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神交
不同寻常的战前状态大概影响到了沈月卿的工作,具体不清楚他的产业涉及哪些方面,但光是财产保护性转移就是既花时间又耗精力的事,顾骄自认为理解了沈月卿最近忙碌的原因,非常懂事地为对方减轻压力,立刻发消息表示从今天开始由他来做饭。
见他忽然来了烹饪兴致,沈月卿也不反对,顾骄放学路上买了菜,回家钻进厨房翻出菜谱开始逐字照做。
除了甜品,他没尝试过做其他菜,但照着菜谱动手,效果再怎么也坏不到哪去,不过就是慢了点。
……慢了很多。
做到一半肚子饿了,他最后选择点外卖,反正家里不差钱,当然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吃饭的时候,顾骄心不在焉,碟子里的奶贝被他戳出一个个小坑,沈月卿一眼就看出他心里装着事儿,顾骄咬着筷子,低声开口:“月卿,我有点害怕。”
沈月卿握了握他的手,冰凉凉的,“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顾骄放下筷子,凳子刷刷往他身边挪,两人的座位挨到一起,顾骄垂下眼睫:“如果真的开战了,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像这样安安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饭吗?”
沈月卿的手掌很温暖,覆在手背上,冰凉的体温慢慢回暖,像是在严寒的冬日里盖上了一条厚厚的棉被,被子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会的。”他说,温润柔和的声音有种轻易就能抚慰人心的魔力。
“开战也无所谓,只要你愿意,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们。”
虽然月卿的事业也许会受到影响,但只要未雨绸缪,他们以后的生活还是能有所保障,如果情况实在严峻,他们还可以一起回古武星。手里有钱,哪怕是在战火纷飞的年岁,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顾骄都知道,可仍免不了担忧。
“为什么一定要打?”他低声说,“大家明明都过得很好,可是开战之后,一切都会被毁掉……我讨厌那样,讨厌暗域领主。”
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最期待的样子,任何可能打破它的不稳定因素都会让他感到不安。
沈月卿被刺了一下,神色不变:“最近还和秦孟阳一起玩?”
话题转变很快,顾骄很轻易地被他带走,有点心虚,他记得月卿不喜欢自己跟秦孟阳走太近。
“唔……也没有很经常,就是……偶尔说说话。”大家都在学院里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秦孟阳是为数不多的顾骄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可能做到完全不交流。
沈月卿:“他的兄长是武装部临时指挥官,自然会为联邦说话。”
顾骄小小惊讶了一下,认识这么久,他从没听秦孟阳说起过自己还有个哥哥,仔细想想,秦孟阳一开始对暗域的看法就很不好,他不止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过对于暗域和暗域领主的怨怼。
既然带着个人情绪,那么他的评价就不能全信,何况顾骄原本就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偏激。
“那么暗域领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顾骄好奇,自从来到主星,有太多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称谓,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个人。
“骄骄认为呢?”沈月卿不答反问。
“我也不知道……”顾骄想了想,“素雪姐姐说他是个暴君,秦孟阳说他是疯子,贺岩说他冷血无情,老师说他丧心病狂……评价都不太好。”
沈月卿抬眸看他,他笑了下:“不过我觉得,事实应该应该不全是那样。”
沈月卿眼神一动:“为什么?”
“因为我在联邦的地盘上呀!”顾骄说,“他们两个站在对立面,从古打到今,联邦人不可能说对面老大的好话吧。”
“而且这种事我也经历过,几个月前,我也是大家眼中的怪人,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但事实上我从没做过坏事,那些只是大家对我的误解而已。”
“嗯,骄骄真聪明。”沈月卿笑了。
顾骄不好意思地咬了口奶贝,脸颊鼓鼓囊囊的,不再说话了,他只是说了一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已,但这并不能说明暗域领主就是清清白白的,毕竟不是随便一个统治者都能被冠上“暴君”的名号。
他叹了口气,“要是能不打就好了……”
沈月卿伸手擦掉他嘴角的沙拉酱,轻声问:“不喜欢战争?”
顾骄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一打仗就死人,会喜欢才奇怪吧?你想想,如果开打的话,学院会停课,店铺会关门,这么好吃的小蛋糕外卖,我们就再也点不到了……”
他越说越难过,看着碟子里的小蛋糕,眼神逐渐不舍。
但比起小蛋糕,他更在意的是身边人。
他额头抵在沈月卿肩膀上,身边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回家好吗?”
“如果你不喜欢和我家里人一起住,我们就搬出去,买个带小院的房子,我们两个人住,唔……就像上次那样,好吗?”他并不确定沈月卿会不会愿意跟自己回家,对方是主星人,哪怕这里发生战乱,终究也是他土生土长的故乡,应该会不舍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如果沈月卿拒绝该怎么办,就听对方在他耳边说:“好。”
顾骄愣了一秒钟,撑住他的胸口抬起脸来看着他:“啊?”
沈月卿平静重复:“我说好,我们一起回家。”
顾骄眼睛一热,忽然有点想哭,他黏黏糊糊地贴到沈月卿身上:“月卿,你对我真好……”
“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情必须要完成。”沈月卿掌心贴上他的后背,像抚慰小兽般温柔,“给我一些时间。”
顾骄蒙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嗯嗯!”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再上扬,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似乎已经在前方向他招手了!
“以后我想在院子里种花,种菜,种水果……去市场上买种子,我们想吃什么就种什么,你喜欢吃樱桃么?家里有颗大樱桃树,到时候我们把它挖过去,每年夏天都能吃到新鲜樱桃,吃不完的可以熬成果酱……”
只要是和爱的人一起,哪怕生活中稀松平常的小事,也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他捧住沈月卿的脸亲亲,嘟嘟囔囔,“真想快点回家呀……”
沈月卿抱住他,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交换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不管吻多少次,顾骄依旧会晕头转向,接吻的时间太长,他来不及换气,一张脸憋得红扑扑的,眼角泛起水光,目光定在虚空中的某点,视野里浮现出一片静海似的深蓝,耳边是朦胧的暗潮涌动的声音,水波碎裂天光,坠星般一点点洒落在他的脸上。
糟糕……喘不过气,好像出现幻觉了……
等等……不是幻觉,这里是——
精神图景!
