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节分明的洁白指节与少女斑斓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等黎瑭喘着气儿休息片刻,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往前一顶,“继续。”
玫瑰粉的兰花自然又熟稔地钻进少女唇齿。
少女唇间衔着大朵兰花,被噎的眼泪汪汪,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还没,好?”
这么久了。
她都要麻木了。
后悔。
黎瑭就很后悔。
她不该放狠话说什么夜不归宿的,呜呜呜,再折腾几个小时,真的要夜不归宿了。
少女眼尾的泪水滚落而下,溅到了兰花之上。
而后。
姜令词蓦地按住黎瑭的后脑。
少女纤细的喉间像是吞进了沸腾的水,唇齿被封住,她吐不出去,只能不受控地往下咽。
呜呜呜。
她再也不吃坏掉的颜料了。
好苦好难吃。
漂亮的头发上也沾了一片一片的白色糖浆,黏在一起。
那张小脸更可怜了。
姜令词怜惜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污浊,“吐吧。”
假好心!
她都咽下去了!!!
黎瑭蓦然想起什么,她手心撑在男人膝盖上,探起身体……
少女湿漉漉的红唇就这么严丝合缝地贴上姜令词毫无防备的薄唇,并且还探出舌尖撩拨了一圈。
然后,黎瑭看到向来冷静自若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
终于爽了。
大家都别好!!!
自损一千必须也要伤敌一千五。
当然,黎瑭很快便知道,这附近姜令词名下的一处待开发区域,十分安全,最起码比酒吧要安全的多。
毕竟拐过一个弯,就是正儿八经的主道,路灯全都亮着!
她怕个毛线啊啊啊!
这一场“夜不归宿”的战役,谁都没有全胜。
洁癖如姜令词,用矿泉水漱口了无数次,回家之后,又刷了三次牙,用了一瓶漱口水。
黎瑭感觉他快要把自己泡成薄荷味了。
之前在赛车场,姜令词吃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大反应,反而还咽下去许多。
至于吗?
自己的东西比她的还难吃?
第二天一早。
黎瑭在酒吧里下单的眉骨钉贴到了,但是她有点嫌弃水钻贴不够闪……
而且颜色单一。
算了。
凑合用用吧,反正拍照。
不过……拍出来照片的效果还不错。
她先自拍了一张发给虞苏潼,试试真不真。
宇宙第一名模:【卧槽!你真去打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跳飞机了!!】
正准备登机的虞苏潼,乍然看到这张照片,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好家伙。
眉骨几颗钻,耳骨几颗钻,紧贴着下唇中间还有1颗……
幸亏黎瑭这张脸能打,反而衬出几分妖冶的美艳,加上每颗钻的位置都恰好好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疼吗?!
1颗、2颗……全脸整整11颗!
所以她在脸上穿了11个孔?!
等把虞苏潼吓得连来三个电话后,黎瑭才慢吞吞地接通说,是贴上去的。
虞苏潼心落地了:“……”
黎小混蛋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摆明了报复她昨晚的事儿。
虞苏潼幽幽道:“从今天开始,你的离婚之路要单打独斗了。”
“嗯?”
黎瑭还在摆弄拍立得,准备拍几张留念。
虞苏潼:“还要感谢你的老公,给我介绍了好活儿,我要去国外搞事业了。”
黎瑭蓦地清醒:“靠……”
姜令词太过分了!就这么把她唯一离婚战略伙伴给支走了?
毕竟全世界知道她要离婚并且还给予支持的,只有虞苏潼。
虞苏潼一走,她真的要孤军奋战。
夜不归宿都没人陪。
没等黎瑭审判这个重工作轻闺蜜的人,虞苏潼立刻道:“不说了,飞机要起飞了,你自求多福吧。”
“嘟嘟嘟。”
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
黎瑭轻嗤了声,重新找角度拍了一堆照片后,将拍立得随意铺散在飘窗上晾着。
随即点开秦女士拉她进的家族群,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许久。
到底要不要发……
最终还是离婚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她眼睛一闭,果断发送——刚才吓到虞苏潼的那张自拍。
姜家这种书香门第、名门世家,一定不会接受这样超现代审美的儿媳妇。
在他们眼里,这种发色和穿孔艺术的审美,肯定相当不正经。
照片发过去后,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以前每次群里任何人发消息,其他人即使很忙,也会抽出时间回一句,说在忙什么事情,稍后再说。
这大概是姜家所有人刻进骨子里的礼仪教养。
但是今天,一个小时过去了。
群里无声无息。
黎瑭轻轻吐息,倚靠在小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那些小卡片。
其实黎瑭很喜欢姜家的人……给她一种久违的来自于长辈的关怀。
太美好。
她不配得到。
如果有其他办法,她一点都不想破坏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午后阳光暖融,如千丝万缕的金线将人缠绕其中,顿生困乏。
尤其黎瑭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夜不归宿”回来后,姜令词一大清早又把她弄醒,害得她毫无睡意。
所以等着等着,黎瑭不知不觉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偌大的房间内,空旷又寂静。
蓦地想起什么,她一下子清醒,立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晚上七点,而家族群里并没有新消息。
最上面一条,还是那张照片。
黎瑭攥紧了手机。
他们应该是想放弃她了吧?
所以直接不回复消息。
下一步,应该就是找姜令词跟她谈离婚的事情了吧。
姜令词一般五点半到家。
现在都七点还没回来,大概率是去老宅了。
室内一直保持人体最舒服的温度,但黎瑭莫名感觉有点冷。
呼。
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婚。
少女红唇缓慢地扯起一个笑弧……
就在这时,被她紧攥在手心里的手机陡然震动。
黎瑭眼睫低垂,是微信消息,突兀地生出几分情怯,
足足僵持了十几秒,黎瑭才缓慢地打开了屏幕,岂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曲女士:【瑭瑭,我们不了解这种审美,所以下午查阅了相关资料,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作为家人,我们尊重你作为艺术家的艺术爱好。】
姜麟:【幸好不是面部刺青的艺术爱好,上次在国外看到过,有些骇人。】
秦女士:【下次来老宅,妈妈给你编个双鱼骨辫吧。】
姜老爷子不玩微信,虽然加了群,但极少会看,所以他根本没看到这张照片。
当然,也没人主动告诉他。
在黑暗中黎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几条消息,又打开灯看了几遍,确认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
她将搭在肩膀上如马卡龙油画般的发丝捋到身侧,别说是姜家这样的长辈了,普通长辈都接受不了吧?
哦。
别说普通长辈,普通哥哥也接受不了。
黎瑭刚打算回复群消息,突然她手机跟抽了疯一样抖动起来,手指不小心一点,于是——
黎渊那张冷峻无情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中。
嘶……
黎瑭倒吸一口凉气。
刚要点击关闭,便听到那边传来同样冷嗖嗖的声音:“你敢挂断。”
黎瑭:“亲爱的哥哥大人,你怎么会这样去恶意揣测你可爱漂亮的妹妹,好几天没见,想你啦。”
面对妹妹的花言巧语,前几天才回国外公司总部的黎渊面无表情。
天知道,他一早醒来看到群里那张照片时,差点脑溢血。
黎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解释解释,你这脸上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头五颜六色的头发?”
黎瑭表示冤枉:“没有五颜六色,就四个颜色,粉蓝白金。”
“别岔开话题。”黎渊那边是早晨,他正在系领带,听到黎瑭这话,一个眼刀过去。
黎瑭老老实实地回答:“觉得好看。”
“哎呀,你看哪个艺术家的头发不是色彩斑斓的,我也想试试嘛。”
“黎瑭,你青春期的时候怎么不叛逆,婚后才叛逆,叛逆给谁看?”黎渊洞察力非常强,尤其他看到黎瑭发照片到群里。
“你脸呢?怎么回事?”
有黎瑭那一脸亮闪闪全像耳钉的玩意儿,黎渊暂时先不管她的头发。
“你要玩艺术搞画画,我忍了,但是谁允许你搞这种自虐行为的?”
“黎瑭,是不是几天不挨揍,你皮痒!竟敢在脸上穿孔!”
看着黎渊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提到自虐行为,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神如浓墨。
黎瑭还是很怕她哥露出这种表情的,连忙把唇下那颗钻石贴取下来,给黎渊看:“哎呀,我贴的!”
黎渊脸上的沉郁收敛几分,语调薄凉:“其他地方呢,都摘下来我看看。”
黎瑭一边摘一边叹气:“兄妹之间的信任呢?”
黎渊:“没有这种东西。”
面前那张被她拿来当盘子的拍立得边缘,整整齐齐地粘了11颗水钻。
少女漂亮脸蛋也干干净净。
她把脸怼镜头:“看到了吧,没打孔!”
“哼,我才不骗人。”
“快跟我道歉。”
“等你那头跟吃了毒蘑菇一样中毒的头发恢复原样,再跟我提这个。”黎渊的手终于稳稳地打好了领带。
黎瑭气鼓鼓地从飘窗上站起来,对着视频中人道:“你才吃了毒蘑菇,你嘴才这么毒!”
“再敢作妖,真回国揍你。”
“还有,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挂了。”
黎瑭:“……”
啊啊啊!
大黎扣零花钱简直太过分了!
被扣了零花钱绝望的小黎,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悲痛中——
然后发现。
更悲痛的来了。
她的“离婚计划2”完全被毁。
家族群多了一条新消息。
黎渊:【她贴着玩的,不是真穿孔,我们家没这种自虐基因】
黎瑭:“……”
真是她的亲哥。
还替她跟婆家人解释呢:)
神特么自虐基因,这是艺术,跟基因没有半点关系!
亏大黎在国外待那么久,一点新兴思想没接收到,比老头子还要封建顽固!
等等……
黎瑭突然反应过来:大黎怎么会在姜家的家族群里?
“谁把大黎拉家族群里的?”
姜令词刚进门,便听到黎瑭轻飘飘如鬼魂一样幽怨的声音。
将西装外套脱下,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爸。”
爸?
懂了。
黎瑭:“……哦,不愧是差点结义的好兄弟,感情真好。”
姜令词对“兄弟”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她:“听管家说,你没下去晚餐?”
黎瑭软软地倚回软枕,由于睡了一下午的缘故,身上绸滑的真丝睡袍略有些松散。
本来尚且能挂住,然而随着她这个动作,足跟不小心压了一下衣摆,顺势沿着纤薄的肩臂滑了下来。
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如果是以前的话,被姜令词看看也无妨,毕竟她看了他无数次。
现在嘛……
黎瑭果断地将摇摇欲坠的睡袍拽回,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内心:分房睡刻不容缓。
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未来前夫。
听到姜令词的话,少女眼睫懒懒地撩起一点,轻哼道:“丈夫晚归,吃不下去。”
“谁知道在距离一公里外的小区,是不是又建立了一个新家庭。”
“姜太太……”
“请叫我黎小姐。”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改口:“黎小姐,一公里外,是你的专属赛车场。”
黎瑭:“……”
冒昧了。
差点忘了他们已经搬到“云阙湾”,名副其实的“云阙”,一眼望不到头。
如果没有人或者车引路,她出去走两步就得迷路。
好大一个家。
确实没必要在外面建立,可以直接建立在里面。
估计建立十个家庭,都极有可能发现不了彼此的存在。
黎瑭想了想,她看向姜令词,一本正色:“别怕,等我们离婚,我不分你一半财产,房子我也不要。”
姜令词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到黎瑭手边那个贴了11颗水钻的拍立得上,“这套房子在你名下。”
黎瑭:“嗯?”
“嗯!!!”
价值几十亿的房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在她名下了?
