未来道侣,“江潮,我们应该见过好几次面,在临城,那个死去的魂魄也是我。”

临城,谢寒玉看见江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临城,就是他下凡的那具身体死去的地方。

“我对不起你们,在临城救不了你和寒玉,”谢令叹了一口气,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谢寒玉,灵力源源不断的往谢寒玉身体内传送,“寒玉,这是我能为你最后做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这些时日像是上天弥补给我的,让我能看见长大以后的你。”

他摸了摸谢寒玉的肩膀,“什么都不要问,我只嘱咐你一件事,小心应允,这次雷劫的结果,便是天帝的诞生。”

天帝,谢寒玉突然想起来什么。

难怪他找不到愿君的真实身份,可是这次的雷劫明明是谢令的,为何却诞生了天帝,他和江潮不属于这里,可应允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能在雷劫的时候靠近谢令的人。

“寒玉,”谢令看到他的眼神,就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万事小心,这本来就是那个人的记忆,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天帝就是应允。”

谢寒玉和江潮被谢令从回忆里面推出来的那一瞬,密集而恐怖的雷声把屋子里的愿君神像劈的粉碎,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帝就是应允。”谢寒玉和江潮对视一眼,“所以……是他趁着此次雷劫杀了父亲。”

谢寒玉想起谢令那个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是自己信赖的徒弟杀了他,借着他的雷劫成功飞升,摇身一变成了天帝。

所以,天帝现在知道他是谢令的儿子了吗?在瑶台银阙的时候,谢寒玉很少主动去找天帝,哪怕是在金殿,他当众下了天帝的面子,那个人也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所以,他知道吗?

“阿玉——”江潮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喊了一声,谢寒玉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我在想云平城这么多的神像,天帝知道吗?”

“那么多的香火,估计都快被熏死了。”

江潮没好气的说道,“阿玉,现在怎么办?天帝一日不除,云平城就不会恢复正常,那么多的人,总会来到这里,难道要看着他们死吗?”

这一切都是天帝的手笔,江潮一脚踢在那尊碎了的神像上,“我们要不先把这里所有的神像都砸了,至少没了神像,他们就拜不了,这样就没法子再害人了。”

“根源未除,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谢寒玉点了点头,“先回去看看山行他们。”

山鬼盯着这几个睡得正沉的仙门弟子盯得眼睛发昏,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文姜朴的脸,这破烂神像明明已经被她丢了,怎么还是没醒?

“荔萝姑娘,好久不见。”

谢寒玉走进来,才发现山鬼在,对方惊得连忙站起来,“琼玉仙君,我就是……也想跟着你们去怀仙门看看,就,就跟过来了,结果就看到姜朴他们被这神像给迷住了。”

“不过现在神像已经被我扔外面了。”

山鬼偷偷的往江潮身上瞟,见他没在乎自己和谢寒玉离得近,一时竟然有些惊讶,“只是他们都还没醒就是了,对了,琼玉仙君,怎么没见却山行那个家伙呢?”

桌面上的神像晃个不停,连带着本就凹凸不平的桌面也跟着晃荡起来,眼看着神像就要从桌子边缘滚下来,江潮眼疾手快把它抚稳了,道,“山行在这儿呢!”

山鬼,“……”

如果她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江公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神像吧?虽然圆圆乎乎的,还褪了色,像是一个用泥巴捏成的娃娃,这是却山行?

却山行起码是个人吧!虽然自己觉得他长的一般,胆子也小了点,修为还不高,整天就知道黏着谢寒玉,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寒玉师兄”,可他到底是个正常活生生的人啊!

江潮敲了一下神像的脑袋,“咚”的一声,“愿君的咒都没了,还不变回来?”

神像拼了命的摇动着,江潮一眼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阿玉可没时间来管你,快点,不然一会儿直接砸地上了啊!”