像是被敲了下头,顾骄如梦方醒,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他的四肢变成了水母纤细透明的触须,正轻摇款摆地随着海浪沉浮。
接吻的时候身心太投入,两人的精神力无形中交错缠绵,他的精神体被吸进沈月卿的图景中来了。
这种接近神交的状态极难触发,需要两人对彼此全身心的信赖与亲密,一丝杂念都不可以有。相应的,触发这种状态之后,意味着两人的精神力契合已经到了不分你我、水乳交融的地步,互相的接受度极高。
顾·水母·骄在浅红色的海面上飘了一会儿,远远望见远处从海底生长出来的巨大赤色藤蔓,意识到现在是彻底根除精神力暴乱的好机会。
经过他前前后后十几次的疏导,沈月卿的精神力状态恢复了许多,远不如第一次那般狂躁暴乱,具象化到精神图景里,就是海水逐渐褪去被污染的红,越靠近岸边,颜色越接近原本的湛蓝。
盘踞在看不见的海底深处,枝条无限向上缠绕生长的藤蔓,也从一开始红到近乎发黑的状态,露出了一点植物该有的青绿。
靠近仍然会让他感到难受,却不再寸步难行了。
藤蔓像一个任性的病人,第一次收起防备的尖刺,展开胸怀接受另一个精神体的侵入。水母骄小心翼翼控制好体内流动的力量,排除所有可能阻挡它们接触的因素,它试探着靠近,颤颤巍巍举起自己的透明触须之后,一根挂满浆液的粗壮藤蔓也朝他伸了过来。
两个尖尖碰上的刹那,水母骄心念一动。
和扎根于深海,遮天蔽日的巨大藤蔓相比,它就如同沧海中的浮游一般渺小,仿佛一个喷嚏就能被掀翻到对岸,它的伞盖盈盈翕张,看似纤柔的触须在水中轻轻摇摆,站在这座庞然大物面前,它缓缓放开了对自身的控制权,纠结缠绕的藤蔓茎部张开,露出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洞,洞内突刺的荆棘纷纷回缩,仿佛担心刮破了水母果冻似的柔软表皮。
水母骄任由自己随波逐流,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着,翻着跟头跌进了藤蔓中心。
它的身影被吞没的刹那,无数枝条开始兴奋狂舞,顾骄没有看到的是,总是阴霾的天空开始见明,海面涌起了阵阵微风,带着新鲜的湿气,将波纹推向岸边。每一圈波纹经过之后,海水的颜色都会变得更加清澈。
没有令人深陷其中裹足不前的血浆,没有尖锐刺耳扰人心神的哭号,没有飘在海面七零八落的碎肉浮尸……
有的只是空明深远的天空,澄澈静谧的深海,还有——
累坏了之后缓缓飘出海面吐魂的小小水母。
第102章 第 102 章 暗域领主
顾骄睡了一个很沉很沉的觉,完整的精神力疏导消耗巨大,他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掏空了,累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有去上课,一连睡了三天,等到睡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个周周一,他一睁眼就看见靠在自己身边的沈月卿,正斜斜支着脑袋,像欣赏风景似的看着他。
顾骄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的双眼犹带睡意,窸窸簌簌摸到沈月卿的手,他原本躁动的精神力现在就像乖宝宝一样,安分得不可思议。
“真好,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精神力暴乱了。”顾骄用脸蛋蹭蹭沈月卿的手背,有种总算做成了件大事的欣慰感。
“嗯,骄骄做得很好。”
精致小巧的脸沈月卿一只手就能拢住,掌下的皮肤如豆腐般嫩滑,他轻轻摩挲,埋首到顾骄颈项,潮湿的吐息蛇一样缠绕在顾骄身上,让他觉得嗓子眼有些痒。
顾骄忍不住叹息,“之前我一直担心,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的精神力暴乱发作该怎么办,现在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
沈月卿:“为什么你会不在?”
顾骄:“万一,我是说万一嘛,我们的日子还有这么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发生意外,万一我们不小心分开了呢?”
沈月卿看着他,“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让我们分开。”
顾骄忍不住笑了,被窝下面的手摆弄沈月卿的长发,对方总给他一种身居高位,万事尽在掌握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特殊气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顾骄的二十岁生日就要到了,按照沈月卿的打算,可以直接请两个周的假期,他们两个好好庆祝。但顾骄之前就已经因为睡觉耽误过上课,如此频繁地请假,学院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最后决定还是正常去上课,沈月卿在家里备好食材,晚上他早点回家,两人一起做晚饭。
顾骄不太放心,因为他知道沈月卿很忙,“不会耽误你做正事吧?”
沈月卿:“你就是我的正事。”
顾骄脸一红,“那、那你要等我哦,我们一起做蛋糕,然后再弄一个特别浪漫的烛光晚餐!”连香薰蜡烛他都早早备好了。
沈月卿轻吻他的脸颊,“嗯,晚上我去接你。”
顾骄满怀期待地出门,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烛光晚餐,心情就轻快得不得了,忍不住哼起了愉悦的小曲儿。
他并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星网上,一则匿名发布的关于禁书内容的神秘帖子引起了小部分人的注意,虽然网络监管很快发现了这篇违禁内容并迅速删除,但在此之前还是有人注意到并且截图保存了上面的图像,很不巧,联邦学院内的一名学生就是其中之一,他认出了图像上的人,将它转发给自己的朋友,于是越来越多的学生都看到了图像,学院内部顿时掀起一阵恐慌的浪潮。
顾骄走进学校的时候,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作为人群中的“异类”,他早已习惯了被注视,或正大光明或遮遮掩掩的打量已经不会让他感到讶异,但这次不一样,大家的目光并不是带着善意的打量,反而有些……恐惧。
这让他想起刚来学院的那阵子,那种感觉令他很不好受,每当他回应别人的目光,想要询问搭话的时候,那人就会仓促转移视线,仿佛和他对视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一整个上午都没人跟他说话,走到哪里都是闪躲和惊惧的目光,顾骄感到很受伤,恹恹地趴在桌上,身边环绕着隐蔽的窃窃私语。
“就是那个人吧?”
