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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瑭姜令词 臣年 40296 字 1个月前

第51章 所谓冒犯

姜令词:“还能再约吗?”

天旋地转, 黎瑭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达成共识的那天,问话与回答的人却调换过来。

黎瑭:“当然”

她红唇似无意识般溢出姜令词当初的答案。

主卧的大床与隔壁夫人房的床是同款,甚至躺在上面, 看天花板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个房间冰冷。

而这个房间炽热。

黎瑭望着悬在她面前, 熟悉而完美的炽热身躯,

姜令词说是实践琉璃珠子, 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碰它, 而是随手搁在枕边,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

黎塘穿的是华美宫廷风的睡裙,美则美矣,只是从脖子捂到脚踝, 严丝合缝的没露出半寸肌肤。为了避讳谁可想而知。

那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被脱得一干二净。

姜令词垂眸看着她,几秒后,俯身吻住黎瑭的唇, 勾着她的舌尖, 吻得极深。

几乎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完全压入柔软的床中。

黎瑭猝不及防, 窒息的错觉令她不自觉地挣扎。

裙摆从脚踝一点点往上蹭, 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 再往上,便是姜令词指尖所在之地。

他没有用手,只是将那条浅紫色的软纱沿着她的细腿,动作熟稔地扯下来。

最后不小心挂在少女清瘦精致的脚踝上。

一晃一晃的。

只是一个亲吻而已, 黎瑭像是冰块一样,被对方的体温点燃,然后冰块迅速解冻融化, 淌了一床的清水。

她终于抬起双手,主动环住男人修长的脖颈,抬起腰,一下一下往他身上蹭着。

催促的意思明显。

然而这个时候,姜令词却突然问她:“我们第三次见面,你给我发那样的照片,是不是就想让我这样……”

黎瑭睁着一双湿漉漉无辜的眸子望着他,“哪样?”

姜令词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毫不留情突然地用力。

与此同时,薄唇溢出清晰而干脆的一句:“干进去。”

黎瑭瞳孔蓦地失去焦距。

不知道是被……的。

还是震惊于斯文端方的姜教授居然能说出这样直白的粗话。

但她无法反驳。

第三次见面,她本来就是以约·炮的标准去赴约的,不然怎么可能穿那条白色蕾丝吊带袜,她打定主意要姜令词亲手脱掉。

第一次约,必须给他一个震撼的开场。

没想到……

那天的姜令词,正人君子的过分,连牵她的手,都要说一句“冒犯了”。

而且只牵了几秒。

仿佛多牵一秒,他就要多付一亿两千万似的。

那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十指相扣交叠在枕边,一边紧密相连的共沉沦。

怕不是要说一万句“冒犯了”也抵不消他心里的罪恶。

“你怎么不一边说冒犯了,一边干我?”

离婚炮嘛。

黎瑭觉得自己不能被姜令词牵着鼻子走,艰难地掀开眼睫,红唇翘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地说。

“好。”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开口,“冒犯了。”

显然,在这种场合,姜教授的这句“冒犯了”,并不是真心道歉。

而是真真切切的“冒犯”。

黎瑭感觉自己像是一颗源源不断被榨出果汁的水蜜桃,那姜令词就是榨汁机……

香香甜甜的汁水蜿蜒而下。

又再次被激烈的搅动翻涌出更多。

他像是永远没有止息的机器,只要不停电,就会持续地运转下去。

黎瑭细细指尖从抱着他,到无力地拽住床单,粉色指甲都泛了白色。

姜令词甚至没有换姿势,就是最传统,最普通,把她“冒犯”的濒临崩溃。

热呼呼的脸颊不小心贴在枕边那条微凉的琉璃珠子。

黎瑭已经意识不到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用脸颊去蹭,想要降温。

她真的太热了。

下一秒。

这串解热的珠子被一只在月光下显得病态苍白的指节勾起。

黎瑭靡丽而迷茫的眼神循着看过去。

姜令词在她面前晃了晃,从喉间溢出暗哑的声线:“想要?”

珠子垂落。

冰冷的尾端直接落在她锁骨中间……而后往下坠。

一下子好凉。

黎瑭忍不住瑟缩了下。

但是又很解热,她混混沌沌地点了头。

一颗颗琉璃般的珠子,浅粉色、蓝色的、白色的、淡金色的,长长一条,姜令词先是松松地绕着少女雪白伶仃的脖颈绕了一圈。

而后慢慢往下掉。

随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晃动,黎瑭根本不知道它会掉到哪里。

锁骨,腰腹、大腿、亦或者……湿·软·甜·腻的地方。

“要……要坏掉了,呜呜呜。”

姜令词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仿佛就是要把她……弄坏掉。

坏到即便远在国外,也没有办法去沾花惹草,以及……各玩各的。

想到这个词,姜令词眼神越发晦暗。

既然她想玩,那便——

让她玩不了别人。

用这具身体,牢牢地记住他。

“啊!”

黎瑭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

她真的好烦,怎么又梦到姜令词了!

黎瑭既懊恼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像是被姜令词标记了上了一样,时时刻刻,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那股子冷梅香夹杂着淡而靡丽的麝香气。

非常的蛊人。

都已经在国外一个月了,黎瑭每每想到姜令词,都会浑身湿透,尤其是被那串琉璃珠子浸泡过的地方。

每天去上课第一件就是换内·裤。

下课回家,第一件事也是换内·裤。

睡前要换一条。

半夜醒来也要换。

比上次“坏”的还要彻底。

从一枕风月搬到槿越泗号,又从槿越泗号搬回大黎别墅,最后从大黎别墅搬到云阙湾,又从云阙湾搬到国外,不到一年时间,黎瑭已经搬了四次家。

裴懿爻确认黎瑭会出国进修后,早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房子。

就和他隔了一条小路,像是联栋的双层小别墅。

小别墅面积不大,上层是工作画画的地方,楼下开放式客厅餐厅小厨房,外加一间卧室。

黎瑭这段时间住的很舒服,床很大,而且也有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虽然比不上云阙湾的一点皮毛,但作为一个留学生来讲,已经是非常精致的生活环境。

这一天。

黎瑭躺在床上,再次打开了临行前姜令词亲手给她放进行李箱的小盒子。

每天晚上,打开这个盒子,她都像是在开潘多拉魔盒一样。

心脏总是悸动不安。

像是揣着好几头小鹿。

而此时姜令词亲手制作的三个小玩具,完整地摆在里面。

没错,一个都没少。

既然决定全部给她,干嘛最后还要来一场什么离婚炮,给她造成这样的困境。

黎瑭下意识地想要咬唇,又蓦地记起姜令词曾经管她时说过的话。

会把唇咬坏。

她齿尖缓慢地松开。

昏暗光线下,映出少女洁白如玉的身体,以及与她这样纯洁身体天壤之别的靡艳反应。

黎瑭不需要看,都知道自己此时是怎么一个状态,她缓慢地从盒子里拿出那一串琉璃珠子。

漂亮莹润的珠子被少女托在手心,满满当当的一捧。

尾端还会往下坠。

黎瑭对性虽然是开放式的思想,但是在经历姜令词之前,她是彻彻底底的一张白纸,根本没有自己玩过,更别说小玩具了。

自从出国,她基本上每天晚上都离不开这玩意儿。

不然根本睡不着。

她很恶意地揣测,姜令词就是为了报复她离婚,才使出这样恶毒的手段,搅得她不得安宁。

偏偏……

黎瑭明知如此,却没有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一颗颗珠子上。

最后那夜,黎瑭其实并没有清晰感受到这一串琉璃珠子的真实效果,以实践为名的离婚炮就是个笑话。

但是离开姜令词这一个月里,黎瑭无数次亲自感受这串珠子的巧妙之处,姜令词并未夸大,只要一进湿软之地,便会自动变换形状。

明明放在手里,这就是一串普通的琉璃珠子呀。

黎瑭搞不懂里面究竟有什么黑科技,就跟她搞不懂白玉扇上的花纹为何似会游动一般。

珠子的温度每一颗都不一样。

每次待到她最舒服的时候,便会自动变成同样的温度,像是被人为控制的一样。

黎瑭闭着潮湿的眼睫,珍珠似的脚趾蜷缩着。

“唔……”

即便如白玉扇子那样,是可以远程遥控的。

但现在隔山隔海,遥控器也被她一并收走了,总不可能是姜令词控制的吧?

恰好黎瑭大脑一片空白。

便没有在想。

她又换了一次床单与睡裙等。

临睡前,她安慰自己,总会忘记的。

人的身体大约在半年后会更新一次。

所以当冬天来临时,那个小盒子便被黎瑭束之高阁。

不知道是冬日将近,她暂时失去了某种欲,亦或者是身体重启,之前的身体记忆随着时间消散。

总之,这方面的需求再也没影响到她学习。

裴懿爻建议黎瑭来国外进修,是找个人陪玩的,不是找人陪学的。

他来蹭黎瑭的色彩课,下课后,懒懒地跟在她身边道:“让你出国是为了散心的,你真上学啊。”

裴懿爻在国外是很有名气的雕刻艺术家,沉迷于各种雕刻,偶尔无聊了才去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黎瑭与他相反,一节课不拉。

当然不是黎瑭有多爱进修,而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忙起来,以免闲得发慌胡思乱想。

真正的美人是可以统一全球审美的,比如黎瑭这张脸,一入校,便传遍了整个学校,被尊称为来自东方的神仙美人。

出国前干的最后一件事,黎瑭把头发染了回去。

用虞苏潼的话来说,外国造型师不一定符合咱们的审美,要是在国外补色,保不齐她这头彩虹发色变成真色彩鲜艳的彩虹。

饱和度超强的那种。

黎瑭一想那个画面,果断染回来。

发色很黑,衬得她肤色更白,唇色更红,再加上黎瑭那双黑白分明、顾盼生辉的眼眸,完全符合他们对东方仙女的印象。

于是……

便有了隔三差五来个金发碧眼大帅比表白。

今天也不例外。

裴懿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要不你说我是你男朋友他们就消停了。”

“我不介意当挡箭牌。”

黎瑭瞥了一眼裴懿爻清瘦高挑的身影,虽然如今是冬天,他怕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黎瑭依旧知道……厚重衣服下,一块肌肉都没有。

毕竟裴懿爻最讨厌运动,从小就懒得要命,能坐着绝不站着。

健身练肌肉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

裴懿爻:“你这什么眼神?”

黎瑭幽幽地说:“我对男朋友的最低要求,就是八块腹肌。”

“你?”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绝对要破防,但裴懿爻属于男人中最清奇的那一波,他没有羞耻心,更没有什么男人的自尊心,不然也不会从幼儿园就能跟黎瑭玩一块。

这两人的性格某些时候,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像。

裴懿爻听到这话后,深以为然地点头,换了个主意:“不然你就说已婚有三孩……不行,外国人好像还挺喜欢这种少妇偷·情的,尤其是有孩子的,更刺激。”

黎瑭思路被他创的打开了:“或者我说我身上有可怕的东方巫师的诅咒,靠近我会不幸,他们外国人不是最怕这个吗?”

这两人当着一个外国人,用汉语交流,丝毫不管外国人的死活。

直到这位外国友人用比裴懿爻还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听得懂。”

黎瑭/裴懿爻:“……”

靠。

怎么现在汉语传播度这么广!!!

两个人灰溜溜地跟外国同学道歉,说他们是开玩笑的。

毕竟舞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还地图炮,是得道歉。

黎瑭被这么一耽误,原本定好的去采风差点迟到,只能随便拎起一个画板包往外走,让裴懿爻帮她关门。

她今天要去写生的地方是一个开满郁金香的小城,这里四季如春。

小城安静祥和,很适合艺术家创作冥想,黎瑭好不容易空出一个长假来,自然要画个尽兴。

起初一切都很好。

风很舒服、郁金香很美。

只是黎瑭画完一幅画回酒店时,被告知这里不能使用手机付费。

而且黎瑭带的卡他们这边也刷不了。

这就非常的尴尬。

她习惯了出门不带现金。

要么她换一间酒店,要么她现在变出现金来。

很显然,这两个可能性都没有。

可惜了这座乡村田园风的小屋。

原本打算感受一下这里的风情的。

遗憾。

只能找其他酒店了。

就在黎瑭转身离开,随手解开画板包上一个拉链,准备将卡包塞进去时,突然发现……

包里有一小卷欧元。

各种额度的都有,适应于各种场合的应急。

黎瑭一下子僵在原地。

她以为快要忘记的人,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第52章 明月高悬

除了姜令词, 不会再有别人。

黎瑭僵硬的指尖终于动了,极轻地碰了下崭新的纸币,又立刻抽回, 过了几秒后,再次覆上。

是真实的。

而不是幻觉。

黎瑭突然记起, 这个装画板的包姜令词确实碰过, 当时她路过画室, 看到他的动作时, 还调侃过——画具也是婚后财产,也要分他一半吗?