山鬼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神像自己跳到了地上,一阵浓烟,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可怜兮兮撇着嘴巴,衣裳皱巴巴的篡在一起,一看见谢寒玉就开始嚎叫,“寒玉师兄,我还以为我再也变不回来了。”

“寒玉师兄,呜呜呜,我还能见到你,真好。”

却山行走到谢寒玉身边,把头埋在谢寒玉身上,江潮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旁边去看沈南和燕鹤的状况,山鬼也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文姜朴的肩膀。

文姜朴一睁开眼,就是山鬼那张美艳至极的脸,“文小师妹,梦见什么了?睡这么沉,我可在这里守了一夜。”

“荔,荔萝姑娘,谢谢你。”

文姜朴罕见的感到羞耻,看着面前的一圈人,结巴了一下,“寒玉师兄,江,江公子,对不起,我本来是在好好看着他们的,但是突然,愿君来了,然后我就睡着了。”

“这有什么好自责的,”山鬼笑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你们……”她数了一下,“你们四个,以后都要好好报答我。”

“天青师兄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江潮看了看外面,还是没见人,“关正阳这个人,不会偷偷把天青师兄带走了吧?”

“阿玉。”江潮挤到谢寒玉身边,把抱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肯松开谢寒玉的却山行推开,瞪了他一眼,抱一下还不行,打算抱多久啊?

“寒玉师兄,那个愿君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啊?”却山行认命的坐在旁边,“我们什么时候回怀仙门?”

“愿君……就是天帝。”

山鬼的天塌了,她刚才做了什么,她把天帝的神像给摔碎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了他好几句,这可是天帝,不是风破竹!

怎么办,怎么办,山鬼急的团团转,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谢寒玉和江潮,“琼玉仙君,你,你会救我的吧!”

“明朝,我又能说话了,”于天青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公子,却山行,燕鹤……”

他几乎把几个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

“你们做了什么,我又能说话了。”于天青兴奋的过了头,紧紧的拉着关正阳的手臂,“不说话真的太难受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怀仙门?”

天色还是有些暗,江潮打了个哈欠,毕竟在愿君的记忆里面过了那么长时间,他精神疲惫到了极点,靠在谢寒玉身上,手臂环着谢寒玉的脖颈,“阿玉,要不我们再去睡会儿吧!”

山鬼脸色震惊,“啊!”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琼玉仙君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点了点头,江潮那条不要脸的脸立马把人拖走了。

留下屋里面的几个人眼瞪着眼,干笑了几声,却山行讪讪的问道,“他们估计一夜没睡,早上……中午之前应该会起来吧?”

第105章 撒点糖(一) 要亲,寒玉哥哥。……

江潮推开门, 伸了个懒腰,这个屋子里面的香火味终于散干净了,他躺在床上, 懒洋洋的向谢寒玉伸手, “阿玉,好累啊!”

谢寒玉看着他, 眼神专注不愿移开,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原来七年带给他的居然是这般变化, 那个曾经活泼朝气的少年郎, 稳重了不少。

江潮觉得不对劲儿, 谢寒玉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儿呢, 他一下子坐起来, 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阿玉?”

谢寒玉却没说话, 只是坐到了床边, 手抚上他的脖颈, 江潮被他的动作弄的有点脸红, 看了一眼半关着的窗, 轻轻咳了一声,“阿玉,现在……是不是不太好啊?”

总要关一下窗吧!

而且门关了吗?江潮不记得了, 他整个人就像飘在空中一样,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谢寒玉亲了他,一下又一下, 自己的衣袖被他握在手心,和干净的冷白撞在一起,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玉——”

江潮的声音有些轻,他被握的太紧了,极致的感觉冲到脑中,眼神中都是谢寒玉勾人的眼神,他,怎么会这样?