“没错,就是他……上次百晓联赛,顾骄全程都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会不会认错了,只是长得像而已?毕竟那张图也不是很清晰。”
“问问顾骄不就知道了?他又不是那种会随便乱发脾气的人。”
“你去问你去问……”
两个女生你推我我推你,不自在地靠近顾骄,酝酿了好久才敢开口:“那个……顾同学,我们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有人搭话,顾骄立马振作起来,抬眼看向发问的两人:“可以呀,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眼神专注而澄澈,一张脸蛋精致得好比捏出来的仿真娃娃,把两人看得脸都烧了起来,差点忘了过来的目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鼓起勇气,磕磕巴巴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上、上次百晓联赛,我也是参赛成员之一,我们在观众席上见过的。”
顾骄确实不记得了,她没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继续说道:“决赛那天,是一个长发男人陪你来的,你知道那是谁吗?”
这问题问得很奇怪,既然是陪顾骄来的,他又怎么会不认识对方?他刚才答应过知无不言,于是回答说:“他叫沈月卿,是我的……爱人。”
女生眼神一变,潮热的脸蛋顿时褪去血色,温度尽失。
“你,你们、你们结婚了?”
“是的。刚结没多久,婚礼是在我母星上举行的。”顾骄说着抬起左手,给她们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像看鬼一样看着自己,他默默反思,难道在校期间结婚对她们来说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吗……
再抬眼时,面前早已没了人影,两人逃难似的飞速离开。
后来,等顾骄再出去时,明里暗里锁定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小声议论,他大概能猜到他们议论的内容与自己结婚的事情有关。
“听说了吗?顾骄和污染区那位暴君结婚了!”
“污染区暴君……是我想的那个吗?”
“没错,就是那个从小吞食异生物,爱好是活剥人皮的疯子!”
“我听说他还曾在战场上手撕战舰,连龙骨都给折断了,那还算是个人吗……”
“敢和那位结婚,顾骄不要命了!”
“嘘!小点儿声,别被他听见了,万一他自己知道呢?”
顾骄疑惑地左瞧右看,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的斑纹大老虎,正在隔着玻璃被人围观的感觉。
唉,未婚和已婚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叮咚——”光脑终端传来消息提示。
他打开消息一看,是沈月卿发来的照片,厨房里数不清的水果琳琅满目,全都切好摆盘,码得整整齐齐,锅里熬的果酱咕噜噜冒着大气泡,隔着照片仿佛都能闻到一阵酸甜清香。
【宝宝,水果奶油蛋糕的材料准备好了,晚上早点回家】
看到消息,顾骄的尾巴一下就翘了起来,把旁人奇怪的注视和议论都抛到脑后,今天他要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准备一场浪漫的约会,不能因为别人的态度影响心情。
情绪多云转晴,顾骄点开照片又看了几眼,打字回复:【谢谢亲爱的~mua】这种肉麻的话,他只有隔着网线才说得出口,要是让他当着沈月卿的面说,他大概会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情很好,顾骄心满意足地关掉光脑,距离上课不剩多少时间了,他得快点赶到实验室才行。
他走下台阶,一只脚刚迈出去,忽然听见一阵拉长的怪异声音,要形容的话,就像过年时放的烟花爆炸前的鸣响。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下一秒爆炸发生,地面剧烈震动,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连忙贴到墙边稳住身形,身后的墙面同时也在大幅度晃动着。
爆炸过后,气氛霎时一变,原本宁静悠闲的画面被打破,学生们惊叫着四处逃窜,各种精神体被释放出来,现场乱作一团。
墙体开裂声中,刺耳的警报尖叫起来,响彻整个学院上空。
“敌袭警告——敌袭警告——请全体师生立刻前往地下安全屋避难!”
头顶天花板摇摇欲坠,顾骄心跳飞快,在飞沙走石中迅速穿梭,路过跌倒的人时顺手拉了一把,没想到对方的右腿被压在残垣下无法脱离,惊惧之下竟死死抱住顾骄的手臂:“不!救救我!别走!”
头顶有巨石砸下来,顾骄闪避不及,肩膀被狠狠砸中,他闷哼一声,死死攀附在手臂上的力量忽然坠了下去,拽住他的那个人已经看不见了,身边伫立着方才砸下来的半人高的石头,半截手臂露在外面,似乎还在微微抽动,粘稠的鲜血混杂着砂石,缓缓从石头下的地缝渗漏出来。
顾骄全身血液骤凉,手心全是冷汗,他第一反应想把石头抬起来,接二连三的震动却让他无法站稳,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暴喝一声:“快走!这里要塌了!”
那人一把拉住他就死命往外拽,是秦孟阳,他身上灰扑扑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到处都是擦伤,顾骄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外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扑天的砂石已将后路堵死,那个被埋在落石下的人再也看不见了。
“咳咳咳……”
好不容易跑出建筑楼,秦孟阳捂住嘴猛咳了几声,喉咙里好像塞满了灰尘,来不及擦干净,他紧张地检查顾骄周身,见顾骄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喂,顾骄……顾骄!你没事吧?伤着哪儿了?”
顾骄脸色苍白,一把抓住他的手:“秦孟阳……有人,里面还有人!”
“我知道。”秦孟阳说,“至少有一半的人被埋里了,暗域的袭击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来得及逃出来。”
暗域?
顾骄一怔,随即激动道:“那我们快去救人啊,他们在里面……”
“不能去!”秦孟阳紧紧抓住他,生怕他好不容易出来又回去送死,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武装部已经派出部队了,救援不是你的责任,敌袭肯定不止这一次,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前往地下安全屋,等到事态稳定之后再出来!”
“我有力气,我可以帮忙!”顾骄眼中满是恐惧,血丝爬上眼球,将原本清明的眸子染得通红。
直面死亡,刺目的鲜血勾起了他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个人……那个人分明可以不用死的,如果自己当时救人的动作再快一点,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得救了!
“听我说!”秦孟阳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掌下的身体止不住颤抖。“顾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任何人的死负责,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跑得不够快,运气不够好,如果一定要有人为此负责,那个对象也只会是暗域,如果不是他们发动战争,所有人都不会死!”
“……战争?”
“没错。”秦孟阳的声音沉重,“战争会带走我们所珍视的一切。”
顾骄的理智稍微恢复,秦孟阳的话使他想起更重要的事情,他忽然面色大变,着急地问:“敌袭的范围是多远?”