姜令词拿了家居服后,去浴室洗澡。
这是他的习惯,没工作的话,回家第一件事——洗澡。
前脚才被通知下个月零花钱减半,后脚突然暴富,黎瑭原地愣了一会儿。
等她想找人时,浴室水声已经响起了。
跑那么快干嘛,身上又没细菌,每天一回家就洗洗洗。
黎瑭小声嘟囔着。
纤细指尖无意识地扒拉着姜令词随手放下的小盒子。
盒子没有锁扣。
下一刻,盒子翻到——
哗啦。
细碎声响。
满满一盒钻石咕噜噜地滚出来。
黎瑭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钻石!
顾盼生辉的眸子像是被钻石映出同样璀璨的光芒。
钻石切割成不同形状,有心形、星型、菱形、甚至还有雪花形?
有蓝色、淡金色、粉色、白色四种颜色。
散落在飘窗铺的长毛地毯上,有几颗还陷进去了。
黎瑭抓起一小把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共同点是有一面磨平……
用处已经显而易见了。
除了贴脸上或者其他地方当装饰之外,其他首饰根本无需这样。
所以——
姜令词擦着头发出来时,黎瑭迷茫地问了句:“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贴的?”
就连虞苏潼这个时尚圈的人士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当时贴的时候,非常注意结构。
并不是乱贴。
男人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白生生的脸颊。
他头发没有擦干,洗完澡后,有种雾气蒸腾的慵懒散漫,漆黑短发搭在雪白的额头,少了几分君子谦谦的斯文端方,多了几分随性的不羁与锋芒毕露的锐利。
额前短发没有擦干,随着他微微俯身的动作,水珠悬在发梢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坠落。
黎瑭眼睛不受控地去看那颗水珠——
它却始终欲坠非坠。
就在黎瑭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住时,水珠陡然落下。
恰好溅在她微微露出的大腿上。
“凉。”她下意识娇气地低呼了声。
姜令词伸出被热水蒸腾过后,温度恰好的指尖替她抹去这一滴水珠。
伴随着他意味不明的话语:“这点凉都受不了,怎么受得了疼。”
黎瑭懵然抬眸。
姜令词像是一位专业的医生,对她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的身体太敏·感。”
第46章 “战神”
姜令词这句话简直跟魔咒似的。
黎瑭本来不觉得自己身体敏感到哪里去, 被他这么一说,浑身上下哪哪都开始不对劲儿。
飘窗铺设的长毛毯子扎皮肤。
身上穿的绸缎睡袍也有些粗糙。
怎么躺都有点难受。
“我感觉自己成豌豆姑娘了。”
黎瑭不自觉地在毯子上摩挲几下,骨肉匀亭的小腿贴着毛茸茸的毯面来回蹭着, 声音很小地咕哝,偏偏又找不出哪里不舒服。
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姜令词突然动了, 俯身逼近。
他逆着灯光, 同样修长挺拔的影子压过来时, 侵略性很强, 黎瑭下意识抬眼——
入目便是男人原本系的严丝合缝的睡袍,细细的腰带勾描出窄瘦而野性勃发的腰,随着他的动作,胸前薄薄一层肌肉似烙印在布料上。
黎瑭多看了几眼。
嗯……婚姻关系暂续期间, 是她应得的眼福。
不过……
姜令词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男人长指沿着她的小腿往上, 长指慢条斯理地梭巡着。
黎瑭能清晰感受到他筋脉微浮手背与凸起的指节骨骼,在灯光与月光的双重照耀下,少女白皙莹润的肌肤与男人冷白性感的长指相贴、游走, 构成一幅靡丽香艳的画面。
接触的皮肤都开始摩挲的发烫。
跟她自己碰触的感觉全然不同。
黎瑭像是没有力气, 懒懒地倚回软枕。
姜令词的指节已经游走到少女柔软的后腰处, 屈起的骨节恰好卡在腰窝的位置。
黎瑭伸出另一只白玉似的足尖抵在男人精致的腕骨处, 微微用力:“干嘛呀?”
“弄得我好痒。”
主要是他并没有刻意触碰的她的身体, 所以黎瑭不觉得是事·前·调·情,甚至都没看她一眼,谁家调·情是把目光落在毯子上的。
果然,就在下一秒。
姜令词捻起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她后腰处的粉色钻石:“你是钻石姑娘。”
浅粉调的钻石在白色长毛毯子里一点都不起眼。
难怪她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好, 错怪毯子。
错怪睡袍。
也错怪……
姜令词。
就在黎瑭纠结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姜令词已经神色自若地将一颗颗散落在毯子里的钻石捡起,放回盒子里。
而后视线略过她平坦的小腹:“不饿?”
此时已经八点钟。
“是有点饿。”
但黎瑭很警惕地往后蜷了蜷身体, 总觉得他这话这眼神都很意味不明……
姜令词已经站起身,看到她这突然的动作,似笑非笑:“黎小姐,我也饿了。”
黎瑭睁着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防备地说:“你不会是打算把我喂饱,然后……”
今天早晨才做过,还是两次!!!
蜜月期夫妻都没这么频繁,他们现在可是离婚冷战期!
随即,
姜令词弯腰将她抱起来。
黎瑭满脑子——
果然如此!
呵,男人。
然后,姜令词把她抱到了楼下餐厅。
黎瑭:“……”
来来往往这么多佣人,反正不可能是餐厅play,所以……
是真的吃饭。
姜令词在她对面落座,不紧不慢地开口:“黎小姐好像有点可惜?”
黎瑭嘴上反驳:“我才没有!”
内心:做一次少一次,当然可惜。
毕竟以后这么完美的身体就不属于她了。
“未能满足姜太太,是姜某的过失。”姜令词亲手剥了一只白灼虾递到她唇边,轻描淡写地换了称谓。
黎瑭快要被他绕晕了。
如果她没有失忆的话,刚才回得是“没有”吧?
怎么姜令词像是在接她心里的话?
不耽误黎瑭把喂到唇边的虾虾吃下去。
一边吃一边思考。
难不成把大实话说出来了?
不能啊?
下一秒,耳畔再次传来姜令词磁性好听的话音:“今晚要去出差,归期不定,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
黎瑭乍然回神,这次抓到了重点:“出差?”
“两个月?!”
都能度过两次离婚冷静期了!
问题是他们还没有申请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姜令词这一出差,完全打乱了黎瑭紧急制定的离婚计划。
姜令词说走就走,根本不给黎瑭任何反应机会。
黎瑭盘腿坐在姜令词打开的银色行李箱中。
少女可怜巴巴:“一定要出差吗?”
“可不可以签了离婚协议再去?”
她怀里揣着两份离婚协议,新鲜出炉的。
上次黎瑭表露出这么明显的舍不得他,还是送那束蓝玫瑰之前。
她误以为他们是约炮期间。
那个时候是为了进入他的生活。
而今天,是为了脱离他的生活。
姜令词没表露任何情绪,只是将她端着抱起来,像是抱一个小摆件,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继续收拾行李。
至于那两份离婚协议,看都没看。
男人关上行李箱前,同时落下不容置喙的三个字:“不可以。”
协议不可以签。
婚也不可以离。
“自己在家乖乖的。”临出门前,姜令词长指拨弄了一下少女散落在肩头的漂亮头发。
意思相当明显。
黎瑭很不高兴地垮着一张小脸,大声地“哼”了一下。
哼也没用。
姜令词还是去出差了。
原本还发愁怎么提出分居,现在倒好,不能提了。
独自一个人霸占大床,大概是下午睡多了,又或者突然身边空了,她有点睡不着。
打开壁灯。
黎瑭伸手把姜令词随手放床头的小盒子拿到面前。
闲着没事,开始数钻石助眠。
一颗,两颗,三颗……无数颗。
黎瑭就三个数字的量,第四个就开始没耐心了。
昏黄灯光下,少女从一开始的数钻石,到后面无聊地开始研究钻石的颜色和形状,长发沿着她纤细的肩颈如瀑般吹落。
蓝、粉、金、白。
而这一盒钻石的颜色——
蓝钻、粉钻、金钻、白钻。
黎瑭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发色。
色调几乎都一样,都是很仙气梦幻的浅色调。
所以姜令词今天回家迟,是去给她找钻石了?
少女掌心托起一小把,许久都没有回神。
这下更清醒了。
“郁城扩建地标性古建筑群时发现下方藏着大量古墓,出土文物众多,多为神秘古文字,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的文字,这样的重大发现,如今古文字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已加入考古团队,一同前往挖掘地,探查这些神秘文字,是散落的文明,还是……”
几天后,黎瑭刷到新闻,才知道姜令词加入考古团队了。
毕竟他飞的也是郁城。
很明显,不是巧合。
这段时间,黎瑭闲着没事,连画三幅作品,连老师都夸她又进步了。
果然,婚姻的不幸、少女的寂寞,也是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
幸好,黎瑭寂寞没持续几天。
裴懿爻放暑假回国了。
黎瑭和他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毕竟……小时候上同一个幼儿园,他们两个一个专心致志地画画,一个专心致志地捏橡皮泥,一起孤立整个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结下了坚不可摧的友谊。
后来裴懿爻出国深造,又经常性的闭关搞雕刻艺术,因此等到他从邮箱里拿出黎瑭的结婚邀请函,婚礼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
裴懿爻每次回国第一件事,必须先去私厨餐厅点一大桌子菜。
黎瑭没好气地看着他说:“你是出国留学呢,还是出国流浪?”
“饿成这样?”
“国外菜难吃。”
经常闭关的缘故,裴懿爻拿着筷子时,露出的手腕很细,一身松松垮垮的不规则衬衣,衬得他整个人显得高挑又清瘦。
他五官很精致,不过天天宅家里,肤色是长久不见天日的冷调苍白,尤其一抬眸,眼瞳很黑,唇色又很红,给人一种病娇妖冶的美感。
他先炫了个半饱,才慢吞吞地用纸巾擦拭唇瓣。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用一张国外报纸随便裹起来的东西,直接隔着桌子推给黎瑭:“新婚礼物。”
“都快离婚了,还新婚礼物呢。”
黎瑭打开这跨洋而来的报纸,果然……又是她的玉雕像。
裴懿爻从幼儿园送她的礼物就是橡皮泥捏的她,一直到后面送泥塑、木雕、骨雕、玉雕……
总之各种各样的材质都送了一个遍。
裴懿爻随口道:“看到请柬,我还以为是要给你死去的仓鼠上十五周年的坟。”
黎瑭:“谁上坟送请柬?”
裴懿爻:“你。”
“刚死那天,你不就画了张请柬邀请我参加他的葬礼吗。”
黎瑭:“……”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这些记性好的人。
裴懿爻察言观色,点到为止,迅速岔开话题:“想离婚?离就离呀。”
“离不了啊!”
黎瑭想到这里,捏了捏玉质雕像的小手,长叹了一声,“他不同意。”
“怪我太有魅力。”
吊灯光的照耀下,裴懿爻看着自家小青梅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以及五彩斑斓的奇特发色,陷入沉默。
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对方审美一定很清奇。
在黎瑭逐渐危险的眼神下,他没有把实话说出口,漫不经心地夹了第一筷子青菜,啧,国内连水煮菜都是甜的。
见她是真的烦恼,裴懿爻随口给黎瑭支招:“简单,他要是不答应离婚,你就出国几年呗,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跟单身没区别。”
黎瑭细眉拧起,她第一反应是:“在国内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出国。要适应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社交,陌生的一切。”
裴懿爻凉凉地说:“你很奇怪,”
“以前你可不会担心这些事儿。”
毕竟黎瑭是可以离家出走,一年到头住在酒店的性格。
裴懿爻之前只是随口一提,现在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你可以申请我的学校,国际知名艺术大学,刚好深造一下。”
“本科学历在国内现在也跟小文盲没区别了,哦,这一句仅代表我个人观点。”
“豪门联姻的夫妻不就这样,只是名义上的身份,各自潇洒,顺其自然不就离婚了,时间久了,感情欲望都淡了。”
“这个方案不比你染什么彩虹小马发色可行性强?”
