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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瑭姜令词 臣年 45609 字 1个月前

第31章 胸链

“不迷路”公园。

这家公园从黎瑭上幼儿园时就存在, 到现在已经古旧破败,许多设施都生了锈。一到夜晚,寂静无人。

假山上的一座木质小亭子里。

黎瑭抱膝坐在长凳上, 安静地望着夜空。这里像是被繁华城市遗忘的孤岛,却是无人知晓的最佳观星台。

大大的卫衣帽子挡住少女的漂亮脸蛋, 她像孤岛上一颗灰扑扑的、不起眼的小石头。

她每次心情不好, 或者想爸爸妈妈了, 就会来这里看星星, 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也没人打扰,是她的秘密基地。

今晚月亮很大,星星很多, 浩瀚银河环绕, 像一颗颗细碎宝石,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黎瑭没有伸手,因为她小时候尝试过无数次。

那时哥哥说爸爸妈妈变成星星了, 她想摸一下爸爸妈妈, 根本摸不到。

哥哥是骗子。

现在想想, 黎瑭觉得自己小时候真好骗。

好骗的小累赘。

黎瑭伸手拽了拽被风吹歪的帽子, 望着天边闪闪发光的星星, 回忆起寄人篱下当小累赘的日子。

本来以为长大了,就不再是小累赘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老师, 害得她老人家画室关门。

连累别人后逃避,是黎瑭从小到大的习惯。但是她现在长大了,要勇敢面对。

黎瑭自己把自己哄好之后, 慢吞吞地从长凳上站起来。

忽然之间,黎瑭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嗓音清越好听,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

黎瑭扶着木质的围栏,循着声音往下看,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银杏树下熟悉的人影,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你怎么来了?”

姜教授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她。

其实姜令词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未曾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处于夜色与月色交界处的少女。

她身后是一轮高悬的圆月,树影摇曳间,黎瑭像一阵无拘无束的风,没有人可以让风停留,更没有人可以在她心里占上风。

“天黑了,该回家了。”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温沉。

“回家?”

黎瑭听到这两个字的第一反应:她哪有家?

姜教授怎么回事呀,连最基本的措辞都能搞错。

姜令词颌首:“是,我来接你回家。”

黎瑭觉得有些新鲜,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天黑后,接她回家。小时候,她会在这个公园玩到肚子饿疼了,自己回亲戚家。

她现在没有饿肚子,却有人来接她。

黎瑭很快地从假山跃下,恍若一只天真无忧的小鹿,姜令词静默几秒,朝少女伸出手,把她从假山上抱下来。

抱下来后也没有松手,就这么一路往外公园外走去。

黎瑭没有提那些糟糕的事情,将手心搭在姜令词的肩膀上,仰着脸问:“今晚的月亮很圆星星很闪,有看到吗?”

“看到了。”

“你有什么感想吗?”

“月亮很圆、星星很闪。”

“……”好吧。姜教授的词汇量真的很匮乏。

黎瑭看向男人在晦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淡漠出尘的面容。所以他说的回家,应该也是单纯指回和炮友同居的家,对吧?

黑色宾利停在门口,与古旧掉锈的铁艺大门格格不入。

透过车窗,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远破败公园,黎瑭有种从童年回到现实的交错感,还是得面对这个糟糕的现实。

姜令词绝口不提网上的事情,也不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俊美面庞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只抽出几张湿巾,替她擦拭沾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手。

是黎瑭扶栏杆往下看时沾上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黎瑭这时终于看到男人矜贵端方的西装上有几个灰扑扑的手印,有些颓靡:“对不起……”

她什么都做不好,又给人家添麻烦。

向来洁癖的姜令词,根本没有管自己肩膀上那几个手印,语调也很寻常:“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本来也只会穿一次。”

少女手心恢复干净雪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黎瑭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领口微微散开的黑色衬衣,突然想到什么,立即从宽大的卫衣口袋拿出缠绕成一团的胸链,原本精致漂亮的首饰,此时乱糟糟的缠在一起。

自以为收拾好的情绪,一下子如同缠绕的胸链一样,非常糟糕。

少女指尖不自觉收紧,她没有哭,只是鼻尖有点粉,像是被风吹了很久。

“我做了一天呢,本来是打算送你的……”试驾费。

黎瑭有点委屈,只有一点点!

成这样了,还怎么送。

姜令词看到黎瑭手里攥着那纠缠在一起的宝石链条,虽然不知道黎瑭做的是什么首饰,但做了一天,确实很辛苦。

少女薄嫩的指尖按在宝石上,几乎要压出印子,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直到姜令词很轻地掰开她的手指,将宝石链条拿出来,细看了一会儿:确实缠得很厉害,那又怎么样,慢慢解就是。

零点时分,槿越泗号。

黎瑭吹了一晚上冷风,还在浴室泡澡。

姜令词穿着白色家居服,面容沉静地坐在沙发上,毫无高强度工作后的倦怠与躁郁,修长指节慢条斯理地解着团在一块的宝石链条,显然很有耐心。

链条很细,宝石很多,交错纵横,没有点耐心,很难拆开。

乱成麻的链条,在姜令词手里却像是很乖巧,不到几分钟,便完整地铺展在白色大理石茶几上。

姜令词没见过这样的首饰,但黎瑭送他的……应该是戴在身上的吧?

只是,要戴在哪里?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由于姜令词开直播的缘故,【脱单进度4/5】小群今晚很热闹。

姜令词被阮其灼艾特了好几次。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真开直播啊,真有你的,你是不是还特意做了造型!!酷boy!】

【公开宣誓主权,啧啧啧】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冬天、春天,为什么不是夏天?秋天?你是不是有季节歧视?】

……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人呢?忙什么呢,有空直播没空跟兄弟们谈谈心呀?】

容怀宴:【忙着追妻。】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哈?】

容怀宴:【为了找人差点把陵城翻了个天,不少人私下问我,姜家那位是不是丢了什么宝贝。】

贺泠霁:【确实挺宝贝。】

眼睛眨都不眨地从他这里收走价值好几个亿的跑车,可不是宝贝的很。

南韫:【从直播公开示爱到追妻火葬场,阿词这一晚赶超了别人好几年的进度。鼓掌.jpg】

贺泠霁:【追妻如果需要交通工具可联系我。私人飞机、私人游艇都有闲的。@姜令词】

从大户这里再给老婆安排一个钻石山。

可见今晚这几位真的很闲。

当事人终于出现,不过没有闲聊,直接发了一张照片。

姜令词:【这应该是个首饰吧,你们知道怎么佩戴吗?@全体人员】

阮其灼秒回。

本群唯一清纯小独苗:【姜哥你好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令词:【?】

南韫:【胸链,兄弟玩得挺花,哪儿买的?】

姜令词:【我女朋友自己做的,胸链?戴胸上?】

炽白灯光下,男人修长矜雅的指腹摩挲着上面一块粉宝石,若有所思地望着网似的首饰。

这要怎么戴?

最后还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饱读“诗书”的容公子亲手给他画了一张简单易懂的胸链佩戴图解。

姜令词懂了,他目光掠过浴室,脑海中浮现黎瑭今晚情绪不佳但还假装没事的可怜表情,最终还是拿着胸链起身,去了隔壁次卧。

黎瑭出来的时候,发现姜令词不在,房间有股淡淡的冷梅香,好像刚离开没多久。

虽然疑惑,但想起他偶尔半夜去书房工作,也没去打扰,打开了终于充好电的手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电话,微信消息。

尤其是她在娱乐圈的人脉虞苏潼小姐,微信消息99+未接电话99+

这是在干嘛?

难怪把她手机给弄没电了。

黎瑭一整天都开着静音,手机没电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三小时前。

世界第一名模:【姐妹你快看微博啊啊啊,你老公开直播了!】

【天呐,直播间上千万观众听你老公给你澄清,这是什么大场面!!!】

【你老公帅炸了!直接打脸那些说你去节目勾引男人上位的谣言,笑死,于青照也配,他粉丝脸真大!】

【很好现在没人提路人甲了,爽文剧本,太爽了。】

【啊啊啊你人呢?!】

【……】

【忘记录屏了……】

【微博应该有,很好,微博爆了。】

【???】

【黎小瑭?!我要报警了?!】

【你老公帅成这样,你玩失踪?良心还在吗?!】

【……】

黎瑭看到满屏的你老公就忍不住蹙眉,什么老公不老公的,谁家管炮友叫老公?

当然,床上除外。

还有……

姜令词直播是个什么鬼?

直播?

姜令词?

这是两个相关词吗?

黎瑭一边想八杆子打不着,一边打开了微博——

热搜第一:姜令词直播爆。???

出现平行空间了?

少女细指条件反射地点开词条,入目便是挂在首页的直播录屏。

真是姜令词!

然而很快,黎瑭眼底的震惊变为复杂,低垂的眼睫许久没有眨动,任由走到结尾的视频,重新播放。

年轻男人坐在光线暗淡的车厢内,却掩不住迫人又蛊惑的容貌,偏生他对着镜头用极为淡然笃定的语气说:“是艺术家,是女朋友,是于凛凛冬夜,提前降临的春天。”

旁人只以为最后那句是宣示主权的强调,但黎瑭听到后陡然心悸。

她知道,姜令词用提前降临的冬天来形容他们在冬夜的初遇。

为了缓解这阵心悸,黎瑭点开评论:

热评第一:“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

黎瑭:什么鬼,还有人磕她和姜令词的CP?

不但有,甚至连CP超话都有了,叫——糖浆CP。

热评第二:“自由派天才艺术家与保守派甲骨文教授,妈耶,这是什么小说男女主设定???这是我能吃到的细糠吗!”

黎瑭:如果她和姜令词是小说男女主,那这部小说一定是大尺度炮·友文学。

热评第三:“求你们原地结婚一胎七宝!”

黎瑭:谢谢不约,姐不婚主义。

还有姜教授的定制安全套安全着呢,别说一胎七宝,一胎一宝都没有!!!

实在看不下去评论,换一个词条缓缓心情——

#小两口当众玩职业装情·趣#

这个好,学习一下。

岂料点进去一看,是《非遗神话》节目组发的澄清视频,里面剪辑了她与姜令词许多相处花絮,比如……一早在酒店拍到姜令词唇角伤口和黎瑭助理职业装打扮开门。

两人淡定自若的在一众工作人员面前演纯情助理和冷酷上司。

当时后期剪辑的时候觉得这一幕纯洁的有点过度,显得更暧昧了,所以没有当作正片播出,这不是趁着他们“公布恋情”,锦上添花来了。

网友:真情侣就是会玩哈~

后悔点开的黎瑭:“……”

啊啊啊啊啊。

我学我自己?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黎瑭虽然很想逃避,但不得不认清,现在全网都知道她和姜令词是男女朋友。

想都不用想,学校论坛那条授粉贴她不用点进去看也知道,绝对都在高呼“嫌疑人”已归案。

虽然黎瑭很感激姜教授帮她澄清的好意,说女朋友是比炮友好听,但是……

她只想偷偷的约个炮而已,并不想搞的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初始轨道。

头疼……

黎瑭强迫自己冷静思考,首先,她画差不多快要全部完成,其实可以考虑与姜令词结束关系。

其次,关于网上,她又不混娱乐圈,等热度降下来,谁还记得一个小画家的绯闻。

最后,至于认识他们的熟人……

没等她想好,手机震动了下。

黎瑭终于回神,低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黎黎原上谱:【在机场,等着挨揍吧:)】

黎瑭赶紧一个电话回过去。

对面秒接。

黎渊第一时间得到黎瑭在国内公众平台被泼脏水的消息,刚准备出手,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一看还是熟人。

姜氏集团。

黎渊这段时间跟姜麟关系处的相当不错,难得在国外与同胞这么聊得来,姜麟回国之前,他们经常约着喝酒,还琢磨着回国后要结拜。

没想到……

他冷笑一声,自家妹妹跟人家儿子早就搞上了,还要结婚?他同意了吗?