“现在还不能确定。”秦孟阳左顾右盼,拉着顾骄往安全屋的方向走,“目前已知的范围就在学院,包括附近的居民区和商铺,其他地方我现在还没有接到消息。”
顾骄声线颤抖:“我要回家。”
秦孟阳眉头一皱:“你疯了?现在外面很危险,你随时有可能被炮火击中,或者被埋进废墟,先去安全屋躲起来。”
“月卿还在家里!”顾骄红着眼圈,用力挣脱秦孟阳的桎梏,“月卿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秦孟阳狠狠咬牙,没想到这个时候顾骄竟然还有心思关心沈月卿,他挡开飞溅过来的铁片,脸色沉得吓人。
“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你冷静一点,先跟我走……”
“我很冷静。”顾骄第一次打断他,脸色苍白,似乎摇摇欲坠,语气却无比坚定,“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我要回去找他。”
光脑终端在方才的混乱中磕坏了,爬满裂纹无法唤醒,顾骄静静放下手,“如果今天我一定要死,那么我希望能死在他身边。如果运气好没死成,我就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
看着顾骄脸上的坚决,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就断了,秦孟阳忍无可忍地厉声道出真相:“他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
顾骄被吼得心神一震,踉跄着后退半步,张了张嘴,“你、你说……什么?”
秦孟阳控制住他的双臂,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我说,沈月卿就是一切的幕后主使,这场袭击由他亲自下令执行,沈、月、卿、就、是、暗、域、领、主,你明白吗?”
“不可能!”顾骄下意识摇头否认,他用力推开秦孟阳,认为对方的话简直莫名其妙,月卿怎么可能是那个可怕的暗域领主?可内心深处,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些早就藏在脑海中的疑点,所有想不通的地方,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落日谷庄园的位置,书上那张似曾相识的残缺画像,还有在研究院时,博士所讲的那个故事……
如果故事里的实验体1号最后并没有逃离暗域,而是成为了暗域的新主人呢?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落日谷庄园距离暗域如此之近,为什么沈月卿的精神体触手与他曾遇到的异生物如此相似,为什么旁人对他报以恐惧疏远的目光……
因为沈月卿就是暗域领主。
逻辑上没有丝毫漏洞,一切都天衣无缝。可情感上,顾骄没办法接受。
早上他们还在温存,月卿笑着和他接吻,说要来接他回家,几个小时后对方却能翻脸不认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所在的联邦学院炸成废墟,对他的死活完全不在意。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这不可能。”顾骄喃喃说,“月卿不会这么对我,你搞错了。”
“你这个傻子!到现在都还看不明白吗?”秦孟阳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恨不能把他脑袋里的水摇出来,“他那是在利用你,只有得到你全部的信任,他才能彻底治好自己的精神力暴乱,你只是他一件趁手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随手扔掉!他那种疯子,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顾骄痛苦地捂住耳朵,“别说了,我不相信!”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爱,他不会看不出来,他相信事情不是像秦孟阳所说的这样,可却找不到能驳斥对方的证据。
毕竟,连他的潜意识都在告诉他,沈月卿就是暗域领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要找他问个清楚……”他最后下定了决心。
再多的纠结猜测也于事无补,事实到底如何,等他见到沈月卿就全都明白了。
“你……算了,你跟我来。”秦孟阳脚下换了个方向,拉着顾骄直直往外走,学院的废墟外有飞行器在盘旋,见到秦孟阳出现,上面很快放下爬梯。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
顾骄不想跟他走,秦孟阳一手抓着爬梯,一手拽着顾骄,回头认真说:“你不是不相信我么,就算我强行把你送进安全屋,你也会离开的吧。既然如此,你跟我去见一个人,等你见到她,就会明白我所说的都是真话,沈月卿才是那个一直在欺骗你的人。”
“见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胸口激荡,情感和理智在顾骄心中疯狂博弈,他没有思考太久,主动上前一步,抓住了爬梯。
敌袭之后乘坐飞行器穿越高危地带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哪怕两人情绪上头,路上也不免捏了把汗,好在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出现,飞行器一路有惊无险抵达目的地。
地点很隐蔽,外围有士兵把守,显然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地方,看起来很神秘,顾骄从没来过。
大门紧闭着,秦孟阳走到门口侧身,把开门的选择权交给顾骄。
“人就在里面,要不要见全在你自己。”
顾骄当然要见,他现在急于证明秦孟阳的说法是错误的,伸出冷汗涔涔的双手,掌心贴在门上,用力一推门就开了。
房子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门口漏进去的一点天光,通过这点光亮,他看见墙角缩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长发凌乱,骨瘦如柴。
听见开门声,那女人身子猛然瑟缩,下意识蜷起手脚,将自己往墙角硬挤,仿佛这样就能规避一切伤害。
她的身体瑟瑟发抖,顾骄见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秦孟阳一眼,秦孟阳直接上前撩起遮住女人脸庞的乱发,“看看,还认得她吗?”
女人狠狠吓了一跳,“不是我!不是我!”她惊叫着夺回自己的头发,胡乱在脸上缠作一团,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顾骄还是立刻想了起来,只是对方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甚至让他不敢认。
那双眼波流转的美目灰暗死寂,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干裂,断裂的红指甲像是被踩进泥里的玫瑰花瓣,指缝里全是黑色泥垢,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恐惧气息,和他记忆中风情万种的女子天差地别。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野鸽儿吗?
野鸽儿手里抱着一个枕头,因为太用力导致指甲脱落,枕头上血迹斑斑,顾骄到她面前慢慢蹲下,小心翼翼碰了碰那个枕头,她抬头看了一眼,顿时仿佛见了鬼一样哀嚎起来。
“不要——不要,别杀我……我不敢了……”
顾骄连忙后退,等到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嘴里不再哭喊,才艰难地出声说道:“姐姐,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野鸽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嘴里神经质地重复念叨着几个词。
顾骄看向秦孟阳:“她到底怎么了?”
秦孟阳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如果不是要她做认证,从三角街出来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收留的。
“吓疯了。”
顾骄惊讶,什么事能把人吓成这样?他想起之前听说的传闻,猜测说:“难道是和三角街覆灭的事情有关?”
秦孟阳说:“那就得问问沈月卿了。”
顾骄一愣,这件事和月卿有什么关系?
秦孟阳:“你不是不相信我么?记忆总不会骗人。这女人是三角街覆灭后唯一的幸存者,吃下这颗记忆胶囊,你就能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精密的小盒子。
所谓记忆胶囊,其实是一种短暂性储存装置,可以将某人的某段记忆提取出来复制到胶囊中,服下胶囊的人就能以第一视角获得这段记忆。
秦孟阳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取出一枚胶囊。
“怎么样,要试试么?看看不在你面前的沈月卿,是否还和你所认为的一样‘温柔善良’。”
“这个……有副作用吗?”顾骄问。
秦孟阳:“没有。”
顾骄:“我是说对她。”他指了指野鸽儿。
秦孟阳有点意外,很快回答道:“记忆提取没有副作用,只是会让她感到有点累。”
顾骄垂眸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结束之后找个医生好好治疗她,可以吗?”