“不是狐狸精吗?”谢寒玉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畔,江潮感觉他压根没法思考,他被某位仙君控住着命脉,脆弱的脖颈露在谢寒玉面前,任由他抚摸。

“到底谁才是狐狸精?”江潮在心里疑惑,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谢寒玉给迷惑了,他才是那个在黑夜中破了戒的呆板书生。

“喜欢吗?”谢寒玉的衣裳完整的穿在身上,甚至连半分褶皱都没有,江潮就不一样了,他别扭的转过头,不想去看这一幕,偏偏某人似乎在今天被打通了任经二脉一般。

那只手就摆在自己面前。

谢寒玉又去亲他,温热的肌肤相触,江潮把人抱在怀里,小声的问,“怎么了?”

他感受到怀里人的惴惴不安,轻轻的拍着谢寒玉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去安抚,温柔道,“阿玉。”

“阿玉。”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白光,江潮手一挥,继续搂着谢寒玉,把人埋在胸口,规律安稳的心跳在谢寒玉耳边响起。

“不怕,睡吧。”

江潮替他把发带解下来,用手摸着发丝,见人终于闭上了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手指动了一下,传信给却山行,这才抱着人继续睡去。

正郁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的却山行用手支着下巴,结果突然一张纸团砸到自己身上,他打开一看,潦草的几个大字,写着让他中午之前不要来找谢寒玉,也不要来敲门。

他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吗?

却山行直接把纸团扔一边,气的他浑身哆嗦,江潮这个人又干了什么,寒玉师兄都那么累了,他……他居然还……

江潮那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太混蛋了,而且,他居然还给自己传信,不要去打扰他们,这种事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简直是在……在炫耀。

却山行一脚踢到旁边的石头上,气的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却无意间听见一声很轻的喘息声。

“关长老,你还挺能藏,以前也没见过你这般模样。”

是于天青的声音,关,关长老,他听见了什么,却山行眉头紧锁,于天青平时不是直接喊关正阳的吗?怎么突然就长辈分了?不过这是不是一下子长的有点多!

却山行向旁边走了几步,大大咧咧的喊道,“于天青,你和关正阳在这里干啥呢?我跟你说啊,江潮这个不要脸的人,他,他居然——”

话音突然一顿。

却山行连忙捂住了眼睛,转身就跑,在心里骂骂咧咧,他跟百重泉的人都有仇,他们百重泉所有人都是混蛋,都不要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办,关长老,你的名声似乎要坏掉了呢?”于天青双手抱在关正阳脖颈处,双腿夹在他腰上,整个人被关正阳抱住了,“以后他们再说起你来,可就不是清心寡欲了。”

“坏就坏了。”

关正阳把人紧紧的抱住了,生怕会掉下去,“天青,谢谢你,肯喜欢我这样一个人。”

于天青得意笑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喜欢我下次要早点说,知道吗?亏你还瞒了我那么多年,以后不许了。”

他也是有人亲的了,于天青被亲的迷迷糊糊,还在想着要在江潮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省得自己被迫看着他和谢寒玉黏黏糊糊的缠在一起。

却山行“砰”的一声,头撞在墙上,气愤的看着屋里一群人,一屁股把沈南挤到一边,“燕鹤,你去把江潮喊醒,太阳都升这么高了,还没起,太过分了,师父还在怀仙门等着我们呢!”

“山行师叔,此事非君子所为。”燕鹤一脸正经,“我刚才看到师父给你写的信了,不让我们去打扰他们。”

却山行,“……”

果然是某条龙的徒弟,明明是自己从小教他练剑,没想到江潮一出现,他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这简直不可理喻。

“做得好。”山鬼笑着把桌子上的芙蓉糕递给燕鹤,“江公子身后有琼玉仙君撑腰,你还想着和他斗,山行,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吗?”

却山行憋屈得不知道是继续待在屋里还是出去,出去又要遇上那个于天青,他真是被百重泉这对师兄弟给逼疯了,眼睛都不想要了。

“等会儿呗,说不定琼玉仙君一会儿就过来了呢!”山鬼继续道,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谢寒玉的身影。

一身正红色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枚玉佩,山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身怎么这么像喜服呢?