正是因为知道他这个方案最终一定会达成目的,黎瑭才迟疑。
她觉得自己头好疼,红唇抿起,过了许久才说:“我再想想。”
裴懿爻:“有什么可想的?”
黎瑭看了眼这一桌子快要被他自己光盘的菜,幽幽道,“我怕出国几年再回国,会变成跟你一样的饿死鬼投胎。”
其实黎瑭知道,自己内心对这个建议是抗拒的。
至于为什么抗拒。
她现在也如一团乱麻,怎么都解不开-
然而没等黎瑭想清楚。
翌日深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心脏鼓噪的厉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明明躺到床上前还困的厉害,但现在整个人清醒至极。
四肢也隐隐发烫,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极度的不适与躁郁。
她忍不住打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一开机,便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郁城神秘遗址考古期间发生特大地震,地面坍塌严重……截至报道前,伤亡情况未知,失踪被困人数亦尚在统计中,国家救援队伍已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据悉此前参与考古挖掘的工作人员位于坍塌中心,目前已造成数十人失踪,音讯全无。”
数十人失踪。
地震坍塌又是墓地深处,所谓失踪,是被埋于地下……
黎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少女雪白额角一瞬间溢满冷汗,紧握着手机的指尖绷紧,直至发麻,她才蓦然惊醒一样,颤着指尖拨通姜令词的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两遍三遍……
黎瑭像是不信邪一样,打了无数遍。
打不通。
为什么会关机?
黎瑭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最坏的结果,又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秦女士打电话。
秦女士本来也正准备给黎瑭打电话,谁知她电话就来了。
黎瑭喉咙发紧,想说话,但是电话接通后,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只要她稍微在意什么,老天爷就会收走。
而这次,是老天爷的警告,还是……判决?
秦女士虽然也慌乱,但作为长辈,她不能在黎瑭面前表现出来,故作冷静地说:“瑭瑭,郁城地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老爷子也安排人安排直升机第一时间去找阿词,一旦找到他,一定会……你先在家等消息。”
姜令词是姜家唯一的继承人,姜家人确实应该比她还要紧张,还要努力地找回他,所以她只需要在家里等消息就好。
可真是这样吗?
黎瑭嗓音又轻又哑,像是从唇间艰难地吐出:“我想一起去。”
“现场。”
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黎瑭才在姜老爷子的亲自安排下,抵达震中心的外围,而现在,依旧会有时不时的余震产生。
郁城如今像是被浓云遮蔽了一般,路边树干许多被撕裂成两部分,塌陷众多,据说这里还是整座城市破坏率最低的地方。
越往里面走,倒塌的废墟淹没了整座古朴而宁静的城市。
废墟之下,或许有体温慢慢冰冷的人,或许有拼命挣扎求生的人。
黎瑭每踩在一块废石上,都会轻颤一下。
“下面,会不会有人?”
或许是其他遇难者,又或者是——
姜令词?
她不敢走了。
随行而来的谈逾扶住黎瑭的手臂,解释说:“这里都是搜救完毕的地带。”
耳畔似乎传来记者在现场播报的声音:“截至目前,已致1135人遇难,256人失踪。”
好多人,好多人。
黎瑭看着路边不规则堆积的碎石,恍惚间,看到了一座座墓碑。
银杏树叶不知何时枯黄一片一片轻轻落在墓碑上,时间久了,聚成一片。
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还没有找到吗?”
“这里已经全部断电断网,很难联系到,好在……”谈逾止了话。
但是黎瑭知道他未尽之言——
好在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
现场有很多人、遇难的人、求救的人、受伤的人、救援的人……
唯独没有她要找的人。
“找到了!”
谈逾终于接到最新消息,长松了一口气。
“在哪?没有受伤?”黎瑭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在目睹了灾后现状似蒙上一层暗淡雾气的眼睛,一瞬间点亮。
谈逾沉默几秒,艰难地说:“还在墓室进行考古工作。”
黎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在见到姜令词之前,黎瑭隐约听到救援人员跟谈逾的交谈。
提到姜令词时,带着极为明显的惊叹,说他之前为了救人,差点命也跟着一块没了,好在他福大命大。
那块石头砸下来,就距离他后背不到三厘米。
幸好被挡住。
黎瑭看到了那块石头,甚至不是圆润的形状,而是那种能将人洞穿的尖锐的石头。
按照救援人员的描述,它倒下的角度,直指姜令词的心口位置。
三厘米。
黎瑭呼吸凝滞,根本不敢去想象,当时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而前脚才经历这样的危险,后脚姜令词便再次深入到随时会坍塌的墓室,去誊写石壁上的古文字。
黎瑭想到这里,心脏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团潮湿沉重的棉花,无法呼吸。
看着震源不远处的那处塌陷最深的坑,亦是考古的中心地带,这里参与救援人数最多,随时有可能进入再次塌陷。
姜令词居然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继续进行考古工作,他是疯了吗?
姜令词从地下出来时,第一眼便在乌蒙蒙的废墟乱石如末世降临的地方,看到黎瑭。
黎瑭这头发色在满是废墟的晦暗天地间,如同一道缓慢亮起的彩虹。
许久没有见光,男人淡色的眼瞳缓慢地闭了闭。
再次睁开时。
那道斑斓的小彩虹朝他扑过来。
姜令词下意识接住。
少女身上熟悉而馥郁的香气,一下子驱散了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的腐朽而冰冷的气息。
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习惯。
姜令词熟悉了光线的眼睛,才看到黎瑭脸颊上、身上都沾满了尘土,眉心微微蹙起。
在他心里,黎瑭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危险地方。
她应该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在阳光明亮又舒服的家里,进行她的艺术创作。
但他没有问黎瑭为什么会来,答案显而易见。
黎瑭再次抱到姜令词,她将耳朵放到他的心口——跳动的、鲜活的。
他的手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全须全尾。
而非与她的父母一样,只有两个小盒子回来。
太好了。
这只是老天爷的警告,而不是判决。
今晚不能送黎瑭回去。
所以姜令词与黎瑭住在救援地一个小帐篷里。
谈逾送了药过来。
是救援人员说姜令词身上的擦伤还没有处理。
黎瑭在看到新闻时没有哭,得知姜令词失去联系时没有哭,在灾区一路找不到人时没有哭,却在看到姜令词身上擦伤时,突然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
见她对着伤口哭,姜令词停顿几秒,他没脱衣服,只是很随便地撸起衣袖,在手臂上了点药,然后便看向黎瑭:“哭什么?”
黎瑭带着哭腔:“你受伤了。”
姜令词转身去给她擦眼泪:“就一点伤,不严重。”
黎瑭推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跟着其他人一起撤离,就非要冒着生命危险留在这里吗?”
“墓室如果坍塌,上面的文字或许会永远消失,它或许是一个崭新的,未曾被人类发现的新的文明。”
“这些散落的文字,会一一串联,衔接文明未知的一环。”
“每一个未知的文字,都很重要。”
姜令词见黎瑭情绪十分不稳定,语调沉缓地安抚她,“况且,我不是好好的吗。”
“万一不好呢?”
万一那块石头砸到你身上呢?
万一墓室坍塌呢?
黎瑭看着姜令词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
这一刻她特别讨厌姜令词的冷静。
“姜教授?”
门外有人喊了声,是考古团队的其他人员。
黎瑭第一反应便是抱住姜令词。
不想让他出去。
她以为那些人来找姜令词是要继续下墓的。
姜令词拍了拍黎瑭紧紧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神情自然,却隐隐流露出不容置喙的意味:“我去看看。”
听到男人低沉淡凉的嗓音,黎瑭突然明白,姜令词要做什么,她根本拦不住。
帐篷外。
黎瑭坐在入口处的一块石头上,安静地看着站在废墟与昏暗光线下那一抹挺拔矜贵的身影。
并未因为身处的地方亦或者沾了尘土不再干净的衬衣而有半点损害他的气质。
反而有种战损的清冷破碎感。
像一块古朴无暇的墨玉,在任何地方都灼灼耀眼。
他作为姜家这样名门望族的唯一继承人,按理说要珍惜自己的安全,未来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成为新一任掌权人,但是姜令词却毫不在乎传承,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放到研究古文字上,可以为了古文字事业毫不犹豫的牺牲生命。
这是姜令词浸透在骨子里的冷漠,这种冷漠,包含了对自己安危的漠视。
黎瑭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整整一天一夜的精神高度紧张与身体高度紧绷,令她浑身都有些发冷。
下意识地想要咬手,唇瓣刚触碰到指节时,又突然放下。
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姜令词分毫。
他们说了这么久,难道真的是在讨论下墓?
黎瑭觉得自己大概做不到明知会失去生命,却还能面色平静去做送死的事情。
什么散落的文明,非要用生命去串联?
她没有那么高尚。
偏偏姜令词有。
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战神,对古文字事业怀有殉道者的热枕。
姜令词也察觉到了黎瑭的目光。
考古团队的负责人说完正事,顺着姜令词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声:“等明天能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多陪陪家人,我看你太太也吓得不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就怕你没了似的。”
“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这次咱们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姜令词不置可否。
他现在想的是……
黎瑭多久没有喝水了?
姜令词离开她的视线外后,黎瑭突然有些迷茫和无措,却像是刚得知地震时一般,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要喊他,嗓子却溢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一直到姜令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黎瑭蓦然回神,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屏息好久了。
抱着姜令词递给她的银色保温杯,黎瑭小口小口地抿着,并不是想象中的矿泉水,而是烧开了的红枣水。
原来姜令词是给她找水去了。
他们并未在救援现场,这里是简陋的应急避难场所。
但依旧能隐约听到远处救援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哭声,各种声音,贯穿至脑海。
很快,姜令词磁性好听的嗓音透过这一层层嘈杂的声音,传递到黎瑭耳中:
“多喝点,唇都干了。”
倏然间,她有点委屈,但不能哭,显得很矫情一样。
黎瑭抿着恢复湿润的唇瓣,扬起同样湿润的眼睛,去看他。
姜令词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份的飞扬的尘土,似乎将她护在这方寸之地。
半夜。
半梦半醒中,黎瑭睁开眼睛,就着昏黄模糊的光线,男人身上的衬衣半脱下,长腿随意支起,轮廓完美到恰好到处的背肌半露着,线条蜿蜒而下,没入裤子边缘,张扬着野性魅力。
然而黎瑭第一眼并非这蛊人美色,而是姜令词血肉狰狞的肩膀。
她猝然清醒。
不是梦。
看伤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他肩膀上,偏偏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姜令词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黑色衬衣完全挡住了血迹。
大概是发炎了,姜令词正拿着一瓶双氧水,往肩膀上倒,恰好这个时候,侧身时与黎瑭那双清醒的眸子对上。
透明的液体浇下。
若非狰狞模糊的地方顷刻间冒出大量的白色泡沫,若非肌肉一瞬间的紧绷,很难相信他居然把一瓶双氧水这么倒在发炎的创伤位置。
黎瑭看着都疼的要命,而姜令词拿着药瓶的手腕,一动不动。
简直是疯子。
黎瑭起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冷凝着一张小脸,语调是难得的严肃与清冷:“我给你上药。”
用棉签和纱布将残余的消毒水擦干净。
上药时,看着这几乎模糊成团的伤口,黎瑭指尖忍不住发颤,“你感觉不到疼吗?”
姜令词如实回答:“感觉得到。”
黎瑭:“疼吗?”
姜令词:“疼。”
黎瑭:“疼为什么要直接浇下来?一点点处理很费时间吗?”
男人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与淡淡的血腥气,他却隔着模糊的光晕说:“灯光亮起,会吵醒你。”
黎瑭动作越发轻了:“吵醒又怎么样,在这种地方,也不会睡好。”
“你太累了。”
“你不累吗?又是地震又是救人又是下墓,这么大伤口怎么造成的?救援人员不是说你没被那块大石头砸到吗?”