黎瑭赶紧阻止:“你工作这么顺利急着回国干嘛,好好开拓国外市场,赚钱养我,不要瞎操心。”

黎渊破防:“怎么就瞎操心,妹妹都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居然不知情,你还说我瞎操心!”

“什么结婚,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知情啊。”黎瑭很冤枉。

黎渊以为她还想瞒着自己,冷静一秒:“姜家那个小子是吧,我明天到国内,你带他来跟我见个面。”

谁约个炮,还要互相见家长,现在黎瑭已经够头大的,只能放缓了语调:“哥,我们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在一起又不是因为爱情,不需要见家长的。”

黎渊越听越皱眉,“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难不成是病情?”

刻薄鬼!

黎瑭难得被噎住,“哥,你舔一下嘴唇。”

“干嘛?”

“试试看能不能自杀成功,比你每次用领带自杀来得快准狠。”

“……”

黎渊:兄妹关系尚在保质期内,忍了。

黎瑭语重心长:“总之我们就是玩玩而已,你别来回二十多个小时飞机浪费时间……”

黎渊:到底谁教训谁?

机场贵宾候机室,黎渊挂断电话后,下意识地想扯领带,停顿了一秒忍住了。

面前桌子上还放着平板电脑。

正是姜氏集团的微博页面,立场坚定地将所有造谣者告上法庭,这姿态,分明是给未来儿媳妇做主立威的。

高大英俊的男人揉着眉心,这事儿绝对不想黎瑭说的那么简单。

还傻乎乎的跟人家玩玩呢,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你能玩的。

“黎总,要登机了。”

“取消行程,回公司开会。”

“是。”

黎渊决定先搞事业,他掌握的权势地位越高,妹妹才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被人轻易拿捏摆布。

……

黎瑭自觉说服了大黎,放松地靠在枕头上,长睫微闭,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她也需要好好的消化。

然而没等黎瑭消化满五分钟,突然听到开门声,她懒懒地蹭了下枕头,声音很软:“你回来了。”

“嗯。”姜令词抬手关了灯才走向大床。

有些事,必须是晚上才能做的。

人闭着眼睛,听觉会灵敏许多,黎瑭听到他一步一步走近,但是没有上床,反而站在床边。

存在感很强,压迫感也很强。

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

“你怎么不……”上来。

黎瑭眼睫掀开,话音未落,便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给惊呆了。

脑海中浮现出热评第二那句:这是她能吃到的细糠吗?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月亮映下来的光,但足够明亮,最起码能清晰看到站在床边的男人。

上半身未着寸缕,只戴着她亲手给他制作的胸链,每一寸肌肉都如精雕细琢的美玉,完美的像是博物馆展柜中的一尊艺术品。

而胸链与他的贴合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甚至一些细节都能扣的严丝合缝。

比如黎瑭精挑细选的两颗淡粉色宝石刚好镶嵌在他胸口两侧,此时伴随着他呼吸时,胸腔的微微起伏,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

她……预估的尺寸,准确到没边了。

视线沿着腰腹往下,是一条白色家居裤。

穿什么裤子!

应该再做个腿链的!

黎瑭突然感觉到鼻腔有点热流涌动,猛地坐起身来,捏住挺翘的小鼻子。

啊啊啊!现在正值最佳赏味期,她绝对不能流鼻血掉链子!!!

戴着这样色·气·香·艳的胸链,姜令词依旧是如高不可攀的神像,令人不敢生出任何亵渎心思。

然而,黎瑭向来胆大妄为,就想亵渎一下。

还没来得及。

见她表情不对,姜令词膝盖半跪在床边,俯身过来,“怎么了?”

黎瑭声音有点含糊:“没事……”

“你这是?”

姜令词听出她的意思,嗓音温沉:“哄你,以及跟你道歉。”

不是,这么香·艳的哄人道歉方式,姜教授从哪儿学的?

为了暂时转移注意力,黎瑭问:“道歉什么?”

姜令词眉目沉敛,对上她那双潋滟漂亮的眸子:“这次你被造谣,本就是我的过失,才让你承担后果。”

黎瑭迷茫地看着姜令词:“?”

“是于青照的粉丝不做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令词长指握住黎瑭的手腕,将她捏住鼻子的手拿开,看到她没什么事儿,才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是我的眼神冒犯了你。”

黎瑭确定自己没流鼻血没丢脸,视线开始大胆地在他身体上巡视,唇角翘了下:“好吧,那我现在要冒犯回来了。”

至于结束合作关系什么,暂时被黎瑭抛之脑后。

姜令词嗓音有点哑:“好。”

零点已过,今天周二。

但他们好像忘了。

黎瑭只穿了一条丝绸睡裙,她最喜欢的吊带款式,露出雪白的背与纤细的颈,姜令词很喜欢亲她这两个地方,每次在她身后时,都会亲很久,害她第二天都没办法穿露背的小裙子。

幸好。

等到了穿小裙子外出的季节时,他们大概率已经和谐地结束这种关系。

嗯。

夏天补灵感一定也很热。

她可真会选时间,从冬天到春天,最舒服的两个季节。

细碎的宝石偶尔会撞到她身上,黎瑭皮肤薄,会烙印下同样细碎的印记,看得姜令词眉心轻折。

每次都会停顿一下,黎瑭更难自控。

“怎么,又停了?”

“拆掉吧,宝石会磨到你。”

黎瑭视觉与触觉双重盛宴,灵感多多,哪里顾得了这点不适,况且这点疼更像是一种气氛烘托。

“喜欢这样?”

“喜欢。”

黎瑭生怕他拆掉,立刻勾着他脖颈将整个身子贴了上去,慢悠悠地蹭了一下,“很喜欢。”

“凉凉的。”

“好,我知道了。”

黎瑭:真知道了吗?

姜令词不但真的知道,而且举一反三。

喜欢宝石这样?

他当然要满足女朋友的所有喜好。

胸链从人鱼线往下,垂落两条当装饰用的细细银链,银链很长,坠着几颗磨圆的红色宝石,姜令词四下摩挲着确认不会有尖锐的地方,这才慢条斯理地拨弄了几下宝石。

他穿戴之前,是提前清洗消毒过的,现在便派上了用场。

红色宝石细链仿佛缠绕在粉色兰花之上,有种天然野性的华美艳丽,完全的相得益彰,想出这个搭配的设计师很妙。

坚硬的、不规则的金属物质,每一次都准确无误。

黎瑭手脚并用地想要退开,但有银链与宝石的牵扯,牵扯出长长的银丝儿,却挣断不开。

再次被姜令词勾着腰肢回来。

“……好凉。”

“呜……”

“姜令词,你别,又……”

少女发烫的唇不小心擦过男人面颊,显得有些焦躁,又有些不知所措。

姜令词薄唇覆过去,轻松地叩开少女湿透的唇。

“疼吗?”

“不疼,但是……”

后来,姜令词身上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衬衣,稍微能阻隔一点宝石与黎瑭肌肤之间的冲击力。

但是这样的姜令词,更蛊了。

受不了了。

但是又好喜欢。

因为灵感好多好多。

黎瑭一张小脸完全湿透,分不清是汗水,眼泪亦或是唇舌之间亲得太久太深而溢出的涎水。

以至于后来清澈的水渍几乎浸透了整个床单,还蜿蜒而下,几乎淌到了地毯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受控。

感觉像是一只坏掉的水娃娃,而且流淌的都是沸腾的水。

其实姜令词只来了一次。

黎瑭却无数次。

最后几乎每一下,她都会失去控制。

她很喜欢这种……灵感满溢,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因为黎瑭打算,从明天开始闭关。

临睡之前。

黎瑭本来已经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背对着姜令词被他抱着入睡,然而就在意识即将陷入睡眠时,她倏地睁开眼睛,突发奇想道:“今晚,你能不能放在里面睡?”

这要是待一整晚,她明天不得灵感爆棚,搞不好能一口气把剩下的画全部画出来!

第32章 蓝玫瑰

落地窗的窗帘已经完全合拢, 没有留下一点缝隙,整个房间显得漆黑安静。

床上用品也换了新的,温暖而干燥, 散发着淡淡的橙花香,令人神经松弛又舒服。

导致黎瑭的话在这样的氛围里, 显得格外突兀。

即便是姜令词, 也反应了一会儿, 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轻浮下流的梦境。

黎瑭感受到姜令词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动了一下, 确认他并没有睡着,于是干脆利索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塞进他怀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

姜令词掌心下是黎瑭滑腻如瓷的腰背肌肤, 能感受到她的温热与鲜活。

黑暗中少女雪白的脊背, 像是莹莹发着光,没有趋光动物能抵挡住光的蛊惑。

难以启齿的念想升腾。

其实他今晚本来就没有纾解完毕,主要是为了哄黎瑭能好好睡一觉, 不要去想网络上的事情。

少女应该是明媚而张扬的, 是一株热烈生长的鲜花, 迎着太阳生长, 而不是一颗可怜巴巴的小石头, 独自蜷缩在冷风里看星星月亮。

所以即便胸链这种东西,已经超乎姜令词从小到大对于夫妻之事的认知,在迟疑过后,还是为了令黎瑭恢复心情, 而选择穿戴上身。

不过今晚也仅限于此。

他从未想过,黎瑭说的那种……事情。

一整夜在女孩子的身体里比穿戴胸链还要超过他的底线千百倍。

黑暗中,姜令词眼神晦暗莫测。

强烈压下那些缓慢滋生又扎根于心的恶劣念头, 理智与修养终究占据了上风,他缓慢吐出五个字音:“对身体不好。”

黎瑭根本没意识到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对姜令词而言,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

她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今天也不例外,饱胀嫣红的唇贴着姜令词的耳畔,小声地说:“就一次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天天这样。”

少女身上馥郁的玫瑰香几乎覆盖了床品上的香味,嚣张地占据了姜令词的呼吸,带着不加掩饰的蛊惑意味,“而且……”

“偶尔我们做整整一夜的时候,你也是一直在里面呀。”

“不但呆在里面,还会来回的……”

黎瑭说得没错。

姜令词闭了闭眼睛,他不止一次呆在里面整夜,而现在,她只是想要他放进去而已。

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吗?