结果很显然。

他不但没有分她的画具,而且预料到了她留学期间会遇到的麻烦……

并提前做好准备。

付了房费之后,黎瑭攥着剩余的纸币进了房间。

这间房是她早先选好的, 从这个角度, 能看到如童话世界般的风景,绿草花树掩映下的西式田园建筑,尖尖的塔顶从树丛中露出一角, 有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美感。

很多很多年前便有一部知名电影来这里取景, 浪漫又美好。

是黎瑭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黎瑭难得能空出一周的时间, 若非姜令词留下的这笔钱, 这趟准备许久、期待许久的行程大概要作废了。

只是。

黎瑭坐在田园风十足的藤编椅子上, 简易地支起画板,透过漂亮的格子窗,准备画下这一幕风景时。

跃然纸上的却是一张熟悉至极的人物画。

清隽昳丽的面容,薄唇, 眼睛形状像花瓣但是瞳色很浅,右边眼尾那颗画龙点睛的淡痣落下时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黎瑭画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用脑子思考, 不需要回忆,握着铅笔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受大脑控制一样。

一旦记忆开闸,难以自控。

黎瑭怔怔地看着画上的人物,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白素描,又是姜令词。

原来她真的记得清清楚楚。

少女洁白指尖一松,铅笔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断裂的笔芯弹到她小腿,留下一个浅灰色的痕迹。

黎瑭蓦然清醒过来,看看画,又看看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揉着眉梢,她真是魔怔了。

都怪姜令词。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干嘛又突然冒出来搅乱。

她抓起放在旁边的纸币,想要沿着窗外丢出去时,突然停住——

丢钱干嘛?

会被当成傻子吧。

算了,钱是无辜的。

黎瑭将纸币卷好,重新塞回画板包的暗层里。

至于那张素描,黎瑭撕下来想要团成纸团丢进垃圾桶时,再次停住——

最终,她揭下画纸,将这幅画夹进了一本崭新的画册中。

再也没有画画的欲望。

躺在陌生的床上,呼吸间是天然的青草香,温度适宜,应该是最舒服的入睡环境,偏偏黎瑭怎么都睡不着,有点焦躁,心脏还悸动的厉害。

少女眼睫乱颤,最后还是没忍住,睁开双眸,仰头望着木质的横梁。

认真思考,睡不着是不是这个横梁刚好悬在她脑袋的缘故?

在风水学中,横梁压顶很不吉利。

黎瑭换了一个方向。

嗯。

还是睡不着。

睁眼是姜令词那张脸,闭眼也是姜令词那张脸。

有时候是清晰的,有时候又是模糊的。

后半夜,黎瑭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神使鬼差地打开尘封已久的加密照片——

照片上。

男人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松松垮垮的腰带都没有系,神态慵懒地坐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腰腹肌肉轮廓清晰而完美,还有一道道靡丽的抓痕,薄唇殷红湿润、眉目绮靡如画。

明显的事后情态。

镜头定格时,他浓密漆黑的眼睫微微上扬,并未看向镜头,而是看向坐在他腰腹下方的只披着一方薄毯、满身吻痕的赤·裸少女。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男人眼下那一只妖冶的红色蝴蝶。

这是黎瑭第一张在人体绘画的作品,亦是她手机里,留下姜令词的唯一一张照片。

之所以留下,是因为黎瑭忘记删了。

尺度太大,当时她拍完便塞私密相册。

当时黎瑭并没有细品这张照片,现在才发现,她拍照时让姜令词看镜头,他居然一直没有看,看的是她。

当时姜令词在想什么?

今晚。

在国外陌生的住所,黎瑭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将她一下子拉回了陵城。

挂满镜子的婚纱试衣间,她与姜令词那一场疯狂的“偷·情”。

明亮清晰的镜子倒映出他们身体的每一寸细节。

如奶油疯狂搅拌出的白色泡沫,黏腻而潮湿,贴在他们相交的肌理之上。

分开时,在灯光下,似乎能拉出长长的丝儿,藕断丝连般,迎接更暴烈的下一次碰撞。

泡沫仿佛更丰富绵密,最后又化成莹润的汗水。

她的手指贴会抓着姜令词的手,有时候失去重心,膝盖跪在丝绒质地的沙发上,双手撑在上方华美的镜子上。

吻痕、抓痕、蝴蝶、白沫、红莓……

以及水蜜桃。

那天姜令词用的是水蜜桃味,黎瑭甚至能嗅到水蜜桃独有的清甜果香。

沉甸甸的一包。

在垃圾桶里非常明显。

他说囤了许久。

那时他们好似才一个多月没有做吧?

现在已经半年了。

姜令词会不会囤了更多,他会给谁呢?

黎瑭翌日的早餐是焦糖蜜桃派。

她恍然大悟,一定是嗅到了蜜桃香气,才会做这个梦。

陵城、渔舟会馆。

“刚新婚蜜月还没度就同意老婆出国进修,要说咱们姜哥有格局有胸怀呢。”

“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呐,夫妻之间这得多大的信任,才能展开异国婚姻呢。”

“嫂子要上几年?四年还是三年还是两年?”

“这都快过年了,嫂子还没放假?”

“人家国外又不过年。”

“你不是留学过吗?国外是不过年,但人家也有冬季假期的好吧。”

“忘了……没正儿八经上几节课。”

“你家产业迟早败在你手里。”

“哎呀,我学习不行,但我会抱大腿啊,阮哥最近有什么好项目,带带我呗。”

“滚……我都要找容哥姜哥贺哥他们拉投资。”

今天是容怀宴攒局,他新得了几瓶极品好酒,邀请姜令词他们品鉴,喝酒就他们几个人怪无聊的,阮其灼又喊了几个同圈子里玩的还算可以的好兄弟一块。

姜令词嫌他们叽叽喳喳吵,一个人站在露台吹风,身影挺拔而淡薄。

陵城的冬天冷极。

他却像是不怕冷一样,仅穿着一件衬衫,衣袖沿着手臂挽起两折,露出腕骨上精致的表盘与……兰叶细镯。

红宝石在月光照耀下,分外妖艳。

男人长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雾飘渺,在他苍白清冷的手腕附近缭绕。

容怀宴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与他一同看向外面,往上看圆月高悬,似缭绕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绸,往下看霓虹灯似绵延万里,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夜景。

美则美矣。

也不至于美到不披外套,吹着冷风也要欣赏吧?

所以……

起初两人都没说话。

赏了一会儿,容怀宴突兀地开口:“你就打算这么等下去?等她回来跟你离婚?”

姜令词偏头看向发小。

不是玩笑,有时他真的怀疑容怀宴是不是背着他们去学什么算命之法了,他记得自己并未提过离婚的事情。

姜令词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知道?”

容怀宴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很明显。”

姜令词:“嗯?”

容怀宴拿出手机,对准姜令词那张薄情寡欲的俊美面庞,慢悠悠地说:“照照镜子,你现在顶着一张跑了老婆的鳏夫脸。”

按照容怀宴对姜令词的了解以及姜家的家规传统,黎瑭突然选择出国的原因,大概率两人有矛盾闹离婚,又离不成,出国进修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猜的不全对,但八九不离十。

总之,姜教授老婆是跑了。

姜令词没承认,也没否认,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语气比他的身影还要薄凉:“她还年轻,向往自由,出去玩几年,回来就定心了。”

与他结婚,她本就不情不愿。

之所以放她离开,倒不是姜令词多大方,而是他感知到了黎瑭的决心以及……

男人薄唇衔着香烟吸了一口,压住眉目间的晦暗不明。

想起黎瑭最后一次与他提离婚时的模样,少女坐在飘窗上,身后繁花似锦,阳光明媚,而她那双一池春水的的眸子,看向他时,却似碎了满池玻璃。

容怀宴的轻笑打断他的思绪:“所以你打算等她回来,也行,只是——”

他先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你说万一黎小姐在国外找到新的灵魂缪斯不想回来了怎么办?”

姜令词冷冷地睨着他。

黎瑭对灵魂缪斯的要求很肤浅,八块腹肌、排列秩序,肌理没有瑕疵。

这也是黎瑭当初第一眼选中他的原因。

所以容怀宴说的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

“你看我也没用。”

“又不是我勾引你老婆。”容怀宴似笑非笑,“我只爱我家小海棠一人。”

姜令词嗓音一如冬季寒风,凉嗖嗖地说:“所以,容公子有何高见?”

容怀宴顶着一张优雅温润贵公子的脸,语调徐徐:“高见没有,现在就一个问题,你想要老婆,还是想要脸?”

“想要老婆,就得不要脸面。”

“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跪键盘,跪榴莲,跪刀子,实在不行每样来一遍。”

当天晚上,姜令词倚在主卧大床的靠枕上,修长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薄薄的遥控器。

姜令词是做了感知功能的。

只要黎瑭碰那些小玩具,便能连接到他的手机。

相隔八小时的时差。

之前黎瑭每晚睡前玩时,偶尔姜令词已经在前往古文字研究院的途中,还有一次,他在开早会。

黎瑭刚去国外那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玩,姜令词很清楚原因,因为这本就是他预料到的。

自从入冬后,黎瑭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那些玩具。

是对他的渴望削减了吗?

亦或者……遇到更感兴趣的事情。

黎瑭向来没有耐心,忘性也大,时间久了,她会把他忘的干干净净,姜令词也并不意外。

把玩着银色遥控器的指尖忽而微微用力,在昏暗灯光下,泛了一丝奇异的白。

环顾四周。

曾经姜令词并不觉得一个人住空旷,毕竟前二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的,与黎瑭同床共枕的时间,甚至都没有这二十多年时间的一个零头。

即便黎瑭走后,他不过是恢复往常罢了。

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

然而想起容怀宴的话,今晚姜令词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床上少了一个人。

于是他扪心自问:想要黎瑭吗?

是想的。

姜令词向来不会欺骗自己,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

所以,他将容怀宴的提议列入了最近计划。

*

次年,春天。

“这次舞会是学校传统,很有意思的,你来都来了,不涨涨见识?”裴懿爻难得换下他那些不规则的时尚潮牌,换上了一整套西装,不过依旧是站没站相,气定神闲地靠在门边催促。

将端正熨帖的西装,穿得极为散漫。

黎瑭昨晚又失眠,此时懒洋洋地坐在梳妆椅上,雪白纤细的手臂支起,手心撑在脸颊上,不想化妆,也不想出门。

俨然一副拖延症晚期。

按理说裴懿爻已经是很宅的,心理医生让他没事多见见太阳,走出去,但他一个人不太想走。

好不容易把黎瑭这个喜欢热闹的人弄来国外,按照她平时的行事作风,一定会隔三差五按头拉他出去。

岂料……

黎瑭居然比他还宅!!!

愣是把裴懿爻这个宅男给逼的好久没有闭关搞雕刻艺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隔壁溜溜弯,顺便检查一下自家小青梅还活着吗。

黎瑭宅的这段时间,当然没有闲着,她画了无数作品,如今在国外绘画圈也很红,比在国内还要红了。

甚至还有许多名人,想要找她画画。

只不过黎瑭全退了,都以没有灵感为由。

见她耷拉着眼睫又想睡觉,裴懿爻不惯着她了,直接上前。

零帧起手,用他给娃娃化妆的技术,亲自给黎瑭化妆。

黎瑭掀睫瞥了他一样,没动弹。

最好画崩了,这样她等会就有借口不出门了。

她昨晚失眠到半夜,半梦半醒,总是想姜令词,最后实在忍不了了,直接起床画画。

一直画到天蒙蒙亮,才去浅睡了一会儿。

然而……

虽然是第一次化妆,但裴懿爻连娃娃都能画的精致漂亮,更何况是真人!

黎瑭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看不出倦怠的漂亮脸蛋,如同精致的bjd娃娃,呵欠打到一半被震地停下了。

大变活人啊。

连打呵欠时眼睛里蓄积的泪水,都似水波潋滟,顾盼生辉。

裴懿爻得意挑眉:“怎么样,快去换衣服,我等会再给你卷一个大波浪,一定让你艳压全场。”

“连卷头发都会。”

“我记得你学的不是美容美发是艺术雕刻吧?”