她又往谢寒玉身后看去,结果江潮也穿着一身红色衣裳,这两人是提前商量好了吗?难道是打算今天拜堂?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其是江潮,走路的时手也非要缠着谢寒玉,又不是不会走,怎么就跟刚学走路的小孩一样呢?春风得意,看起来昨晚上是干什么好事了?

“寒玉师兄。”却山行委屈的走到他面前,结果江潮直接按住他的额头,把人推回去,“山行啊,你寒玉师兄今天这一身可是我亲手替他穿上的,所以,你就不要抱了,也不要跟他站的太近。”

“当然了,也不要抱我,只有阿玉才能抱我。”江潮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却山行直接无话可说,求助一般的看向谢寒玉,结果对方一直看向江潮。

寒玉师兄果然不疼他了。

却山行自讨没趣,只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寒玉师兄,既然醒了,就回怀仙门吧!我先走了,师父催了好久。”

他转头就撞上了于天青和关正阳,目光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心,却山行大叫一声,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自己直接从旁边的门缝里跑了出去。

江潮原本还欢喜雀跃,一瞧见于天青朝着他挤眉弄眼,瞬间心情一落千丈,天青师兄这根木头什么时候开窍了,还有关正阳,当朋友当了那么多年,怎么,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握上天青师兄的手了呢?

这不合理。

“阿玉,我也要握。”江潮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谢寒玉笑了一声,“不是在握着的吗?”

“不行,要双手都握着。”江潮不讲理,反正在谢寒玉面前,他早就没什么脸皮了,“还要亲一下。”

臭不要脸的,山鬼带着身后那几个明显还很纯情的人赶紧跑了,于天青自觉比不过,干脆也放弃了,只剩下江潮和谢寒玉两个人,他低下头,蹭了蹭谢寒玉的脖颈,“要亲,寒玉哥哥。”

连寒玉哥哥都用上了,可见某条龙确实很不要脸,可琼玉仙君很吃这一招,百试不厌的那种。

谢寒玉去亲他,江潮这才满意了,“寒玉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该出去了。”谢寒玉强忍着心里的翻涌,拉着他出去,轻声解释,“两只手走不成路。”

“嗯。”江潮被哄的轻飘飘的,才不在乎谢寒玉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现在心花怒放,和谢寒玉待在一起。

说笑着到了怀仙门,谢寒玉看着多年没见的地方,长长的台阶还和以前一样,两旁站满了人,有些是这些年新收的弟子,他认不出来,可还是有许多熟悉的面容。

玉溪真人在收到却山行来信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些天就一直催着他赶紧带谢寒玉回来,省得夜长梦多。

一直到谢寒玉出现在他面前,玉溪真人这才相信,他是掌门,自然不能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哭泣,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背过身用帕子抿了抿眼角,这才道,“寒玉,沧溟山还给你留着呢!”

“师父这些年不见,还是风采依旧。”谢寒玉温柔道,玉溪真人笑着道,“你别骗我了,最近这世间可是一点儿都不安稳,还好你回来了,寒玉,师父一直念着你呢。”

江潮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玉溪真人这下对他也不再横眉竖目了,应忔大老远的就跑过来,和江潮对视了一眼,之前的拌嘴被抛在脑后,他一下子就抱住了江潮。

“江潮,你真的把寒玉师兄带回来了。”

应忔泣不成声,谢寒玉不在的这几年,他就成了大师兄,各种活堆压在自己身上,简直要累死了。而且他还没有寒玉师兄倾诉,修为又比不过白刃里的那几个人,他们怀仙门在他手里都快要落寞了。

“寒玉师兄——”

江潮心里酸溜溜的,但还是乖巧的站在刻着怀仙门几个大字的石头上,看着他们几个人叙旧,要不是刚才应忔说奈清闲下山了,他也有人来接。

江潮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干脆蹲下来拔了好几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编了个镯子带上,奈清闲给他补好的那只镯子也在他手腕上带着,只不过冰蓝色的镯子中添了几分金,看着飘逸了不少。

“寒玉,赶路这么久,先回沧溟山休息一会儿,晚上来清凉谷接风洗尘。”玉溪真人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你们,都赶快回去练剑,不准偷懒,山行,尤其是你,出去了那么久,这几天练剑了吗?”