“……行。”
顾骄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他现在脑子里很乱。
秦孟阳开始了记忆提取,十分钟后,原本透明的胶囊逐渐被蓝色颗粒填满,他送到顾骄面前。
顾骄正要吞下,秦孟阳按住他,“换个合适点的地方吧。”
他们来到另一个亮堂的屋子,顾骄吃下胶囊,闭眼躺进了休眠舱,舱门缓缓合上,秦孟阳抱臂守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等待他醒来。
睁开眼睛,顾骄看见了一间熟悉的温馨小屋,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灯光,照得人昏昏欲睡,“他”用长长的鲜红色指甲磕掉烟灰,细长的香烟叼在嘴里,“他”随意搂了下滑落的肩带,开始数钱。
屋子里弥漫着暧昧的气味,厚厚的一叠星币在指尖翻飞,快要数完的时候,窗户忽然被人敲了敲。
“他”眉头一皱,警惕起身,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枪,慢慢走到窗边,往外一看。
顾客的脸猛然贴到窗边,皮肤与玻璃互相挤压,扭曲成诡异的微笑。“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发现,相好的脖子以下……空空荡荡。
强烈的恐惧顿时击中了“他”,身体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几乎让“他”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强忍住生理反应,颤颤巍巍抬起了手里的抢,忽然看到那颗头颅晃了晃,索然无味地被人丢开,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笑盈盈的脸来。
看见那张脸的瞬间,顾骄如遭雷击。
……
秦孟阳等了很久,他一直在留心观察顾骄的反应,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到了苍白如纸的地步,正犹豫着要不要中断记忆同步,忽然休眠舱的舱门从里面用力推开,顾骄浑身冷汗地坐起来,扒住休眠舱就开始干呕。
吐了很久,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顾骄的衣服完全湿透了,双手死死地扣着舱壁,整个人就像刚才见过的野鸽儿一样剧烈颤抖,眼睛里止不住地流泪,一边干呕一边呜咽,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孟阳顿时后悔了,他明知道野鸽儿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东西,顾骄性格柔软,像张白纸一样,本不应该被那些污染的。
“你还好吗?”
他拿来纸巾帮顾骄擦干脸上的汗和泪,还倒了杯温水放进他手心,顾骄只是捧着发呆,一句话也不说。
大约一年前,前任领主简宜年的手下“鸮”疑似在三角街现身,经后来联邦查实,其与三角街有密切交易往来,交易内容包括人体器官、混血异生物等。不等联邦出手,暗域领主沈月卿亲自带人血洗三角街,手段极端残酷,惨无人道,两万多人之中唯有一个幸存者逃了出来。不仅如此,里面所有的货物连同尸体也被一把火少了个干净,从此,三角街的存在彻底从主星版图上抹除。
作为那唯一一个幸存者,野鸽儿见证了一切。
她所看见的景象,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秦孟阳低头沉思,自从得知沈月卿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在往前调查,试图找到能够说服顾骄的证据,当他得知顾骄曾经去过三角街之后,顺藤摸瓜,还真让他找到了野鸽儿这个人证。
现在,事情都已经明了,在看过野鸽儿的记忆之后,他不相信顾骄还会对沈月卿的谎言深信不疑。
所以,你会如何选择呢?
顾骄捧着水杯,低垂着头,无神的眸子盯着水面晃动的波纹,很久以后轻轻说:“我知道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被发现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秦孟阳问。
暗域对星辉区的这次打击,注定了两边局势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距离全面开战只是时间问题,或许再等几个月,也或许就在明天。
在这种情况下,顾骄的处境极为危险,谁也不知道沈月卿能装多久,伪善的面具撕破之后他会不会立刻翻脸,偏偏顾骄自己的能力也强大到足够影响战局,不论他选择哪方,联邦当局都不可能让他脱离控制,他的选择尤为重要。
当然,作为朋友,秦孟阳更希望顾骄能站在联邦这一边,至少他们不要成为对立面。
顾骄沉默着,茫然地沉默着,眼里充斥着遍布天际的硝烟,灰茫茫一片,很久之后终于开口,却避过了秦孟阳的问题。
“学院……现在怎么样了?”
顾骄进入休眠舱的那段时间,秦孟阳一直在关注战况,迟疑了一下说道:“武装部增援队伍赶到的时候,暗域的人早已撤离,现在他们正在进行伤员抢救。”也就是说,这次针对联邦学院的突袭并没有波及到其他地区。
秦孟阳说:“武装部正在召集高层会议,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带你去见指挥官,你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顾骄定定地看着他,秦孟阳紧张地伸出手:“飞行器就停在门口,跟我走,好吗?”
就在顾骄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异响,很清晰的骨骼碎裂声,秦孟阳脸色一变,“小心!”他下意识想要护住顾骄,却被对方一把拉过去。
飞溅的金属碎片全被强大的精神力气流挡开,秦孟阳如梦初醒地抬头,挡在他面前的少年身形清瘦,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那一瞬间,秦孟阳心里闪过的情绪很复杂,感到心安的同时,又有些微妙的失落酸楚。然而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看见闯入者的脸之后消失不见。
“沈月卿!”秦孟阳惊怒交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固若金汤的金属防爆门在夸张的压迫力下四分五裂,站在门口的男人长发飘逸,神色淡淡,耀眼的天光勾勒出他周身阴影的轮廓,身后却是大片刺目的红,空气中浮动着诡异的甜腥气味。
他没有理会秦孟阳的质问,温柔的目光含笑落在顾骄脸上,仿佛他们置身于某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正好,微风徐徐。
“骄骄,该回家了。”
外面的警卫全都死了,秦孟阳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他第一时间发出了求救信号,从最近的武装部据点赶到这里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他上前一步,挡住沈月卿的视线,冷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他必须得拖延时间,等到援军,哪怕对面是暴虐嗜杀的暗域领主,他也要硬着头皮顶上。
尽管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当那双含笑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秦孟阳还是没忍住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开始滞涩。
“不要动他。”顾骄第二次拉开秦孟阳,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立场调换,他的视线在沈月卿身上一触即分,低声说,“我跟你回去。”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沈月卿却不满意,嘴角的弧度缓慢拉直,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越过顾骄,锁定在他身边的秦孟阳身上,扭曲的触手轮廓逐渐现形。
“我说了——”触手被用力抓住,顾骄抬眸,直直看向沈月卿,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动他。”
两人视线相对的这一秒,时间仿佛暂停,秦孟阳浑身肌肉紧绷,能清晰地听见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声音,猛烈到连胸口都开始发疼。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自觉攥紧拳头,生怕沈月卿翻脸发难。
好在他的担忧没有成真,短暂的死寂之后,触手听话地缩了回去,沈月卿指尖滑进顾骄掌心,十指紧密相扣,“走吧,回家了。”
眼见他们即将离开,秦孟阳一急:“不——”
话刚出口,喉咙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将他猛压跪倒在地,他咳嗽几声,唇边溢出大片血迹,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腰,只能大睁着眼,徒劳目送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很久以后,周身的压迫力骤然一松,他摇摇欲坠地跪起身,双手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狠狠一拳砸到地上,碎石飞溅。
这就是暗域领主的力量么?他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在对方面前支撑几分钟,可真对上了,才发现这种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在那个人的碾压下,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可恶!”