裴懿爻:“都一样是手工活,有什么区别。”

黎瑭眼神敬畏。

小时候给她缝被其他小朋友拽掉的袖子上的蝴蝶结。

给她梳跟其他小朋友打架弄散的头发。

现在手工活干的更利索了,裴懿爻真是居家必备之娇俏小保姆啊。

黎瑭看在这个绝美妆容的份上,选了一条超美的银色小裙子,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一路上偶遇几位同专业的同学,恰好同路。

“春假结束后,选修课会有一位来自东方的超帅书法老师,听说他会神秘的东方古文字。”

“好酷!”

“他今天好像也会来舞会哦。”

“li,你知道这位书法老师吗?”

黎瑭提着裙摆,懒懒地走在两侧开满樱花树的路上,她还有点困,即将抵达礼堂时,突兀地听身旁同学问起。

黎瑭:“哪位?”

同学:“看哪里。”

黎瑭抬起眼睫,循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陡然愣住。

复古又华丽的礼堂门口,站着高挑挺拔的、熟悉的男人背影。

一袭工整熨帖的定制西装,单是背影便能看出他与西装的适配度多么高。

矜贵端方,谦谦君子。

黎瑭恍惚地发现,自己居然连姜令词的背影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只是背影相似罢了,背影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姜令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甚至过年他都没给她发过消息,俨然是要和她彻底断绝关系的。

黎瑭心神不宁地猜测,所以一定只是巧合吧。

就在下一秒。

那道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身——

黎瑭眼眸陡然睁大,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

姜令词看着站着明月高悬的夜空之下,一袭银色长裙,潋滟生辉的少女。

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

明月高悬于夜空,眼下还是春天。

第53章 “馥郁”

黎瑭提着裙摆, 安静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这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男人。

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姜令词?

中文老师?

明桦大学和古文字研究院这么轻易地放人?

不对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为什么会来她进修的学校。

对视间,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一般。

然而裴懿爻可不甘当背景板, 更没什么眼力劲儿, 完全没有察觉到小青梅和新来中文老师的眼神拉扯。

随手揽住黎瑭的腰, 带着她往前走:“愣着干嘛?”

“走啊。”

黎瑭条件反射地甩开裴懿爻的手, 像是被烫到一样。

裴懿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我手上有刺?”

他平时不上网,不刷微博,对新闻也不感兴趣,自然没见过姜令词。

黎瑭被裴懿爻的话惊醒:对哦, 她与姜令词现在是各玩各的虚假夫妻关系, 干嘛在乎他误会不误会。

好吧,还是有一点在乎的,毕竟她道德修养满分。婚姻关系持续期间, 最基本的尊严得给对方。

一定是这样。

就在黎瑭迟疑着要不要上去礼貌地打个招呼时, 已经有几个外国老师将姜令词团团围住,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对他们轻轻颌首, 随即几人相偕一同入场。

离开时, 看都没往她这边看。

好的,不用纠结了。

黎瑭红唇轻抿了一下。

同学们还在聊。

“哇,我们院长对他很崇拜的样子,他很厉害吗?”

“当然, 是在我们学校盛情之下,从明桦大学邀请来的教授级中文老师,据说只教半年, 年底就要回国了。”

“新学期到来的时候,我要好好学习中文。”

“我也!”

原来是学校邀请,那……不是特意为了她而来。

黎瑭莫名地长舒一口气。

这样闲聊着,他们也继续往礼堂大门走去,台阶很长,黎瑭踩着高跟鞋像是贵妃娘娘扶着小太监的姿势扶着裴懿爻。

裴懿爻幽幽地说:“现在不嫌我扎手了?”

“哎呀,大晚上的你这么突然搂我腰,我困的晕乎乎地拍你一下怎么了?”黎瑭倒打一耙,“错错同学,你可真记仇。”

裴懿爻:“别叫我这个名儿,小糖梨。”

“休战,不互相伤害。”黎瑭双手交叉,打了个叉号。

裴懿爻:“……”

爻字像是两个叉号,小时候黎瑭不认这个字,但是知道老师会用这个符号,代表错误的意思,所以她从小就叫裴懿爻错错。

一直到裴懿爻从黎渊那边无意中得知黎瑭的小名,她一叫错错,裴懿爻就喊她小糖梨,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走到最高台阶上时,恰好是姜令词方才站的位置,黎瑭突然转身,循着他刚才的角度望过去。

发现她刚才在下面是背对着月光的,路边还有一排排茂盛的樱花树,挡住了路灯,所以光线很模糊。

加上今天裴懿爻给她画了“换头妆”。

所以……姜令词不会都没认出她来吧?

礼堂实在是很大,且舞会盛大,黎瑭从舞会开始到快要到尾声了,再也没有遇见姜令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在门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她问拿了好几碟甜品和热可可正在吃吃喝喝但就是不下场跳舞的裴懿爻:“进场之前,我们在礼堂外有看到人吗?”

“什么人?”

裴懿爻随口反问。

黎瑭拧着细眉:“就是一个很高很帅的男人啊!你没看到?”

裴懿爻理所当然:“没啊,现场哪有比我还帅的男人?”

黎瑭:“……”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瓜子,“我可能需要去透透气。”

裴懿爻毫不担心地摆摆手:“去吧,等我吃完去找你。”

这里是学校又不是什么危险地方。

一路上有许多人向她邀舞,其中包括许多身材比例完美的金发碧眼大帅哥,还有知道黎瑭是画油画的,大胆提出给她当人体模特,作为一舞交换。

自从得知黎瑭的择偶标准是八块腹肌、肌肉标准完美不能有一寸瑕疵后,自动过滤掉了一大批质量不一的追求者。

而剩下想约她睡觉或者表白的,衬衣下的肌肉都相当漂亮。

但黎瑭拒绝了。

首先她跳不动,已经好多晚没有睡好,心脏隐隐不适,估计一场舞下来,她要被紧急送往医院。

其次她现在对完美的躯体也没有太想的追逐欲,更别提性·欲了。

好久都没了。

以至于她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或者之前玩的太频繁,把自己玩坏了?

黎瑭胡思乱想着,经过一个罗马柱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她高跟鞋没站稳,被轻而易举地拽进了盲区。

刚好喊人,便对上一双淡漠又勾人的眼瞳。

黎瑭心脏骤然一松,蓦地又是一紧。

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再次看到姜令词。

然而没等黎瑭开口说话。

下一秒便被猝不及防地推到在墙壁上,而后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身体寸寸压近,光线昏暗的角落,她简直要被这股子炽热的气息逼疯,少女纤细的腰肢被他一手掌控,迫近于冰凉的墙壁与他的炽热身体之间。

身体上淡淡的酒精气,像是从他肌理上蔓溢而出,带着令人醺醺欲醉的蛊人感。

就在这时,男人微微低头,薄唇掠过少女漆黑卷曲如洋娃娃一样的发丝,又拂过她雪白细腻的侧脸,最终准确地覆在她唇上。

黎瑭的唇瓣是湿润的,又是馥郁的。

熟悉又陌生的冷梅香像是抚平她的最佳良药。许久没有接吻,黎瑭身体比大脑还要快地记起这个人,双手习惯性地攀上他的脖颈,乖乖起启唇,任由对方长驱直入。

甚至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

她怎么能跟姜令词接吻……

不能。

这或许是梦?

亲一亲没关系吧?

反正在梦里,她和姜令词做过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黎瑭理智在挣扎,但是身体快速地分泌出润滑,微微仰着脖颈,方便男人深入她的唇舌之间,再深地亲吻她。

不远处是喧嚣而热烈的舞会,只要有人经过,便会看到新来的中文老师与他们无人摘下的东方美人在激·吻。

少女被亲的呜咽声与引人遐思的水渍声好似比外面的音乐声更大。

姜令词吻了他的春天。

在相见后的第三小时十五分零八秒。

黎瑭本来睡眠不足导致的头脑晕沉,在男人压迫性的亲吻里,很快便丧失清醒。

一切被重启的欲·念掌控。

无数次梦到他,黎瑭现在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少女银白色裙摆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起来互相摩挲,呢喃着说:“难受。”

她更紧地贴向姜令词时。

忽而——

男人松开了她的腰肢。

黎瑭差一点没站稳,幸而及时扶住了墙壁,一双潮湿又迷茫水眸望着他,有点委屈地问:“怎么不亲了?”

姜令词微微仰头,靠在刻纹凸起的柱子平复涌动的欲·望,光影将他昳丽的容貌割裂成两部分,随性的动作又充斥着一股子野性不羁。

又像是在……蛊惑她。

黎瑭习惯性地去勾他的尾指。

以前他们每次接吻完,她还想要时,都会这样做,是他们的明示动作。

但这次,姜令词好似没有get到一样,喉结滚动,似是在吞咽他们交缠过后的津液,抬手用拇指下侧大鱼际的位置擦过下颌多余的液体与沾上的口红,恰好错开了她的动作。

“抱歉,我喝醉了,认错人了。”男人似乎也只能依靠着罗马柱才能站稳,他扯了扯脖颈间的领带,一双淡色眼瞳像是弥漫了浓雾,显然并非清醒的。

“啊?”黎瑭想起他身上浓烈的酒精气味,垂落在身侧勾空的细指僵了下,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亲她,姜令词要亲谁?

姜令词清隽眉心紧蹙着,似难以启齿:“我起反应了,不能再亲。”

沉默几秒,他望进少女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眸,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忽然单手按住太阳穴,闭眸缓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认真地黎瑭说:“也不能将错就错,我有太太。”

起反应了,将错就错。

黎瑭在听到这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词汇,空白的大脑却如走马观花一样,记忆一路往前推,一直停在——

绛云镇那晚。

时隔一年半,黎瑭终于记起了她在绛云镇与姜令词强行坐在他身上,去摸他之后断片的记忆。

她当时无辜地说:“抱歉,摸错人了,你起反应了哦,要不……我们将错就错?”

少女唇瓣似覆了一层薄润而诱人的水光,吃惊地微微启唇,像是在等待下一个吻。

姜令词很想要探进去。

但现在不行……

黎瑭铁了心要和他离婚划清界限,所以等她回过神来,一定会产生防备。

所以姜令词在看到黎瑭的发小朝这边过来时,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带,从另一个方向率先离开。

这个方向,他是从裴懿爻身后走过去的。

整理跟没整理区别不大。

最起码与裴懿爻擦肩而过时,裴懿爻还多看了他一眼。

这不会就是小糖黎说的那个……比他还帅的东方面孔吧?

挺一般的。

裴懿爻的审美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的,他化妆知道怎么化是符合主流审美的,但与他的审美无关。

他只是个为了顺应主流审美的小众可怜虫罢了。

裴懿爻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性·欲,所以对姜令词那个事后状态不是很了解,只当他是喝醉失态了。

是一只被欲望支配的可怜虫。

不过身材不错,可惜刚才忘记邀请他当人体模特了。

雕刻艺术更需要人体模特——裴懿爻曰。

视角盲区,黎瑭眼底的雾气散去,鼓噪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而她也恢复清醒。

不是梦。

不是困极了的幻觉。

一切都是真的。

舞会是真的。

中文老师是真的。

刚才的接吻……是真的。

绛云镇的记忆也是真的。

但是……

姜令词好像喝多了,这个肯定不是装的。

等等男人喝醉了还能硬吗?

别人不可以,但是姜教授应该可以吧,毕竟他连发烧四十度都硬得不得了。

黎瑭又乱套了。

喝醉不喝醉的都不该随地大小亲吧?

这次亲错的人是她,万一下次亲错了别人呢?

都要离婚了,亲错了也跟她没关系,但是……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黎瑭迷惑抬眸:“……”她应该没有喊出声吧?

裴懿爻看着她乱糟糟的卷发和唇瓣,像是看到了自己精心装扮的娃娃被人弄乱弄脏,向来对什么都懒散的人差点暴走。

完全接受不了。

裴懿爻十分糟心,就此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她做妆造了。

黎瑭哄了他好一会儿,回小别墅的路上,还买了两个冰淇淋,三个球,才哄好。

裴懿爻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问:“你怎么搞的?”

“接受谁的告白了?”

