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机器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解决问题吧?他现在都没发脾气已经算是很能忍了,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他又不是面团捏的。
被关在家里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会变成什么样,联邦真的会选择开战吗?战争会不会影响到他远在古武星上的家人?开战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正苦恼着,房门被敲响了,沈月卿温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骄骄,吃饭了。”
顾骄诧异于他还有心情吃饭,他实在看不懂沈月卿了,这么大一个矛盾摆在面前都无法影响到他,可要说他情绪稳定,却又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行事相当偏激,完全称不上理智。
不管沈月卿怎么想的,顾骄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不高兴地压低了声音:“我不吃。”
沈月卿没有离开,“我们一起做的蛋糕,你也不要了么?”
顾骄迟疑了两秒钟,“不要。”
“就算生气也别饿肚子,晚上睡觉会难受,多少吃一点吧。”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呢。顾骄隔着门板瞪了外面的人一眼。
他没说话,沈月卿等了一会儿,门把手忽然往下压了压,顾骄一下从床边弹起来,“你不许进来!”他带着怒意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门外安静了几秒,就在顾骄以为沈月卿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抱歉,骄骄,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至少喝杯牛奶,别让我担心,好吗?”
顾骄吃软不吃硬,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凶,他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加上肚子确实饿了,他松口说:“那……那你放门口,我会喝的。”
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沈月卿离开之后,顾骄轻轻打开门,门口除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还放着满满一托盘的饭菜,就连他做到一半的蛋糕也完成了,香浓的奶油上点缀着晶莹的果酱,一看就知道味道差不了。
顾骄咽了咽口水,板着脸略过琳琅满目的食物,很有骨气地只拿了牛奶,然后大声关上门,示意自己已经挑选完毕。
他并不准备坐以待毙,在房间里到处寻找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媒介,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拉开窗帘左右张望时,远方的一点亮光飞快地从他眼前闪过,有点像望远镜在太阳照射下的反光。
有人在监视这里?
顾骄凝神远望,试图看清,会是谁呢?
可惜周围的树叶枝杈太浓密,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无不担忧地猜测,不会是联邦武装部终于打算对他们出手了吧?难道是军队吗,或者是狙击手?月卿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就这样待在家里太被动了,他还是得想个办法出去才行。
想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顾骄思考了一下,伸出精神力触须往周围探查,发现屋子周围没有任何精神墙阻挡,但存在着至少十几道强大的精神力波动,将方圆数十米范围笼罩在内,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顾骄:……
这是防着他呢?
他用力拉上窗帘,将自己摔到床上,用被子一圈一圈裹起来,心里委屈得不行。他又没有做错事,沈月卿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很恨地想,就这么饿着,饿得面容憔悴,最好是能把自己饿晕过去,好让罪魁祸首后悔这样对他!
不过很快他的计划就破产了,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他嘟噜咕噜把牛奶喝了个精光。
不知道牛奶是不是有助眠的功效,喝完之后睡意很快袭来,他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总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虫子在爬,体温也逐渐升了上来,很快就浸了一身热汗。睡醒时已经是半夜,天色完全变暗,没有开灯的房间静悄悄黑沉沉的。
顾骄睡得大脑一片混沌,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的。
月卿去哪了?
他揉揉眼睛,连灯都忘了开,摸着黑下床,一推开门,客厅明亮的灯光射进黑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清站在灯光下忙碌的身影。是沈月卿,他正在清理傍晚时顾骄留下的残局,一口没动过的精致饭菜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里,安静的夜晚,只有水龙头发出连续不断的水声。
看着沈月卿的背影,顾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温情,充盈的情绪驱使他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抱住沈月卿,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喃喃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叫我一起?”
沈月卿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东西,冰凉的指尖碰了碰顾骄的脸颊。
“骄骄不生我的气了?”
“你说什么呢……”顾骄蹭蹭他的手,玻璃珠似的眼睛澄澈明净,瞳孔中满满的全是他的倒影,“我最喜欢月卿了,怎么可能对你生气?”
沈月卿摩挲着他的下巴,语气中带着遗憾,“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惜被人打扰,连生日蛋糕都没机会吃。”
顾骄摇摇头,依恋地贴在沈月卿身上,“不可惜,只要和月卿待在一起,我每天都像过生日一样开心。而且你为我准备这么多,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月卿环住他的腰身,双臂缓缓收紧,埋首在他脖颈间深深吐息,眼中流露出病态的满足。“我是骄骄最重要的人么?”
顾骄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那么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生日愿望?
顾骄一愣,无法思考的大脑艰难地分析着这个概念,眼睛盯住虚空一动不动,像个被抽走了思想和灵魂的娃娃,许久过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沈月卿垂下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最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顾骄懵懂地点点头,“噢……”
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憋着什么事似的,他慢吞吞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沈月卿看过来时,他拉过沈月卿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很不舒服。”
沈月卿轻声说:“是我不好,我让骄骄生气了。”
顾骄摇头,认真地告诉他:“都说了我不会真的生你气,如果生气了,你哄哄我就好了嘛,我很好哄的。”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唇角印上一抹温热。沈月卿捧着他的脸,哑声说:“这样哄可以吗?”
顾骄抿唇,难为情地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可以。
腰身一紧,双脚离地,沈月卿将他抱了起来,顾骄睁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沈月卿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认真问他:“我可以进去吗?”
不久前顾骄才说过,不许他进门。但现在顾骄已经不记得了,发丝凌乱,衣衫半解,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两人的衣服混在一起落了满地,谁也没心思去管,昏暗的房间内不停传出暧昧的声响,顾骄正迷迷蒙蒙地享用属于他的生日礼物。
第107章 第 107 章 婚礼
后院的花圃长势很好,只是没到开花的季节,院子里枝繁叶茂绿油油一片,显得很单调。闲来无事,顾骄扛着铁锹在楼顶重新开辟出一块菜园子,肥沃的新土一层接着一层往上铺,也不管季节时令,各种蔬菜水果种子往里撒,没事就去看看,照顾小孩似的照顾着它们。
每天去得太勤,地里的土就没干过。
“怎么还没发芽……”
第三天,他蹲在楼顶发呆,认真思考原因。
“会不会是因为土里少了点东西,你说我们要不要买点肥料?或者挖几斤蚯蚓放土里?”