黎瑭已经完全不困了,她的手沿着男人的腰腹线条,“姜老师,你的肌肉绷得好紧,你在紧张吗?”

“还是说……”

少女拉长了语调,“在、期、待?”

她的手甚至没有碰到大粉兰,手腕肌肤却感受到了四周突然蒸腾的热度。

姜令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再次睁开,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花纹,错乱的线条汇集交错,最后形成新的图案,像一条条纵横繁复的鞭痕。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见姜令词不说话,黎瑭权当是默认。

她已经开始思考要以什么姿势怼进去,睡觉才会比较方便。

之前看过这方面的学习资料,好像是跟两只勺子一样扣在一块,比较舒服。

然而还没开始行动。

她便听到姜令词突然问道:“为什么?”

忙忙碌碌的小黎师傅无辜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壁灯突然亮起。

黎瑭眼睛下意识闭上,再次睁开时,便对上姜令词那双清清透透,似是能洞察一切的淡色瞳孔。

姜令词波澜不惊地将这个问题说完整:“为什么要我在你身体里呆一整夜?”

黎瑭卷翘的眼睫微颤:“……”

突然心虚。

总不能说为了早点结束合作,打算多攒点灵感吧。

少女像一只小八爪鱼一样扒在男人的修劲而炽热的身躯上,压着他倒回床上,开始装可怜:“干嘛这么严肃,这不是情趣嘛。”

“要不我们各退一步,放到外面睡。”

“不贴贴我睡不着,我没有安全感。”

黎瑭的想法是写在脸上的,姜令词猜到她这么主动,大概率又是为了灵感。

黎瑭一边伸出小狼爪,一边偷瞟姜令词的神色,

见姜令词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胆子又稍稍大了一些,拉着他的手臂,让他从背后抱住自己。

嗯,姿势相当契合,它也相当配合。

熟悉的温度,完全贴着薄如蝉翼的真丝布料,十足的严丝合缝。

夜色朦胧,一切暗中进行。

姜令词一直保持着抱她的姿势没有动,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他完全完全将润透以至于没有半点实际阻隔的薄纱掀开,这样就能完整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他没有。

黎瑭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姜令词却半梦半醒。

大脑两个声音争吵了一夜不休,一个让他释放,一个让他克制。

一个播放他与黎瑭的亲密视频,一个播放从小到大克己守心的教育视频。

第二天是黎瑭先醒的。

与姜令词混战了一夜的大脑不同,黎瑭一觉醒来,满脑子灵感,精神十足地就要去洗漱直奔画室将灵感落于纸上,根本不管身后“灵感来源”的死活。

谁知她刚掀开被子,脚还没踩到地板上,腰间突然一紧,毫无征兆地被“灵感来源”拽了回去。

男人手臂很硬,轻而易举地禁锢住她的细腰。

早晨清冷的空气,一下子像烧了起来。

黎瑭惊呼一声,纤细软绵的身子陡然僵住,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后不是人形机器,不能用完就丢,而是有正常生理功能,并且早晨更能力更强的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年轻男人!

“姜,姜令词,今晚再做行吗,我有点急事。”黎瑭仰躺在床上,试图与悬在她面前的男人讲道理。

由于她起床看时间时手快,顺便把智能窗帘也打开了。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填满偌大的房间。

能清晰看到彼此的表情变化。

姜令词倾身,掌心撑在她两侧,眸底深藏的暗潮涌动:“我也有急事。”

“我知道你也急,但是你先别急,我先……”

黎瑭话音未落。

下一秒热意如烈火般席卷而来。

姜令词只是隔着布料,并拢起她的双腿。

黎瑭皮肤薄,无论什么地方,所以,这才刚开始呢,她就……

像是破皮了。

黎瑭一幅焉哒哒的小模样,娇气地喊疼。

“忍一下?”姜令词额间浸着薄汗,将她捞起来。

“忍,不,了。”黎瑭被姜令词顺势抱在大腿上面对面而坐,她可怜巴巴地从唇间溢出三个字。

她以为自己装可怜,姜令词就会跟往常一样放她下床,这样她就能立刻马上去画画了!

这次姜令词也颌首表示认同。

然而……

在黎瑭期待结束的目光下,姜令词没放手,反而画画般涂抹几下。

少女原本泛着不自然艳丽红色的肌肤,像是蒙上了一层润泽的水光,像是一层薄薄的保

护膜。

黎瑭:“……”

从这个角度,黎瑭能清晰看到他紧致结实的腹肌线条,两条人鱼线流畅又性感……

再下面便是开的非常妖艳的玫瑰粉兰花。

花瓣很大。

颜色很粉。

黎瑭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姜令词在听到她的夸奖后,说了声谢谢,然后礼尚往来:“你也很粉,很滑,非常漂亮。”

一大早在床上互夸这个,很好,很炮友日常。

但是黎瑭内心:为什么要在她准备结束合作的时候,感受到正常炮友应该展开的日常。

呜呜呜呜呜呜。

姜令词怎么回事,刚进入当炮友状态吗?

后来再次抱住姜令词时,黎瑭指腹敏锐地擦过男人脊背时,指尖下意识地蜷缩。

其实一个月过去,姜令词后背上的鞭痕只剩下很淡的粉痕,像是本就烙印在上面的花纹,并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由于涂药及时,并没有变成瘢痕,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塘想:很好,彼此不留下任何痕迹,好聚好散。

问题是,散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她呀!

姜令词突然停下。

黎瑭反而起了兴致,主动让他来一场完整的晨起小游戏,姜令词却放下她去浴室洗澡,“你有急事,先忙。”

黎瑭:“……”

姜令词一大早把黎小画家的灵感都要气没了!!!

“你都比我火了,泡温泉至于捂得这么严实吗,咱两到底谁混娱乐圈。”

黎瑭闭关画画之前,和虞苏潼约在温泉会馆,刚好消遣一番。

不过她穿得严实倒不是最近在网上有点红,而是……

黎瑭漫不经心地回:“有房事的烦恼,你不懂。”

更衣室。

虞苏潼作为超模,身材比例当然也是非常完美的,但黎瑭和她站在一块,完全不输。

黎瑭换上了一套比基尼,是饱和度很高的蓝色,肤质稍微差一点点,穿上就会很灾难,是那种挂在奢侈品店能当一辈子“镇店之宝”(没有人买)的颜色。

但是穿在黎瑭身上,却衬得她越发冰肌玉骨,身材玲珑曼妙,漂亮的没边儿。

这时,虞苏潼也终于看清她雪白肌肤上的暧昧红痕,几乎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胸口,就连腿·根……

没眼看没眼看。

虞苏潼:“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本来以为你老公是那种床上也斯斯文文,按部就班,甚至不会接吻,不会前·戏,真没想到呀……”

两人泡进白雾袅袅的温泉池中,黎瑭懒洋洋地轻哼了声,“智商高动手能力强的人哪方面都学得快,他现在超会。”

“还有,他不是我老公。”

“不是,你可以把他变成是。”虞苏潼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感觉姜教授还挺喜欢你的,有没有机会炮友转正?”

“我觉得有机会,要是没机会,他干嘛要宣布你是他女朋友啊啊啊,上次微博这么炸的官宣,还是出自商界第一贵公子容怀宴之手!”

“现在人家夫妻两个甜鼠了。”

虞苏潼超磕他们!

黎瑭非常赞同下半段,毕竟她当初看到这对夫妻,感觉两人身上的红线都快凝成实线了,还想过给邀请他们两个当自己的双人人体模特,只是被姜令词打断了。

她第一次想画双人呢。

至于上半段。

黎瑭有点渴了,目标放到岸边的果盘上,随口道:“他喜欢不喜欢,我还能不清楚。”

姜令词看她的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爱意,更像是……

黎瑭捏着草莓思考几秒,脑海中浮现两个比较契合的字:责任。

没错。

就是责任。

不对,姜令词对炮友哪来那么重的责任心?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黎瑭气定神闲地咬了一口草莓尖尖,汁水润透她的唇,吐出来的话却很无情:“画完最后一幅画,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真是个渣女,骗了姜教授身心,竟然要跑路。”

黎瑭咦了一声,小脸皱着,对这话相当不满意:“什么喜欢不喜欢,骗不骗的,别玷污我和姜教授纯洁的合作关系。”

“我们是合作共赢。”

虞苏潼突然幽幽地问:“你是赢了,姜教授赢哪儿了?”

是啊,合作共赢,她赢了作品,姜令词赢哪儿了?

如果是为了性,姜令词好像一直很矜持,也没把她真正当成发·泄·欲·望的炮友。

为了提高技术,姜令词好像学习能力很强,根本不需要实践,从接吻到做·爱全都无师自通。

一直到笔下的画完成,她都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答案。

这段时间,黎瑭一直闭关画画,直到今天即将全部完工。

她画的最后一幅,是张男性背影。粗略一看,整幅画面看似十分简单,似一张普通背影图,细品却会发现,处处都是细节。

模特的每寸肌肉、每个线条都是艺术家精心刻画,骨骼甚至像是拥有动态的起伏,如潜藏在肌理之中雄心勃勃的猛兽,而猛兽之上,一层层华美的宝石链条如镣铐般扼住它的咽喉与爪牙,延伸而下。

与黎瑭之前所有毫无瑕疵的完美人体不同。

这幅画中人所佩戴的胸链之下,冷白的肌理之上,远远望去,像是覆着一条条斑驳的鞭痕,离得近了才发现,所谓鞭痕,实则是纵横繁复的祭祀花纹,其上添加了一些甲骨文符号元素,华美而神秘。

是疤痕,亦是神迹。

看着这幅已经完全超出她真实水平的画,黎瑭拿笔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放下。

黎瑭从小便喜欢画画,她画过很多人,观察过许多人的表情,但从未有一个人,像姜令词这样,绘于笔下时,会带给她超脱技巧的灵性。

灵感是看不透摸不着的。但灵性不是。

黎瑭很清楚,她不能过分依赖来姜令词作为灵感来源,镜花水月之后,会逐渐丧失灵性,并非长久之计。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更何况,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场合作即将脱离掌控。

第六感警示:如果不及时抽身,会玩脱。

闻遥意国外巡展结束回到自己的个人画室,第一时间检查黎瑭送过来的新作品。

黎瑭先给老师道歉,画室前段时间由于她的缘故,关门了好几天。

幸好网络对素人的热度只有几天而已,很快便被新的话题冲刷干净,她走在路上,也极少会被认出来,一切像是恢复正轨。

“知名画家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你早点感受一番也好。”闻遥意不以为意,反而调侃道,“毕竟我的关门小弟子出师画展,老师也打算请几位媒体朋友帮忙报道。”

听懂老师的话中深意,黎瑭原本紧绷的心脏,终于松弛下来,她睁着一双水润漂亮的眸子,惊喜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我的人物画全都过关了?可以办画展了?”