这么明显是被亲的,裴懿爻只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眼瞎。

不过他倒没跟姜令词联系到一块,方向都不一样,两人明显不是一块的。

冰凉的甜食,令黎瑭的体温下降了许多,懒洋洋地接住道路两边掉落的樱花花瓣,一边随口回道:“那倒没有。”

不但学校种了很多樱花,这一路上樱花树是最常见的景观树。

“兴致来了,亲着玩儿。”黎瑭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

不就是亲着玩儿吗。

对方甚至还喝醉了,醉到认不出人。

大概率和她一样断片。

裴懿爻:“帅吗?”

黎瑭:“比你帅。”

裴懿爻:“有八块腹肌吗?”

黎瑭:“有,整整齐齐。”

裴懿爻放心了:“这还差不多。”

黎瑭与裴懿爻能从小玩到大,并且感情从未破裂过,就是因为他们对彼此不想说的事情都很有边界感。

黎瑭从来不问裴懿爻为什么每周五要固定出去一趟。

而裴懿爻也不会过多的去问去介入黎瑭的感情生活。

但是一旦对方发生什么大事,他们又会是彼此最信任的朋友。

比如他们每隔三年便会交换一次遗书。

两个人闲聊着,随后各自回家。

明明很困又很累,黎瑭却一点都睡不着。

大脑清醒地播放今晚那个又深又重又是阔别已久的吻。

她从床上坐起,拿出放在另一个枕头下面的画册。

去年冬天,写生回来后,黎瑭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想姜令词了,便会在那本崭新的画册上,画一张画。

只要画完了画,她睡眠就会好一点。

而现在,这本画册只剩下最后一张。

黎瑭拿起画笔,根本无需考虑,便将姜令词亲吻她的画面完整地画了出来。

她是背影。

但姜令词面容是清晰的,甚至连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

充斥着本能的欲·望与压抑。

但又是清醒的,没有沉沦的。

一如……他曾经亲吻她的模样。

黎瑭指尖有意无意地翻看着之前的画,全都是她与姜令词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比如惩罚她玩滑板受伤那段时间,姜令词在厨房亲手给她烤制小饼干……

黎瑭甚至把那些动物植物的可爱小饼干都一比一地复原出来,可见她印象多深刻。

手指忍不住触碰小饼干。

突然想吃。

但好像以后都吃不到姜令词亲手做的了。

下次让手工活的小达人裴懿爻试试做甜品。

还有一张是姜令词在老宅那个奇怪的玻璃花房看两个小树苗,他垂着眼睛,看得很认真,手指还摩挲叶子,似乎在观察小树苗长得健康不健康。

隔着别墅栏杆,姜令词高调地送聘礼……

洞房之夜,在他身上画的白孔雀……

游艇出海时,一起看鲸鱼……

往前翻,是他们一起并肩坐在玻璃花房的长椅上什么都不做,但很安心……

再往前,姜令词去空无一人的公园接她,虽然当时黎瑭不想承认,但是在她心里,他那晚的出现,像是她等待许久的英雄,如果再早一点,把她和猫猫一起接走就好了……

黎瑭眼睛有点酸涩,她猛地将画册合上。

几分钟后,整个房间暗下来。

少女蜷缩在床的角落,用力咬向她的指节,一直到咬出血丝,无意识地吸吮着,只有这样痛楚和血腥味,才会令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黎瑭不断地命令自己——不能陷入这些虚幻的美好。

黎瑭就这样蜷缩着在角落睡着。

翌日九点,太阳穿透窗帘缝隙,泼洒了一道光进来,恰好照在黎瑭的脸上。

门铃声响起。

黎瑭很烦躁地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睡着。

她挣扎着掀开眼皮,一般来说,早晨除了裴懿爻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上门。

黎瑭本来想当作没听到,用另一半的枕头按在自己脑袋上……

催眠自己: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赶紧走!

但是门铃声契而不舍。

比她更有耐心。

啊!

黎瑭垮着一张漂亮脸蛋,就这么赤着脚,一路蹬蹬蹬跑到门口,看都没看监控,便暴躁地质问:“谁好人家一大早上门做客啊?!”

谁都不准招惹有起床气的仙女。

“不好意思,我以为九点你应该醒了。”

磁性悦耳的嗓音萦绕在黎瑭耳畔。

黎瑭被阳光刺到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门外那一抹修长如玉的身影。???

她诧异地仰头,红唇溢出三个字:“姜令词?”

“是我。”姜令词绅士地问好,“上午好。”

黎瑭眼睛在看他身旁的行李箱时,彻底清醒,“什么……意思?”

姜令词温和有礼地开口:“求姜太太收留的意思。”

第54章 我的

九点零三分, 黎瑭的单身小别墅里多了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

姜令词温和矜雅坐在色彩饱和度很高的沙发上,明亮的阳光泼洒而入,莫名给人一种普度众生的菩萨相, 偏生眼下一颗淡色红痣又足够撩人心弦。

门口还放着那个黎瑭曾经坐过的行李箱,她缓慢地将视线挪开, 不让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

黎瑭站在沙发对面, 双手环臂, 是极具防备性的姿势, 居高临下地观察他。

姜令词恍若不察,反而淡定地开口:“坐吧,站着干嘛。”

“哦。”

小别墅就一个单人沙发,归姜令词坐了, 还剩下一个小板凳, 是裴懿爻从他那边拎过来的,因为他不喜欢坐在地毯上。

黎瑭在小板凳上落座后,突然发现自己平白矮了姜令词一头。

还有!这是她家, 她想坐就坐, 想站就站, 他怎么反倒跟主人似的?

算了。

坐都坐了, 懒得站起来。

矮就矮了, 气场不矮就行,黎瑭用冷酷加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刚才在门口说求收留,你不是来当什么中文老师的吗, 会没地方住?”

男人突然勾唇,好听的声线噙着笑音,不答反问:“消息还挺灵通, 这么关心我这个合约老公?”

“你那么高调,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别岔开话题,请直面我的问题。”黎瑭坚决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姜令词不动声色地解释:“学校安排的房子隔音很差。”

“昨晚隔壁开群趴,嗯……隔一段时间就来敲我门问要不要加入,很吵。”

虽然姜令词说的隐晦,但黎瑭不会傻到以为是开正经party。

黎瑭细眉拧起,她知道姜令词没有说谎,但是……

“你那么有钱,干嘛不自己租或者买。”

“附近没有合适的空房。”姜令词直接拿出他找房子的证据给黎瑭看,“学校安排的交流访问太仓促。”

黎瑭委婉拒绝:“我这里就一张床一个卧室,不方便。”

姜令词退而求其次,“我可以睡沙发。”

单人沙发是可折叠的,摊平后像一个小的单人床。

黎瑭躺在上面睡个午觉倒是恰到好处,但是……姜令词这将近一九零的身高肯定不行。

在黎瑭继续找到借口拒绝之前,姜令词已经做了决定:“我就在沙发上凑合两天,这几天再找找,能找到的话,我立刻搬走。”

软硬兼施,绅士温和又强势。

黎瑭根本说不过他。

在她小脸纠结时,姜令词云淡风轻地问“这么晚起床,还没吃早餐?”

黎瑭从唇间溢出丧气的一个字:“没……”

不但没吃早餐,她还没洗漱。

等等,还没洗漱?!

半分钟后,黎瑭站在洗手台前,精致漂亮的小脸更垮了。

她居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跟姜令词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美人怎么都是美的,起床自然也不会丑,不过黎瑭最近没睡好,眼下有明显的淡青色痕迹,唇色也不够鲜艳,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还穿着白色到脚踝的睡裙,神似病娇……嗯小艳鬼。

黎瑭用冷水扑面,让自己清醒清醒。

冰凉的水落在皮肤上,少女纤薄肩膀瑟缩了下。

姜令词站在她搬来就没开过火的厨房,冰箱里只有两颗无菌蛋,一小桶淡奶油,还是前些日子黎瑭和裴懿爻在家里吃寿喜烧剩下的。

他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冰箱,才抬手拿出唯二的两颗鸡蛋。

黎瑭终于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姜令词刚巧煎了两颗流心荷包蛋,端上桌。

见她出来,男人轻描淡写地屈指敲了敲餐桌,“过来,简单吃点。”

简单吗?这已经很豪华了。

对于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热腾腾早餐的黎瑭而言。

两个荷包蛋,黎瑭想霸占,出于从小到大的分享礼仪……她掀起眼睫,偷瞄了姜令词一眼,眼巴巴地问:“你吃吗?”

黎瑭眼神真的很明显。

姜令词没逗她,薄唇溢出简单的四个字音:“都是你的。”

黎瑭一下子眉开眼笑,下一秒,姜令词继续道,“一会儿去超市买食材。”

嘻嘻,不嘻嘻。

黎瑭不明白,怎么就和姜令词逛超市了?

“这是即将离异的夫妻该做的事情吗?”

这话她不小心问出口。

姜令词却泰然自若地拿起几瓶草莓牛奶放到购物推车里,淡然地扫了她一眼,“离异夫妻就不吃饭了吗?”

他的眼神不凶,甚至堪称温和,但黎瑭总觉得带着侵略性,老老实实地回:“要吃吧。”

姜令词:“嗯。”

黎瑭:嗯?

是怎么一个意思?

姜令词:“吃松鼠鳜鱼吗,我和渔骤府的大厨讨过食谱。”

黎瑭这次答得相当字正腔圆、毫不犹豫:“吃。”

之前在陵城,她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吃一次渔骤府的松鼠鳜鱼。

天知道她多想吃!

“好。”

姜令词往海鲜区走去,“还想吃什么?”

那可真是太多了。

她完全懂了裴懿爻,外国饭是真的很难吃!

起初黎瑭还有点顾虑。

直到姜令词说,餐费抵房租,黎瑭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对哦。

是她收留姜令词,姜令词表现一下他的作用也是应该的。

黎瑭跟在姜令词身后,开始点菜:“我还要吃芋儿鸡、红烧排骨……”

她说一样,姜令词便搭配好一样食材。

等黎瑭意犹未尽的停下后,发现已经堆满整个购物车,结完账,她主动要求帮忙拎东西。

她可以轻松地拎起超重的购物袋,但是姜令词神色却没有半点有人帮忙分担重物的轻松,眼眸反而有点冷。

想起当初黎瑭连一个行李箱都拎不动的娇贵小公主模样。

出国一趟,连这种粗活都会干了。

姜令词直接将她手里的那个购物袋单手拎起来,一手拎两个购物袋,率先往小别墅走去。

落下淡淡一句:“不需要你。”

“好吧……”

黎瑭有些无措。

姜令词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是觉得她只能拎一个,太没用了吗?

现在是春假期间,姜令词还没正式入职,一整天没出门,中午时间不够,黎瑭又着急吃饭,只简单做了三菜一汤,今天黎瑭在超市点的大部份菜都没来得及做。

下午姜令词悠闲地在厨房烤小饼干,顺便整理晚上要做大餐的食材,行李箱就随意地放在门口,没收拾,也没走。

男人一身衬衣西裤,外面是刚从超市买的莫奈油画风的围裙,俊美面庞清冷从容,即便在这样略显狭窄的厨房,都显得游刃有余。

好像又不是生气?

黎瑭吃着第一波烤成樱花形状的小饼干,心里小声蛐蛐:男人心,海底针。

姜令词端着第二盘兔子形状的小饼干出来时,黎瑭已经吃饱喝足窝在沙发里开始打盹了。

姜令词给她盖上一张薄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原本昏昏欲睡的黎瑭一下子清醒了,她好像把裴懿爻给忘了!!!

姜令词已经去开门了。

“等……”

话音未落。

门开启。

裴懿爻见门刚开了一条缝,便直接开口:“你家里怎么有烤饼干的香味儿?”

姜令词将门完全打开,淡定自若地回:“因为烤了饼干,要吃点吗?”

裴懿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小青梅好像没这么高,声音也没这么磁……

下一秒,他与门内温润如玉的年轻男人正面对上:“???”

他有点脸盲,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姜令词。

主要是姜令词现在这样戴着围裙矜持雅致的居家气场和昨天风流迫人又高傲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裴懿爻沉默几秒,鼻翼环绕着烤饼干的香味,真让人受不了。

他幽幽地溢出一句:“要。”

怕姜令词没听懂,补充道,“要吃饼干。”

有人抢的才是宝贝。

黎瑭看到有人抢她新出炉的小兔子饼干,超级护食地怼到裴懿爻眼皮子底下,很大声地宣布:“这是我的!”