“我看未必。”符晓和他并排蹲着,不假思索得出结论:“是你来得太勤了,一天浇水十几二十遍,再坚强的种子都被淹死了吧。”
“啊……原来我已经跑这么多遍了嘛?”顾骄托着下巴表示惊讶,他只有觉得无聊的时候才会过来,好像没有符晓说得那么夸张吧……
看来种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发芽了,他拉着符晓起身:“我们去玩点别的。”
符晓叹气,“玩什么,大富翁还是扑克牌?”陪着顾骄天天待在家里,他都快抑郁了,哪怕上战场生里来死里去,也比二十四小时留守在家打发时间强啊!
他的班味儿重到怨气都快实质化了,顾骄反过来安慰他:“别不开心了,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呀?再坚持一下,月卿很快就回来了。”
符晓哪敢让他陪啊,首领不在的时候陪顾骄说话,哄他开心就是符晓的职责所在,他快速调整好心态,活动手脚原地热身,“玩什么都行,听你的,今天我全程奉陪!”
顾骄略作思索,“下棋!”
“下棋……我们俩?”狐疑的目光将顾骄从上到下扫视一边,先不说符晓自己的棋艺怎么样,顾骄……好像不是很能下明白的样子。
顾骄勾唇一笑,发丝折射出耀眼的光泽,自信夺目。
“别大意,我可是很厉害的。”
……哦,五子棋。
紧锣密鼓的落子声中,两人很快杀了好几个来回,目前比分为0-5,被杀穿的顾骄眉头紧锁,如临大敌,“你、你真是第一次玩?”
符晓的表情无比真诚:“真的真的。”假的,这玩意儿他小时候和他哥在泥地上划拉着玩,各种打法了然于心,堪称骨灰级玩家,顾骄这个小卡拉米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且不说顾骄为了照顾“新手”,还每把都让他先手,没有禁手规则的前提下,先手就不可能输。
他随便落几个子,就够顾骄琢磨半天。
在尝试过“狗头阵”、“裤衩阵”、“汤圆阵”等等必胜阵法,结果都被符晓杀穿之后,顾骄决定放弃前人经验自己思考。
见他迟迟不下,符晓大发慈悲地给他开了个后门,“嘶——尿急,你先下着,我去上个厕所啊。”
等他在外面逛一圈回来一看,棋局还是原来的样子,一颗子都没变。
符晓摸着下巴纳闷了,这位首领夫人还真有点说法,这怎么忍得住不偷偷挪子的?
从中午下到傍晚,符晓眼里的光都熄灭了,懒洋洋打着哈欠,瞥了顾骄一眼,他也是心不在焉。其实顾骄没那么喜欢下棋,只是待在家里无事可做,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昨天做了鲜肉小笼包,今天试试酱肉馅的……”临近饭点,顾骄自顾自地琢磨晚饭。
符晓听了一耳朵,连忙提醒,“你手上伤还没好,别做了吧。”上次顾骄做小笼包被蒸汽烫伤了手,首领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要吃人,符晓可不敢让他再做了。
顾骄呆了呆,看了眼手上的绷带,轻轻叹了口气。“哦……那我们继续下棋吧。”
傍晚,沈月卿回家,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顾骄坐在回廊边安静地听雨声,有人走到身后了都没察觉。
“不开心?”沈月卿的声音响起,顾骄回头看见他,没有否认,小声说,“好久没看见太阳了。”这几天总是阴雨连绵,就像他的心情一样,继续这样下去,他撒下的种子该怎么发芽呢。
沈月卿往他身上裹了块厚厚的毯子,坐到他身边,“以前不是最喜欢雨天么?”
顾骄喜欢听雨声,有种清幽静谧的感觉,可以让他放空情绪,集中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他的生活很单调,整日面对着同样的面孔,同样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雨水只会将他本就狭小的活动范围继续收窄。
他垂头丧气地问:“我的光脑还没修好吗?”哪怕能跟朋友们聊聊天也好。
沈月卿捏捏他的后颈,避而不答。“这里太小了,过段时间我们搬家,你可以亲自设计我们的房子,想玩什么就建什么,我陪你。”
这个话题只让顾骄兴奋了一小会儿,他紧张地猜测道:“我们……是要搬去暗域住吗?”
沈月卿垂眸看他:“骄骄不喜欢?”
顾骄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为什么要搬家?”
“继续让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喔……”顾骄点点头,月卿是暗域领主,一直留在联邦的地盘上是不安全。
暗域领主……他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骄皱起眉头,不能深想,一想到这些脑袋里就晕乎乎的,像是被人塞了团棉花,最近这种症状越来越明显,让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大脑方面的病症。
沈月卿的指尖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揉捏。“头疼?”
怕他担心,顾骄勉强笑了下:“不疼,就是有点困,这几天总是提不起精神,可能和天气有关,没事的。”
换了从前,他早就扑进沈月卿怀里喊不舒服了。
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沈月卿缓缓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说道:“外面凉,先进去吃饭吧。”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除了看着楼顶上那块地发呆,就是和我下棋,也没做别的。”符晓私下里向沈月卿汇报顾骄一天的活动,和前几天没多大区别,重复的生活和复制粘贴一样。
沈月卿:“他没闹着要出去?”
符晓实话实说:“刚开始几天换着花样往外跑,最近倒是越来越稳重了,首领您说不让出去,夫人就一直待在家里,再也没动过心思。”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顾骄不仅不再想着往外跑,就连性格也慢慢变得沉默起来,有时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像换了个人一样,和从前两模两样。
其实他还挺怀念以前的顾骄,每天和他斗智斗勇,生活充满乐趣,而不是想现在这样,摆件似的安安静静,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花。
这些话他也就敢在他哥面前吐槽,对首领那是万万不敢开口的,直到现在,他每次看到首领还会觉得眼睛隐隐作痛,仅剩的一只眼睛他得好好保护才行。
沈月卿没说什么,只让他下去,自己回去陪顾骄吃晚饭。晚饭仍旧是按照顾骄的口味做的,但他显然没有胃口,吃得很慢,眼里完全没了对食物的渴望。尽管食不下咽,他还是逼着自己多吃一点,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却没逃过沈月卿的眼睛。
“吃不下就算了,别逼自己。”
顾骄嘴里塞得满满的,忍着反胃的感觉往下咽。“没有吃不下,你亲手做的东西我最喜欢了,一定要吃完才行。”
沈月卿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夹菜,“为什么?”