“满分。”闻遥意不吝啬夸奖,“祝贺你。”

黎瑭起初以为老师祝贺她即将举办个人画展。

没想到,闻遥意深深地看着这个差点走弯路的学生,其实当年有那么一刻她得知黎瑭的执念后,差点想放弃她。

“祝贺你找到了那座不存在的神庙。”

“它本不该存在,但你遇到了奇迹。”

奇迹吗?

好像是的。

如果没有姜令词,她或许还卡在寻找完美人体的瓶颈期,但是……最后那幅画,与她而言,更像是与瓶颈的《和解》。

人体有疤痕又怎样,不完美又怎样,她的画中人照样无可挑剔。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姜教授的无私奉献。

不知不觉,距离她与姜令词达成互助共识,已经三个月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提出结束合作吧。

刚好闻遥意的画室就在明桦大学附近,姜令词也在学校。

黎瑭行动力向来很强,直奔学校,都不需要绕远路。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忙着闭关画画,交了试驾费,却没来得及开一下车库那些顶级跑车兜风。

算了,就当分手费吧。

毕竟除了灵感与作品,她还享受了姜教授完美的躯体和举一反三的技巧。

路过花店,看着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黎瑭拐了个弯走进去,在淡淡的花香中询问:“你好,请给我一束向老师表达谢意的花。”

店员:“表达谢意的话,我们这边推荐康乃馨、向日葵或者百合花。”

黎瑭感觉这些花和姜令词不是很搭,而且寓意并不是她想送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束包装好的蓝玫瑰上。

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蓝玫瑰的花瓣,像是把一把星星揉碎了撒上去。

金色的缎带系成精致的蝴蝶结,有种色彩碰撞的怪诞美学,就像……她和姜令词,如果不是绛云镇那场雨太过朦胧,他们或许永不会相交。

黎瑭选择了这束蓝玫瑰。

它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是最适合她送给姜令词的花。

因为,于她而言——

姜令词的出现,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奇迹。

今天傍晚的天空格外漂亮,大团大团橘红色、玫瑰金的云彩铺陈于天边,像是一幅精心调配的油画。

黎瑭抱着一束蓝玫瑰走在白桦小道上。

想起上次在这里,她刚从漫展回来,穿着一身女仆装就和姜令词撞见,完全打乱她清纯无害示人的计划。

巧的是今天为了见老师闻遥意,黎瑭还真打扮的十分清纯,很有少女感。

蓝色衬衫配黑色百褶裙,头发也没扎,乌发如墨,随意地铺散在纤薄的肩膀上,只别了几枚钻石发卡。

说她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不能按照计划开始,那按照计划结束,也像是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黎瑭想到这儿,红唇不自觉地翘了下,更巧的是……

她又碰到了姜令词。

今天真是顺利的没边了,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这条小道并不是学校的主路,甚至有点偏僻,极少有人走。

姜令词反而没有穿正装,黑色衬衣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肌肉轮廓,矜贵风雅中略带几分随性。

可惜,以后再也摸不到了。

黎瑭收回落在他手臂上的视线,抱着花,径自走过去。

寂静的小路,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剩下的只有少女徐徐走近的脚步声。

在姜令词一如既往沉静的目光下,黎瑭双手奉上鲜花,相当有诚意地开口:“姜老师,感谢您这三个月的帮助和陪伴,我想我们应该结束这段关系了。”

姜令词似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视线落在那束蓝玫瑰上,几秒后,他微微颌首:“可以。”

同居试婚结束,他们也该进入下一段关系。

黎瑭没想到这么轻松。

之前还隐隐担心什么事情脱离她的掌控,看样子是她想多……

下一秒。

耳边传来男人清晰自然的话语:“我接受你的求婚。”

黎瑭抱着花的手一僵。

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姜令词理所当然地要从她手里接过这束蓝玫瑰,黎瑭立刻缩回手,“等等……”

一双明眸睁得圆溜溜的,漫着惊吓的波澜。

如果没失忆的话,她刚才说的应该是结束关系,而不是结个婚吧?

他怎么就能听成求婚了。

黎瑭扶着发胀的小脑瓜,有些虚弱,“我们也就约了一百天而已。”

什么恋爱、结婚,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吧。

听她强调“约”这个字。

姜令词敏锐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眸色幽深,薄凉的唇徐徐吐出:“我们已经恋爱一百天了。”

黎瑭立即反驳:“没有恋爱!”

姜令词情绪稳定,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从哲学的角度:一切事物都在运动、变化、发展之中,因此恋爱关系也不可能持续不变,我们已经从量变(做a次数)导致质变,确实可以从恋爱关系,转换成婚姻关系,然后进行新的量变。”

新的量变又是什么?

黎瑭跟听天书一样,尤其听到恋爱关系、婚姻关系几个大字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她不明白——

睡个觉而已,怎么就量变这么多次。

“你学哲学还是学古文字的?”

姜令词:“辅修哲学。”

不对。

又歪了。

落日离得越来越近。

黎瑭在余晖散尽之前,长舒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对姜令词道:“姜令词,我不想结婚。”

姜令词一改往日的端方雅致,低垂着眼眸看她时,有种目下无尘的矜贵傲慢,偏生眼尾下那颗泪痣多情又妖异。

他慢条斯理地从黎瑭手里接过那束快要被她揉皱的蓝玫瑰,如命令般:“黎瑭,我们做了所有未婚夫妻该做的事情。”

见跟姜令词说不通,黎瑭完全不给他说话机会,一股脑道:“你的观念怎么比甲骨文还要古老,不是睡了就要结婚的。”

“炮友也可以睡啊。”

“我们就是约炮而已。”

“总之,我们合作结束,感谢您的帮助,有缘再见,无缘算了。”

黎瑭跑路之前瞥了眼那束蓝玫瑰,考虑抢回来的可能性。

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也说明白了。

就这样吧。

姜令词从老宅回到槿越泗号已经晚上十点,平日里热闹明亮的客厅此刻有种空旷的寂静。

黎瑭除了她带过来的行李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收藏室那些为她量身定做的旗袍。

他突然发现,黎瑭带来与他同居的行李,甚至不如当时去节目组当助理的东西时多,可见,一开始就没打算久住。

姜令词站在画室门口,视线落在倚在墙角那个画架,边缘溅上几滴彩色颜料。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兰叶手镯上微微凸起的红宝石。

管家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先生,黎小姐已经离开了。”

姜令词转身,语气淡而平静:“知道了。”

第33章 万事皆宜

黎瑭没有再住回“一枕风月”, 而是搬回了黎渊的别墅。

毕竟目前她多多少少也算个“网络红人”“流量小画家”,住酒店这种公共场合太容易被围观,毫无隐私可言。

许久没有回来住, 黎瑭感觉也有点陌生,泡澡时甚至撞到了浴缸, 因为槿越泗号的浴缸是圆形的, 这个是鹅蛋形的。

更重要的是……

不够大!!!

炽白的灯光下, 少女将脚踝搭在浴缸边缘看, 只见雪白细腻的小腿肌肤,慢慢地浮现一块艳丽的红。

黎瑭伸手揉了一下。

唔,估计明天就会变成淤青。

热气蒸腾,浴室很安静, 只有手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黎瑭抬起手, 左手腕上两只莹润通透的祖母绿手镯分外惹眼。

她晃了晃镯子。

声音好听。

颜色好看。

要摘掉吗?

好像没什么必要。

她和姜令词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撕破脸分手,还要把彼此送的礼物还回去,就当是她用红宝石镯子换的。

不摘了。

明明之前也是自己一个人泡澡, 她从没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反而十分享受这样的静谧, 唯独今天, 黎瑭怎么都沉浸不进去。

忘记加精油了?

虽然主人极少回来居住, 但家里会有佣人过来定期更换各种用品。

黎瑭打开旁边一个小抽屉,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沐浴精油,各种香味都有。

少女戴着双镯的手腕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慢吞吞地选择了梅香调,空气中弥漫开很淡的幽香, 有种清冽的幽静,她终于觉得舒服点了。

黎瑭不觉得自己喜欢姜令词的味道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很香啊, 谁不喜欢香香的。

不过今天的姜教授,身上应该还会有点玫瑰香吧。

玫瑰香和冷梅香融合,会是怎么一种香调?

下次让调香师试一下。

姜令词——

很香。

尺寸大。

颜色粉。

身材完美。

手指很长。

接吻技术高超。

做的时候很爽。

但作为炮友,也仅此而已。

黎瑭眼睛轻阖着,被热雾蒸腾的眼睫湿哒哒的,衬得少女面容越发精致。

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想精油香味,又想姜令词,还想明天就让人把浴缸换成超大的,最后想今天到底是鲁莽了些,不知道会不会被学生或者他的同事看到。

自从姜教授微博公开恋情之后,明桦大学的八卦论坛可以说是炸了整整半个月,最开始那个空谷幽兰授粉贴已经破万回帖,还在往上升,热度超过了某些热门论坛的精华帖。

后来为了区分,他们特意开了一栋新楼来专门嗑糖。

#糖浆CP一手情报楼#

这栋楼汇聚了姜令词从绛云镇带着咬痕回来的照片到现在的所有带“糖分”的照片。

当初授粉贴里大部份“侦探”都变成了CP粉。

还有一种老母亲的心思——这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CP呀!绝口不提当初把黎瑭当嫌疑人来扒的事情。

不过来来回回都是一些旧粮。

他们一直想要得到一手资料,然而……姜教授特别低调!女朋友再也没有来过学校,甚至那辆鹅黄色兰博基尼也没出现过。

大家只能望兰兴叹。

而今天!

一张新图传遍论坛。

依旧是桦树小道。

落日余晖,一身清纯打扮的长发少女抱着蓝玫瑰,与穿着黑色衬衣,随性矜贵的姜教授遥遥相望。

有人把上次黎瑭穿着粉白女仆装和一身正装的姜教授讨论“小篆”学术的照片也贴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糖浆同框,本来都绝望了!毕竟姜教授那么低调!”

“黎师姐真的好漂亮,她是咱们学校油画系闻遥意教授的关门弟子,以前经常看她来学校,最近都不来了呜呜,今天终于等到。”

“黎学姐这是来给姜教授送惊喜吗?不愧是搞艺术的!真浪漫!”

“怎么感觉姜教授的表情不像是惊喜?”

“嗨呀,姜教授一直都是这幅性冷淡的模样吧,不知道平时跟女朋友亲亲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高不可攀?”

“嘘嘘嘘楼上慎言,这种话题留在超话里说,这是学生论坛,有老师会刷的!”

“……我们应该是大学生不是初中生高中生吧,怎么还怕老师?”

“emmm尊师重道大概是我们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优良传统吧。”

“楼上你……说的对。”

眼看着又歪楼了,拍到照片的同学试图拉回重点——

“其实我略懂一点唇语……”

“他们好像在聊什么求婚,结婚之类的。”

“嘶……”

“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嘶!”

开启蛇语加密模式。

直到另一位不解风情的同学破坏楼型,并直言——

“所以,他们是好事将近了?”