小兔子形状的她还没吃呢。

还是粉色的,蔓越莓口味的!

酸酸甜甜,她最喜欢了。

裴懿爻往嘴里连塞了好几块小兔子,敷衍地说:“好好,你的你的。”

“我吃你的。”

黎瑭:“……”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姜令词淡定地又端出一盘:“蔓越莓味的烤了三盘。”

黎瑭选择宽恕。

裴懿爻一边吃着,脑子一边开始转着,突然想起来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可怜虫”?

等等?

“可怜虫”当时什么样儿来着?

小青梅什么样来着?

裴懿爻福至心灵。

是昨晚被黎瑭亲着玩儿、八块腹肌,比他帅的男人。

是挺极品的。

裴懿爻仔细端详了一番,身材比例太完美了,薄薄的衬衣弯腰放托盘时依稀可见里面清晰的肌肉线条。

背影更无可挑剔,围裙细带勾勒出男人窄瘦的劲腰。

完美,太完美了。

于是,他擦擦手指,径自走向厨房,倚在门边欣赏了几秒,轻咳一声,“你好。”

裴懿爻突然客气必定有诈。

黎瑭脑中警铃大响。

下一秒,便听到自家发小友好地夸奖并询问姜令词:“你身材比例真好,我有幸能邀请你成为我的人体模特吗?”

黎瑭:“!!!”

她护食!她用过的人体模特根本不想分享给别人,即便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

她好像现在又没资格帮姜令词拒绝。

黎瑭气的心脏疼。

她霸占了唯一的沙发,眼不见心不烦地望向窗外,不想听他们对话。

姜令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冷静矜雅:“感谢厚爱,我只给我太太当人体模特。”

黎瑭偷偷翘起一点唇,又迅速抿平。

裴懿爻难得遇到这么合心意的人体模特,第一反应便是:“您太太哪位,我和她沟通。”

刚说完,裴懿爻觉得有点不对劲——等会,小青梅玩上有妇之夫了,这么野?

也不对……

他还是相信黎瑭的人品。

裴懿爻平时懒得出奇,很少愿意在除了雕刻之外的事情上动脑,但不代表他无脑……

他看了看黎瑭,又看了看姜令词,恍然大悟:“你就是她……”

姜令词顺其自然地自我介绍:“我是她的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对黎瑭的照顾。”

裴懿爻脱口而出:“为了报答我对她的照顾,你给我当一天人体模特,半天也行,一小时……”

“吃饱了赶紧走。”

黎瑭忍无可忍,将一托盘小兔子饼干塞到他手里,并且推到门外。

裴懿爻:“今晚我来吃晚饭。”

“我刚看到厨房有好多食材,有虾有鱼有牛肉。”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想到姜令词和裴懿爻介绍时说的话,黎瑭有点心慌。

她哒哒哒跑到主卧,拿出那张临走前签署的合约,对姜令词强调:“合约写的清清楚楚,等我进修完回国,就正式办理离婚手续的。”

不知道是和姜令词强调,还是和她自己强调。

姜令词视线扫过那纸合约,

一式两份。

但姜令词那份早在签完当晚,便进了碎纸机。

还弥漫着淡淡烤饼干甜香的空气一瞬间凝滞。

姜令词在少女惴惴不安的表情下,淡而温和地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怕我反悔吗?”

没有任何锋芒,像是一块无害而温润的玉石。

黎瑭:是有点怕。

但他意思好像是不会反悔?

黎瑭抿了抿唇:“你很快就会搬出去的对吗?”

姜令词:“当然。”

黎瑭:“你年底一定会回国吧?”

姜令词似轻叹:“黎小姐,我工作很忙。”

意思明显,不会待太久。

黎瑭放心了一点。

本来黎瑭以为今晚又要跟之前一样入睡困难。

谁知……

躺下没多久,甚至没来得及胡思乱想,直接睡着了。

黎瑭晚上吃了太多菜,半夜口渴,迷迷糊糊醒来,幽魂儿一样往冰箱走去,完全没注意到摊平的单人沙发。

压根儿忘了今天客厅还收留了一位“客人”。

姜令词还没有睡,他穿着一件真丝睡袍。仪态闲散地靠在有些狭窄的单人沙发里,翻着容怀宴前段时间发给他文档。

里面详细阐明如何追老婆哄老婆等等等,攻略十分详细,比他上次打差评的那些书要靠谱得多。

他看的正是一条:“当老婆对你心生警惕时,要先让她放松戒备,让他知道你是无害的,这个时候,如果老婆对你投怀送抱,极有可能是试探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

比如现在……

黎瑭轻飘飘的走出来,咣当一下……

撞到沙发上。

少女纤细的身子不稳地朝着沙发里的男人投怀送抱。

“啊!!!”

“黎小姐,该叫的应该是我。”姜令词低沉暗哑的嗓音慢吞吞地响起来。

熟悉的声音,黎瑭以为大半夜见鬼而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

差点忘了。

姜令词睡客厅。

单人沙发承接姜令词一个人已经足够拥挤,现在又加了一个黎瑭。

黎瑭轻轻吐息,吓死她了:“我睡迷糊了。”

说着便准备从他身上爬起来,黑乎乎的她不知道手心按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感觉这里——软鼓鼓的。

但手感好像有点不错。

这哪儿?

“黎小姐,可以松手了吗?”

“这是……”

有点陌生。

姜令词身上还有她没有碰过的地儿吗?

黎瑭克制住想去抓一把试试手感的身体本能。

姜令词矜持地说:“你的手压到我的……”

“什么?”

等会……

怎么突然软鼓鼓变硬了?

几乎要从她的指缝间隙撑出去。

就在黎瑭终于反应过来的下一瞬,男人用优雅而沉缓的语调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单词:“penis.”

第55章 暗潮涌动

黎瑭迅速收手, 刚从他身上爬下去,不小心踩到了地毯上的抱枕,踉踉跄跄地又摔了一跤。

然后——

脸差点扑过去。

幸好姜令词起身及时握住她的手臂。

少女半跪在沙发前, 雪白莹润的小腿受惊地蜷缩起来,漂亮脸蛋还差半寸就要与黑暗笼罩之下的巨兽迎面相对。

她长舒一口气, 吓死。

幸好没……

下一秒。

一抹圆润戳着少女挺翘的鼻尖。

黎瑭:!!!

忘了它会长!

姜令词并没有趁势做什么, 反而第一时间退开, 顺便将黎瑭从地毯上扶起来, 暗哑的嗓音微微压低:“这是正常反应,不是故意冒犯你。”

要说冒犯。

好像更像是她在冒犯未来前夫……

黎瑭觉得这辈子的尴尬都在今天了,下意识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

“别咬。”

姜令词习惯性地隔开她的唇齿,下一秒, 似想起什么一样, 绅士而克制道:“抱歉。”

男人视线落在她湿润的唇珠上时,暗了一瞬。

黎瑭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或者像昨晚一样,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 吻她。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眼神都很快地礼貌地移开。

仿佛又恢复那个保守而传统的姜教授。

这是恢复出厂模式了?

好像又没有全部恢复, 毕竟出厂模式的姜教授可不会将大粉兰说成“penis”这么直白粗鲁。

黎瑭完全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昨晚还……强吻她。

今天一整天倒是假模假样假正经, 甚至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袖, 保持着未来前夫和未来前妻该有的距离感,毫无昨晚将她按在墙角强吻的霸道与占有欲。

黎瑭觉得自己不弄清楚很难睡着,她往地毯上一坐,仰头看向姜令词:“你喝醉会断片吗?”

可惜没有开灯, 她看不清姜令词的神色,只能靠语调判断。

姜令词像是在平复身体的躁动,过了一会儿回:“偶尔, 很少。”

“一般不会喝醉。”

黎瑭判断:语调正常,反应正常,没有心虚。

于是她继续试探:“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下一秒姜令词似恍然:“不是故意不和你打招呼,周围新同事与学生很多,我以为你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果然是断片了。

黎瑭没打算提醒他,也好,即将离异的夫妻最好不要有什么身体上的纠葛,免得说不清。

她也懒得质问。

亲都亲了,她总不能亲回来。

忘了最好。

黎瑭心满意足地起身回房间:“早点睡,晚安。”

走到门口时,少女忽而转身,对坐在暗影里的男人道:“记得找房子哦,每天睡单人沙发很辛苦的。”

她真是心地善良的小仙女。

姜令词平心静气地应了一声。

男人两条长腿微微分开,月亮露出一点头,在他胯间投下明显的轮廓光。

巨兽拱起触目惊心的弧度,它并不着急扑向猎物,真正优秀的捕猎者,会等待一击必胜的机会。

家里多了一个人,对黎瑭而言生活改变还是挺大的。

好吧……

应该说天壤之别。

一日三餐不用操心,也不用吃快餐或者冷食,甚至姜令词还学会了做饭盒,每天换着花样让她写生的时候带去吃。

今天就是猫猫图案的!

米饭捏成圆滚滚的猫猫脸,

上面用各种食材雕刻出五官,特别可爱,特别有食欲,对小朋友而言可能幼稚了点,但对小仙女而言不要太喜欢。

黎瑭可以拒绝姜令词的美貌诱惑,但是留子真的拒绝不了美食诱惑。

可恶。

黎瑭都不好意思催他找房子催的太紧,姜令词真搬走了,她的饮食又要一落千丈。

姜令词每天从不到一米五的单人沙发上醒来,两眼一睁就是做饭收拾家务。

裴懿爻有点看不下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家庭暴力。”

“我又没打他,怎么家庭暴力了?”

“你好歹给他买个双人沙发床啊。”

黎瑭:“……”

“客厅太窄了挤不开。”

“你房间那个床不是两米的吗?”

“我们是即将离婚的夫妻,三米也不能睡一块吧。”

“别说即将离婚的夫妻,就算是已经离婚的夫妻,还能睡在一张床上离婚不离家呢。”

“只要你不动,他不动,你们就是一张床上纯洁的床友。”

黎瑭斜睨着他:“你突然这么热心?”

裴懿爻:“……”

他今天和姜令词见面,发现姜令词的腰最起码要瘦了1公分!

这才几天,就被黎瑭折磨瘦了。

太不珍惜优越的人体模特。

当然,主要原因是裴懿爻还没放弃让姜令词给他当模特的念头,不然他管谁死活。

黎瑭就知道。

不过……姜令词瘦了吗?

天天见面,瘦一点胖一点真的很难看出来。

当天晚上,黎瑭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端详姜令词那张自始至终清隽如画的面容,轮廓好像是更明显了些。

整个人多了几分锋芒感。

这五天时间里,姜令词并没有对她有任何刻意暧昧的行径,没有提出睡床,也没有暗示单人沙发睡得累,甚至衣服日常用品都是整齐地放到行李箱里,不曾拿出来,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搬出去的架势。

“我脸上有东西?”姜令词将一盅特意为黎瑭熬制的汤放到她面前,不急不慢地问。

“五天了。”

“你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黎瑭迟疑着开口。

“给你买个双人沙发床!”

黎瑭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毕竟按照她的审美,这个小客厅放一个单人沙发是最合适的,多一个整体设计完全废掉。

姜令词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他甚至拒绝:“不用,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黎瑭猝不及防。

她刚做好接受姜令词一直住下去的心理准备,他就要搬走了?