顾骄眼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理所当然地说:“认真吃饭,认真休息,待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多听月卿的话,月卿就会更喜欢我一点。”
“傻。”沈月卿哑声说,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顾骄,就算顾骄不听话,不善解人意,沈月卿还是会把他捧在心尖上。
“我才不傻。”顾骄小声说,“我们差距这么大,不努力一点,万一你变心了怎么办?我这叫未雨绸缪。”
沈月卿看着他:“你觉得我会变心,不相信我?”
顾骄丧气道:“我是不相信自己,我、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说着说着他难过起来,自顾自陷进了泥沼般的情绪里面,眉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难过,连沈月卿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嘟嘟囔囔念叨了许久,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啊……对不起,我好像又在自说自话了。”
晚上洗完澡,顾骄擦着头发坐在床边等,沈月卿接过他手中的浴巾,帮他把头发擦干之后,吻了吻他的额头:“睡觉吧,晚安。”
顾骄疑惑抬头,摊开空空如也的手掌:“今天晚上没有牛奶了吗?”
沈月卿看着他:“想喝?”
顾骄:“每天晚上都喝,今天不喝,有点不习惯,万一睡不着怎么办?”每晚睡前来一杯牛奶助眠,已经成为了顾骄的习惯,每次喝完牛奶他都入睡特别快,而且总是一觉睡到天明,一整晚都不会做梦,半夜完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于是沈月卿去厨房给他热了一杯,触手暖暖的,温度刚好。
顾骄一口气喝完,舔舔唇瓣,回味了一下:“今天的牛奶味道不一样。”
沈月卿接过杯子,“哪里不一样?”
“奶味比前几天的重一点点,之前的牛奶一直有种腥味儿,这次没有。换种类了吗?”
“之前的喝完了,这次换了个口味。”沈月卿说。
顾骄笑眯眯的:“这个口味更好喝,以后都买这个吧。”
这天晚上,顾骄破天荒的失眠了,挤在沈月卿身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来今天的牛奶助眠效果不太好。
他心里闷得慌,辗转反侧,各种姿势都尝试了一遍,最后在扯被子蒙住脑袋的时候,被沈月卿伸手捞了出来,圈在怀里。
“睡不着?”他的声音也没有睡意。
“嗯。”顾骄下巴搁在他胸口,垂头丧气,“可能是中午睡太久了。”因为无事可做,他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
“我明天可以去学院看看吗?”
沈月卿的掌心按在他肩背上,一点点重复往下捋,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再等等,外面很危险。”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骄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失望。
沈月卿问:“有什么事吗?”
顾骄:“我也不知道,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唉……我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你说不会是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吧?”他又担心,又不敢上网查,网上看病癌症起步,他不想自己吓自己。
沈月卿轻笑,胸腔震动让顾骄的下巴麻酥酥的,他揉揉顾骄的脑袋说:“我检查过了,骄骄很健康。”
顾骄睁大眼:“真的吗?什么时候检查的?”
沈月卿:“刚才。”
用精神力做全身检查很方便,而他们两人的精神力契合度空前地高,已经达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顾骄被从内到外看了个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原来没病啊……那我就放心了。”顾骄松了口气,随即翻身爬到沈月卿身上,“你刚才悄悄看我了,我也要看回来。”说着他按住沈月卿的手腕,摆出沈月卿不从他就要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沈月卿非常配合,屈膝让他靠着,不容易掉下来,“嗯,骄骄想怎么看?”
黑夜中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折射出一点幽光,顾骄忽然害羞起来,“咳咳……算了算了,天太黑看不清,我先走了。”说着就要翻身下去,却被一把抓住,瞬间攻守势异。
顾骄一秒认输,笑着抓住沈月卿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别别……痒啊……我错了我错了。”
圈住他的力道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血肉之中,近到能听见彼此逐渐加重的呼吸,他们亲密无间地接吻,交换炽热的体温和爱意,进入正题之前,顾骄听见沈月卿贴在自己耳边问了一句话:
“生日愿望,想好了吗?”
顾骄现在脑仁都要被烫熟了,哪里还想得起生日愿望?哑着嗓子呼气,“没、没有……你动一动嘛,我难受。”
这方面沈月卿一直都是主导,让顾骄主动,他一会儿怕累,一会儿知识点欠缺,找不到正确的发力点,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还嫌床硌得慌,活脱脱一个豌豆公主。
为了双方都能舒服一点,他们往往只用一个固定的体位。
消耗完体力,入睡就变得容易多了,虽然顾骄并没有出多少力,但他出了别的,同样需要休息,所以后半夜睡得很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第二天起床后脑袋清醒了许多,像是一直蒙在眼前的薄膜被人揭开,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轮廓清晰起来。
他难得心情不错,想看看书,却意外在抽屉里面找到一张大红色的请柬。
“嗯?”有点眼熟。
他打开看了看,落款上写着“陈素雪”和“赵澜”。
顾骄顿时像被人抽了一棍子,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难怪最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是素雪姐姐的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一瞬间,心虚和自责涌上心头,他又连忙看了眼日期,就在明天。
还好……还好没错过,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虽然月卿说外面不安全,但好朋友的婚礼这种大事,素雪姐姐早早地给出了请柬,还邀请他做伴郎,他当然不能缺席。
沈月卿不在家,顾骄身上又没有光脑,拿着请柬匆匆去找符晓。
“咋了咋了?”看他一脸着急,符晓心里一突突。
顾骄着急地扒拉他:“快快快,给月卿打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电话接通,那边是冷漠的寂静,顾骄飞快开口:“月卿,是我呀,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在抽屉里面找到请柬,才想起来明天是素雪姐姐的婚礼,好险好险,还好我记起来了,要是婚礼当天缺席我就完蛋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总是不清醒……哎呀先不说这个了,我就是想跟你报备一下,明天我必须得出门一趟,你等我回家昂!”
沈月卿沉默了一下,“婚礼?”
“是呀!”顾骄提醒他,“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说会陪我一起参加,但你不是说明天有事嘛……那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
沈月卿:“……等我回来再说。”他当然没忘,故意不提就是不想让顾骄记起来。
“啊……为什么嘛……”顾骄有点失望,“现在说不行吗?你点个头就行啦。”
“我说过,现在外面很危险,不适合出门。”
“我能保护好自己。”顾骄努力劝他,“我、我可是联赛冠军,实力很强的,你要实在担心的话,也可以派人保护我呀,素雪姐姐的婚礼我不能不去,她会生气的……”
说到这个份上,沈月卿还是说“不行”。
顾骄皱起眉头,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你别这么霸道好不好?我不会去很久的,就一会儿,最多两个小时,很快就回家。”
“骄骄……”
“你不是问我生日愿望吗?”顾骄忽然说,“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想去参加素雪姐姐的婚礼,你要拒绝我吗?”