——
“原料和模具都在这里,果酱也熬好了,骄骄想吃哪种口味的蛋糕?我们一起做。”
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到处点缀上了漂亮的小彩灯,厨房和餐桌上各种食材摆得满满当当。沈月卿随手脱掉外套,挽起衣袖,认真洗干净手,俨然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随便吧。”顾骄现在完全没有做蛋糕庆祝生日的心情,沈月卿轻轻捏了下他的脸,给他系上围裙,笑着说,“那我们自由发挥。先把鸡蛋敲出来。”
做过无数次的流程,顾骄闭着眼睛都能复刻,哪怕心不在焉,仅凭着肌肉记忆也能将蛋糕做得很好。两人在厨房来来去去,他机械地重复着固定流程,当看见锅里翻腾鼓泡的鲜红色果酱时,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胸口,他迅速冲到垃圾桶旁边干呕起来。
没有吃饭,他只能吐出一些酸水,生理性眼泪从眼角滑落,让他看上去像是泪流满面。
“还好吗,怎么忽然呛成这样?”等到身体的反应压下去,身边多了一杯温水,沈月卿捧住他的脸,皱眉细心擦拭他唇边的水渍。
顾骄下意识推开他,撇过脸说:“我没事,不小心呛到了。”
“喝点水,会好受些。”
顾骄低垂着眼,平日里听习惯了的关心,此刻落在耳朵里却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触。
他只是咳嗽两声,沈月卿都能关怀备至,可对于今天差点要了他的命的袭击,对方却只字不提。
蛋糕胚烤好了,白净的奶油裱得很漂亮,顾骄信手擦掉眼角湿意,继续往上堆砌,同时哑着嗓子开口:“今天学院受到袭击,死了很多人。”
沈月卿将杯子洗净擦干,“那一定很危险,明天别去上课了,留在家里吧。”
顾骄手上用了点力,一大块奶油从裱花袋中挤出来,像倾倒的石膏,在墙角逶迤成随意的形状。
“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吗?”
秦孟阳的话句句如针扎一般刺在心头,他说沈月卿只把顾骄当工具,利用完了就可以随手扔掉,顾骄原本不信,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
联邦学院被袭击,无数建筑沦为废墟,其中伤亡无数,如果不是秦孟阳,他可能没法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这么大的事情沈月卿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又为什么无动于衷?
沈月卿吻了下顾骄的额头,“骄骄很勇敢,没有被吓到吧?”
顾骄再次推开他,“我手上还有奶油,别蹭到你衣服上了。”
沈月卿顺从地放开他,顾骄低头继续摆弄蛋糕,越来越用力,近乎自言自语般说:“有个同学……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在我面前被埋进废墟了。”
沈月卿笑得漫不经心,“那他可真不走运。”
顾骄动作一顿,“当时他就在我面前,如果我反应再慢点,后果就和他一样了。”
“怎么会。”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在意的轻笑,沈月卿一边搅拌着粘稠的果酱一边说:“骄骄和那些人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顾骄抿紧唇瓣,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看向沈月卿,“我们同样是人,同样只有一条命,受伤了会痛、会流血,如果被那块石头砸中的人是我,我照样会死,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还是说,其实在对方眼里,死的是谁都无所谓,因为精神力暴乱的问题已经解决,自己对于他的利用价值没有了,所以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关系?
顾骄努力想要克制情绪,他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对方到底如何看待自己,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在意对方的态度问题。
“手怎么这么冰……”沈月卿牵过顾骄的手在自己胸口暖着,理所当然地说道:“整个主星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你重要,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发生任何意外。”
顾骄对于他哄小孩般的随口敷衍忍无可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红着眼眶说:“你如果真这么想,今天联邦学院就不会遭遇袭击!”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并不认为沈月卿一定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他只是不想继续面对对方的完美面具,哪怕是愤怒、是难过,只要能勾起一点波澜就好,可如果对方真的难过了,他也不会开心。
他手中握着刀刃,还没刺伤别人,自己先流了满地的血。
他成功了。沈月卿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强烈的情绪似乎能透过血肉皮肤直达顾骄的内心,让他也跟着心情低落。
沈月卿难过地看着顾骄,“你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秦孟阳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脆弱的神情,像是一块即将碎掉的透明水晶,顾骄的心都揪紧了,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止住,眉头紧紧蹙起。
“你、你别装了。”
沈月卿神色不变,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眼中的悲伤几乎快要溢出来,顾骄眼神几度变换,咬牙死扛着,就在他快要心软时,对方的表情忽然变了。
眉宇间的脆弱一扫而空,骨节修长的左手握住顾骄的脸颊,左右晃了晃,沈月卿低垂着眼睛,掌心捂住顾骄的嘴唇,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红红的双眼支吾。
“哎呀,被发现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道歉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破坏心情,好吗?”沈月卿微笑着说。
小事?这哪里是小事?
顾骄瞪大了眼睛,眼底酸酸的,渐渐弥漫水雾。
学院被毁,那么多人或死或伤,就连自己也差点死掉,难道这些事情在对方眼里还不如给他庆祝生日更重要吗?