黎瑭下意识地又想要咬唇,但在姜令词面前忍住了。

她红唇翘起来一下:“恭喜你。”

姜令词像是没听出她的勉强,嗓音染了几分戏谑:“同喜。”

“黎小姐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黎瑭:“……”

亏她还自恋的想过,姜令词是不是为她未来,非要住在这里照顾她,是不是还想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还在纠结要怎么跟姜令词说清楚,他们非离婚不可。

岂料想多了。

人家就是单纯地感谢她的收留之恩。

幸好没自恋地跑去拒绝姜令词。

黎瑭漂亮脸蛋上像是浮现出一丝庆幸。

然而当晚,她又开始睡不着了。

自从姜令词留下后,黎瑭从没失眠过。

天知道,一直睡不着,突然睡眠好了几天,现在又开始不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少女纤薄的身子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躁得慌。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双腿并拢……

不行。

还是难受。

黎瑭在被窝里焦躁地咬手指,刚出国那时种身体空荡又不受控的感觉再次涌上。

被唇润湿的手指往下。

不行,找不到。

手指上有伤痕,泡的手指疼。

姜令词。

想要姜令词帮她。

只有姜令词才能帮她。

可是不行。

姜令词已经没有理由帮她了,她也不能依赖姜令词。

黎瑭心脏像是纠成一团。

心底的本能想要得到,想要依赖,但是更深地自我保护系统告诉她,一时的欢愉会换来长久的痛苦,不值得,很不值得。

黎瑭哭的时候,是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以至于姜令词听到她的呜咽声推门而入时,她还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门口。

眸底却没有焦距。

檀口张着,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黎瑭在想着他自w。

姜令词开灯的一瞬间,眼睛便传达给大脑这样一个讯息。

在黎瑭清醒过来之前,姜令词毫不犹豫地关了灯,而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

“我可以帮你。”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梅香袭来时,黎瑭深深的呼吸,然而很快,这样的冷调梅香转换成催欲一样的湿腻香气。

她蜷缩着身体。

像是被抛进了大海里,随时会溺毙一般。

“不,不要……”黎瑭像是挣脱梦魇一样,无声地呢喃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主卧房间不大,少女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散发着甜腻香气,勾人心弦。

尤其是这一波一波勾人的香,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姜令词大概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掀开被子,将她钉在这张床上,完整的占有,从内而外地涂满他的气息。

当然,迟早会有机会的。

姜令词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瑭又是抗拒,又是渴·望的眼神。

姜令词之前并不在乎黎瑭想什么,只要确认她会是永远的姜太太,在外人面前与他是一对恩爱夫妻,守好姜家的百年族规即可。

至于对内,无论她要做什么,要自由亦或者其他,姜令词都不会过问原因,会满足她的任何愿望。

但是今晚,在这一瞬间,姜令词突然想知道原因。

她为什么总是——一边拒绝他,一边渴·望他。

黑暗中,男人的嗓音温润无害:“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想要帮忙,我也帮不了你。”

“如果你拒绝,我……”

话音未落。

一只纤细潮湿的尾指从被子里探出,勾住了男人垂落的尾指。

“帮……帮我。”她像是溺水者,惊慌失措地求助,“可以吗?”

“可以。”姜令词很善良地答应下来。

像是予取予求的神明,怜悯着一切向他求助的人类。

黎瑭本来以为他用手,或者用玩具。

但没想到……

男人突然俯身一寸寸压近,单膝跪在床尾,家居裤与真丝床单摩挲,发出细碎又引人遐思的轻响。

薄被掀开。

露出少女洁白如玉的身体。

黎瑭因为失眠,身上的每一寸布料都让她觉得磨着皮肤难受,所以在整个失眠过程中,一件一件地丢到了床尾。

一切都在夜色中进行,一切邪念滋生于黑暗。

黎瑭模糊的意识残留了一丝清醒,但又不够清醒,她的清醒意识并非拒绝,而是——只要看不见彼此,第二天,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姜令词却将她看得清晰。

准确地握住少女细瘦伶仃的脚踝,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潮湿的、黏腻的、炽热的、涌动的。

黎瑭这一晚的后半夜。

睡的很好。

像是压抑许久的躯体与灵魂,突然在某一天,被放出去遛了个弯儿。

第二天醒来。

黎瑭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她愣愣地看着立体浮雕天花板,原本平静的心脏突然砰砰地乱跳:她被姜令词目睹了zw。

还……

亲口帮她!

甚至舒服过一次之后,她还将腿缠在姜令词脖颈上,要再来一次。

啊啊啊啊!

她是被憋疯了吗?

姜令词也能答应?

人太好了吧?

倒不是黎瑭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姜令词,而是……昨晚姜令词手都没有乱碰她任何地方,只送她舒服。

黎瑭现在回想一下,就像是保守传统版本的姜教授给她口一样。

绅士有礼地服务她。

黎瑭将被子按在脸上,不愿面对,昨天还有点舍不得姜令词这个田螺公子,今天……还是早早离开吧。

客厅一切都复原了。

连那张单人沙发的位置都规整的纹丝不差,薄被叠的整齐放在扶手上,那个一直放到落地窗边缘的银色行李箱也不见了。

黎瑭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久。

阳光洒在少女孤零零的身上,落下同样孤零零的影子。

好像梦呀。

又醒了。

就在黎瑭开始怀疑这几天姜令词的出现是不是她的梦境时,她看到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的早餐,一如之前的每一天。

只是多了一张纸条。

黎瑭慢吞吞地走上前,拿起那张纸。

姜令词用一手秀逸隽永的洒脱字体,写下相当朴素的留言:

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姜令词留。

一点都没有豪门贵公子的霸道味儿。

黎瑭小声吐槽,细白指尖不自觉捏紧了小纸条。

等到清醒过来时,立刻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那本画册中。

她当然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又不是小朋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不过是一个美貌小保姆离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瑭习惯性地自己哄自己,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还挺影响她搞事业的呢。

最近都没好好画画。

她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去郊外写生,这里有一座复古教堂,上面爬满了各种鲜花,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搬到了外墙上。

而且教堂是可以进入的,登上顶层露台,能看到远处成片成片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黎瑭强迫自己遗忘的人,再次冲刷进她的脑海。

落笔时……

却不是斑斓的蝴蝶与鲜艳的花朵,而是那张熟悉清冷的面容。

不知何时。

原本晴朗漂亮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乌压压的云聚集而来。

甚至不给黎瑭机会,暴雨一股脑地倾泻而下。

黎瑭望着细密滂沱的雨,潮湿的雨腥气扑面而来,她发现自己今天格外讨厌下雨。

因为,姜令词已经搬走了,没人会来接她的。

黎瑭眼睫垂下,好吧,其实等雨小一点,她可以自己离开。

小时候的她可以,长大后的她更没问题。

但是雨势却一只未曾减弱,反而更大。

黎瑭扭头看向暗呼呼的教堂,她不会被滞留在这里吧?

这里只有一个守教堂的老教父。

而且是老得不成样子的那种,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她画画。

黎瑭胆子大,白天被看着画画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天暗下来总觉得会恐怖,尤其是过夜。

会联想到某些恐怖故事。

人越不想自己想什么,这个脑子就不受控制的,越要去想,现在黎瑭已经满脑子自己编的教堂惊魂故事。

黎瑭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过夜,就忍不住感觉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这一阵雨水伴随着冷风吹的,还是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寒意。

就在黎瑭惴惴不安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破开雨雾,朝这边疾驰而来。

准确地停在教堂门口。

下一刻。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黎瑭的视野中。

那人微微抬伞。

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东方面孔。

雨水淅沥中,男人面容模糊,却是黎瑭熟悉到骨子里的。

姜令词撑着一柄丝绸手工伞,站在方才被蝴蝶们流连过的花丛中,这一刻,她的画中人像是走了出来。

眼前人是画中人。

画中人亦是眼前人。

第56章 成人频道

车窗外雨水瓢泼, 疾驰途中,成片的花草树木在视野里错位叠合,他们像是着急去赶赴一场光怪陆离的约定。

黎瑭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 忽而侧眸,视线落在正在开车的男人身上, 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气氛:“你不是搬走了吗?”

搬走了就等于不会再管她了。

这是黎瑭固执的脑回路。

暴雨连绵, 姜令词开车极为专注, 因此从黎瑭的角度看, 他神色有点淡漠。

黎瑭不愿意胡思乱想,她觉得总是患得患失的自己,肯定不会讨人喜欢……可是控制不住乱飞的思绪。

就如方才脑内上演的教堂惊魂一般。

她想,姜令词是不是嫌她麻烦了, 所以才冷着脸。

片刻后, 男人薄唇轻启:“黎小姐,你也知道我是搬走了,不是去世了。”

他是在阴阳怪气吗?

果然是不高兴了。

黎瑭有点想哭……一定是在雨天里待太久, 害她眼睛都被浸得潮湿了。

过了一会儿, 黎瑭偷瞄他一眼, 悄声问:“你生气了吗?”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有点。”

“是因为、来接我很麻烦吗?”黎瑭顿了几秒, 才很轻地问。

姜令词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黎瑭以为他是默认时——

姜令词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瑭语调中的异样情绪, 突兀地将车停到了路边,看着少女的眼睛,语调沉缓而清晰:“是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写生,还不关注天气变化, 差点遇到危险。”

“我不该生气吗?”

男人清清透透的眼眸没有半点黎瑭想象中的不耐烦,反而如同静谧而包容的大海。

如果姜令词生气她太麻烦了,黎瑭情绪大概不会崩得这么快, 偏偏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催泪炸弹一样。

“我……我怎么知道这么好的天气会下大暴雨。”

“而且、而且这里的气候一直都很好,几十年都没下过大暴雨。”黎瑭原本强忍的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她哽咽着说,“我知道错了,你别说我了。”

黎瑭性格看起来张扬无忌,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做,然而委屈的时候却不会大声哭闹。

小朋友大声哭是想要被大人关注,黎瑭大声哭只会被威胁再吵闹就把你丢掉,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哥哥。

所以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委屈的时候,必须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偷偷掉眼泪。

怎么会有人哭的这么可怜?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握住她发抖而冰冷的手指,下一秒,松开安全带,车座后推,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膝盖上。

迈巴赫的车厢宽阔,这样面对面坐着也并不狭窄。

姜令词像是抱小朋友那样抱着她,掌心贴着少女纤薄的脊背:“我的意思是……”

“下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写生,要提前告诉我。”

如果他今天没有回来,裴懿爻又闭关在雕刻作品,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黎瑭是不是要要一个人在教堂门口待到雨停。

万一雨不停。

黎瑭雪白潮湿的额头抵着男人的肩窝,指尖紧攥着他的衬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哭的自己一身薄汗,也哭的姜令词一身是泪。

没被暴雨淋湿,倒被她的眼泪淋湿。

她这样哭下去会脱水,姜令词恰好瞥见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影子——

“看,那边是什么?”

黎瑭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她掀开黏在一起的湿润眼睫,然后眼睛蓦然睁大:

她看到了一只小幼猫,皮毛全都淋透了,躲在树下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黎瑭顾不得哭,混混沌沌地第一反应便是推开车门下去救猫,下一秒,被姜令词重新圈着腰坐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然而黎瑭手快,车门打开的一瞬。

风雨灌进来,两个人湿了一半。

看着男人矜贵熨帖的衬衣,此时湿哒哒的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黎瑭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朋友:“对不起嘛。”

刚刚哭过的声音又软又哑,脆弱又可怜,让人生不出责备的心。

但是……

黎瑭眼睛一直往树下看:“我想救它。”

姜令词将黎瑭重新抱回副驾驶,将备用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免得感冒。”

“别下车。”

随即他自己撑伞下去。

姜令词生了一副怜悯世间的圣洁君子模样,实则理智而清醒,流浪猫很多,根本救不完,每一只生灵,都有它既定的命运轨迹,旁人的强行扭转,不一定是好事。

但他还是在黎瑭期待又希冀的眼神下,将伞撑在了那只弱小可怜的幼猫身上。

幼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颤巍巍地发出一声哀鸣般的喵呜,像是在求救,又好似不抱任何希望。

声音很快便飘散于细密的雨水之中,令人听不清楚。

大概它遇见过许多的人,都是这样来看它一眼,便离开了吧。

姜令词垂眸看着它那双恹恹的眼睛。

微妙的熟悉感涌上。

向来洁癖的男人,弯腰毫不费力地拎起了这只孱弱的小猫,用手臂将它圈起来,像是在雨伞之下的又一层保护。

坐在副驾驶的黎瑭眼巴巴趴在车窗,看姜令词的动作,见他回来,第一时间用干燥的毛巾接过小猫。

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全部的风雨。

小猫想:它是来到了猫猫天堂吗?