原本姜令词不打算回答,但黎瑭步步紧逼,非要他给个答案。
姜令词腰背挺直,即便受伤,也不曾压垮他任何。
他说:“一块碎石裂开了。”
所以巨石虽然没有完全砸到他身上,附着在上面的碎石却砸了个正着。
黎瑭下意识咬唇,此后继续上药,没有再说一句话。
灯重新关上。
狭窄的帐篷内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黎瑭闭着眼睛想——
他还活着。
这便够了。
下一秒。
黎瑭被一条修劲有力的手臂圈进怀里,对方洗过后干净的指节往上,摩挲着她的唇齿:“还在咬?”
第47章 烧灼
黎瑭没有回答, 重新闭上眼睛,被姜令词用指节撬开的齿关也没动。呼吸间漫溢着已经淡了许多的血腥味,是他肩膀上的。
大脑又不受控制地去想, 他这样大的动作,会不会扯到伤口。
真烦。
扯到也活该, 反正不怕疼。
少女纤薄的身体像是没有安全感一样蜷缩起来, 与身后男人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睡不着, 大脑一片清醒。
黎瑭连装睡都不会。
姜令词听着她凌乱的呼吸, 突然把她翻过身来,看起来狭窄脆弱的帐篷都跟着轻晃了下。
黎瑭额头抵着他心口的位置。
“装睡。”
说话时,男人胸腔震动。
黎瑭一动不动:装睡又怎么样,反正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气急了她可以睁着眼睛“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指腹落在少女纤细的后颈, 轻轻按了一会儿,突然问她:“要泡澡吗?”
清冽好听的嗓音在安静晦暗的空间内响起。
黎瑭:“……”
就在姜令词以为黎瑭又不准备回答的时候,终于传来她幽幽的话语:“我臭了吗?”
下一秒。
男人高挺的鼻梁贴近少女白皙羸弱的颈侧轻嗅, 似在认真地实践感受, 最后有理有据的回答她的问题:“很香。”
黎瑭身体本来就敏感, 被他这样一碰, 忍不住从骨子里泛起一阵酥麻, 被子下的指尖蜷缩起来,半晌才溢出一个字:“香?”
“嗯。”
姜令词低应了声,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和缓淡然:“橙花香。”
有种无论他说什么颠话,都会让人生出无与伦比的信任感。
黎瑭语塞几秒:“那泡什么澡?”
姜令词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 顺势起身,披上衬衣解释道:“泡个热水澡,会容易入眠。”
而且他知道黎瑭每晚都要泡澡才能入睡的习惯。
这么简陋的应急避难所, 哪里有洗澡的地方,还泡热水澡呢。
见姜令词已经掀开帐篷出去,黎瑭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直到帐篷里多了一个简易的折叠泡澡桶,里面是冒着蒸腾雾气的热水——姜令词亲自去烧的。
原本就狭窄的空间,越发窄了。
黎瑭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哪来的?”
姜令词言简意赅道:“找人买的。”
见黎瑭想泡又迟疑的模样,男人又道了句:“这是全新的,我又用开水烫了几遍。”
黎瑭动心了。
她确实很想泡澡。
姜令词将其他东西全都收起来,站在橙色的泡澡桶旁边,袅袅热雾模糊了男人淡漠清冷的眉目,小红痣若隐若现,显出了几分多情:
“黎小姐,请入浴。”
这大概是黎瑭泡过最简陋的一次澡。
又是最奢靡的一次。
因为姜令词亲自服侍她。
毕竟堂堂姜教授的时间与劳动力比金钱要更值钱。
未免帐篷透光映出影子,姜令词关上了那盏唯一的灯。
但他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依稀能看到一切。
入水时,少女洁白细腻的肤肉在水波之下,荡出很轻很轻的涟漪,黎瑭感觉这个桶很脆皮,小心翼翼地半蹲下,两只手扶着边缘。
翠绿的双镯衬得她手腕肌肤如初雪一般,又衬得荡漾水波的雪中红梅料峭高傲色如朱砂,姜令词视线礼貌的侧移开,绕到后面。
少女背极薄,骨骼清晰,随着她绷紧的身体,两侧的骨骼如蝴蝶振翅,精致美丽,唯独脖颈上有一处红色斑痕。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指尖轻触:“这里怎么红了,像过敏。”
黎瑭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与姜令词的手指相擦而过,她稳住心神,故作无所谓地说:“大概被子蹭的。”
尤其脖子与布料摩挲的面积大,且薄嫩敏感。
黎瑭虽然娇气,但并不会不分场合的无理取闹,让姜令词在这种地方去找真丝被子,宁可忍着痒,只是没想到居然过敏了。
姜令词看着少女安静淡然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当然不是针对黎瑭,而是……
这样的环境,黎瑭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几秒后,男人指尖不含半分情·欲地掠过她的细颈,最后放到肩胛处,专心致志地按摩。
蒸腾的热水似乎能驱散一切疲倦与烦恼,黎瑭红唇湿润娇艳,像是喝饱了水一样。
这样的气氛很好。
好到黎瑭脑子不清醒地想,即便没有几十亿的别墅庄园,即便没有为她量身定制的沐浴精油,即便没有超大的按摩浴缸,她好似也愿意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最好一夜永恒。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帐篷开始摇晃,身体不受控地东倒西歪,黎瑭眼睫蓦然掀起,惊恐地睁大眼睛。
这是她自小到大,第一次亲身经历地震。
泡澡桶不稳地晃着,到她胸口的水波往外荡出了许多。
姜令词及时扶住了浴桶以及浴桶内纤细的少女,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双眸,低头轻吻她薄薄的眼皮:“别怕,只是余震。”
而且他们距离震中心有段距离,而且时间很短,几乎只是一两秒。
黎瑭想的却是:余震都这么明显可怕,可想而知,当时地震发生时,会是多么恐怖。
偏偏姜令词跟没事人一样。
镇定自若,没有恐惧,没有后怕,淡然地如同平平无奇的每一天。
黎瑭想要躲开姜令词密密麻麻的亲吻,却躲不开。
浴桶就这么大。
像是完全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姜令词只要稍一低头,便能亲吻到他任何想要亲吻的地方。
浴桶里的水晃出了一些,原本到少女锁骨以下的水平面,此时已经降到了胸口处。
黎瑭根本不敢乱动,一动便会走光。
虽然在姜令词面前,她也没什么可走光的羞怯,但这是帐篷,几米处都是有人的,甚至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虽是余震,大家还是心有余悸。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在这一座小小的帐篷里,黎瑭被姜令词捏着下巴接吻。
晦暗不明的帐篷里,男人似轻叹似呢喃又似自言自语:“怎么又哭了。”
黎瑭身子僵住。
她又哭了吗?
姜令词亲的不深,虽然也是唇齿相接,但并不色·情,如他的嗓音一样,温柔又蛊人。
令人留恋不舍。
黎瑭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双如春水潋滟的眸子,此时像是打碎了一池玻璃,破碎成片。
翌日下午,姜家新一轮救援物资抵达,黎瑭与姜令词才跟着直升机回陵城。
这段时间里,黎瑭并没有待在帐篷里浪费时间。
她会坐在废墟之上,速涂了好几张震后场景,也会在人手不够时搭把手,沉活累活她干不了,轻松简便的她可以,比如帮忙分发盒饭。
时不时地去坍塌的考古区域那边去看一眼姜令词。
幸而今天不需要下墓了。
黎瑭长舒一口气。
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不会因为黎瑭这一头奇妙特殊的发色而对她有任何的偏见,甚至还有许多小朋友在经历这样的大地震后,见到她时,露出大大的笑容,像是看到了雨后的彩虹。
会叫她彩虹姐姐。
如果是以前的话,黎瑭会吐槽一句这个称呼真的很土。
但是亲自经历灾后这一幕幕,黎瑭只会弯唇应下。
临走之前,她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捐了,用于灾后重建。
回陵城途中,黎瑭一言不发,似疲倦地垂着眼睛,但也不睡觉,只是翻着她用一块巧克力与当地小朋友换的作业本。
黎瑭今天就是用这个小本子画的画。
姜令词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冷漠,起初只以为她受到了惊吓或者太累了,一直到晚上——
黎瑭换上华美舒适的真丝睡裙,倚靠在同样华美漂亮的床头,正在拿着平板涂涂抹抹,一切都与他离开前没变。
但一切又变了。
比如。
姜令词拿着一管药膏递给她,他温和有礼地说:“劳烦姜太太给我上药。”
若是之前,黎瑭为了看他的躯体肌肉,一定十分热情地主动帮忙,因为全世界最担心他身体有一点点破损的便是黎瑭。
黎瑭不允许自己完美的缪斯出现瑕疵。
而此刻。
黎瑭懒懒地掀睫,入目便是那只极具性冷感的矜贵长指,不过此刻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手背覆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昨晚还没有,大概是白天他去帮忙救援搬石头的时候擦伤的。
璀璨吊灯照耀下,男人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背多了这些擦痕,格外扎眼。
她眸光沿着男人递过来的那管薄荷绿色的创伤药膏,一路往上,最终淡瞄了一眼他的手背,忽而拿着平板起身下床:
“稍等。”
姜令词以为她去洗手。
然而黎瑭一路掠过浴室,走出主卧房门。
焦糖色的双开拱形大门陡然关闭,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一分钟后。
门被敲响,是管家:“先生,太太让我给您上药。”
听到管家的话语,坐在床尾的年轻男人长指玩着药膏细管,眼眸低垂,清隽眉目上的神色不明。
管家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次敲门:“先生?”
姜令词从薄唇溢出简短的几个字:“不必。”
管家迟疑:“那您的伤……需要请医生过来吗?”
姜令词语调寡淡:“小伤。”
“太太在做什么?”
管家立刻回道:“太太在玻璃花房看星星,让您先睡。”
姜令词视线平静地扫过飘窗外寂静漆黑的夜幕,无星无月,唯有被风吹得摇曳的花树枝叶。
借口都找的敷衍。
姜令词松开药管,起身走向落地镜。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薄绸睡袍的腰带,略一侧身便能完整的看到肩背至手臂这一片擦伤。
昨天条件简陋,今天手臂又用力,搬过废石残墟,原本稍微愈合的伤口部分撕裂,偏他又洗过澡。
即便在浴室里,他已经用消毒水简单清洗过,此时也显得分外狰狞。
其实黎瑭的借口并不敷衍,因为她确实是在看星星,不过看的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画中的星星。
黎瑭靠坐在长椅上,膝盖搭了一条羊绒薄毯,安静地在平板上绘画。
她将亲眼所见的地震后的废墟深渊完整的复刻于画中,场面极为震撼,黎瑭画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颤。
因为她想到了姜令词,差点就埋葬于如这末日废墟之地。
整幅画最瞩目的其实并非以上那些可怖的灾难,而是一个个小人坐在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上,星星飞机带他们飞往天空。
而站在废墟上是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人,有幸存者、有救援者、有志愿者、有很多很多的人,朝着天空上的人挥手,像是在与他们告别。
这幅画场景庞大,人物非常多,但是每一个人物刻画的精细度都远超于她以前的作品。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拥有黎瑭要求的极致完美的身躯。
但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完美的灵魂。
一滴干净清澈的眼泪缓慢地滴在屏幕上。
屏幕晃动了下。
黎瑭赶紧用指腹抹去。
保存。
并发布于PILGRIM这个账号上。
她没有写小作文,只是简单的附了这一幅作品的名字——《星星》
发完之后,黎瑭想了想,又在评论区补充:以后这个账号应该不会再登陆了,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再练习人物了。
殊不知,她随手发布的这幅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直接登上了热搜第一。
热搜词条:他们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了。
“天呐,get到这幅画的我超想哭……呜呜呜,他们不是遇难了,他们只是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了。”
“坐上星星飞机去旅行,爆哭。”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多意外,好替他们不甘心。愿世界永远没有灾难。”
“老师也在现场吗?跟新闻报道出来的现场画面好像。”
也有人惊叹于黎瑭这幅画带来的震撼:
“不愧是被前顶流抄袭过的画圈大佬,画技太牛了!”