姜令词好事近不近黎瑭不知道,反正她的好事儿是近了。

这段时间,黎瑭个人画展的举办进度顺利。

闻遥意有意放手,这期间无论大事小事都得由黎瑭自己做决定。所以黎瑭忙得很,每天回家冲个澡后沾床就睡,连换超大浴缸都忘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只是……

偶尔半夜醒来,黎瑭下意识翻身时,会抱个空,然后完全清醒过来,才恍然意识到,枕边已经没有人可以抱了,也没有完美肌肉可以摸了。

有点空荡荡的。

行吧。

黎瑭半夜翻出一只小鲸鱼玩偶。

抱鲸鱼也将就,由奢入俭,总是要习惯的。

抱了一会儿……黎瑭还是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姜令词的身影,就着黑暗的掩饰,黎瑭打开手机微信,指节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点开与姜令词的对话框。

对话停止在他们合作结束前一天。

小白雀:【顺路帮我带一份学校对面甜品店的新系列甜甜圈。】

小白雀:【肚子饿饿.jpg】

大粉兰:【好。】

大粉兰:【六点到家】

到家……

这段时间黎瑭刻意不去想那三个月的事情,现在夜深人静,很难再次入眠时,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姜令词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是把她当炮友来养的。

谁家约个炮不直奔酒店,而是要先回去见家长。

约炮不就是为了泄·欲的吗,姜令词可倒好,大多数时候都忍着……黎瑭还以为他有什么自虐的爱好。

还有很多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公开恋情,再比如……

挥开迷雾后,黎瑭视线落在他们的头像上,连他们的头像……也是明摆着的情侣头像。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误会。

黎瑭后悔当时突然含蓄,没有把“约炮”两个字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姜教授大概率听成了“约会”。

难怪第二天他安排的是约会流程。

黎瑭彻底睡不着了。

怀里抱着枕头大小的鲸鱼玩偶,将脸埋进去无声的尴尬。

不过……

姜令词一直没有联系她,应该是不打算计较的吧?

不然来自名门世家继承人的报复,她一个可怜的小画家可承受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

黎瑭自我安慰:像姜令词这样的身份,以及从小到大奉行的君子守则,知道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后,肯定会悬崖勒马,及时止步,让一切回到正轨!

没错。一定是这样!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才一直没有联系她。

黎瑭甚至想,陵城这么大,如果不再联系,或许一辈子都碰不到。

然而命运变化莫测,谁都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美术馆内。

黎瑭站在《和解》旁边,正在与策展人Russell讨论这幅画应该放在那个位置是最合适最显眼的。

临近初夏,少女一袭冷艳红裙,在空旷寂静的美术馆内,分外灼眼。

有种专注事业的生命力。

黎瑭这次个人画展的举办地点,她选择的是一座超现代艺术风格的美术馆。

主题与她的最后一幅画同名——和解。

与策展人说话时,黎瑭松松挽起的乌发有几缕慵懒地掉在雪白的肌肤上,她浑然不在意地轻轻一扫,精致眉眼低垂,手上拿着笔,在图上圈出几个位置。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幅画作为主推,我更喜欢那幅。”Russell指的是黎瑭当初画的最艰难的那幅《垂悯》。

半人高的画框内是一幅色彩与画面冲击力皆强到极致的画作。

层层叠叠的兰枝将浑身赤裸的男人禁锢其中,脊背后的双翼企图挣扎开束缚,然而越挣扎,藤蔓便会束缚的越紧,雪白翎羽伴随着不断坠落的血珠,

藤蔓攀绕藏匿之处,是模糊而惊人的尺寸。

朱砂色的血、纯白色的羽翼,淡金色的兰枝与似一节节竹鞭的藤蔓,完美的男性身躯。

Russell来自法国,是国际顶尖的策展人,这次受闻遥意的邀请屈尊前来,起初并不打算做主策,只是稍微指点一下。

最后决定策划黎瑭的个人画展,完全是被她的作品迷住,尤其是这幅。

他久久地凝视这幅画,并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是一幅伟大的作品。”

黎瑭刚要说谢谢,便听到他下一句——

“如果这里画得更清晰的话,就更伟大了。”

没错,Russell说的是藤蔓盘缠最严实的位置。

作为创作者,黎瑭当然不是害羞,而是当时画的时候,尚存一丝占有欲,漂亮的大粉兰,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好吧,不止一丝。

所以她手很不听话地进行了手动打码。

完全不影响视觉效果,反而视觉效果更震撼。

Russell的审美更倾向于大胆展现人体蓬勃的生命力。

而且作为外国人,他很难理解《和解》赋予的传统甲骨文文化的魅力以及这幅画细腻的内核。

虽然尊重艺术家以《和解》为主题的想法,但也保留了自己的审美,在位置上,让《垂悯》与它并列,首尾呼应。

黎瑭没反对。

毕竟这两幅画,一幅是《奇迹》之后的第二幅奇迹,另一幅是与自己《和解》。

一头一尾,倒也契合。

两个人就位置达成共识,时絮匆匆走来,向来温柔淡定的面容上,难得染上了几分焦灼,她站在角落停下:“师妹,你过来一下。”

莫名的。

黎瑭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时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地说:“画展的审批突然被打回来了。”

“策展之前不是通过了吗?”灰白调的灯光下,少女红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好半晌,才溢出一句。

“打回来的原因是,涉及某位大人物的隐私,对方不希望以自己为灵感来源的作品出现在大众面前。”

对方装都不装。

听到这个原因,黎瑭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她声音很小,似是自言自语。

其实这段时间黎瑭心里一直悬着一把剑,现在终于落下,她心情挺复杂的——

她内心很清楚,姜令词根本不好惹,只是抱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不会跟自己计较。

现在看来。

根本不是这样。

越是看起来端方正直、不拘小节的君子,真被踩到底线,甚至不会给人留后路。

入夜,会馆。

这间会馆私密性很强,超级VIP会员都有自己的专属包厢,黎瑭站在包厢门口,侧眸看向门牌上的“不识春”。

想起姜令词之前微博公开时说的话,莫名有种被内涵的错觉。

然而她问过侍应生,包厢名是十年前老板取的。

好吧。

是她太心虚,有点风吹草动就对号入座。

黎瑭在门口做了足足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缓慢伸手推开这扇沉重的门。

室内很静,不远处挂着一个燃着香的花丝香薰球。

黎瑭也不知道自己鼻子怎么突然这么灵敏,居然能在弥漫的木质沉香气寻到一缕很浅却很勾人的冷梅香。

黎瑭被精巧的物件吸引了一秒目光,才慢吞吞地将视线落旁边沙发上面容俊美的男人。

姜教授又帅了。

姜令词一袭衬衣西裤,温润优雅,扣子照旧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举手投足皆是名门世家沉淀的矜贵端方。

手臂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此时微微露出腕骨处的兰叶细镯的边。

黎瑭刚才在门口想了很多方案,最倾向的是一上来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求他放过自己这个可怜的小画家,小画家办个画展不容易,而且那些画其实她有进行艺术改动,他不说她不说没人知道。

她轻轻吐息,决定按计划进行。

谁知刚走了两步,踩着高跟鞋的脚被地毯衔接的缝隙给绊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最后整个人坐在姜令词膝盖上。

少女红色裙摆铺散在男人腿上,像是暗夜里绽放了一支摇曳的红色莲花。

裙摆轻荡,擦过姜令词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

黎瑭先是惊了一瞬。

有一说一,男女之间发生过关系之后,身体真的很容易产生习惯。

比如……

一坐上大腿,黎瑭就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脖颈。

尴尬蔓延……

黎瑭尴尬不过两秒。

坐都坐了。

做又不是没做过。

只是把抱大腿改成了抱脖子,可以……计划还能进行。

毕竟姜令词也没站起来把她丢出去。

只要没有被丢出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黎瑭这么想着,细指慢慢抚着裙摆借此酝酿情绪,同时大脑飞速旋转,思考要如何说服他。

决定先道歉:“姜老师,是我没有说清楚约炮和约会,害你产生了误解,我感到十分抱歉。”

见姜令词没反驳,神色亦是淡然,不像是要计较的样子。

黎瑭话锋一转,“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全都是误会,你能不能别拦着画展审批,我也没画什么出格的东西,而且也进行了艺术加工,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况且就是个中小型画展。”

“你可能不知道这次画展对我真的很重要,不过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跟你展开说说……”

黎瑭越说越悲伤,坐直了身子泫然欲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渣的那个。

根本没意识到把姜令词当椅子了。

大概也是习惯……

姜令词望着端坐在自己膝盖上,委屈巴巴的少女,嗓音一如从前的清冽磁性,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

“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黎瑭被他哽住……

威胁人要这么直白的吗。

“要不我撤回上次结束关系的话,我们继续约……炮?”黎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不能发脾气。

毕竟是有求于人。

这次她把约什么说的明明白白。

等她画展顺利办完再结束。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听到她这个建议,男人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蓦地低笑了声。

黎瑭拧眉,下意识不高兴:“笑什么?”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不端正,轻咳了声,放缓了语气,“你笑什么?”

“回不回去了。”

姜令词似乎没在意她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句。

他没有戴眼镜,眼帘掀起时笑意不达眼底,淡色瞳孔似是千年寒冰淬炼后的通透,“这几个月,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结婚事宜。”

所以他们的关系只能是:约会恋爱-同居试婚-领证结婚。

退不回去。

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呀,怎么就连结婚事宜都准备好了?

结不了一点。

黎瑭一边摇头,一边超大声地说:“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

“不可能结婚!”

约炮行,结婚万万不行!

她摇头太快,连肩带掉了都没注意到。

姜令词长指松松地扶着她的细腰,神色平静薄凉,语调隐隐能听得出几分怜悯意味:“姜家祖训,从一而终。”

从绛云镇,黎瑭如今日这般坐上他膝盖的一刻起。

就注定了。

黎瑭不敢相信:这种离婚率快要比结婚率还要高的年代,怎么还有人将“从一而终”的祖训奉为圭臬。

姜令词并不打算立刻得到她的答案,淡淡扫过时间,他起身将少女放下。

黎瑭扶住他的手臂站稳,下意识仰头,对上姜令词凝视她的目光。

男人眼尾那颗小红痣,似浸透着迫人的危险感:“黎瑭。”

“我不是随便的男人,只给我太太当人体模特。”

“所以?”

姜令词微微俯身,替她整理好掉落在臂弯的纤细肩带,不疾不徐地说:“所以,试用了我一百天,你得继续试用一辈子。”

黎瑭:“!!!”

姜令词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以他为灵感的画作,不可能由非姜太太之外的画家对外展出。

画展进行到这个阶段,如果不办下去,很难收场。更重要的是,这场画展,是她的梦想,对她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如今梦想近在咫尺,让她就这么收手放弃,黎瑭真的做不到。

姜令词太会谋心。

姜令词离开之前,漫不经心地抚平被黎瑭捏皱的衬衣,神色淡然:“当然,祖训虽如此,姜家亦不会强人所难,一切尊重黎小姐意愿。”

哼。

左一句不会强人所难,右一句尊重她的意愿,话这样说,掌控权还不是在他手里。

啊啊啊!

这次真的是玩飘了!