这是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幼猫,跟那只与她一同躲在长椅下等家人来接的“猫猫”一模一样。

黎瑭想到“猫猫”,眸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低头,看向它。

小小的一团,还没有姜令词的巴掌大。

大概有一两个月大小。

骨瘦如柴。

黎瑭轻轻地给它擦着潮湿的皮毛,小猫还打了个寒蝉。

隔着毛巾,黎瑭都能感受到它在发抖。

黎瑭担心地说:“它好像很冷。”

姜令词正慢条斯理地将身上湿透的衬衣脱下来,然后就这么真空披上西装,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

黎瑭不小心瞥了一眼,然后停顿住,用专业的审美点评:不如不扣。

姜令词提醒:“后面有毛毯。”

“哦……”

黎瑭说话还带一点鼻音,她立刻转身将后排一条羊绒毯子拿出来,包住臂弯里被擦干的小猫。

大概是察觉到暖融融的,小猫将脸埋的更深,小小的身体,终于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黎瑭捏了捏小猫的爪垫检查它有没有受伤,幸运的是,它看起来除了冷的发抖外,没有外伤。

她长舒了一口气。

见黎瑭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猫身上,不再哭了,姜令词也略松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回小别墅。

不知不觉,雨势逐渐弱下来。

由于天气原因,沿途开门的店铺很少,幸而在离家最近的路上的宠物医院还开着门。

医生给它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这好像是一只还算健康的、幸运的小流浪猫。

大概两个月了,因为营养不良骨架像是刚满月的小奶猫。

不知道被暴雨淋了多久,还有点轻微感冒,宠物医生说也是小问题。

医生给它倒了一碗猫用羊奶后,小猫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然后肚子鼓鼓的重新倒回毛毯里,撑的四脚朝天。

黎瑭拿出手机想给它拍一张照片。

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下一刻。

面前多了一部冷灰色的手机。

姜令词嗓音淡而自然:“拍吧。”

“以后出门记得手机充电。”

黎瑭慢吞吞地接过手机,几秒后才溢出一个字:“好。”

姜令词眼底闪过一抹笑痕。

很浅。

黎瑭没有捕捉到。

她觉得自己有了新的猫体模特。

十五分钟后,黎瑭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猫,身旁是从宠物医院买来的宠物用品,她站在家门口,欲言又止地看向姜令词。

黎瑭想法都写在脸上。

见她不开口,姜令词不动声色地问:“想让我留下来?”

黎瑭咬着下唇。

姜令词手臂搭在车窗前,神色平静而从容,又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凌厉:“不许咬,说实话。”

黎瑭条件反射地松开,唇瓣与眼皮都洇着鲜艳的红,她张了张唇,半晌才溢出一个字:“想。”

大概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劲,她托着手上的小猫示意,紧张兮兮地说:“我怕照顾不好它。”

“你能再住几天,教教我吗?”

在黎瑭心里,姜令词什么都会。

他都能把她养的很好,一定也很会养猫猫。

她会好好学的。

等学会了,再……放姜令词走。

姜令词似在沉吟。

黎瑭抱着猫,紧张地等着他决定。

姜令词并没有考虑太久,他微微掀眸,用意味不明的语调道:“我留下也行,但不想睡单人沙发。”

“我的床让给你。”黎瑭想着,大不了她睡沙发,毕竟有求于人,要拿出诚意。

姜令词这才松口:“行。”

一分钟后。

姜令词提着行李箱,站在黎瑭身侧。

“你行李箱怎么随身带着?”黎瑭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令词云淡风轻:“难得有时间,去见了见老朋友,他在一个挺偏僻的乡村隐居,风景不错,就多住了几天。”

“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是一盒当地手工制作的巧克力,附送了白巧克力甜甜圈形状的小玩偶。

黎瑭只简单的掠过巧克力,然而在看着小玩偶时,突然愣了几秒,从客厅矮柜里拿出一个黑巧克力甜甜圈玩偶。

姜令词和她去年冬天写生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那个被梦惊醒的早晨,黎瑭吃过焦糖蜜桃派后,更难以静下心来画画,一落笔便是姜令词的身影。

她焦躁不安,放下笔,想去周围逛逛。

这座城市真的很安静,连路边都是空旷的,一路走来,黎瑭只看到坐落在街头一间木制小屋前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小屋散发着巧克力的浓郁香味。

出于好奇与无聊,黎瑭排了队。

这是一家只买手工巧克力的店铺,而且每日限量,巧的是,黎瑭恰好是最后一位。

甜甜圈玩偶便是买巧克力送的,但一人只能送一个,偏偏它有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是一对的,黎瑭很喜欢也想集齐。

店家拒绝了她。

并说,一对只会送给情侣。

黎瑭当时想——这对玩偶,肯定再也集不齐了。

于是一回家,便随手丢进了放杂物的柜子里。

而现在,它居然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黎瑭低喃了一声:“好巧。”

她下意识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正在门口收拾行李箱中的衣物,随着他俯身半跪的姿势,只穿了西装的领口大敞着,从黎瑭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没入西裤边缘的人鱼线!

嘶……

这是什么盛世美色。

完全打乱她思绪,一下子从情窦迟开似的纯情少女频道跳到了活色生香的成人频道。

黑色西裤也被雨水打湿一部分,所以男人长腿曲起时,绷起的肌肉弧度明显而香艳。

那只蜷缩在毛毯里的流浪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了身体,摇摇晃晃地勾着姜令词的裤腿,想要往上攀爬。

姜令词整理的同时,掌心一托,让它可以轻松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黎瑭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什么时候他们感情这么好了!

黎瑭有点酸,她拍了拍手,示意猫咪看过来:“猫猫,来我这里。”

“我可以给你泡好喝的羊奶哦。”

喝饱了的猫猫高冷的瞥了一眼黎瑭,然后在姜令词肩膀上打了个盹,圆圆的眼睛眯起来。

黎瑭一把将高冷小猫“薅”进怀里,细嫩指尖勾着它的下巴挠了挠:“你对我好高冷呀,就叫你hot吧。”

“希望你以后能热情一点。”

小猫又是看她一眼。

黎瑭担心地问:“它好像不会叫耶,它是不是小哑巴,下次带它去体检,一定要记得让医生给它重点检查一下声带。”

“hot宝宝,就算你是小哑巴,我也不嫌弃你的。”说着,她撸了一下hot软呼呼的脑袋毛。

姜令词已经找出睡衣与洗漱用品,准备去浴室,随意回道:“它叫过。”

黎瑭:“什么时候?”

姜令词:“把它抱回车厢之前。”

“好吧……”

她都没听到。

由于被姜令词护着,黎瑭身上没淋湿,所以她大方地将率先洗澡权让给了姜令词,绝对不是她要趁机和hot培养感情。

这时,她充电的手机终于自动开机。

黎瑭瞥了眼弹出来的消息。

是裴懿爻。

裴错错:【你老公刚才差点把我门砸了。】

裴懿爻雕刻专注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与环境,要不是姜令词契而不舍地按门铃,他甚至都不知道外面下暴雨,而黎瑭还没回来。

裴错错:【你老公去接你了。】

【到家了吗?】

【到家吱一声。】

【你吱一声啊,我作品还没完成,要去闭关!灵感被中途打断我会想跳楼的。认真脸jpg】

小糖黎:【喵】

裴错错:【……】

黎瑭又发了一张小猫的照片:【我有猫啦!】

裴懿爻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你要养猫?”

向来慵懒的模样消失不见,语气是少见的严肃。

黎瑭一下一下替猫顺毛,开了免提:“它没有家了,很可怜的,一只猫孤零零地在树下躲暴雨,所以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你不能养。”

“附近有流浪动物救援站,明天我陪你把它送过去。”

“不要!我要养它!”黎瑭立刻拒绝,“流浪站那么多动物,hot这么小,肯定抢不过那些大猫大狗。”

“要不这样,放到我这里养。”裴懿爻觉得自己为了小青梅,真的牺牲太多。

猫毛过敏都愿意养。

然而小青梅第一反应就是:“好呀,原来你要抢我的猫。”

裴懿爻:“……”

试图讲道理,“你养自己都费劲儿,怎么养猫。”

黎瑭想起正在浴室洗澡的人,语调欢快了几分:“我有猫保姆。”

“猫保姆?”

恰好姜令词洗完澡出来听到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睨着坐在地毯上的一人一猫,薄唇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

背对着浴室而坐的少女,僵硬地转过纤细身体,入目便是男人那张过于昳丽的面容。

他没有吹干头发,只是随手用毛巾擦着,此时凌乱微湿的碎发搭在额头,乌发冷肤,衬得他有种清高孤傲的锋芒感。

没了白日里的温润无害,侵略性拉满。

她居然说姜令词是猫保姆,大胆!

几秒后,黎瑭对开了免提的手机一本正色道,“你瞎说什么猫保姆,姜教授是我特意聘请来的猫猫培育专家。”

花了大……床呢。

黎瑭根本不给裴懿爻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不说了,你快去跳楼吧。”

“哦,快去闭关吧。”

裴懿爻:“……”

黎瑭原本打算等姜令词来审问她,没想到他从她怀里捞出猫后,潮湿的下颚微抬,“去洗澡。”

“好……”

理亏的黎瑭不敢反驳。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猫质。

猫猫已经在医院清理干净,黎瑭今晚是打算抱着它睡觉的。

不是说最好的关系培养,就是睡一觉吗。

等明天,她和hot一定会成为关系最亲密的好朋友!

然而准备入睡时,黎瑭习惯性地回到房间,年轻男人修劲有力的躯体霸占了一大半的床铺,另外一小半躺着一只可爱猫猫。

黎瑭感觉像是泡了一个柠檬香味的澡,浑身散发着果酸味儿。

这是她的床!

这是她的猫!

站在门口的少女哀怨目光太浓,姜令词扣上看了一半的书籍,礼貌地对黎瑭道,“麻烦帮我们关一下灯。”

黎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还要我给你们这对狗男喵关灯?”

太过分了!

狗男喵?

姜令词发现黎瑭是真的很会创造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者你可以……”

房间里没有床头柜,只有另一侧有个上下层的小边几,姜令词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去放书时,另一只掌心按在了隔壁枕头上。

岂料话音未落。

黎瑭猛地一个机灵。

想起她枕头底下放的东西,条件反射地冲上床:“你别动!!!”

“喵呜……”

hot终于叫了一声,但它没有被惊吓到,只是换了个地方,懒懒地蜷缩在床尾,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黎瑭。

不是一只小哑巴猫。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黎瑭整个人趴在那个枕头上,试图藏在身体下偷渡出里面的东西。

然而姜令词的手背还没来得及抽出来,便被黎瑭按在下面。

他骨节曲起的弧度,抵在少女心口位置,感受到一片柔软,只要稍微翻过手背,就能捧起那一团香软。

“哪里别动?”

“手?”姜令词嗓音微沉。

黎瑭的指尖已经从旁边枕头缝隙中摸索到了画册的边缘,听到姜令词的话后,身体触感才迟钝的反馈给了大脑皮层:“……”

“都……别动。”

“让我先动。”

然而黎瑭抽了好几下,都没抽得动画册,因为姜令词按的太紧了。

“你手能不能别按着枕头?”

姜令词绅士地提醒:“你确定要我松开?”

“确定。”

不松开她怎么能抽出画册。

万一被姜令词看到里面画的全都是他,以为她暗恋他怎么办?

姜令词骨节刚曲起一点,黎瑭红唇不自觉地溢出轻吟,白天哭了太久,洗完澡后,她眼眶泛红一片,眼瞳却是黑白分明,湿漉漉的望着人时,有种破碎柔弱的意味。

黎瑭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叫的。”

“我知道。”姜令词微微拧眉,他面露难色,“但是……”

黎瑭趁着姜令词微微松手这个机会,已经把画册扯出来一大半,岂料下一秒,耳边传来男人蕴藏压抑的话语,“你压的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

黎瑭专心致志地抽画册,“我也不舒服,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姜令词轻轻吐息:“不太能……”

“堂堂大教授,居然一点忍耐力都没有!”

黎瑭嘴上吐槽,内心:还差一点点!

“黎小姐,我已经212天没有纾解过了。”姜令词炽热的呼吸夹杂着越发浓郁的冷梅香落在少女耳畔。

听到这话,黎瑭动作陡然僵住。

他语调太过明显,甚至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姜令词不舒服的地方在哪里?

黎瑭终于完全反应过来。

212天什么鬼啊!

居然有人还给这个计时?

既然已经不舒服了。

黎瑭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都是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迅速抽出画册,忙不迭地就要往外跑,“不打扰你了。”

刚跑了两步,想起那只淡定猫猫,又转过身把它捞进怀里,揣着猫和画册准备跑路。

什么212天还是312天,那是姜太太的事儿,与她黎小姐有什么关系。

姜令词慢条斯理地倚回床头,看都不看自己身体的反应,似是早就习惯。

目光落在少女身后散落的一张画纸。

好心提醒:“你落下东西了。”

“没落下!”