却山行不敢说话,他每天不是在撞到谢寒玉江潮的路上,就是在撞到于天青关正阳的路上,哪里有时间练剑啊,眼睛没瞎都是好的了。

他拉了拉文姜朴的衣袖,“文师妹,说句话啊!”

“师父,山行师兄他可厉害了,”文姜朴接收到信号,主动开口道,“每天都在练剑,您要是不信可以跟他打一场。”

“真的吗?山行,拿剑过来。”玉溪真人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个人同流合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信了文姜朴的话,那才是大错特错,“还有你,姜朴,你们都过来,我看看到底有没有练剑。”

“都怪你。”文姜朴瞪了却山行一眼,和山鬼对视了一眼,“荔萝姑娘,我先带你去清凉谷吧,今天晚上你就先住在我那里,可以吗?”

“我也想去看看你们练剑。”山鬼注视着谢寒玉和江潮远去的背影,没了琼玉仙君在这里,她也自在了不少,甚至能看出来一些小女孩的天真俏皮,“其实你要是打不过他的话,我可以偷偷帮你。”

山鬼指了指却山行。

“好。”文姜朴笑着说,只留下却山行一个人对着一堆看热闹的弟子,只能咬紧牙关,道,“都赶紧去练剑,快点。”

一直到了沧溟山,江潮被谢寒玉推进屋里面,一下子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身上那股僵持和不自在也终于消失了。

熟悉的床铺已经被谢寒玉用灵力清洗过了,江潮站在窗边,外面的雪还和以前一样,纷纷扬扬的一刻也不停息,只是少了几只在外面守门的纸鹤。

江潮有一瞬间的伤感,不过谢寒玉都回来了,等到他恢复记忆,纸鹤肯定还能回来,他不应该贪心的。

“扑哧扑哧——”

两只纸鹤在外面翻动着翅膀,一下又一下,落雪被风扬起来,撞到窗上,江潮浑身有些僵硬,推开窗,纸鹤直接飞到了他手心,啄了几下,柔软的脖颈轻轻歪着,贴在江潮手心上。

见人不动,纸鹤耐不住这种无趣,又飞下去,在雪地里面翻滚。谢寒玉从身后走过来,手指轻轻擦去江潮眼角的泪痕,“哭什么?”

“阿玉,你还活着,真好。”

江潮把人抱起来,走到床上,去亲他,谢寒玉也去亲他,好一会儿,江潮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沧溟山的结界,只有他和之前的谢寒玉知道,可是刚才……江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阿,阿玉,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第106章 撒点糖(二) (捉虫)别哭了,你想让……

屋外的两只纸鹤还在“扑哧”个不停, 江潮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只是直直地盯着谢寒玉,要把人穿透一般。

嚣张放肆的龙罕见的在此刻开始感到害怕, 他怕从谢寒玉嘴里面听到那个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悖的答案。

所以在重逢的这些日子, 江潮很少提起这个话题,哪怕是和却山行他们解释的时候, 也只是一笔带过。

可他的心里面始终是期待的,想要谢寒玉想起来这一切,从第一次遇见的叶潭镇, 在那个下着雨的春日, 在那个自己付不起钱的客栈里, 谢寒玉站在楼梯上, 他在低处仰望着那个人。

自此, 江潮便陷进去了。

“阿玉, ”江潮把脸埋在谢寒玉胸口,“你可以不要和我说, 是我太贪心了。纸鹤能回来已经很好了。”

“百重泉前面的石阶上, 是我第一次遇见他, 躺在地上, 面色苍白, 我一靠近,尾巴就自动缠上来了。”

江潮眼中的情绪变化很快,盯着谢寒玉, 他好像真的一直被上天眷顾, 让他能遇到这个人,自己的痛苦和落寞都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谢寒玉面前,他在谢寒玉面前没有一点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