天知道。

她就约了个炮而已,怎么就要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这时,Russell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亲爱的,如果你画展不办了,我也不收你的违约金,只要你把《垂悯》卖给我。】

宇宙第一小画家:【不卖!!】

黎瑭按灭了手机,坐在姜令词坐过的沙发上,往后一仰,望着那轻轻摇晃的花丝香薰球,小脸皱成一团。

结,还是不结?事业还是婚姻?

卖还是……

呸。

不卖。

画展办不了,这些画她也不卖,都是她的心血,当初把《奇迹》三百万卖出去,其实黎瑭现在就有点后悔。

又扯远了,现在问题是——

姜令词诉求是结婚,结婚事宜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诉求是画展,画展事宜也准备好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选啊啊啊!

当犹豫不决时,要问谁?

答案当然是问——“神”!!!

林间寨,无名道观。

就是那股破败要倒闭的模样。

黎瑭站在金漆驳落的神像下,看了许久,一直等明镜道长出来,才收回目光。

明镜道长亦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神算子气场,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须发倒是整齐。

自从得知这位道长的生平履历,黎瑭现在看他,总觉得是世外高人不拘小节。

毕竟他早在三个月前就算出她今年会结婚。

万一能解呢?!

岂料明镜道长看向黎瑭,第一句话便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黎瑭懵了一下:“啊?”

明镜道长第二句话:“婚期定在七月十七,万事皆宜。”

黎瑭立刻摆手:“等等,大师,我不是来问婚期的!”

“我想请您帮我算不结婚会有什么下场?”

“比如事业无成?还是被发配非洲捡垃圾?”

上来就让明镜道长给她算这种奇怪问题的,黎瑭真是举世第一人。站在门口的小道士忍不住想。

旁人得到明镜道长的卜算名额,要么问命,要么问运,问的都很大,唯独黎瑭,把这么宝贵的卜算名额,来问这种问题。

明镜道长:“檀越从心即可。”

黎瑭:从心?

即便身处破败的殿内,即便神像金漆已经剥落,然而在渺小的人类面前,依旧显得巨大。

殿内寂静许久。

明镜道长对仰头望着神像的少女说:“心之所想,身之所安。”

此时的黎瑭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以至于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明镜道长的一卦难求,并非浪得虚名。

这一卦才两百块。

临走之前,黎瑭突然转身,“对了大师,我还有个问题。”

明镜道长:“何事?”

黎瑭:“不婚主义吃中药真的能治吗?”

明镜道长:“已经给你治好了。”

黎瑭:“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有什么感觉?”

那一瓷瓶药丸黎瑭是吃完了,但她以为那是治感冒后遗症的!

明镜道长:“试试便知。”

“试什么?”对上明镜道长那双年迈却并无半分浑浊的清明双目,黎瑭福至心灵——

哦,懂了,结个婚就知道治好没治好了。

‘神医’呀!

为了感激神医,黎瑭站在道观门口,超大声地说:“大师,等我嫁入豪门,给你的道观重塑金身!”

惹得路人纷纷往这边看:什么什么明镜道长还有这种本事?

小道士连忙把门关上,并挂出小牌子——

【本月已结缘】

事后他问师父:“这世间真有治疗不婚主义的药吗?”

师父像是在规劝弟子迷途知返:“别傻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药,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小道士:“……”

回陵城途中——

在飞机起飞之前,黎瑭亲切致电大黎同志:“尊敬的哥哥,我有两个喜讯要告诉您。”

此时A国是凌晨三点。

黎渊有起床气,但一看来电显示——黎家小公主。

嗓音有点没睡醒的沉哑:“说。”

最怕妹妹突然的尊重。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黎渊做好了不是好事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

黎瑭:“第一件喜事,我搬回家了。”

这事儿对黎渊而言,真算是喜事,毕竟他老早就想黎瑭搬回去住,问题是……这件事,他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黎瑭搬回家,以前家里照顾他们的那些佣人全部都回去了,他能不知道?

说完废话。

黎瑭看时间差不多了,淡定宣布:“第二件喜事——”

“亲爱的哥哥大人,我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

A国的半夜三更,黎渊差点以为自己睡昏头做噩梦,猛地坐起身,随手撸了两把脸,这下彻底清醒了。

电话那边传来飞机起飞的声音,黎渊立刻知道这个小王八蛋挑这个时间打电话的原因,怒道:“黎瑭!不准挂电话!”

黎瑭耳朵差点聋了。

上次哥哥这么生气还是……把她从亲戚家里接走那天。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离家出走住酒店就不说了,每次回国去看你,媒体报道我回国家都不回第一件事去酒店约会女明星,你哥的清白全毁在你手里;去年你心情好大晚上拿着一箱人民币跑去街边给路人发钱,幸好我当时在国内,还能去警局捞你;前两年大学毕业晚会,你穿着礼服去荒山野岭赏月,给你打电话不接,我还以为失踪了,差点吓出心脏病……”

一桩桩一件件。

黎渊简直罄竹难书。

现在打电话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还有你这是告诉吗?这分明是通知!”

黎瑭难得声音弱了点:“那我……通知您一个喜讯?”

大黎:“……”

头痛欲裂。

第34章 传道授业

陵城环山公路, 今晚完全封锁。

“哇塞姜哥,今夕是何年呀。”

“你上次赛车,还是上次。”

“小独苗, 你上次说废话也是上次。”容怀宴神态慵散地倚在一辆银白色跑车旁,向来温润风雅的面上, 此时染着几分戏谑。

今晚山上风有一点大, 阮其灼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姜哥自从当了教授, 拳击不打了, 滑雪不去了,直升机不开了,别说赛车,跑车都不开了。”

“还以为你真打算提前迈入修心养性的养老阶段。”

这局是阮其灼攒的, 本来呢, 他是习惯性地在群里喊一下,压根没想过姜令词会来。

毕竟从几年前开始,姜令词基本就不在参加这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刺激运动, 问就是修心养性, 岂料没想到今天居然应下了。

阮其灼能不震惊吗。

姜令词虽然从小接受的是克己守礼的君子教育, 但家人对他的社交生活并不严苛, 也可以拥有各种爱好。只要不逾矩——在规定时间内回家或完成学习。

加上他本身学习能力强, 运动细胞更是强的没边了,基本上玩一样擅长一样。

因此他拥有的不仅是滑雪教练证,甚至直升机驾驶证、跳伞教练证、潜水教练证等等,该有的基本都有。

姜令词淡淡瞥了阮其灼一眼, 把玩着赛车头盔,没说话。

男人眉目清隽如画,只是淡色瞳孔在山中偏冷调的光线下, 似是凝结了一层薄霜。

恰好南韫热身结束,朝着姜令词勾了勾手指,“阿词,咱俩来一场?”

“嗯。”

姜令词打开车门,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南韫:“容哥还来吗?”

容怀宴:“不了,等会要接太太下班。”

顾星檀最近闭关修复一幅古画,容怀宴每天都去接她。

毕竟不接的话,顾星檀能在工作间待到修复完成才会记起自己还有个家。

没多久。

阮其灼惊呼:“我敲,姜哥好快!南哥下来要自闭了。”

姜令词开的是一辆暗夜黑的布加迪威龙,在环山公路朦胧的暗雾下,云淡风轻地甩开了所有赛车,并且远超南韫那辆十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

容怀宴气定神闲地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可能是这些年压抑久了,变态了。”

贺泠霁远在深城,可惜不能亲眼见识姜教授开他亲自挑选的收藏级跑车所向披靡的画面。

不过阮其灼很有兄弟爱地给他开了视频。

除了姜令词与南韫外,还有一些圈子里的公子哥儿,能被阮其灼喊来,自然皆是非富即贵的二代或者三代,最不济也是新贵。

由于姜令词这几年不参加圈子里这些活动,不少新加入的还真不认识他这张脸,议论纷纷:

“这就是姜家那位行事十分低调的继承人?”

“没错没错,姜哥风采不减当年啊。”

“这技术这速度,啧啧啧,他不会背着我们天天练吧?”

阮其灼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这几年姜哥忙着搞学术,研究甲骨文,为传统文化做贡献呢,谁跟你们似的闲着没事偷偷练车就为了赛车的时候装个逼。”

这话说的……

过分真实了。

容怀宴低笑,看着视频里的贺泠霁:“可惜你没来,阿词今晚玩的应该挺没意思。”

他们发小圈里,也就容怀宴和贺泠霁能与姜令词势均力敌,玩个痛快。

“想让我去给他当出气包?”贺泠霁才不上容怀宴的当,狗东西向来不安好心。

轰鸣声中,轮胎在地面烙印下焦黑的印记。

姜令词直接停在容怀宴身边,降下车窗,一双淡眸睨着他:“你来。”

容怀宴:“……”

隔着屏幕,贺泠霁溢出一抹微凉的笑音:“别挣扎了,容出气包。”

阮其灼看热闹不嫌事大,丢了个银白色的赛车头盔过去:“容哥放心去吧,今晚我当司机帮你接嫂子。”

暗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如撕开晨雾的猛兽,而银白色跑车如一道凌厉的闪电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紧咬不放,这种势均力敌的赛车更让人热血沸腾。

阮其灼嗓子都喊劈了。

容哥领先,他给他姜哥加油,姜哥领先,他给他容哥加油,端水大师不外如是。

听得贺泠霁把音量调到最小。

并列抵达终点后,姜令词将头盔手套全丢在副驾驶,露出一张激烈运动过后分外绮靡的面容,薄唇淡抿着,又平添了几分冷冽。

他没下车,反而抽出一支香烟,越过车窗,给容怀宴也丢了一根后,才漫不经心地衔在唇间点燃。

尼古丁仿佛能迅速压下刚才赛车时剧烈飙升的肾上腺激素。

姜令词这几年不玩赛车的原因,是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心脏失控的感觉。

男人夹着香烟的修长指节探出车窗,不经意地露出腕骨上不规则的兰叶手镯。

容怀宴接过未点燃的香烟,闲谈般问:“心情不好?”

姜令词望着连绵山脉,没答。

容怀宴拿着香烟的手伸出车窗,凑向姜令词指间猩红的火光点燃,同时开口:“跟女朋友吵架了?”

姜令词终于看他一眼:“没。”

容怀宴了然,他弹弹烟灰,气定神闲地问:“没吵架,那一定是某件事产生了分歧,让我猜一下,听说姜家前段时间在准备婚礼,最近停了,所以……”

“黎小姐不想嫁。”

姜令词掐了烟,下车的同时,淡淡地说:“容怀宴。”

“你摆摊去算命吧。”

容怀宴淡笑一声,也下了车。

姜令词一身黑色赛车服冰冷凛冽,容怀宴一身白色赛车服雅致风流,两个人并肩而立,看向天边日出。

起初灰白的天际只有一抹极淡的色彩,慢慢的在整个天际晕染开。

直到一抹金红色,跃然而出。

阳光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山脉,驱走一片一片的晨间雾气。

就在这时,姜令词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看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容怀宴身上,薄唇微启:“我收回刚才的话。”

毕竟——

小白雀:【姜!令!词!谈!谈!结!婚!】

她想嫁了。

什么话?