沈月卿的呼吸变得沉缓了一些,最后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以让你去,但有条件。”
顾骄眼睛亮了,“好好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二天,前往婚礼的路上,顾骄和符晓面面相对。符晓扯了扯嘴角,假装没看见顾骄眼里的失望,撩了撩自己的红毛,相当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又是我。”
作为暗域领主座下一把手座下的一把手,抛开别的不说,符辛的实力在整个暗域都排得进第一梯队。当然,这个排行得除开暗域领主,他自己一个梯队。
自从失去一颗宝贵的眼珠子之后,符晓总算学乖了,比从前安分许多,办事牢靠,逐渐有了大哥符辛的风范,能接手的重要任务也越来越多了。
最近天天面对符晓那张脸,顾骄都有点看腻了,打过招呼之后就催他:“咱们快走吧,时间紧迫。”多在路上耗一分钟,他能在素雪姐姐身边停留的时间就少一分钟,耽误了不划算。
飞行器引擎发动,瞬间提速,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一尊庞然大物从顾骄的眼帘中划过,他忽地一怔,“等等,停一下!”
符晓放慢速度,扭头看他:“又怎么了祖宗?”
顾骄扒在窗边,指指外面显眼的大家伙:“那是什么?”
符晓看了一眼,见怪不怪,“装甲飞艇。”
顾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符晓不假思索:“要打仗了嘛,联邦当然得提前调动军备,和咱们暗域一样的。”
顾骄看了他一眼,闭上嘴若有所思,他好像想起一些事情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药
暗域的天乌蒙蒙的,像蒙着层落了灰的薄纱,不管多耀人的日光照射下来,都会被这层纱削减剥落,变成得阴郁暗淡。
大地是枯槁的焦黑色,踩上去会发出草木灰挤压的沙沙声,仿佛老鼠啃啮朽木的异响。
远处孤城伫立,奇高的围墙将它与周围区域分割开来,成为遗世独立的孤岛。
靠近之后,空气中浮动的烟灰味道越加清晰。这里是暗域六区,惨烈的灾祸席卷过后,它沦为沉默的荒土,被暗域人视作鬼城。
哭嚎肆虐的风沙为鬼城带来了喧嚣,也带来了硝烟。
自前任领主简宜年复出,并宣布重新掌权后,这里成为暗域旧政权的据点,不愿继续追随现任的势力应召倒戈,纷纷前往六区投靠简宜年,距离六区最近的七区也成为他们的驻地。
刺耳的枭唳在天际往返盘旋,粒子光线划过,飞鸟坠地,被切割破碎的身躯闪烁着蓝色电光。
“拟态监视器?”枪口挑开仿生鸟的残躯,侦查员推开护目镜仔细观察,将信息扫描发送至后方。
六区中心,废墟地下城。
数千个监视器构成蜂窝状网路,每一个小单元都代表着一只仿生监视器,监视器毁坏,单元短暂熄屏后很快重新亮起,一刻不停地收集信息。
战乱在即,谁也不敢懈怠,毕竟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暗域有史以来战力最为恐怖的君主。
最大的单元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如蚁潮般的黑点,点连成面,铺天盖地而来,光是看着就令人胆寒。
得到消息的简宜年很快赶来,岁月并未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即便过了几年狼狈地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仍旧保持着贵族般的优雅与从容,仿佛生来就在云端之上,唯有鬓边白丝能看出他经历过的风霜。
他的指尖在中控台上飞快跳动,画面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切换。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眉间细微的褶皱缓缓抚平。
“有联邦在后面看着,沈月卿不敢真正动手,我们还有时间。”
在他身边,戴着单片眼镜,身穿白大褂的老者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面色严肃地紧盯着监控器画面,简宜年的话让他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一点,眼底深处却潜藏着深沉的恨意,还有掩饰得很好的恐惧。
“那就好……”他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被火烧伤过声带,“实验出了一点小意外,我还需要时间调整,现在绝对不能开战。”
“意外?”简宜年眼珠转动,脸上带笑,白多黑少的眼珠却透露出森冷的感觉,“你说你有把握。”
老者眉头微微拧起,语调克制,“我是说过有把握,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永眠者的基因研究本就充满不确定性,谁也没法保证一定能完全研究透彻,你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再找别人尝试。”话是这么说,但他明白,除了自己,简宜年没得选,这也是他敢回嘴的底气。
果然,简宜年盯了他一会儿,淡笑着移开视线,“消消气,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不过这次实验结果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存亡,我不得不谨慎对待。再者说,您可是声名远扬的袁博士,联邦永眠者基因研究第一人,如果连您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呢?”
这位老者正是晨曦研究院毁灭后趁乱逃走的博士。
虽然勉强保住一条命,但博士失去了双腿和半边手掌,脸上也留下了大片烧伤瘢痕,皮外伤可以通过手术复原,手脚也能安装假肢,但博士对罪魁祸首的憎恨却不会因此消减。
曾几何时,他看着沦为废墟的研究院痛哭流涕,罪行暴露,联邦政府不可能放任他东山再起,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余生将要永远苟延残喘下去,就在那时,简宜年找到了他。
他和这位暗域的前任首领交集不多,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恰好又能为对方提供需要的东西,于是简宜年出钱出资源,博士出力,两人联手找到了彻底杀死沈月卿的办法,利益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时间紧迫,知道打不起来,博士推着轮椅打算回实验室。忽然他眉头一拧,感觉到掌心痒酥酥的,掌下的轮椅扶手正在以越来越明显的频率震动。
……不,是地面在动!
中控室骤然红光闪动,警铃长鸣,催命般的声音震击着所有人的鼓膜,恐慌迅速蔓延。
“怎么回事。”简宜年迅速调出受击区域的画面,地面不断变形鼓动,发出令人牙颤的开裂声,仿佛有体型巨大的蛇类在地下集结纠缠,隐隐露出猩红的身体,将欲破土而出。
简宜年对那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几年前,它们夺走了他的一切,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和煦的表情转阴,他的五指狠狠握紧,咬紧牙关:“这个疯子!”