如果顾骄脾气够大,他现在真想把蛋糕重重摔到沈月卿那张艺术品一般的脸上表达自己的愤怒,可惜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假设中,真要做起来难度很大,一来他舍不得蛋糕,二来舍不得沈月卿。
真是太窝囊了!
他越想越生气,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暗域领主吗?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的生日对你来说又能有多重要?”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生日,其实他想问沈月卿,自己这个人在他眼里是不是也一点都不重要,不论存不存在都没有关系。
他没把话说明白,沈月卿却听懂了潜台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温柔地抚摸顾骄的面颊,仿佛在安慰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你当然重要,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不存在,但你必须始终在我身边,明白吗?”
顾骄皱着眉头,抬眸看他:“真的?”
“我用生命起誓。”
顾骄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扰人的冲动情绪退却之后,真实的情感重新回归,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对方没有骗他。
他是愿意相信沈月卿的,先不论相识以来对方对自己如何,他们有过多少珍贵的回忆,单是几天前精神力疏导时两人精神力完全交融的状态,就足以证明沈月卿对他全身心的接纳。
顾骄明白,他们的感情并不是谎言,但却建立在谎言的基石之上,他始终只能看到沈月卿完美的一面,至于完美背后的真实,他从不曾触碰过。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么?”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开口,最后他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相,这种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
沈月卿垂下眼眸,鸦青色的睫羽在眼波中颤动,鬓边碎发垂落,散在他的脸侧,平添几分脆弱。
“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没有故意想要欺骗你,只是……我希望你能更喜欢我一点。”
顾骄定定看着他,看他饱含自责的语气,为难易碎的神情,如果放在从前,轻易就能让自己卸下防备,可想到沈月卿的真实身份,这份柔软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暗域领主……真的会愿意对人服软吗?
他的道歉,到底是情之所至,还是更精妙的伪装?
传闻中的污染区暴君残酷嗜杀,顺昌逆王,别说道歉,就算有人在他面前说错哪怕一句话,下场都有可能无比凄惨。这样一个人,真的会甘愿软下性子对人伏低做小?
无数个问题堆在顾骄脑海,压得他几乎无法思考,过去他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第一次恋爱就毫无保留地交出了自己的一切,相应的,当这份感情面临不确定时,他的恐慌就会格外强烈。
这时的顾骄还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无关身份,也无关地位,遇到分歧不是非要争个对错输赢,而是当你看到他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你就想要向他道歉。
第105章 第 105 章 成为孤岛
每当顾骄想要尝试理解,在野鸽儿记忆中看到过的景象就会为他敲响警钟,告诫他自己眼前这个人并不像以往表现出来的那样良善。
他喃喃问道:“现在是真实的你吗?还是说……又是伪装,我、我分不清了……”
“当然。”沈月卿说,眉眼温柔,“我怎么舍得骗你。”
两种情绪在脑海中拉锯,顾骄很想相信沈月卿,可野鸽儿的记忆不会骗人,那种人间炼狱,他光是回忆,胃里都会忍不住翻江倒海,身上冒出一层层鸡皮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三角街覆灭……是你做的吗?”
沈月卿没有否认,“嗯。”
顾骄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为什么?”
沈月卿认真地看着他,“骄骄,不要为那些人难过,他们死有余辜。”
顾骄摇摇头,失去焦距的瞳孔显得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陶瓷娃娃。
“可是……野鸽儿做错了什么?她曾经帮过我,是我的——”
“朋友?”
沈月卿先一步把话说出来,眉梢一挑,意味不明地哼笑。
“骄骄,所以我才不喜欢你离开我身边,因为你总有那么多该死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他的掌心落在顾骄的头发上,毛茸茸的触感摩挲指尖,像是挑逗,又像控诉。“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关起来,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这样你的眼里只有我,我们是不是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顾骄睁大了眼。
“当然不。”褪去伪装,沈月卿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明明哪里都和以前一样,却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杀人只是因为我喜欢,骄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顾骄没法接受,不自觉退后两步,“这种事情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在你眼里难道一文不值吗?”
沈月卿笑意收敛,静静看着顾骄,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里,顾骄已经能够得到答案。
是的,一文不值。
顾骄的心脏仿佛被浸入冰冷的海水里,血液流动变得缓慢而滞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那……我呢?你答应过要陪我回家,我们要买一间小院,要种樱桃树,难道都是在骗我?”
沈月卿:“我说过,不会骗你。”
顾骄忍不住加大音量:“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开战,你有没有想过结果?联邦一定不会放过你,如果你死了……我、你让我怎么办?”他说着难过起来,同时还很愤怒,视线里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用力擦了擦眼睛。
战争不是游戏,按下按键就能随心所欲地选择开始和结束,也许持续五年十年,也许更久,甚至直到其中一方覆灭的那天,未来被硝烟填满,谁也不知道会变成哪种模样。
可这样的结果分明能避免,如果沈月卿选择不开战,他们就能安全回到古武星,从此远离战火,过上安定的生活。
要暗域领主放弃自己的霸业,归隐田园,或许是个很任性的要求,但顾骄就想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熬过头的果酱散发出甜腻的焦味,谁也没心思去管它,沈月卿关了火,忽然开口:“不是我做的。”
顾骄倏地看向他,一把抓住沈月卿的手,“你、你说什么?”
沈月卿:“联邦学院遭受袭击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顾骄眼底闪动着微弱的光,半信半疑,感情上,他很想相信沈月卿,可理智分析让他觉得事情说不过去,毕竟除了暗域,还有谁会冒着得罪联邦的风险袭击学院?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时局敏感的节骨眼上,几乎是摆明了在告诉联邦,暗域正在向他们宣战。
而沈月卿却说:“如果我要开战,不会只对区区一个学院下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势必将星辉区变成第二个三角街。但由于顾骄还在这儿,所以他不会现在动手。
“更何况,你说过不喜欢战争。”所以原本早就该发动的战争被他无限期延后,至少等到顾骄离开主星的那天。
从前沈月卿的生活很无聊,只能靠杀人和侵略来填补空白,但现在他找到了更有乐趣的事情,铲除异己、统一主星,这些事情都变成了次要,恶龙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宝石,于是其他收藏物都变得廉价而无趣。
顾骄有些动容,脸上神色一点点软化,“你是说……为了我?”