摆摊算命?

容怀宴与姜令词站在同一处,无意间瞥见他毫无遮拦的手机屏幕,意味深长地颌首:“可以,她看起来真高兴啊。”

黎瑭高兴才怪。

未免自己后悔,黎瑭跟大黎报备完毕,一下飞机又发消息通知姜令词,然后便直奔虞苏潼的公寓。

答应归答应,不情愿归不情愿。

“玩脱了吧,你还想跟人家玩玩,我就说想姜教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约炮。”虞苏潼给黎瑭倒了杯咖啡。

虞苏潼听黎瑭说完她和姜教授这三个月“约炮/恋爱”故事,也是佩服,这么长时间,黎瑭居然一点都没怀疑。

“我又没约过炮,我也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啊。”黎瑭也觉得很冤,她就是好不容易大胆一次,整了个一夜情而已,又大胆了第二次,提出和一夜情对象达成短期睡觉共识。

谁知道要睡一辈子。

见虞苏潼递咖啡过来,她拒绝,“喝什么咖啡,给我倒酒。”

黎瑭现在觉得,只有一醉才能解万愁。

虞苏潼家的沙发很软,是白色的羊羔绒,黎瑭穿着她同材质的睡袍整个人陷进去,两只纤细雪白的小腿蜷缩着,像是一只颓靡的小羊羔。

“大清早喝什么酒。”

虞苏潼抱着她安慰道,“你往好处想,纵观全世界的男人,姜教授也算是个顶级品相了吧,而且完美贴合你的审美。”

“更何况,既然你强占了人家的清白,对人家负责也是应该的。”

“爽一百天还是爽一辈子,这么简单的数学问题你用手指算算。”

黎瑭没喝酒,但是头有点晕了,她可怜巴巴地趴在虞苏潼的肩膀上,“世界第一名模小姐,我没有一百根手指。”

虞苏潼:“……”

“宇宙第一画家小姐,我请问,谁会有一百根手指?”

黎瑭将脸埋在虞苏潼软绵绵的兔耳家居服帽子里蹭了蹭,道理她都懂,但是与人结成正常的亲密关系,对她而言,真的很难。

可是黎瑭很清楚,她不会放弃画展。

虞苏潼手机推送过来一条微博消息。

她先是随意地瞥一眼,然后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卧槽!”

黎瑭昨晚一夜没睡,此时正昏昏欲睡着呢,撩起眼睫,“一惊一乍的干嘛呀?”

虞苏潼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皮子底下:“快看你老公!”

“天呐,这样的老公你还闹着不想嫁,有的是人想替你嫁。”

“你老公真是绝了!!!文能教书,武能赛车,可贵公子可大教授可霸道总裁又可少年感大狼狗,这人设可塑性超强,光是角色扮演这一项,可见你未来的婚姻生活多么丰富多彩。”

黎瑭用一副“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眼神看她一眼。

才将目光移到屏幕上,陡然凝滞。

这是一张摄影师发的照片。

这位风景摄影师今天一早误入被封锁的环山公路,本来是打算拍日出的,没想到居然拍到比山顶日出还要震撼的一幕。

照片上正是姜令词。

背景如翡翠一般的绵延山脉,姜令词坐在黑色跑车的驾驶位,车窗打开,被高清镜头捕捉到他单手摘下头盔的一幕。

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大抵是剧烈运动后,清晰可见手背青筋暴起,有种令人窒息的野性魅力。偏生漆黑潮湿的发丝凌乱随意地贴在额间,眼尾微微抬起,露出下方一颗小而绮靡的红痣,竟平添了几分狂妄不羁又冰冷摄人的少年感。

与平日里戴着无边框眼镜,斯文风雅,端方正直的姜教授,简直判若两人。

#姜令词赛车##端方君子秒变少年感大狼狗#等各种词条冲上热搜。

评论区果然一堆喊老公的、舔屏的。

热评第一:我以为是老师,没想到是老公!!!

黎瑭虽然不想结婚,但是占有欲发作。

这是她老公!!!

啊呸。

未来老公。

呸呸呸!啊啊啊!好气啊!

什么老公不老公的。

都怪虞苏潼一口一个老公,害她都脑回路歪了。

世界第一名模小姐表示:“早晚都是老公,早喊一天晚喊一天有什么区别,习惯习惯称呼。

你们以前在床上也正儿八经的喊姜老师、黎小姐?”

黎瑭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一边凉凉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虞苏潼:“???”离谱。

这都能做得下去?

这厢黎瑭已经打开与大粉兰的聊天页面。

她一早发的那条结婚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复。

大粉兰:【好。】

这么冷淡?

这是在求娶她这样漂亮迷人性感老婆的姿态?

黎瑭冷着一张漂亮小脸。

小白雀:【刚答应跟你谈谈结婚的事,你就不珍惜了?不是求娶我的时候了哦?】

虞苏潼看到后,幽幽地提问:“您说的求娶是……”

黎瑭理直气壮:“他都威胁我不嫁给他画展就办不了了,这还不是求娶?”

虞苏潼:“……”

她突然明白,黎瑭跟姜令词一个约炮一个约会鸡同鸭讲甚至还进展到同居见家长,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不对劲,原因究竟出在何处了。

就黎瑭这个脑回路……搞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姜令词没有秒回,小白雀没有耐心。

小白雀:【三十秒!你居然三十秒都没有理我,我已经看到未来悲惨的被丈夫冷暴力的婚姻生活了。】

小白雀:【我懂了,嫁给坐拥无数老婆的男人,就要承受这种难以排解的孤独寂寞与绝望,我需要再重新考虑】

截了张微博热评作为证据发过去。

黎瑭知道姜令词大概率在工作,发完之后便重新切回微博页面。

本来黎瑭还打算继续品鉴一下姜教授的美貌,再次刷新却发现,姜令词这张照片不见了,原本热度疯狂上升的热搜也没了?!

她还没保存!

与此同时,被未婚丈夫‘冷暴力’的小白雀终于收到回复——

大粉兰:【只有你一个。】

黎瑭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网上所有相关照片和热搜全部消失,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又立刻压下。

轻哼了声,小声嘟囔:“还挺守男德。”

她又想起姜令词驾驶的那辆超酷的黑色跑车。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辆跑车也是上次姜令词打算送她的其中之一。

黎瑭自己哄自己:结婚……也行吧,最起码跑车不用教试驾费了,全都是她的。

“关于结婚,我有以下几点要求。”

明桦大学,黎瑭坐在姜令词办公椅上,扬起精致的下巴,对刚进门的年轻男人开口道。

姜令词反手关上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像是封印,此刻又恢复一丝不苟、清冷禁欲的君子模样,举手投足皆是超凡脱俗的疏离感。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论文资料:“请讲。”

假正经。

要不是昨天才看到他在环山公路飙车后的样子……

当然,不能以貌取人。

问题是姜令词办的事儿也不是正人君子呀!

为了画展……

为了梦想。

黎瑭,忍。

黎瑭攥紧了从姜令词这里打印出来的一沓颇具分量的A4纸,放到黑色木纹办公桌上,细指慢吞吞地推过去。

上次他们在这间办公室这么正儿八经的谈事,谈的还是“约炮”合作。

这次已经上升到结婚合作。

“1、不干涉对方的生活、社交、工作……”

黎瑭刚说完第一点。

姜令词指骨屈起,轻叩了一下桌面,打断道:“黎小姐,有一点你或许弄错了。”

男人身型本就挺拔高大,此刻站在办公桌前,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淡眸低垂,隔着薄薄的镜片,带来无形的压迫力。

黎瑭对上这双清透又冰冷的眸子,下意识有点磕巴:“哪……哪一点?”

她一共写了8大点,每一大点下面又细分了12小点。

姜令词眉目依旧是清隽从容的,偏生嗓音似寒玉般,音质薄润中又浸着冷冽意味,“我们的婚姻并非名存实亡的合作,而是从初遇约会到热恋期到同居试婚后觉得双方都十分契合彼此,才定下的婚事。这门婚事真实有效、并且未来会有法律约束。”

“啊?是这样吗?”

“等等……”

什么约会热恋同居试婚。

虽然现在回想一下,他们那三个月确实跟姜令词说的这一套没差,但问题是——

黎瑭被他绕晕了,捂住耳朵:“我当时以为那是约炮!”

姜令词掌心撑在桌面,微微俯身,似高高在上的睥睨:“所以呢,它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冷调的梅香侵略性极强地灌进黎瑭的呼吸,似主导着她的思维。

黎瑭呼吸一窒:“……”

这她不能否认,确实存在。

姜令词寸寸逼近:“我们甚至交换过定情信物,你会和炮友交换定情信物吗?”

黎瑭感觉自己快要长出第二个脑子了,一双大眼十分迷茫:“怎么又冒出定情信物了?”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男人磁性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如审判般的话,“双镯从古至今都是定情信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瑭觉得自己手腕这两只镯子超级烫。

快要把她烫秃噜皮了!!!

姜令词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一沓A4纸后,云淡风轻地放进碎纸机。

淡掠过黎瑭僵硬的小脸,似笑非笑:“黎小姐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知识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

不知道。

黎瑭内心:哭的很惨。

读书少连定情信物和回礼都分不出来。

姜令词也不需要黎瑭的回答,他只需知道她答应婚事即可。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成为他的妻子。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问:“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几秒后。

黎瑭弱弱地举手:“报告老师,还有最后一个。”

“嗯?”

黎瑭一双明眸满是期待:“你能跟我赛车吗?”

她这些年一直跃跃欲试、心驰神往的极限飙车运动!!!

碍于大黎看得很严,又严令禁止她买跑车,才没有机会尝试赛车运动。

天知道她早就想玩了。

姜令词沉吟片刻:“为什么想玩赛车?”

黎瑭:“刺激,好玩。”

姜令词眸光一寸寸压过少女那张对新奇事物充满好奇与冒险年轻面容,嗓音如大提琴般沉缓:“我知道了。”

姜令词没有带她去昨天去过的环山公路,而是到他名下一家安全系数最高的专业赛车场地,偌大的场地,此刻只有两辆车。

一辆是黎瑭点名要的那辆紫金色配色的阿斯顿马丁,早在当初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她便想亲自开开试试,为此还特意做了一整天小手工交了试驾费。

坐进去的下一秒——

黎瑭:呜!太舒服了!

姜令词拿着一个赛车头盔,站在车旁,嗓音淡淡:“过来。”

黎瑭不会戴,乖乖地将小脑袋探出去。

姜令词手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替她扣好。

姜令词这次开的是一辆法拉利laferrari,低调的专业赛车,依旧是他惯常开的暗夜黑。

“这辆车也好酷。”

黎瑭对赛车还是有点理论知识的,也常开跑车,此刻眸底的兴奋与激动是大于紧张的,先试着开了几圈,然后降下车窗,询问姜令词:“你昨天赛车赢了吗?”