一手画册一手猫猫。

重要的都在。

“咦,你不会想说我落下你了吧?”黎瑭觉得姜令词要是说这种土味情话的话,她可能会破滤镜。

然而没想到。

房门猛地关闭。

而姜令词在捡起那张画纸的同时,薄唇溢出极轻地笑音:“没错,落下我了。”

对此并不知情的黎瑭,抱着她唯一的秘密画册,不知道藏在哪里儿好,卧室已经被敌军占领,客厅也不安全,她哒哒哒跑上二楼画室。

踩着凳子,放到了储物柜的最高一排,从下面往上看,根本看不到这里。

不对。

姜令词个子将近一米九,视野跟她肯定不一样。

黎瑭在偌大的画室兜兜转转。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将画册掺进了其他画稿里面。

又将画稿盖了盖,确定蒙的很严实了,黎瑭才放心地离开。

殊不知,她前脚下楼,跟在她脚边的hot就钻进画纸里拱了一会儿,玩够了才哒哒哒下楼。

黎瑭正在摆弄单人沙发,没注意到它。

等弄好沙发,hot已经乖乖揣着手手蹲在不远处瞅着她了。

黎瑭又玩了一会儿高冷猫猫,余光时不时地瞟一眼紧闭的房门。

姜令词真好意思睡她床上呀。

就不能客气客气嘛?

平时黎瑭在单人沙发上晒太阳的时候,也不觉得狭窄,但是现在当真要在上面睡一觉,怎么都不舒服。

姜令词那么高的个子,居然在这里凑合了整整六晚,而且一声没吭。

抱着猫猫睡觉的梦想也彻底破灭。

毕竟,这张沙发多一只猫都放不下。

临睡之前,黎瑭脑海中冒出姜令词那个数字,他是随口乱说的,还是真记得这么清楚?

不弄清楚,她心痒难受。

少女指尖查看她去年出国的机票,他们结束离婚炮的第二天晚上,黎瑭乘坐的飞机。

恰好……

212天。

一天不差。

黎瑭本以为会睡不好,毕竟沙发窄、翻身都困难、又藏着奇奇怪怪的心事,加上她这段时间睡眠本就不好,入睡困难,没想到……

刚闭上眼睛。

久违的睡意铺天盖地侵袭而来。

后面她就没有意识了。

早晨醒来时,黎瑭下意识翻了个身,刚要翻,大脑警告突然拉响——

会掉下去!

身体颤了下,已经做好掉地板上的准备了。

岂料。

无事发生?

黎瑭猛然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还有蜷缩在另一边枕头上的幼猫。

呼吸声细细的,像羽毛扫过心脏。

她怎么在卧室睡的?

姜令词呢?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一只猫。

是她半夜睡懵了,带猫猫兵士重新将领地打回来了?

黎瑭推开房门,姜令词躺在她昨晚睡的那个沙发床上,小腿都悬空着,十分不适……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姜令词睡这里,更不是滋味了。

姜令词睡的不沉,很快便在黎瑭的注视中醒过来,他揉了揉发胀的眉梢,第一句话便是:“饿了?”

他还关心她饿不饿。

黎瑭更觉得愧疚:“你怎么又睡沙发了,不是说好我睡的吗。”

“姜家没有让妻子睡沙发的规定。”姜令词刚醒来,嗓音有些慵懒的磁质意味,让人听得耳朵有点痒。

黎瑭摸了摸耳垂:“反正还是我睡沙发。”

“你睡姿不正,会掉下去。”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早餐吃蓝莓舒芙蕾吗?”

“你今天幸运色是蓝色和黄色。”

“可以。”

“但我觉得……”

黎瑭眼睁睁地看姜令词折完被子,将窄床恢复成单人沙发,又走向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去厨房……

这一路上她都跟着,漂亮脸蛋上的表情极为纠结。

当姜令词端着蓝莓舒芙蕾和一杯热牛奶出来时,黎瑭终于下定决心。

她认真地对姜令词说:“今晚开始,我们一起睡吧。”

第57章 心动

当天, 姜令词便从客厅搬进了主卧,正式得到了一半使用权。

黎瑭总觉得多了一个男人之后,呼吸都闭塞了。明明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 不觉得小呀。

这栋小别墅全部的面积,都没有云阙湾主卧大, 之前同住一室, 没有这种连气息都交缠的错觉。

走到哪儿都能撞到他的身体。

是房间太小了吗?

黎瑭规规矩矩地抱着猫猫坐在床沿, 看姜令词站在衣柜前, 将他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一取出,全部整齐地挂起来。

姜令词有自己一套整理逻辑。

比如整理衣柜,他不是每人分一半空间出来,而是将黎瑭的衣服并拢在最中间, 他的放在左右两边, 像是将她的衣服围起来。

不符合黎瑭的艺术审美。

黎瑭挠着猫下巴,精致细眉轻折起,点评:“左长右短, 毫无秩序感。”

姜令词让开位置, 云淡风轻地说:“左边浅色, 右边深色, 中间是你的五彩斑斓, 整体颜色从浅到深过度。”

黎瑭这才看清整体,眨了眨眼睛。

也是哦。

自我安慰:色彩的秩序排列,怎么不算秩序呢。

姜令词让黎瑭随意欣赏。

他又将个人洗漱用品也摆到她浴室里。

黎瑭这才发现,姜令词这次回来好像多了几个行李箱, 摆明了要长住的意思。

莫名其妙痛失这个家的一半使用权。

“喵……”

Hot用脑袋顶了一下黎瑭的手心,而后轻盈地跃到地板,小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而后……一头扎进大开的衣柜。

正对着姜令词一套纯黑的西装。

“别——”

黎瑭赶紧去捞猫。

非常担心姜令词这个洁癖要是看到西装上全都是猫毛,会不会直接把它丢出去。

她也踉跄了一下,然后扑进了衣柜。

男人衣物里幽深清冷的梅香似无孔不入地沿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钻进去,黎瑭怔住,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这个味道,让她很有睡意。

字面意义上的睡意!!!

像是久渴的人遇到了一汪清泉,根本舍不得松口。

于是,姜令词从浴室出来,入目便对上少女与猫一块埋进他西装里的画面。

他轻倚在玻璃隔断,慢悠悠地开口:“黎小姐若是对姜某的西装情有独钟,那便送你了。”

非常大方。

但是……

黎瑭故作平静地从姜令词的衣服里扬起小脸,看向姜令词:“你送给hot吧,它情有独钟。”

若是不去看她耳根洇透的红,会更真诚。

她指着罪魁祸喵。

姜令词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下一秒,似笑非笑道:“是吗?”

“它情有独钟的好像另有其物。”

黎瑭hot已经趴在衣柜下面黎瑭那个白色猫猫头毛线帽子里,爪子还扒拉着一颗毛绒球球玩。

无辜地与他们对视。

黎瑭也看到了:很好。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令词气定神闲:“说说吧,为什么吸我的衣服。”

少女耳根的绯色已经晕染到了脸颊,难得羞耻心发作:“姜教授,你措辞能不能含蓄点。”

什么叫吸。

她那叫品。

算了。

都不是什么正经词。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修改:“可以,请问姜小姐,您对我的西服有何指教。”

对着姜令词那双清透如水的眸子,黎瑭短时间内编不出什么瞎话,只能实话实说:“没什么指教,就是觉得你西服上的味道特别催眠。”

催眠?

姜令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几秒后,男人意有所指:“原来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别有用心。”

黎瑭。

黎瑭假装没听到。

她撑着柜门起身时,视线忽而在被hot压住的帽子上停顿几秒,这个……她曾经在机场给姜令词戴过。

姜令词也发现了。

下一秒。

他顺手将hot拎起来,看似随意,其实松开它时,动作却很轻。

随即将帽子拿起来,拍掉上面的猫毛,对hot说:“这是我的帽子,不是你的窝。”

黎瑭疑惑。

等等,怎么就成了他的帽子?

算了……别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她对他的西装别有用心上就行。

见姜令词与猫一块出了房间,黎瑭长舒一口气。

客厅内。

姜令词正在亲手给hot制作猫爬架。

它太小只,市面上的猫爬架目前都不适合它,而且它走起来跑起来都是歪歪扭扭,很容易摔,安全性不能保证。

男人那双矜贵冷白的手此时拿着粗糙的麻绳,一点一点缠绕在早就磨圆润的架子上。

猫爬架整体是树型,一种野外天然风情。

若是hot记性好的话,会发现,这棵树像极了捡到它时,它蜷缩的那棵等比例缩小版。

黎瑭昨天只是随口一提猫爬架和猫窝的事情,没想到姜令词执行力这么强,已经开始做了。

她也想帮忙。

姜令词给她最轻便的活儿。

往猫窝里塞棉花。

明媚热烈的阳光从格子窗洒进有些凌乱的客厅,黎瑭坐在地毯上,总觉得这个纯色猫窝有点单调,触感也不够软,她哒哒哒跑到主卧,找出几条羊绒围巾,全都是她最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跨越大海带到国外。

但是为了hot的猫窝,她毫不犹豫地全部剪掉,最后拼接成一条色彩斑斓又不失童趣的猫窝。

黎瑭针工不行,所以她专门把裴懿爻给喊来。

猫毛过敏的裴懿爻戴着厚厚的口罩和墨镜进来,生无可恋地帮她缝猫窝。

更生无可恋的是,黎瑭家里像是多了一个小孩似的,再也没有之前艺术家审美的高级装修感。

多了猫爬架、猫窝、猫碗等等等,尤其是未来科技感很强的球形猫砂盆跟这个英伦复古风的家格格不入。

裴懿爻说服不了黎瑭,她俨然已经被这只猫迷了心智。

所以……

裴懿爻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隔着墨镜看向那只瘦小的猫:“体检了吗?”

“回家之前就体检过了,非常健康哦。”黎瑭和猫脸贴贴,然而hot一如既往地伸爪子推她,十分的高贵冷艳。

黎瑭才不管它高冷不高冷,硬要贴贴。

因为hot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从不伸爪子挠人。

“我们hot是一只很有个性但是很善良的小猫。”

裴懿爻觉得黎瑭投在它身上的精力和喜欢太多了。

试图打破她的滤镜:“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橘猫。”

“瘦巴巴的跟一只老鼠似的。”

黎瑭双手捂住猫耳朵:“你怎么能在hot面前说这种话,每一只猫猫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它是最特别的猫猫!”

“快跟它道歉。”

说着,黎瑭松开猫耳朵。

眼神灼灼地望着裴懿爻。

裴懿爻投降。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他亲手制作的玉质平安锁,双手郑重其事地戴在猫猫脖子上,送上真诚的祝福:“祝你平安健康。”

这还差不多。

黎瑭满意地将猫猫抱回怀里,摸索着暖玉质地的平安锁,大概指甲盖那么大,没有什么重量,上面连花如意纹刻得极为精美,堪称巧夺天工。

诚意满满。

昨晚裴懿爻熬夜刻的,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黎瑭。

裴懿爻回去的时候,权衡着要不要把黎瑭养猫这件事告诉黎渊。

但是吧……他和黎瑭从小约定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随便告家长。

裴懿爻突然后悔把黎瑭弄来留学。

最稳定的友谊,应该就是隔山隔海的问候。

一切弄好,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家里“焕然一新”。

Hot最喜欢的便是姜令词给它做的猫爬架和黎瑭出资、裴懿爻出工做的羊绒猫窝。

姜令词起身时,黎瑭眼尖地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手磨破了!”

男人指节和掌心是一道道勒出来的红痕,而指腹也破了一层皮,在他本就冷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姜令词坐在唯一的沙发上,而黎瑭跪坐在旁边的地毯垫上,一边给他的手上药,一边忧心忡忡地问:“绳子也太糙了吧,会不会磨破它的肉垫呀?猫猫的肉垫也很嫩的。”

男人清淡的眸光落在少女屏息凝眉的面上。

每次棉签碰到他的伤口,他没喊疼,黎瑭反而会“嘶”一声,而后下意识地抿唇。

姜令词欣赏了一会儿,才分出一点心神回复她的问题:“不会。”

“你怎么这么笃定?”

黎瑭觉得姜令词再敷衍她。

“因为医生给它测过,它智商正常。”

未免黎瑭听不懂,姜令词还好心地解释,“所以它知道这是磨指甲的而不是磨肉垫的。”

黎瑭:“……哦。”

弱智的是我行吗。

少女拿棉签的手一抖,碘伏液体滴到姜令词的白色家居裤上。

嗯。

好像是有点不太聪明。

总之,姜令词与黎瑭一同看向乖乖蜷缩在崭新而柔软的猫窝里睡觉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