“神迹,我愿称这幅画为神迹!!!”
“老师为什么不画了!这幅画进步真的超级大,直抵灵魂的震撼。”
“不画了?画这么好不画了?!”
“老师不要啊,我们等你产粮很久了呜呜。”
“求求老师继续产粮吧,随便画什么都行,不用画这么精细,来张草图我也愿意……”
黎瑭对此一无所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天空,此时夜幕漆黑,没有星星。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她将平板随手放在长椅的薄毯上,起身回了主卧。
此时主卧只亮着一盏很暗的灯,姜令词已经躺下,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而这盏灯,明显是为了她而亮。
黎瑭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近,上床前,她视线不自觉在姜令词脸上停顿了几秒。
姜令词睡觉姿势很标准端正,像是从小纠正过的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腰腹处,昏暗的光线映出他精致如画的面容。
少了几分攻击性的压迫感,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黎瑭关上灯,才将自己埋进柔软丝滑的被子里,呼吸间满是清新淡雅的香气。
仅仅隔了一夜。
昨天还是四处漏风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被子是很粗糙的化纤质地,底下垫的是充气的垫子。
黎瑭记起她泡完澡后,姜令词将他身上唯一一件干净的衬衣脱下来,给她当睡衣,这样垫着就不会被粗糙的被子摩擦到脖颈皮肤。
而姜令词这个重度洁癖却只在肩膀上绑着纱布睡的。
本来黎瑭很困,但一闭上眼睛,又睡不着了。
下一秒,昨夜再次重现。
姜令词修长结实的手臂再次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捞进怀里。
不过这次换成了黎瑭错愕地开口:“你在装睡?”
姜令词在她耳畔溢出一抹极轻的笑音:“姜太太,装睡时,呼吸要平缓,眼珠也不能动,睫毛更不能眨,记住了吗。”
黎瑭:“……”
现在学会了又有什么用。
姜令词掌心有点热,覆在少女平坦柔软的腹部,像是一个小暖炉。
黎瑭握着他手腕推拒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嗓音又轻又淡:“算了,随你。”
半晌。
少女想到什么般,任由姜令词抱着她,轻颤的长睫阖上,一副你爱睡不睡,反正我要睡了的姿态。
像夜色里安静的梨树苗。
静谧的……又安分的。
毫无往日的张扬与明媚。
她不高兴了、不愿意被抱,便毫无顾忌地推开他、然后大声说明为什么不高兴,像是小话唠一样,从起因过程到结尾,最后傲娇地要哄。
男人发烫的掌心往下轻移了些,越过少女薄薄的真丝睡裙,落在她腿上,沁凉的嗓音响起:“随我?”
“这样也可以?”
身体的反应比任何地方都要诚实。
她在渴望他。
自始至终。
黎瑭下意识想要咬唇,但是齿尖刚压在唇肉的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每次她咬唇时,姜令词便会将手指放到她唇舌中搅弄,倏然松开。
可一阵阵浸入骨髓的酥·痒·难·耐涌入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不想要就拒绝。”
“说你不想。”
姜令词循循善诱。
黎瑭咬住手指,她不想被姜令词牵着鼻子走,他越是想要她说,她越是不说。
况且……
黎瑭感受到抵在她腿上的硬灼,不觉得自己说不想,姜令词便会真的放过她。
一个多月了。
粉白细嫩的指节被她咬的湿漉漉的。
将抵达唇齿之间的闷哼吞了回去,愣是一句话没说。
姜令词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这么有骨气,两根指节完全陷了进去。
薄被被漫溢而的蜜水浸得潮湿,令黎瑭再次想起那个狭窄的帐篷里,被热水蒸腾后,潮湿的雾气弥漫开来。
没有哪一寸肌肤是干燥的。
全都潮热濡湿。
“手指要被你咬断了。”
恍惚间,黎瑭发现,原来她把自己手指咬的这么深了。
食指边缘有一个深深的齿痕,差一点点,便刺破薄弱的肌肤屏障,溢出血丝。
幸而姜令词发现的及时,才没有让她咬进血肉里。
姜令词翻身而起,挺拔修劲的身躯悬在少女面前,黑暗中幽邃沉郁的眼眸,如一圈圈漩涡。
他用一只手,握住少女两只纤细的皓腕,一同压在她头顶。
黎瑭潜意识是想要挣脱这样的如网一样的束缚,可眼睛与他对视时,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
她又条件反射地想要咬唇。
下一秒。
黎瑭红唇也被衔住,与此同时是男人的薄唇贴着她唇肉的呢喃:“这么喜欢咬东西,那就咬我吧。”
姜令词含着她的唇,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但不着急深·入,仿佛只是为了防止她咬她自己而做的安全措施。
至于咬他。
黎瑭殷红的唇瓣没有咬,而是被男人轻缓又从容的在她唇齿间梭巡的舌尖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完全想不起要咬。
这里想不到,另一次反而自行咬的极紧。
确实听话的咬了。
黎瑭叛逆地想松开,但这里不是她想松就能松开的。
没多久。
姜令词换上似烧灼了的兰花。
玫瑰粉色的兰花在凌晨的夜晚,像是覆了一层潮湿浓重的夜露,夜露滑润了许久未曾途经过的一条狭窄小径。
夜路本就难走,这条小径又极为幽深曲折,加上将近一个多月没走,平添了几分陌生感。
兰花盛开的时候,花瓣会慢慢开合。
而姜令词的这一支兰花,很喜欢在夜晚盛开,偶尔早晨开的更艳,最艳丽的时候,会从淡淡的玫瑰粉色,变成秾艳的红。
黎瑭根本不知道花开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姜令词,但这样前所未有的热度,通过薄薄的肌理,完整地被她吸收。
特别的烫。
黎瑭小腹都紧绷着。
偏生唇瓣亦是被堵住,她下意识低吟也完全倾泻不出去。
这个时候,她特别想说话。
偏生姜令词现在不想听她说了,一边吻她还能贴着她的唇瓣说:“一个多月没见面,姜太太对我好陌生。”
少女艰难地从唇齿交缠的缝隙中喘音:太,太烫了。
这样的温度,非常陌生。
她眼睛都被烧的迷离,雪白的额角浸了一层晶莹的汗珠。
一缕粉白色调的发丝贴在少女脸颊,肌肤相贴着厮磨时,似是与姜令词乌黑的短发缠绕在一起。
从小不爱背诗的黎瑭,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陡然冒出来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现在,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呀。
之前姜令词去洗了澡,换了新的睡袍。
他甚至用了黎瑭的沐浴精油,是橙花香的,在黎瑭身上香甜馥郁的香味,落在姜令词身上,有一种清冽的冷调。
不过此时由于体温升高,这股子冷调的橙花香越发浓郁。
与她身上的香味交·融,分不清是谁的。
不过越到后面,黎瑭忽而嗅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按理说,如果上了药,姜令词的肩膀不该再出血的。
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或者是他胳膊用力?
黎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睫,去看男人肩膀上包扎好的白色纱布。
下一秒。
却被姜令词捂住了眼睛:“专心点。”
随即越发用力。
“呜……”
一个软绵绵的单音节终于不小心从唇间溢出,黎瑭无助地抿紧唇瓣。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到最后黎瑭感觉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肌肤都被他身上的如岩浆一样的气息泡透了。
指尖都抬不起来时。
姜令词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小别重逢的夫妻房事。
黎瑭临睡前发誓不和姜令词说话。
但后半场的时候,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不要了、好满、好胀……要溢出来了,你压着我头发了等等等。
意识混沌时黎瑭还在含含糊糊地说:“不来了。”
“嗯,不来了。”
男人磁性低哑的嗓音慢慢响起。
姜令词还要善后,他抱着黎瑭重新洗了个澡,并且将深深渗进身体内部的东西全部弄出来,免得黎瑭生病。
至于他被水打湿的伤口,姜令词将黎瑭擦干净后,才草草的换了新的干燥的纱布。
累极而眠,黎瑭原本睡的很熟。
但是……
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气像是在血液里蒸腾许久,不单单身后那具紧贴的炽热的独属于男性的躯体,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黎瑭难受地推了推男人的胸口,“好热,离我远点。”
然而手心碰到他肌肤的刹那间。
黎瑭猛地惊醒。
好烫!
不是兰花烧灼的烫,而是不正常的烫。
没等她坐起身打开壁灯,便被姜令词重新圈回怀中,他嗓音从临睡前的磁性低哑,变得低沉嘶哑,“睡觉。”
不难听,反而沙沙的,更蛊惑人心。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黎瑭手移到他额头,“嘶……”
最起码要四十度!!!
她手忙脚乱地挣脱姜令词的手臂,给管家打去电话,然后在吊带真丝裙外披了睡袍,打开了所有的灯光。
姜令词被灯光刺了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背盖住眼睛。
几秒后,大概是嫌自己的手背太热,转而握住黎瑭的手盖眼睛。
黎瑭无语了几秒。
嗯,应该没烧傻。
不到五分钟。
管家已经带着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诊断过后,又查看过姜令词的伤势,微微皱眉,“应该是炎症感染引发的发热,后面又剧烈运动,使得情况更严重。”
黎瑭听到感染的时候,微微拧眉,自言自语:“伤口感染不应该呀,不是一直都上药了吗?”
医生重新给姜令词处理了伤口,又挂了点滴。
“先观察一晚,应该问题不大。”
一直到点滴挂完,管家才带着医生离开。
就在这时,医生忽而想到什么一样,面色平静地对黎瑭说:“先生高烧近四十度,要禁房事。”
“请太太监督。”
黎瑭很少有尴尬的情绪,但是今天例外。
等医生他们全部离开之后。
灯光关了,只留一盏壁灯。
黎瑭忍不住戳了戳姜令词难得洇出几分绯色的脸颊,原本矜贵出尘的面容,此刻染上几分香艳的靡丽。
算了。
还是先把他照顾痊愈吧。
此时此刻,黎瑭这么想。
姜令词半夜高烧她确实有小部分责任,毕竟姜令词说,只要她推开他,他就不做。
她没推开。
面对引·诱,她没有及时控制住自己。
但是姜令词却不这么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淡色眼瞳大概是发烧的缘故,眼眶微微泛红,很有破碎美人的风情。
黎瑭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清醒的,刚想问……
但是下一秒。
姜令词便握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到了床上。
黎瑭猝不及防感受到他的温度:“还是好烫。”
“别闹,你发高烧了?!”
姜令词难得烧的头脑不清楚,漆黑浓密的睫毛慢腾腾地抬起,将自己重新送进她的身体内部:“你不是最喜欢烫一点吗。”
突然的冲撞,令黎瑭下意识呜咽了声,手指抓住他的手臂肌肉——
她怀疑姜令词是烧成傻子了。
还有。
身体温度大增会让人性·欲也大增吗?
硬度好像也大增?
有科学证明吗?
不对不对……
姜令词这么下去,会死她身上吧?
黎瑭在他越发炽热气息的笼罩下,一边挣扎着想要脱离,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
她在艺术史上最浓墨重彩的桃色艳闻大概率要变成:吸干了一位身强力壮年轻旺盛男人的性·瘾艺术家。
姜令词的墓志铭:一生为人类文明作出诸多贡献的姜令词教授,最后死在一位性·瘾艺术家身体里。
当姜令词速度陡然加快的时候,黎瑭急的浑身汗津津的,艰难地转过身,想去推他的胸膛:“千万别……”
“忍住!”
一滴兰花露等于十滴血。
撞几下就算了,别泄“露”!!!