—
素雪的婚礼现场很盛大,赵家是名门,家底雄厚,赵澜将婚礼布置得面面俱到,光是请柬都发出去上千份,加上家属和侍者,足足有上万人聚集到大礼堂,虽然场地足够宽敞,也难免鱼龙混杂。
顾骄人都看傻了,走走停停看看,“好多人啊……”
符晓寸步不离地跟着顾骄,他就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以一种逛闹市的心态左顾右盼,“这地方真不错,就是人太多了,要是在这里出点什么事儿,踩都能踩死几个人。”
这话落进顾骄耳朵里,他顿时不乐意了,认真提醒符晓:“今天是素雪姐姐结婚的日子,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
符晓立刻举起双手表示听话:“好的夫人,是的夫人。”
顾骄耳朵烧起来了,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注意到,皱着鼻子用手肘怼了怼他,“叫我的名字就行,别用奇怪的称呼。”
符晓坏笑着点点头,他就是故意的,“遵命。”
走到门口递出请柬,迎宾小姐对身边的人低语两句,随即笑着对顾骄说道:“顾先生请稍等一下。”
没过多久,一身白纱锦缎的素雪走来了,她眼睛不方便,由身边的人搀扶着,步伐匆匆来到顾骄面前:“是骄骄来了吗?”
顾骄连忙上前接住她的手,“是我,素雪姐姐,我在这儿呢。”
纤细的双手在他脸上身上碰了碰,确认他一切都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素雪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担忧的神情放松了些,“还好,你真的来了。”
这话说得奇怪,不过顾骄有更在意的事情,没有细想。他拿出自己精心包装的礼盒,“素雪姐姐,新婚快乐!这是我给你选的礼物。”
素雪笑了笑,收下他的礼物,拉着他往里面走,“谢谢骄骄,走,咱们进去说。”
礼堂后面有休息室,顾骄小心搀着素雪过去,“姐姐,婚礼就要开始了,你是新娘,就不用亲自出来接我了嘛,万一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没关系,时间还早。”素雪说,“放你自己在外面我不放心。”
顾骄笑了下,“我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素雪穿的不是婚纱,而是常服,看起来短时间内不像要走红毯的模样。
素雪无奈地说:“那可不一定,毕竟你给人一种很好骗的感觉。”
顾骄:“姐姐是说我长得很笨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呀。”
“对哦,我又忘了。”
休息室里没别的人,侍者进来送了两杯果汁,素雪把它推到顾骄面前,“渴了没?喝点水吧。”
顾骄抿了一小口,眸子左右转了转,“姐姐,姐夫去哪了?”
素雪说:“他在招待其他客人呢。”
顾骄:“噢。”他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来这么多人,你只陪着我,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冲着赵家的面子来的,只有你是为了我,所以我也只陪着你,这叫礼尚往来。”
顾骄笑弯了眼,礼尚往来好哇!其实他也就是客气客气,他一点都不希望素雪丢下他去跟别人应酬,他谁也不认识,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怪尴尬的。
“婚礼还有多久开始呀,姐姐你还不换婚纱么?”
素雪:“快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更衣室,你也换套衣服,给姐姐当伴郎。”
顾骄答应得爽快,实则一想到自己要在万众瞩目下陪着素雪走红毯,心里就紧张得不得了,比自己结婚那时候还紧张,身上冒着虚汗,拿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过去了。
“我想喝点水。”素雪说。
顾骄把另外一杯果汁递到她面前,“在这儿呢姐姐。”
素雪一抬手,手背不小心碰到杯子,果汁顿时撒了一身,连顾骄身上也飞溅不少。
顾骄“哎呀”一声,很快找来纸巾帮她擦拭,自责道:“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拿得离你那么近,你的裙子被我弄脏了。”
“没事儿,是我自己碰倒的。”素雪按住他的手,“不用擦了,我们提前去更衣室换礼服就行,你的礼服我也准备好了。”
他们去更衣室换礼服,符晓跟在后面,进门时素雪回头交代:“里面还有其他人,让你的人守在门口吧,我们很快出来。”
借给符晓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帮顾骄换衣服这种话,就地往门口角落一蹲,顾骄说:“你蹲着不累吗?不然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符晓:“没事,我就喜欢蹲着,你在里面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顾骄点点头,“那好吧,我会快点出来的。”
符晓像个石狮子似的蹲在门口,宾客们来来去去,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举止奇怪的青年,猜测他是走哪边关系进的会场。
符晓撑着脑袋数远处礼堂房檐上起落的鸽子,蹲累了开始两条腿换着蹲。当同一只长尾羽毛的鸽子落下来第三次的时候,他发觉不对,只是换个礼服而已,顾骄是不是进去太久了?
不止顾骄,就连素雪也没有出来,就像消失了一样。
符晓不想莽撞,他起身走到门口,放开了声音喊,“顾骄,你还在吗?”
喊了两遍,没有人回应,他一拧门把手,拧不动,从里面反锁了。
“先生,里面还有人呢。”侍者过来拦他。
符晓面色难看,“把门打开。”
侍者为难:“先生,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您很着急吗?要不我带您去别的——”
“轰”的一声,房门被符晓踹开了一个大洞,他从洞里反手伸进去打开门锁,推开门一看,里面的人齐齐愣在原地,都抱着礼服惊恐地看着他,符晓没跟他们废话,锐利的眼神扫过去:“顾骄呢?”
“不、不知道啊……”
“顾骄是谁?”
他们不像在说谎,符晓把人掀开,抬脚就往女更衣室闯,保安闻讯赶来拦住他,全副武装挡住他的去路,“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
“滚开!”
这里的骚乱很快引起了外面注意,人群围拢过来,出动的保安越来越多,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是暗域的人!”人群中像是投进了一颗炸弹,顿时炸开了锅,乌泱泱四散而逃。
符晓在更衣室没找到顾骄,立刻通知属下包围礼堂地毯式搜索,不放过在场任何一人。
事情越闹越大,在场都是政商两界的名流,身份贵重,收到消息的联邦武装部很快派出部队前往,大礼堂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械斗,可直到偃旗息鼓,将整个礼堂都搜了一遍,符晓还是没有找到顾骄的下落。
他顶着满脑门鲜血,闭眼按了按太阳穴,眼眶隐隐作痛。
“妈的,这下玩完了。”
颤颤巍巍抽完一根烟,他主动向首领发出通讯。
顾骄醒来的时候,脑袋很晕,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身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四面墙壁都是冰冷的机械风格,除了最基本的家具,他的床边还摆着一尊奇怪的机器,身上插着好几根软管,血液顺着软管流进机器,再从其他管子里流回身体里,就好像在给他换血一样。
他渴得厉害,却不敢贸然拔掉管子,不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他明明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更衣室换礼服来着,然后……然后忽然觉得很困,接着就不省人事,再睁开眼就是现在了。
顾骄皱眉,自己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组织绑架了吧?