沈月卿捧住他的脸,两人距离很快拉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顾骄纠结极了,微微伸出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触碰对方,小声问道:“可你不是暗域领主吗?你这样做,暗域其他人会不会不同意?”
“不用考虑其他人,我首先是你的丈夫,其次才是暗域领主。在我这里,你永远放在第一位。”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顾骄心头的软肉,他想起两人从前经历的一切,和沈月卿在一起的日子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他们本就是彼此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这不代表他对沈月卿的隐瞒不生气,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他的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轻易消不下去。
他握紧了拳头,放在沈月卿肩膀上,绷着脸问道:“可学院被袭击是事实,如果不是你做的,又会是谁?”
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沈月卿还不说实话,他真的会生气。
种种猜测浮上心头,他甚至颇为阴谋论地想,会不会其实联邦才是想要开战的那方,袭击学院是他们贼喊捉贼的宣战借口?
随即他就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学院是整个星辉区的文化中心,联邦想要开战,大可以选个无关痛痒的地方,而不是冒着多重风险对学院下手。要知道,在学院就读的学生不乏政府高层子弟,他们向来是武装部重点保护对象。
沈月卿直截了当说道:“简宜年。”
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顾骄浅浅回忆了一下,“啊,我知道,是那个那个——你们暗域的前任领主!”
沈月卿捏住他的下巴,耐心纠正:“不是‘你们’,是‘我们’。”
“嗯?”顾骄眨眨眼,不明白。
沈月卿:“你也是暗域的人。”
顾骄脑子转了个弯,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耳朵慢慢红了,脸色还是紧绷着,滑不溜手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可他不是早就被你打败了么?”
“只要还留有命在,他就总会卷土重来。”简宜年执掌暗域多年,培养了不少心腹对他誓死效忠,败逃之后,那些人也选择追随他而去,不时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沈月卿不是不知道。
他在等一个机会,将暗域里不该继续留存的势力一举剿灭,让他们再也不能死灰复燃的机会。
和他一样,简宜年也在等待复仇的时机,只要挑动沈月卿和联邦的矛盾,等到战争开始,他们底牌尽出,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收割战场,极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这次对于联邦学院的袭击,就很有可能成为开战的导火索。
顾骄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直以为主星上只有联邦和暗域两个对立方,没想到暗处还藏着个简宜年,局势比他想象中复杂多了。听起来好像有道理……这事还真怪不到沈月卿头上。
他忽地眉头一拧:“不好!”紧接着晃了晃沈月卿的肩膀,着急地说:“我们得赶快去把事情解释清楚,现在大家都以为事情是你做的,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很快就要开战了。”
和他的着急相反,沈月卿一点也不慌,“去哪里?”
顾骄:“去武装部,我得把真相告诉他们,这件事和你无关。”
他像匹即将脱缰的野马,就在冲出去的前一秒,被沈月卿牢牢拉紧了缰绳,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身,便将他牢牢困在怀里。“不许去。”
“为什么?”
沈月卿看着他:“你准备去找谁?”
顾骄犹豫了一下,如实说:“秦孟阳。”虽然沈月卿不喜欢秦孟阳,但目前为止,他所能接触到和联邦武装部关联最密切的人就只有秦孟阳一个了。
沈月卿缓缓摇头,“现在外面很危险,我希望你能乖乖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沈月卿的身份早就暴露了,现在他在星辉区确实挺危险的,不过顾骄愿意为他冒险,安慰道:“没关系,我能处理好的,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很快就回来。”
沈月卿还是不放手,“不行,你不能出去。”
顾骄还想争辩几句,忽然想起什么,沈月卿既然早知道这件事是简宜年的手笔,当时在秦孟阳面前为什么不说?
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秦孟阳的哥哥是临时指挥官,他的声音必然能直达武装部高层,可当时沈月卿是怎么做的?
……他想杀了秦孟阳。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骄忍不住全身发冷,缓慢地看向沈月卿:“你……你根本就不在意会不会开战,跟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待在家里,对吗?”
沈月卿歪了歪头,不答反问,“我说了,外面很危险。我们就待在家里,没有任何人打扰,这样不好吗?”
说来说去,他最介意的还是这个。
顾骄沉默不语,沈月卿继续说:“即使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它即将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骄骄,整个联邦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唯一的朋友。”
沈月卿会亲手斩断他与旁人的联系,从此以后,他们是两座相互依偎的孤岛,除了彼此谁也不需要。
顾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推开沈月卿,大声喊道:“不是!”
他眸光颤抖着,不敢相信沈月卿的目的竟然是自己,刚才自己的心软简直像个笑话,“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太过分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沈月卿笑意淡去:“那你想要谁,秦孟阳?”
顾骄红着眼瞪他,他明明知道的,自己喜欢的人只有他一个,可偏偏要故意抹黑自己和秦孟阳的关系,让双方心里都不好受。
见顾骄眼中泪意闪动,沈月卿的神色重新变得温柔,轻轻地帮他擦眼泪:“是我说错话了,骄骄别难过。”
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完全不正常!
顾骄偏头躲开他的手,倔强道:“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能这样对我。”
“嗯,那骄骄想怎样呢?”沈月卿甚至还有心情询问顾骄的意见。
顾骄想了想说:“把今天的事情解释清楚,别任由事态继续恶化……还有,不能关着我。”
沈月卿笑着吻了吻他微红的眼角。
“不行。”
第106章 第 106 章 生日礼物
这次顾骄是真的生气了,沈月卿不仅不让他去澄清事实阻止战事,甚至不同意他出门,更有甚者,在发现他试图用光脑联系外界的时候,没收了他的终端。他坚决表示抗议,然而沈月卿虽然道歉很积极,嘴上说着最软的话,却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
完成一半的蛋糕孤零零扔在桌上,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也无人问津,顾骄闷头关上房门,走了两步想起来锁门,捣腾几下发现门竟然坏了锁不上。
太过分了!
顾骄憋着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又做不出大喊大叫冲人发脾气的事,只能坐在床头自行消化情绪,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从前沈月卿虽然多次说过想把他关起来,顾骄都只当那是玩笑话,谁知道对方居然来真的,还真把他圈在家里了。其实顾骄也不是完全没法出去,以他的实力,如果铁了心要强闯,沈月卿未必完全拦得住,只是他如果那样做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只会更严重,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除此之外,他最好还能静下心来和对方好好谈一谈,两个人和和气气地把话说开,共同解开沈月卿的心结……才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