第48章 掉马
推不动, 放弃。
黎瑭换一种方案,她逃——
真丝床品是不会让黎瑭过敏,但真的很影响她的行动。
每次快要抽离出去时, 只要姜令词轻轻一拽,她便再次滑进他的怀里。
“医生, 医生说你不能……”
“做剧烈运动。”
“会更严重的。”
黎瑭手撑着床头, 几乎整个脸蛋都贴了上去, 柔软无骨的身子, 此时很像一只小壁虎。
“那你呢?”姜令词掌心握住少女纤细微凉的腰肢,动作没有半分停歇。
黎瑭迷茫了一瞬:“我怎么?”
管她什么事儿。
她疑问太明显,又总是挣扎,姜令词终于暂且停顿下来。
“湿透了, 能休息好?”
他探出指尖, 在相衔之地轻轻一碰,便满指的水润,甚至还蜿蜒下淌至男人肤色冷白的掌心。
黎瑭懊恼又觉得离谱。
因为她看到姜令词手背上还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带, 这个场景她构思人体油画的时候, 都没想到过。
而姜令词这个保守又古板的大教授居然面不改色地做了出来。
在她失神的顷刻间, 姜令词再次将她按于身下。
肌肤相贴, 他真的好热。
还没退烧。
反而更热了。
像是一团火焰, 将她完全包裹着,而无从挣脱。
黎瑭缓了会儿,从唇间轻吐出一句:“你这样我也休息不好。”
本来以为这句话并不会让姜令词停歇,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岂料原本执着要让她舒服的男人,居然停了。
清隽眉心折起:“休息不好?”
黎瑭条件反射地答:“对。”
姜令词恍若沉吟,此刻被烧的有些迟钝的大脑似乎在慢慢理解黎瑭的话。
足足僵持了十几秒, 他终于将黎瑭这句话分析完毕,最后做出决策:“那不做了。”
说罢、直接抽离。
太过突然,黎瑭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讶异地掀睫,看向姜令词:“……”
这么轻松就说服了吗???
仰头对上目光时,黎瑭发现姜令词那双向来清清透透的双眸,此时似氤氲上一层浓雾,衬得容貌昳丽,莫名呈现出一种超脱性别的瑰姿艳逸。
下一刻,姜令词躺了回去,双手交叠,眼睛阖上,依旧是她从玻璃花房出来时的睡姿。
不过当时姜令词在装睡。
至于现在?
体面洁癖如姜教授,应该不可能正大光明支棱着湿漉漉的大粉兰,就这么仰头装睡。
可见……睡是真睡。
别真烧傻了。
黎瑭原本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姜令词,药都不准备给他擦,但是谁能想到,现在不但要给他擦药,还要给他擦身体。
黎瑭很少从这个角度,完整地欣赏过姜令词的身体,他体态修长,即便不刻意绷起,肌肉线条也是漂亮完美的。
每一块都在该在的地方,形状皆是秩序井然,就连肩膀上缠绕的纱布也不会替他减色半分,反而更加神秘危险。
擦身体的时候,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唯独擦拭到那一朵轻颤的兰花时,她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下。
用艺术家的审美来看,这里也足够干净漂亮,若非怕吵醒姜令词,黎瑭甚至还想打开最亮的灯光细品一番。
毕竟下次再看到这样完美的躯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野性、瑰丽、原始又咄咄逼人。
黎瑭的柔嫩的手心都被蹭红了一点。
当然,他的更红。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平复。
像是再次慵懒蛰伏起来的巨兽,静静地等待时机。
等黎瑭重新躺下,天都快亮了。
她一晚上心事重重,没怎么睡好,总是下意识地去试姜令词的额头。
温度逐渐降下来。
虽然没有完全降到正常体温,但最起码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热得烫手。
等黎瑭再次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
她先是习惯性地迷糊了一会儿,下意识伸手去碰旁边男人的额头,然而手感却不太对劲。
指尖感受了几秒。
不是额头,好像是……
腹肌?!
昨晚才摸过很多次,手感熟悉的很。
黎瑭迷蒙的视线顺着指尖所在之地掠过,白色暗纹睡袍松散,而她的手指恰好错开人家的睡袍,覆在对方的腰腹边缘,指尖还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样,来回摩挲了几下。
往上,是微微凸起的喉结,满满的禁欲气息,与昨晚判若两人。
再往上,是男人恢复往日的清透淡然的双眸,不染锋芒,又不温顺,介于其中的沉静冷感,不过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黎瑭指尖蜷缩了下:“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没关系。”
姜令词不急不慢地将睡袍细带解开,让黎瑭可以摸到更里面。
黎瑭猛地收回手,紧跟着坐起身来:
倒也不必这么大方。
好消息:人没傻。
坏消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只是担心他被烧傻,并没有其他祸心。
算了。
说了也不信。
黎瑭没再多解释,起身去浴室洗漱。
镜子里映照出黎瑭漂亮的脸庞,相较于姜令词的病恹苍白,少女明媚又潋滟,像是吃饱喝足,嗯,俨然一副把姜教授精气都吸干滋补自己的模样。
黎瑭用冷水洗了脸,依旧压不下眉宇间的艳色。
岂料一推开浴室大门,入目便是极具冲击力的男性躯体。
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正在给自己上药,上了一半,便要裹上纱布。
黎瑭下意识蹙眉:“还没涂完。”
姜令词将那管薄荷绿的药管随意抛到梳妆台上,轻描淡写地说:“够不着。”
够不着就不涂了?
黎瑭:“等会让医生给你涂。”
姜令词淡淡地说:“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身体。”
黎瑭不傻,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想拒绝。
比如昨晚高烧不清醒的时候,医生已经把你碰完了,话到嘴边……
又莫名想起姜令词高烧不清醒时,还能因为她说休息不好,而克制住勃·发的欲·望。
黎瑭原地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捡起他放到梳妆台上的药膏。
“坐下。”
黎瑭指着梳妆凳说。
姜令词没有故作姿态,从善如流地坐下,绸滑的睡袍如流水一样倾泻于地毯,却无人在意。
灯光下,少女动作轻柔地将一层层包裹的纱布打开,露出里面依旧狰狞的伤口,她下意识紧张地屏息,但是手上动作却很稳,一点点将药膏涂抹均匀。
按照黎瑭的推断,姜教授今天应该会躺在家里好好养病养伤。
毕竟她听到姜令词拒绝了所有亲朋好友来看他,包括老宅的人。
统一回复:平安无事,没必要看。
当时黎瑭就忍不住内心吐槽:等人无了,看你冷冰冰的牌位更没必要。
罢了。
活着就好。
气人也是活着。
她想。
就算以后永远见不到了,只要活着就好。
姜教授养病期间,没有忘记关心地震的事情,比如给一张非常火的图片点赞并转发。
姜令词自从认证微博之后,就发了一条——直播为女朋友澄清。
时隔几个月,在网友和粉丝怀疑这位大佬是不是把密码忘了时,他终于发了第二条——转发一位画手微博。
于是就显得相当扎眼。
“P老师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成为姜教授微博上的第二位幸运鹅。”
“姜教授和P老师私下认识吗?”
“啊啊啊为什么只转发这条?”
“不是,姜教授上线就是为了转发这条微博的吗?”
“我看新闻说震中心是正是最近最新挖掘出的古墓群,其中出现神秘文字,疑似新的文明出现,有很多古文字方面的专家都被喊去考察研究,姜教授大概率也在现场。”
“姜教授真的很低调,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72小时,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泄露出来,是想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震本身吧。”
“我靠好有大局观,是没想过的角度。”
“所以点赞转发,大概只是与PILGRIM老师的画产生一部分共鸣了吧,我敢说只要在现场的人,极少不会共情。”
“赞同楼上……”
姜令词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非遗神话》的播出,完全将他的魅力刻画出来,尤其是行事低调,又被爆是传承百年之久的名门世家继承人,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所以微博一经转发,便引来无数评论。
“新闻那么多条可以转发,为什么姜教授只转发PILGRIM老师这幅画?当然,大局观我赞同,但是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之前没把这两人联系在一块,现在回看P老师的之前的作品,有几幅画简直神似姜教授,P老师提过这是她的专属模特!!!”
这条联想能力很强的微博评论,起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点相似。
况且P老师画的那些画,不提尺度(毕竟能发到微博,尺度也正常,只是那氛围……
让人完全联想不到端方雅致的姜教授本人!
谁敢想姜教授穿粉色睡袍?手臂绑着花边镂空吊带袜?手指托着暗示性极强的白色糖浆……
嘶。
想都不敢想,太大胆!!!
直到姜令词给这条微博评论点了赞。
众人:“???”
卧槽?
手滑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取消?!!!!
纷纷艾特姜令词——你手滑了!
然而这个赞一直未曾取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不敢相信,尤其去扒拉了一下P老师的作品,越扒越心惊胆战……
有网友偷偷摸摸地说:“所以姜教授九个硬币?”
一举突破所有热评,成为新的热评第一。
“卧槽!?热一你这个重点抓的,我服了!”
“不是,P老师吃的太好了吧?”
“所以……等等,让我捋一捋,如果P老师“吃”的是姜教授,已知画家黎瑭是姜教授公开承认的女朋友,所以P老师就是黎小画家?”
“!!!”
“还有,你们看‘贵圈唯一的人脉’阮其灼前些日子发的游艇照片,其中有一个人戴的手镯像不像前顶流抄袭P老师的那个设计稿?阮总与姜教授是发小,而且那只露镜的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小红痣,你们再看《非遗神话》姜教授露手的镜头,也有!”
“所以……”
“所以,没得跑了,黎瑭就是P老师,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卧槽!所以……我以前吃的居然都是专业画家产的粮?!”
“难怪我眼光越来越高……原来一开始吃太好。”
“世界大和谐,我和P老师都吃好喝好。”
糖浆CP粉:“嗝儿……”
由于双方太过低调的缘故,糖浆CP超话原本已经掉出排名前一百了,然而就在今天,重新焕发璀璨生机。
天呐,他们根本都不需要产粮的太太!
他们磕的CP早就已经自己偷偷产了最香的饭饭!!!
草莓汁、吊带袜、九个硬币、人体模特啊啊啊啊!
糖浆CP就是最香最屌的!!!
黎瑭正在闻遥意的画室与老师谈她后续计划。
岂料一出门,便接收到师兄师姐们的谜之微笑。
不是,她整个账号就昨天发了那么一张正经的画,之前都没掉马,怎么现在说掉马就掉马了?!
都是艺术家,谁在网上没有个小号呢。
所以大家也只是戏谑了几句。
最后还是夸她,画技进步飞速,尤其是人体方面,让她好好感谢一下姜教授,牺牲太大了。
还感谢呢?
黎瑭看完微博上所有的热门话题后,直接从画室直奔“云阙湾”。
推开主卧大门,黎瑭刚要问罪。
尚未痊愈的男人神态慵懒散漫地倚靠在床头,俊美面庞上脸色微微苍白,偶尔还轻咳一声,俨然如病娇美人。
第49章 100小时
见到她后, 病美人浓睫掀起,想说话,下一秒忍不住似的, 又压低了声音轻咳几声,随即沙哑着嗓子道:“别过来, 会传染。”
黎瑭想, 如果这是苦肉计, 那她也上钩了。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床边, 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PILGRIM这个账号掉马,与黎瑭而言,即便她不退网,影响也不大。
但与姜令词而言, 他到底怎么接受那些带有强烈暗示性色彩的图片被公众知晓是以他为灵感来源的。
姜令词倚靠在床头, 身上穿着白色家居服,往日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今天大概是生病的缘故, 面部线条都浮现出冰冷的意味。
雪白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淡抿的薄唇, 他像一尊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不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更不应该出现在桃色事件之中, 他应该立于高台, 被所有人膜拜敬仰。
“你到底……”
是怎么想的。
黎瑭想问,话刚说了一半,蓦然想起白日里与老师谈过的事情,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又微颤了下。
算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 只会平白影响她的决定。
见她欲言又止,姜令词微微扬眸:“嗯,我到底怎么?”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教授, 炎症引发的高烧,不会传染。”黎瑭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退烧了。”
少女指尖冰凉,姜令词在她收回手的时候,忽而握住,重新覆了回去。
黎瑭笑了下,一如往常那样调侃他:“仙女的手不能乱握。”
而后将手抽回去,“再牵是要付钱的。”
但是姜令词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似蕴含着明显笑意的双眸,凝视片刻,他确定……黎瑭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从郁城回来便这样。
姜令词:“你在不高兴。”
黎瑭溢出懒洋洋的一抹嗤笑:“我都笑了,怎么会不高兴。”
“你没烧成傻子,烧得眼神不好使了?”