他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很快房门被推开,素雪走了进来,还带来了一份食物。
“骄骄,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骄惊讶地道:“素雪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婚礼结束了吗?”素雪妆容素净,一身简单利落的常服,脸上完全没有即将结婚的喜悦。
素雪小心地摸摸他的头,“婚礼的事情以后再说。放心,我们现在很安全,谁也找不到你。”
顾骄有点着急,事先没有说,他怕沈月卿回家见不到自己会担心,“我睡了多久?”
“一天。”
完了,顾骄立刻就想起身,被身上的管子拉了回去,他抬起插着软管的手,机器仍在自顾自工作着,不断抽取他的血液,“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说到这个,素雪的神色变得冷淡许多,“是血液净化器。”她解释说,“不久前我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你的血液里混进去了脏东西,必须清理干净。”
“脏东西?”顾骄越听越迷糊,他的血液里怎么会有脏东西?
素雪说:“是一种类似激素的物质,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对人体精神力能产生很大影响,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记忆力变差,总想睡觉?”
顾骄一愣,还真是,“呃……我以为自己生病了呢。”
素雪摇头,“不是生病,我猜,是有人对你用了药。”
第109章 第 109 章 在风暴来临之前
“药……不会吧?”顾骄下意识否认,这段时间他天天待在家里,几乎没有接触陌生人的机会,身边除了沈月卿就是沈月卿的人,他不认为沈月卿会伤害自己。
“素雪姐姐,是不是搞错了……我最近一直没有出门,身边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不太可能被下药。”
素雪皱起眉,表情严肃,“你口中可以信任的人,指的难道是沈月卿?你忘了他的身份吗,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你隐瞒了这么久,你却还认为他值得信任?”
顾骄一愣,像是天灵盖忽然被人抡锤猛砸,清明一瞬。他后知后觉地想,对啊,月卿是暗域领主,这么重要的事实怎么会被他忘记了?
其实不是忘记,他只是潜意识忽略了,就像有双手无形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贴在他耳边轻声蛊惑:别想了,这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他就真的不去想,像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恋人,掩耳盗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唔……”头好痛。
顾骄视线晃动,所看到的素雪的脸出现重影,在清晰和模糊中来回切换,让他产生一种晕车般的眩晕感,胸口翻腾着强烈的呕吐欲。
“骄骄,怎么了?”素雪摸索着探了探他的额头,因为看不见他的具体情况,心里更加着急。
顾骄冷汗涔涔,手心冰凉,他忍下胃里的不适,白着脸问道:“是……什么药?”
素雪:“我们先不说这个,你身体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给你——”
顾骄一把抓住素雪的手腕,冰冷的触感几乎能透过皮肉浸透素雪的骨髓,她打了个冷颤,惊讶道:“骄骄,你的手好凉!”
“告诉我……”顾骄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自己的请求,他抓着素雪,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眼眶通红,闪烁着破碎的水光,所有的茫然与希冀,全都牵系在这条柔弱的臂膀上,“姐姐,告诉我吧,求你了……”
素雪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沾染湿意,也跟着难过起来,捏着袖子给他擦了擦,“检测结果没有出来,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你表现出来的症状看,很像是受到了A11的影响。”
顾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什么是A11?”
“A序列意味着联邦政府明令禁止使用的药物,这些禁药大多来自于暗域,A11就是其中之一,从某种未知的异生物血液中提取原料,经过提纯淬炼之后,精神操控的效果非常显著。”
“也就是说,假如有人对你用了这种药,你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失去思考能力,只对那个人唯命是从,将他视作自己的全部,而你甚至察觉不到异常,只以为一切都出自自己的意愿。”
“越厉害的药物副作用就越大,长时间服用A11,大脑会受到不可逆损伤,很大几率会致人痴傻,再严重一些……可能会死。”
“……骄骄,骄骄?你还好吗?”顾骄不说话,素雪对他的情况很是担忧。
“我、我没事。”顾骄的声音努力压抑着情绪,大颗大颗的热泪却滴落在素雪的手心,她面露不忍,心疼地把人揽进自己的怀中,细小的哽咽都沉入她柔软的胸怀。
“对不起骄骄,我之前骗了你,这次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目的就是为了将你安全带走,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人毁掉……秦孟阳来找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都我有多担心,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又怕你沉不住气和沈月卿发生争执,还好你没事……”
顾骄额头抵在素雪肩膀上,无声落泪,心里像是埋了根刺,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心房,带来尖锐的疼痛,他分不清这来自哪里,只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头顶一暖,是素雪的掌心放了上去,她犹犹豫豫地说道:“A11只是研究员们的推测,真正结果还没出来,你先别难过,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猜测的那样。”虽然她希望顾骄能趁早和沈月卿撇清关系,毕竟那人身份太复杂,只要沾上就是一身腥,但她同样不想看到顾骄难过,不管怎么说,在这场斗争角逐中,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这话给了顾骄一点希望,按照素雪的说法,他这段日子以来表现出来的症状确实很像受到A11的影响,而给他下药的人,除了沈月卿别无他选。但他潜意识里不想如此武断地下定论,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他擦干眼泪,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从素雪怀里抬起头来,“姐姐,你刚才说秦孟阳来找你了?他也在这里吗?”
素雪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转移话题?轻叹一声,摇摇头说:“你被沈月卿带走之后,他没办法接近沈月卿的住宅,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我,希望能借赵家的势力帮上忙。婚礼这件事是我和赵澜早就计划好的,就算没有秦孟阳,我也会带你来这里。”
“我们这是在哪儿?”顾骄闻言四下张望,很陌生的房间。
素雪微微一笑,表情带着些许自豪,“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叫它‘避难所’,它处在联邦最大的内陆盐湖之下,所有的信号都被隔绝在外,只要乖乖待在这里,谁也找不到你。”
“好厉害。”顾骄说,“躲在这里,是不想让月卿找到我吗?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如果他就此消失,沈月卿长时间找不到人,他有点担心……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里却总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倒不是怕沈月卿对他做什么,只是担心连累到其他人。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害无辜的人受伤,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素雪说:“我先帮你把身体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否则你还是会受到那些东西的影响,头脑不清醒。等检测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知道沈月卿到底有没有对你用A11,等到一切明了,你就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选择了吧。在那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这里修养,没有人能伤害你。”
“噢……”顾骄顺从地点点头,他想起之前在研究院,沈月卿在他的光脑上安装定位器的事,但现在他的光脑不在身上,衣服也从头到脚换了套新的,看素雪那么有信心,这次大概真的不会被找到了吧?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从内心深处,他认为自己是相信沈月卿的,可他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对沈月卿的这份信任,是不是也出于药物影响?沈月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用的药,结婚之前?恋爱之前?或是更早?