没有逼她承认,姜令词转而问:“多少钱?”
“什么?”他话题转移的太快,黎瑭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钱不钱的?
姜令词薄唇微启,极有耐心地重复道:“牵手,多少钱?”
他不会真打算付钱吧?
“按分钟计费,一分钟……”黎瑭不假思索,狮子大开口,“一分钟一万。”
仙女香香的手手,超值钱!
“我已经给你夫妻价了,还是打骨折的价格。”
姜令词没说贵,反而又问了句:“打了几折?”
黎瑭轻晃了一下被姜令词握住的手,信口开河:“五折!”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松开了手。
本来黎瑭以为这个话题就随着姜令词松手而结束了,牵一下好几万,再有钱也受不了呀。
岂料……
当天晚上,黎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蓬松漂亮的彩虹发色披散在纤薄的脊背,洁白肌肤似蒸腾着袅袅热气,不紧不慢地坐在梳妆台前进行日常护肤。
就在她涂完最后一步身体乳时,突然随手搁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黎瑭随意一瞥,然后愣住——是转账消息。
随即缓慢地睁大眼睛,这是几个零?
1234567眼花了,数不清楚。
难道是大黎这个月给她加零花钱了?
不对!
大黎上次还说要扣她零花钱,大黎向来说到做到,绝对不会突然给她多打钱,而且还没到发零花钱的日子。
黎瑭将最后一点在小腿上涂抹均匀后,这才点开屏幕。
是个陌生账号。
一共120000000元。
多少?!
12后面七个零是多少?!
一亿两千万?!
大黎给她打了这么多年零花钱,都没破亿!(不是大黎小气,是大黎都换成其他东西买给她,现金怕她拿着大笔钱干‘坏事’,所以并不会一次给很大额度。
所以绝对不是他。
谁呀?
直到黎瑭看到——
转账备注:牵手费100小时。
破案了。
是姜令词。
而且姜教授还是原价给的,连折扣都不要。
真酷,真豪,真大气。
哎……
如果一辈子都是她的该多好。
可是不行。
绝对不行。
黎瑭猛然摇头,她将手机推到远处,在无人的时候,难得地、真真切切的泄露出几分低落情绪。
一直到姜令词从书房回来,他推开门的同时——
黎瑭才缓慢地勾起唇,朝他展露笑颜:“谢谢姜老师!”
然而姜令词在看到少女明媚的笑容时,反而略略一顿。
下一秒,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朝她伸出手:“姜太太,可以牵手了吗?”
黎瑭歪了歪小脑袋,长发如瀑倾洒,朝着姜令词伸出手臂:“当然可以,附赠一个抱抱。”
原本黎瑭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但她没想到……
姜令词看了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孩一会儿,突然将她从凳子上抱起,一路往床上走去。
把黎瑭吓了一跳,手扶在他的没有伤的那一端,望着男人苍白冷峻的侧脸,提醒道:“你还病着呢。”
手臂也有伤。
刚刚退烧恢复点力气,第一时间去书房远程工作。
现在又不管会不会挣开伤口,想要把她抱起来,便抱起来,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高烧时也是这样,其实黎瑭知道,不能怪他,但又实在忍不住。
黎瑭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咬着唇肉。
“这个咬嘴唇的习惯,怎么最近次数越来越多了?”姜令词将她放到床边,手指轻碰她的唇侧,转而想起刚才在书房工作,还没有洗手,于是距离她唇瓣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是吗?
黎塘都没有注意到。
然而舌尖弥散开淡淡的血腥气。
她每次遇到难以解决、难以想通的困境,便会下意识地要咬东西。
“下次不会了。”黎瑭脸颊主动贴上姜令词的掌心,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男人指尖有点凉,她刚洗完澡没多久,体温比较高,贴着的时候很舒服,大概与姜令词高烧时,喜欢用她的手来降温,是一样的道理。
真的不会了吗?
姜令词垂下眸光,看向少女位于彩虹之间的可爱发旋,她连小发旋都长的很乖巧又标准,偏偏……惯会阳奉阴违。
见姜令词不说话,黎瑭又主动伸手,拉长了语调:“姜教授花了钱的,还不牵吗?”
本来她以为姜令词会是牵小孩那样牵着她,岂料,他居然慢条斯理地与她十指相扣,是一种极度暧昧的牵手。
黎瑭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下。
这样的牵手,比做a更让她悸动。
明知不对,却控制不了。
“又想咬唇了?”
没等她合上齿关,便听到一道沁着淡淡凉意的声线,由于姜令词尚未痊愈,此时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哑。
黎瑭条件反射地松齿:“没。”
由于家庭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房事,不能激烈运动,甚至连激烈的亲吻都要克制。
所以夫妻两个在深夜,盖着辈子纯……牵手。
“一百个小时,你是打算一口气牵完吗?”黎瑭看着天花板,睡姿前所未有的标准,除了被子下被姜令词十指相扣的手,突然问道。
她本来以为这十小时的费用,往多了算,按照正常夫妻平均一天牵手一小时,也得一百天。
姜令词亦是同样的姿势,他轻飘飘地回:“手麻了?”
黎瑭感受了一下:“有点。”
姜令词稍稍松开,从她柔软的手心按到纤细的指节。
一下一下。
没有半点的不耐。
按了几分钟后,又重新握住,姜令词有礼貌地问:“刚才五分钟不算牵手吧?”
黎瑭被问住了:“……”
姜令词不疾不徐:“如果算的话,我会补足费用。”
黎瑭幽幽地说:“你花这么多钱,真就是为了和我牵手?”
姜令词:“当然。”
本来黎瑭还想问他不会有别的目的吧,便听到他这句轻缓自然的回答。
好的,是她不懂有钱人了。
不但黎瑭不懂,黎渊隔了几日发现黎瑭账户有问题时,也不太懂。
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直奔主题地询问:“你在帮姜令词洗、钱?”
是她没想过的角度了。
黎瑭一脸震惊,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溢出来一句:
“哥你脑洞真大。”
黎渊语调微沉:“那你银行卡怎么异常了?我去一查,居然多了一亿两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什么夫妻情趣。”
大黎还是这么会踩。
黎瑭再次沉默:“……差不多吧。”
黎渊凉凉一笑:“展开说说,让哥见见世面,到底怎么一个夫妻情趣,这么烧钱。”
不解释清楚这笔钱,今天绝对是过不去的。
于是黎瑭只好如实道:“我跟他说牵手一分钟一万块,打了五折,然后他非要原价给我……一天牵十小时,不就是一亿两千万吗?”
黎渊能准确分辨出妹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原因非常离谱,但……居然是实话。
兄妹两个互相沉默了足足十秒。
“两个傻子。”黎渊落下掷地有声的四个字,直接挂断电话。
黎瑭听着“嘟嘟”挂断的声音,气急败坏——大黎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黎家小公主:【所以你才单身到三十三岁,没情趣!!!】
当然……
有情趣的姜教授,也即将恢复单身。
这段时间看似正常的相处,一切好似与姜令词出差前没有变,又好像变了。
黎瑭这期间没有再提过离婚。
每晚十小时的牵手,黎瑭自始至终都是配合的。从一开始刚牵一会儿便手指发麻,需要姜令词按摩,到后面习惯的一夜安眠。
后来姜令词痊愈,黎瑭也没有拒绝履行夫妻义务,反而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喊他老公。
虽然很轻。
但是姜令词听得清楚。
飘窗上,他们双手交扣,身体亦是严丝合缝,像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侣。
黎瑭望着偌大玻璃窗倒映出来他们的身影——她凑近了姜令词,主动与他接吻。
直到高、潮时,黎瑭用力咬了一下姜令词的唇瓣。
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像是最后一场梦。
在梦的最后,姜令词回吻了她,他的吻很温柔,如水一样安抚着她不知为何躁郁的神经。
像是解那条乱成一团的胸链一般,慢慢地解着她。
然而……
姜令词越温柔、越好,对于黎瑭而言,越像是一场凌迟……
黎瑭承认自己很坏,当初为了得到灵感来源,贪图他的身体,利用他,玷污他,将他拉下神坛后,又天真地想着结婚后便甩了他,提了离婚又狠不下心来,总是心存侥幸,所以当初裴懿爻明明已经给了她最好的解决方案,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不是舍不得国内的一切,她只是单纯的舍不得……姜令词。
仅此而已。
她真是又贪心又可笑。
当初在婚礼上听到姜令词有情感冷漠证是一回事,但是亲自经历到,黎瑭突然清晰意识到了,情感冷漠症不但对别人没有感情,对自己亦是没有,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黎瑭很了解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沉溺于姜令词给她制造的这一场美梦里无法自拔。
然而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再遇见一场天灾,再亲眼见证他为了古文字研究不惜生命。
她一定会在这场噩梦里死掉。
郁城地震,是上天最好的警示。
黎瑭没有推开姜令词,反而缓慢地抱住他,两具覆了薄汗的、情事后的身体,涌动着热潮与紊乱的心跳。
美梦终究会醒。
而裴懿爻给她寄来的邀请入学的通知单,便是这场梦破碎的临界点。
这一场她倒数的梦境,终于到了坍塌的时候。
十天,每天十小时牵手结束的第二天,清晨。
这一天阳光明媚,从偌大的玻璃窗望向窗外,花园里所有的花都盛开了,此时随着微风摇晃。
色彩斑斓,绚烂多姿。
斑斓之下,黎瑭这一头彩虹发色都失色了几分。
很平常又很自然的一天。
黎瑭坐在飘窗上,姜令词站在落地镜前穿衣服。
没有如第一次提出离婚时的精心准备与郑重其事。
也没有丝毫废话与铺垫。
黎瑭坐在斑斓如画的窗景前,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而从容,像是闲聊一样:“姜令词,离婚吧。”
姜令词在黎瑭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多明显的神色反馈,最起码黎瑭没办法通过他的神色,来判断他对这件事的决定。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无人发现他手腕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系着领带。
一袭矜贵而工整的西装,贴合着男人挺拔完美的身躯,直到穿戴整齐,他才转身看向黎瑭,冰冷多情的双眸直视她的眼睛。
“这次我是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后,她一下子神经松弛了。
然后像是在等待审判。
黎瑭想法写在脸上,她多好懂,姜令词比谁都清楚。
而这次,她提起离婚的眼神,跟之前每一次提到离婚时的留恋都不一样。
决然的。
毫不留恋的。
第50章 “亲身实践”
华美寂静的房间此刻大的有些空旷。
这时一道铃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姜令词视线扫向手机屏幕的同时,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恍然消散。
黎瑭檀口微张,有了几分喘息的余地。
她怔怔地看向姜令词。
姜令词接电话时神色冷然而沉静, 语调不疾不徐,正在说着黎瑭听不懂的什么残片古籍, 好像是刚刚挖掘出来的重要文物。
在谈论与他专业相关的事情, 姜令词是迷人的, 又是高不可攀的。周边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包括她。
黎瑭没有着急, 安静地等着。
电话结束后,姜令词原地思考了几秒,才转身重新看向黎瑭,给出了与经月台展厅里, 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说:“我会认真考虑。”
姜令词走后。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 突然阴云密布。
一场盛大的暴雨突袭。
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
冰冷的雨水泼洒在窗户上,黎瑭从飘窗往外看,外面斑斓的花朵被突降的雨水浇得蔫头耷脑, 她想, 姜令词说考虑, 应该是会同意的吧。
因为如果不同意的话, 姜令词可以与上次一样, 直接拒绝她。
黎瑭长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分神,他刚出门就下了暴雨,不会被淋到吧?