那自己对沈月卿的感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真的是出自他的本心吗?
他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数不清的疑问,每一个问题都不能细想,害怕答案会将自己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摧毁。
身边工作着的机器缓缓停了下来,血液全部回到身体里,顾骄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像刚从沙漠走出来的旅人冲了个痛快的凉水澡。
医生过来卸下顾骄身上的软管,将机器推走。“我好了吗?”顾骄问。
“还没有。”素雪说,“这是第一次净化,根据你身体的激素状况,还需要进行三次才能彻底清除杂质,到时候你的身体和精神就都能恢复了。”
“谢谢姐姐。”
顾骄开始了在避难所的修养生活,这里像一座小型城市,各种基础设施应有尽有,武器精良,装备齐全,到处都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给予人一种就算末日来临也不用担心的安全感。
地方很大,但大部分地方都处于灰色的未使用状态,这里只有武装、医疗、生活三个区域有人活跃——因为顾骄的到来。
这里的生活三点一线,每天醒来先接受全身检查,结束之后去食堂吃饭,然后是打发时间的散步、娱乐活动、偶尔看看书,到点回卧室洗漱睡觉,其实和平常没多大区别,除了身边没有沈月卿。
第一天晚上,顾骄失眠了。
身边空空荡荡的,他卷着被子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心里总感觉空了一块。
他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两个人不应该如此病态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如果少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就没法安心入睡,没法享用食物,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道理他都明白,可心中翻涌的思念却拧成一股绳,将他整个人紧紧缠绕起来,四处碰壁怎么也挣脱不开。
心中这股强烈的感情,这种想要对方立刻出现在面前的冲动……也是出自药物作用吗?
他用枕头狠狠蒙住自己头,讨厌这样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自己,可烦人的想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别想了别想了……”他喃喃告诫自己,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等到检测结果出来,等到自己彻底摆脱药物影响,到时候一切自然就都明白了。
连续几天没睡好,他的眼下出现明显的黑眼圈,走几步路就要打个哈欠。照例去食堂吃饭,其实他没什么胃口,但食堂中间有个很大的显示屏,是素雪专门为他安装的,方便他每天定时看新闻,了解外面的情况。
预想之中联邦和暗域的战争并没有开始,反而是暗域自己先出现了内乱,据说前任暗域领主忽然现身,引发了不少暗域旧派势力倒戈投靠,他们主要在六区和七区集结,因为占据地形优势,竟也能暂时和沈月卿的势力抗衡一二。
不过谁都知道,现在的战斗只是小打小闹,联邦在背后按兵不动,想等他们双方争个头破血流,自己再坐收渔利,简宜年和沈月卿也不是傻子,在这个前提下,他们都不会派出自己的精锐战力,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成为另外两方的盘中餐,腹背受敌。暗域的内乱持续了好几天,也只不过是局部范围内的摩擦而已。
主力军不出战,不代表首领不出战。事实上,在大部分重要战争里,沈月卿作为统帅,同时也是收割敌军人数最多的暗域杀手锏,是战场上杀神一般的存在。
顾骄见不到他,但能从联邦新闻里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开战第一天,沈月卿亲自出手,瞬息间摧毁了六区地下城,迫使简宜年等人不得不退至安全地带,在地面上重新建立据点,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对空战的安全优势。
第二次摧毁六区,沈月卿仍然游刃有余,他甚至不需要手下协助,在敌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还能只身继续深入,一举拿下简宜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不知为何,他中途停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折返离开。
虽然无法亲眼目睹现场,可光是从短短几行字的新闻播报中,顾骄也能体会到千钧一发的紧张,面前的一晚粥从滚烫到冰凉,他一口也没有动过。
为什么半路停下来了?
他忍不住想,是因为精神力出问题了吗?
不久前他已经彻底根除了沈月卿精神力暴乱的隐患,可由于以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导致沈月卿一旦发生异常,他就下意识往精神力方面联想,生怕沈月卿又出意外。
暗域领主有着全主星最强大的□□,但他的精神残缺稀碎,是顾骄一点点重新拼好的,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沈月卿出事。
今天的新闻播报比前几天都要短,因为暗域的内乱似乎暂停了,沈月卿没有再对六区出手,也没有露面,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六区内部同样按兵不动,简宜年没有要主动挑战的意思,或许还没从第一天时沈月卿带来的死亡威胁中缓过来,又或许他有别的打算。总之,两边风平浪静,联邦隔岸观火,三方又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顾骄想,自己失踪这么多天,沈月卿一定知道了。现在对方忽然消失,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新闻播报结束了,屏幕上开始投放轻松喜剧。顾骄没心思看,也笑不出来,草草扒了几口饭就离开了。今天是最后一次的血液净化,每次素雪都会陪在顾骄身边,她的脸上带着疲惫,显然将顾骄藏起来这件事,她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在顾骄面前她却隐瞒得很好,从不提起这些。
感受着血液从身体中流逝,体温一点点下降,顾骄靠在床边,看着给自己盖毯子的素雪,轻声问:“姐姐,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找我?”
素雪一愣,随即安抚般的笑了下,“嗯,是有人在找,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警官们当然要找啦,不然说不过去,没法向民众交代。”
她说得避重就轻,实则真正在找顾骄的是联邦武装部,人在素雪的婚礼上消失,赵家首当其冲成为被追查的对象,好在他们底蕴深厚,赵澜处事也很老练,面不改色地将事情推到暗域身上,反正婚礼现场确确实实闯入了暗域卧底,血战一通,大家都看在眼里,都可以为他作证。
赵家百年望族,武装部找不到突破口,也不能对赵澜采取强制措施,最棘手的是暗域那些人,他们对赵家和武装部同时施压,哪怕自己损失惨重也在所不惜,个个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跟他们对上简直身心俱疲。
尤其是在持续数日的穷追猛打之后,他们忽然全部安静下来,没了动静,素雪本该松一口气,却又本能地认为不对劲,更像是暴风雨前的万籁俱寂。
这些天素雪也没有睡好觉,她的精神压力很大。好在顾骄的治疗就快结束了,她能了却一桩心事,等到战争彻底爆发,大家都没心思处理旁枝末节,她或许能趁乱将顾骄送出去。
顾骄看不透她心里的许多打算,但他知道,素雪姐姐一定是为了他好,他很感激,也愿意领这份情,但绝对不希望素雪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
他说:“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暗域的人最后找到了我,你不要和他们对上,让我自己处理吧。”
素雪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傻瓜,你要怎么处理啊?”
“我是认真的,姐姐。”顾骄神色严肃,沈月卿不会伤害顾骄,却可能对他身边的人下手,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沈月卿真的对他的朋友动了手,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找到你了
在避难所的日子过得很慢,盐湖下看不见日光和月光,抬头是冷冰冰的坚固合金,只能通过每小时敲响一次的钟声判断时间。
钟声敲响,凌晨十二点。
顾骄板板正正睡在床上,盯着头顶流光溢彩的绚烂星空,交相辉映的星光倒映在清澈的眼瞳中,仿佛星星坠落,磷火忽微。是素雪特意为顾骄找来的星空灯,怕他夜里觉得无聊,床边还挂着漂亮的风铃,只是这里没有风,不会让它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
素雪总把顾骄当小孩似的照顾,或者说,顾骄的每个朋友,都喜欢把他当小孩似的照顾,选择性忽略他其实已经成年、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事实,这有时会让顾骄感到苦恼。
最后一次的血液净化做完了,他的状态比之前好很多,可身体虽然好起来了,心绪却像团打结的毛线球,各种想法勾勾缠缠纠结在一起,思来想去,最后都会落到同一个人身上。
今天做血液净化的时候,素雪问顾骄要不要见秦孟阳一面,他拒绝了。抛开别的不谈,躲在避难所不告诉沈月卿这件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对,如果让沈月卿知道他还见了秦孟阳,到时候更解释不清楚。
而且他听素雪话里的意思,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就连秦孟阳也不知道他确切的位置,秦孟阳除了是他的朋友,还有个更要紧的身份,他是联邦武装部指挥官的亲属,在不能保证对顾骄绝对无害的情况下,素雪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最近没了有关暗域内战的消息,或许沈月卿正在找他,对于这个事实,顾骄心里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自己忽然消失,对方一定会很生气,他知道沈月卿不会伤害自己,但害怕会连累朋友。亲眼见过沈月卿凶残的一面,他没法再天真地把对方当做从前那个温柔无害的完美恋人,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旧疾没有根除,就算找回彼此,也很难回到最开始毫无芥蒂的状态。
顾骄越想越难过,鼻尖红红的,胸口堵得慌。
他窸窸窣窣地翻过身,扯过被子蒙上脑袋,强迫自己入睡,不要再胡思乱想。
夜深人静,屋内呼吸声缓缓变得规律绵长,感应到主人入睡,星空灯的光芒自动暗了下去,房间陷入寂静。
“叮叮——”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阵微风吹过,安静缄默的风铃被拨动,互相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顾骄睡得不深,声音将他惊醒,星空灯照亮周围,什么也没有,房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
以为睡前没把门关严实,顾骄揉揉眼睛,披上外套下床去关门。
手心按到门把手上,察觉到一点黏腻潮湿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整个手掌血红一片,温热的鲜血正沿着指缝不断滴落。他下意识退后两步,门缝外也有鲜血渗进来,多得好像连门板都要挡不住了。
顾骄全身僵硬,屏息拉开房门,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朝他倒过来,无神的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灰白的眼膜失去了所有生机。
“……”顾骄抱住尸体,眼中满是茫然。
“素雪姐姐?”
没有回应,素雪死了,身体惨白冰凉,脸上定格着惊惧绝望的神情,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胸口破了个大洞,血红色的触手扎根在她伤口外露的血肉中贪婪啃噬。
恐慌后知后觉袭上心头,顾骄猝然跌坐在地,瞳孔剧烈颤动,抖着手试图堵住素雪胸口的空洞,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素雪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不……不要……”
顾骄踉跄着站起来,抱着素雪猛推开门,想要找人抢救,映入眼帘的却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坚固的合金墙壁变得千疮百孔,尸体堆积成山,鲜血四处飞溅,火焰的热浪裹挟着血肉烧焦的糊味扑面而来,像是正将他的心脏放在烧红的烙铁上炙烤。
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骄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向前走了两步便跪了下去,无力的膝盖直直跪进血泊中,然而所有的疼痛他都已经感受不到了,直勾勾的双眼倒映着恐怖的火焰。
哒……哒……
死寂中,有人拨开火焰,闲庭信步般向他走来。
顾骄的眸子闪动一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睁着酸涩的眼睛,怔怔看着火光后那个越来越靠近的身影。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橘色火光在他脸侧跳动,勾勒出每一根发丝的漂亮轮廓,他精致的唇轻轻勾起,对着顾骄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找到你了。”
沈月卿。
顾骄坐在那里,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望着沈月卿良久,近乎乞求地挤出一句话:“不是你做的,对吗?”
沈月卿蹲下来,双眼平视着他,轻之又轻地为他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说出来的话却让顾骄如置冰窖。
“是我。”
“不……”顾骄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瞬间抽尽了,脸色苍白得吓人,沈月卿那张精致的脸在他眼里变成了阎罗恶鬼,扭曲陌生到让他害怕。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他彻底崩溃了。
“我说过的,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你没有做到。”沈月卿冷静得可怕,用力捏住顾骄的脸,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目光。
“骄骄,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因为你不听话,他们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沈月卿冰冷的声线如蟒蛇缠绕,一点点收紧,带走了顾骄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
顾骄浑身一颤,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呼吸急促得好像刚跑完五千米长跑,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好久才从那种鬼压床一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深夜静谧,星空灯淡然流转光华,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没有满地的鲜血,也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一切都和刚入睡时没什么两样,他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梦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吓人了,以至于他现在都还惊魂未定,艰难地坐直身体平复呼吸,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鸡皮疙瘩。
还好,只是梦而已……
他不停深呼吸,不敢去想梦里的场景,慢吞吞伸手去开灯,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风铃轻响。
“叮……叮……”
顾骄瞬间僵住了,慢动作一般转过头,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