身体才痊愈没多久。
等消息是最磨人的, 尤其像黎瑭这样没有半点耐心的人,会很痛苦。
但这次,黎瑭与姜令词说完那句话后, 反而完全松弛了。
一整天都在画室画画。
等黎瑭从画室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用晚餐时,黎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先生今晚不回来?”
“是的。”
管家应道,“养病几日,刚上班,大概很忙。”
好吧。
人家忙工作,黎瑭也不太好意思催促,想着距离正式入学还有两周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姜令词应该完全考虑清楚了吧。
既然已经正式提出离婚,再住一块不合适。
黎瑭想了想,对管家说:“先生工作忙,未免影响我睡眠,帮我收拾个房间出来。”
管家迟疑两秒:“是。”
临睡前,黎瑭看着与主卧一墙之隔的房间,刚想让管家换一个,管家解释说:“这一间卧室的浴缸与主卧浴缸同样大,本是夫人房。”
“您需要个人空间时,随时可以小住。”
好吧……
看在超大按摩浴缸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行。
姜令词拎着黎瑭最喜欢那家甜品店的新品柠檬塔回来,已经接近零点。
管家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主动开口:“今日太太三餐用的很准时,其余时间都在画室画画。”
“晚上也早早睡下。“
“不过搬去了夫人房,说是担心被您吵醒。”
铺垫这么多,最重要的便是最后这句……
姜令词如何不知,这是明显的分房信号。
他并未对黎瑭分房这件事提出任何异议。
路过紧闭夫人房时,姜令词静默了一会儿,并未开门进去,只是将甜品袋子交给管家:“丢了吧。”
第二天一早。
黎瑭打开冰箱去找酸奶时,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两块柠檬挞:“家里厨师做的吗?”
管家:“昨晚先生给您带的,只是您睡着了,先生说丢掉。”
“我觉得有点可惜,就先放冰箱了。”
“您若是不喜欢吃,再拿去丢掉。”
黎瑭朝着冰箱伸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偏生柠檬挞色泽诱惑,经过了一夜冷藏,会更好吃!
左右脑开始互搏。
左边:想吃就吃呗,吃一块甜品,还能影响离婚进度?
右边:绝对不能吃!不能给他错误的暗示——比如吃了甜品等于不离婚了!
左边:不至于吧,姜教授又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右边:跟自恋不自恋没关系,之前连“约”的真实含义都能搞错,还有什么是错不了的?
左边:再不吃就坏了,不能浪费粮食,想想上次在郁城遇见的连一块巧克力都舍不得吃的小朋友。
右边:可以给别人吃,不算浪费。
左边:可是……
哎呀!!!
黎瑭脑壳都快要炸了。
她猛然地冰箱门关上,嗯,手里拿着一块柠檬挞,严肃地对管家说:“对他说丢掉了哦!”
丢进她肚子里怎么不算丢。
黎瑭从不委屈自己。
管家:“……”
是。
虽然他不是很懂,一块甜品,自家太太为什么这么严肃。
但专业的管家便是,无论主人命令什么,都不去问原因,只管照做即可。
黎瑭记得姜令词说她装睡都不会,自从分房后,她会提前吃好安眠药,沾床便自动关机。
后来甚至连每天固定一到两个小时的午休,都戒掉了。
以防被姜令词逮着装睡,或者晚上睡不着。
毕竟人在漆黑安静的环境里,非常容易生出动摇。
显然黎瑭这次很坚决。
而此后每一天,姜令词都会给她带一块甜品,放在冰箱里。
偶尔黎瑭会吃,大多数不会。
最终让姜令词决定与黎瑭谈谈,是他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清晰写着入学时间。
就在下周三。
姜令词想起被黎瑭毫不犹豫抛弃的微博账号。
她不需要练习人体,所以不需要这个账号。
她不需要灵感,所以不需要他。
当天晚上,姜令词去书房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
《如何修复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
划重点的两条:每晚牵手睡觉十小时,坚持十天,夫妻恩爱到白首。
每日一个小礼物,不需要太贵重(显得刻意,可以是一块小蛋糕,一杯奶茶。
姜令词冷漠地给这本书打了差评。
并评论:假的。
第二件事——他打印了一纸合约。
翌日一早,姜令词将黎瑭叫来书房,将这张薄薄的A4纸推给她,薄唇溢出清冷而平静的话语:“这是我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如果你赞同的话,可以签字。”
明亮灯光下,黎瑭总觉得这个画面诡异的眼熟,好似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她缓慢拿起薄纸。
下一秒黎瑭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愣住——
少女眼睫扬起,看向姜令词:“这不是离婚协议。”
她就说离婚协议怎么会这么薄,财产分割就得一大沓。
当然,黎瑭不会要姜令词的财产。
分给她也不要。
“没错,这是一纸私下契约。”
姜令词长指轻勾了一下系的有点紧的领带,平心静气地与黎瑭解释,“是这样的,在我之前,姜家没有离婚的先例,况且我们刚结婚就离婚,很多后续事情难以处理,亦会抹黑家族形象,影响牵扯深远,并非一日两日便能解决,我尊重你想要摆脱婚姻束缚,恢复自由身的选择。”
“如果你进修结束回国,还坚持离婚的话,我们再去办理相关手续,届时以分居时间过长感情破灭为理由,也算合理。”
这纸契约正如姜令词所言,主旨便是私下放她自由,也写明她学成回国后,随时可以办理手续。
黎瑭凝眉思考姜令词的这番话,突然想起上次裴懿爻跟她的话,然后问道:“就像豪门联姻那样,貌合神离?实际上私下有约定,各玩各的?”
她指尖轻点合约:“就是这种的?”
各玩各的?
姜令词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淡色眼瞳极快地掠过一点微凉的弧度,对上少女谨慎目光,不动声色地说:“区别不大。”
黎瑭试探着看向姜令词,“那我想补充一句,这期间可以各玩各的。”
“你想去玩什么?”姜令词语调温润,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你要去的是E国皇家先锋艺术学院,学校不错,但国外性开放,各种传染疾病众多。”
他将黎瑭按着的合约抽出,并旋开钢笔,泰然自若地在尾端补充一句——
这期间,黎瑭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是自由的,不受婚姻束缚。
“我当然可以补充上这一句,毕竟你是自由的,但是为了身体着想,我不建议你随便玩玩。”
黎瑭眼睁睁看着姜令词写下这句比她提出更宽松更自由的条例,若有所思:
是她小人之心了?
姜令词人还怪好呢。
都契约离婚了,还关怀她的身体呢。
多善良的人。
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园丁,人家思想品德境界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倍,她居然还怀疑他。
实在不应该。
黎瑭长舒一口气,不再纠结,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差点又写成黎渊,幸好刚点了三个点,微微顿住,在中间加了一道竖。
好悬。
差点又签错。
黎瑭很清楚,姜令词提出来的方案,是目前最优解。
毕竟他这样的身份地位,离婚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如裴懿爻所言,分居几年,时间久了,感情欲望都会淡掉,甚至遗忘。
所以只要让她出国,就跟离婚区别不大,只需要再当一段时间名义上的姜太太罢了。
黎瑭签完字后,认认真真地对姜令词说:“在我出国进修的这段时间,你要把离婚前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一回国,我们就领离婚证。”
姜令词平淡地应下,没有泄露半份情绪。
黎瑭当他同意,离婚板上钉钉,她终于卸下了心上的重担。
于是开始跟姜令词分财产。
“这两只玉镯还你。”说着黎瑭便要摘下手腕的镯子。
“我这只刻了名字的镯子也得还回去?”姜令词慢条斯理地摘下腕骨上扣着的那只黎瑭亲自为他设计的兰叶镯,“你打算送给下一位?”
那倒不至于。
都写了姜令词名字了,黎瑭没那么抠门,也完全没听懂他的内涵,很大方地说:“你那只就送你了。”
姜令词微微一笑:“黎小姐慷慨。”
“但姜某不能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对玉镯算作以物易物,如果你不喜欢戴,也可以拿去卖掉。”
种色这么好的镯子怎么可能拿去卖!
这种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
反正黎瑭舍不得,于是她强调:“那就当我们交换了哦,不是定情信物。”
姜令词:“可以。”
黎瑭把一些贵重的东西全都分了,姜令词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分得差不多了,黎瑭询问他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要分的吗?”
“有。”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开口,“过来。”
黎瑭狐疑地跟上,却见姜令词打开了主卧的大门。
这是自从她和姜令词分房后,第一次进来。
还没来得及新鲜呢,随即她见到姜令词从主卧床头柜拿出一个盒子。
姜令词打开盒子:“这个怎么分?”
黎瑭垂眸一看,猝然睁大眼睛——
白玉扇子、小鲸鱼、还有姜令词新做的一条复刻了她头发颜色的琉璃串珠,长长一条,串在一块。
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姜令词见她视线落在这串陌生的东西上,长指缓慢勾起一截,云淡风轻地解释:“这串珠子会从第一颗开始发热,温度越来越高,还在湿热地方会缠成各种形状。”
这是什么神仙科技?黎瑭没见过这种世面。
姜令词将这三样东西,一一摆在黎瑭面前,很大方地说:“你可以选两样。”
“作为宝石胸链的交换。”
“一定要选吗?”
黎瑭想说的是,她可不可以都不要。
姜令词不慌不忙:“夫妻婚后财产合理分配,是和平离婚的前提。当作是你送我那条宝石胸链的交换。”
“黎小姐对身体本能从不羞耻,怎么现在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
黎瑭最吃激将法,“我这不是选择困难症吗。”
是的,姜令词说的没错,婚后财产是得合理分配。
而且她是要出国的!
万一偶尔、夜深人静…寂寞了…有兴致了,被姜令词养刁了胃口,市面上那些小玩具,根本激不起她半点波澜。
塑胶感满满。
在国外约炮也很危险,她可不想得病。
这方面姜令词并不是吓唬她,黎瑭自己也清楚的很。
更重要的是,她是去进修的又不是去玩外国男人的,哪有时间。
所以这几件用惯的东西,她确实挺需要的。
于是黎瑭低头,先是看向熟悉的白玉小扇子,上面的孔雀纹与兰花纹会凸起游走,关键时候还能开合,往常姜令词不在家,她又有身体反应时,偶尔会宠幸这个,唯一的缺点时白玉质地,有点硬,一晚上只能用一次。
小鲸鱼虽然有点羞耻,但是尾巴会摇动,材质与温度也更贴合于人体,可以连续来好几次,兴致来了爽一晚上都没问题。
至于最后这个与她发色一模一样的串珠,她没用过,但是光听姜令词说,就很有意思。
遇到湿热会变形状,变成什么形状?
好奇心爆棚。
黎瑭足足纠结了十分钟,还是选不出来,一定要选两样吗,不能把三样全都给她吗?
“你曾以为我们在约炮。”姜令词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啊?”黎瑭迷茫抬眼,为什么突然提起约炮的误会。
对黎瑭而言,这都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们的第二辈子都要结束了。
黎瑭不明所以,目光落在姜令词脸上:“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要不要明明白白地约一次离婚炮?”年轻男人眉目清隽如画,语调绅士有礼,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世骇俗。
“啊~!”黎瑭震惊,约离婚炮?还有这样的约法吗?
今天她真的长了很多见识。
更重要的是,这种说法是从姜令词嘴里吐出来的,这就更让人震惊了。
以至于黎瑭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
姜令词长指勾着那串琉璃珠,似漫不经心地笑了声:“黎小姐刚好可以亲身实践,再决定留下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