知己知彼。

姜令词单手拿着跟黎瑭同款的一个头盔,挺拔身姿有些慵懒地靠在车旁看黎瑭热身,听到这话:“没。”

前几场顶多算是热身,只有和容怀宴那场才算真正的比试,不过他没赢,也没输,跟每次的结果一样,同时抵达。

黎瑭微微仰头看向站在站在起点位置的男人,他神色坦然,似乎并未觉得输赢有多么重要。

没赢呀。

沥青赛道在午后略显炽热的阳光下,像是黑色镜面,倒影出两辆同一起跑线的炫酷跑车。

紫金色系的阿斯顿马丁精美如艺术品,暗黑色的法拉利低调从容,在智能裁判的一声令下,两辆跑车一前一后在跑道上飞驰。

阿斯顿马丁领先一步,像一道紫金色的火焰,与主人一样张扬无忌,暗黑色法拉利不动声色地与它保持半个车身的距离,不远不近,甩又甩不掉。

黎瑭胜负欲很强,精神高度集中,速度越来越快,势必要甩掉姜令词。

越到终点黎瑭越是兴奋,她非常喜欢这种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感,爽到过电一样的发麻,这次比赛还没结束,已经想着以后每星期都要来玩赛车,甚至还觉得这种只比试速度的赛道没有挑战性,想要更有挑战性的,比如环山公路。

就在黎瑭即将抵达终点时,她朝着姜令词笑的明媚灼灼:“我要赢了。”

姜令词轻笑了声,薄唇溢出近乎低喃的轻语:“是吗?”

下一秒。

原本一直被黎瑭甩在身后的姜令词加速,轻轻松松地越过她,并且甩出她一大截,黎瑭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辆暗黑色跑车的车头陡然调转过来,以黎瑭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正面朝她飞驰而来。

黎瑭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狂踩刹车,心脏砰砰狂跳。

啊啊啊!要撞上了!!!

姜令词想和她“殉情”吗啊啊啊啊!

还是报复她夺走了他纯洁的身体不想负责?!

结婚是骗她的?!为了放松她的警惕!?

一瞬间黎瑭脑子跟走马观花似的,滑过许多,最后全部扭曲成一幅末日来临前世界颠倒的画作。

……

然而就在下一瞬。

车头吻上的刹那间。

黑色法拉利蓦然后退,轻描淡写地将车头重新调转回去,往前开了上百米才停下。

黎瑭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头盔摘下,额角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她平日里是喜欢玩一些刺激的极限运动,但她知道防护做好,大概率不会死。

与今日这种真正突然面临的濒死感不同。

姜令词太疯了。

他将一切都算无遗漏,不但算好自己的掉头的时间,甚至连她的反应,什么时候会踩刹车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今天,黎瑭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姜令词。

摘下那张正人君子的面具后,他的行事作风不止离经叛道,甚至称得上狂妄而疯狂。

如果出现任何一点意外,今天他们两个就得上新闻头条——赛车之吻式浪漫自杀。

一点都不好笑,她根本笑不出来。

姜令词居高临下地透过车窗,看向驾驶位上的少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好玩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姜令词对黎瑭的性格非常了解,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与探索欲,尤其极限运动,根本不会顾及后果,只是单纯的警告或者阻拦,只会引起她的叛逆心理,并且偷偷跑去更危险的地方挑战赛车。

只有让她怕了,才会长记性。

一点都不好玩!!!

黎瑭心脏依旧砰砰狂跳,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看到姜令词后,她眼睛骤然红透,眸子里水汽弥漫,像是雨在里面下了一整夜才氤氲的潮湿。

姜令词打开副驾驶坐进去,将纤细身体还在轻颤的少女抱到自己怀里,掌心贴着她剧烈起伏的心脏位置。

好半晌,黎瑭才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光线好像突然暗淡了下来,她低垂着有些僵硬的小脑袋:“姜令词。”

“你,欺负我。”

“嗯。”

姜令词见她恢复的差不多:“我向你赔礼道歉。”

下一刻。

敞篷突然打开。

黎瑭猝不及防地被姜令词托起,并按在仪表盘上。

他们今天没有换赛车服,黎瑭穿着她来见姜令词的薄荷绿衬衫裙。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黎瑭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赔礼道歉法儿,她咬着下唇:“你就是这么赔礼的?”

“过度兴奋刺激的运动后,精力会很旺盛,不发泄出来,你晚上会睡不着。”轻掠过她的裙摆,姜令词气定神闲地抬起长指,正直的如同正在为学生传道授业的老师。

在性方面十分大胆的黎瑭都不敢相信,姜令词到底是怎么用清冽低凉的声线说出这么下流的暗示。

后面甚至不需要动手……

“会,会有,监控……”

她虽然曾经惦记过什么露天之类的,但绝对没想过在赛车场的监控下表演。

姜令词接吻时技巧很好,用在别处亦是如此。

他会先轻含少女的粉色两片唇辗转厮磨,他最喜欢的那颗小小的唇珠总会慢慢翘起来,变得饱胀绯红,可爱至极,让人忍不住在这个位置疼爱许久。

一直等黎瑭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不疾不徐地慢慢加深,一直最后看到少女呜咽地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黎瑭从没想过,姜令词居然会在青天白日,在这种公众场合……

第35章 坏掉

薄荷绿色的裙子十分香艳的挂在车窗上, 风一吹,裙摆摇曳,若是稍微大一点, 或许会吹跑。

黎瑭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裙子被吹跑,她是不是得不着寸缕地开车敞篷赛车回去?

搞这种行为艺术, 史上最封建家长黎渊同志知道可能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然而很快, 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瞎想, 完全被男人侵略性极强的唇舌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 姜令词终于放松了将她按在仪表盘上的力道,缓慢地抬眸。

以前姜令词很难理解黎瑭为什么看到他的身体,会拥有创作欲。

人的身体不都一样的。

只是躯壳罢了。

那天他们互相进行检查时,姜令词并没有仔细欣赏黎瑭身体的每一寸, 当时或许是灯光太昏暗, 又或许是刚刚同居太过冒犯。

对黎瑭的身体记忆最清晰的便是,那一枚卡在胯骨上漂亮小巧的蝴蝶结。

而此刻,在青天白日里, 他不躲不避地欣赏着黎瑭这具漂亮精致的躯·体时, 才发现, 不一样的。

黎瑭失神的眼瞳不自觉落在姜令词的薄唇上。

男人潮湿的额发也被随意扒拉到脑后, 露出那张昳丽到近乎嚣张的面容, 此时唇间的湿润在露天的光线下,分外瞩目。

下一秒,却见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下唇间的水珠,磁性的嗓音染着点哑:“想尝尝吗?”

“不……”她没有这个喜好。

黎瑭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摇头。

然而话音未落,整个人重新落回姜令词的膝盖上。

她像是一个又轻又软的等比例娃娃,可以让姜令词轻轻松松地摆弄出各种他想的样子。

少女尚在最敏锐的时候, 撞到他的膝盖时,两条纤细小腿下意识地发抖。

唇瓣被衔住。

姜令词唇齿间是又潮又有点怪怪的甜味,这是她的味道。

黎瑭很不情愿地皱起细眉,想将他的舌尖抵出去,然而却像是自投罗网般被勾住不放,几乎吻至最深。

男人漫不经心地捏住少女脆弱的后颈往后,使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味道完全吞咽下去。

她现在完全分不清,味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记得如炽火燎原般一下子贯穿了她的心脏,方才车头差点相撞时的濒死感再次涌上。

中场休息时。

男人冷白修长的指节微松,沿着少女后颈小巧的骨骼摩挲着,一寸寸下移,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事后的安抚,又像是事前的逗弄,奇妙的意味从上而下蔓延至他们此时紧密相贴的位置。

每一次碰触,都会引发黎瑭新的瑟缩。

危险警报在她脑海中拉响:危险危险!

坐在姜令词膝盖上的少女下意识地想逃跑,她手脚并用地往旁边座椅上爬,膝头在皮质的座椅上烙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坑痕。

手心还不小心按在了刚才被姜令词随意抛过来的巴掌大小的浅绿色潮纱,不知道是被姜令词唇舌沾湿的,还是如姜令词所言赛车太过刺激而产生的本能。

黎瑭喜欢穿成套的衣服,包括里外色调都要搭配,这是她的一点强迫症,而且最好是她的幸运色,很显然,今日幸运色是绿色。

然而好像不是很幸运。

毕竟跑车狭窄,她好像跑不掉。

姜令词淡眸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逃跑,纤薄曼妙的身体不自觉的发着抖,像是车外被风吹在半空中打着卷儿的银杏叶。

此时少女细腿蜷缩,完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稍稍一动,便能轻而易举地——占有一切。

但他没有。

姜令词淡扫了一眼车厢。

如果是SUV或者其他大型商务车的话,就会顺利很多,而跑车,确实太过狭窄,即便是敞篷的,也很难令他完全放开。

更重要的是,姜令词很清醒地分析,他一旦进去,并不会浅尝辄止的停下。

姜令词与黎瑭不同,向来很有耐心。

短暂的几个小时放纵没什么意思。

多年藏匿的渴·望,一旦开闸,自然不可估量,姜令词暂时不像吓坏了她。

黎瑭已经蜷缩在座椅内,“不,不亲了……”

“不亲哪儿了?”

姜令词的指尖探过去,沿着她的唇齿往下,最后落在今日被亲的最多、早就饱胀嫣红的地儿,“还是这儿了?”

冷白骨节慢慢屈起,轻弹了下。

明明只是戏弄般的一下,黎瑭却感觉到座椅都被浸透,身体再次失控,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黎瑭推拒着男人的手腕,“不要不要,都不要!”

姜令词看她的眼神平静又藏着几不可查的攻击性,他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语调恢复温沉:“以后还敢跟人赛车吗?”

黎瑭完全平复下来才发现,姜令词身上的衣服居然完整的穿在身上,黑色冲锋衣衬得他五官呈现极具攻击性的绮靡艳色又冷淡禁欲的很。

太可恶了。

今天居然被姜令词给戏·耍·了!

简直是黎小画家约炮史上的奇耻大辱。

本以为是刺激兴奋的赛车……刺激是刺激,兴奋是兴奋,但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黎瑭表面:“不敢了呜呜。”

黎瑭内心:我还敢,哼!

才怪。

最起码一个月……哦不三个月内,她见不得跑车。

因为一看到跑车,就会想到被姜令词按在仪表盘上口的画面,搞不好开车走神,会引起车祸!!!

她还要给大黎养老的!

谢天谢地,裙子也没有被风吹跑。

十分钟后,她穿回衬衫裙,腰间缠着姜令词脱下来的冲锋衣,仰着脸,哑着嗓子倔强地说:“是我赢了。”

乌黑柔顺的发丝此时散乱地披在脊背,一张小脸精致靡丽。

要不是姜令词突然发疯,一定是她先到终点!

“嗯。”

姜令词没什么胜负欲,懒懒地应了声。

他甚至没有在黎瑭面前继续装端方君子,清隽眉目染着不加掩饰的薄念。

黎瑭:……第一次赢得这么没优越感。

临走之前,黎瑭还是担心监控。

姜令词看着她绯红的小脸说,云淡风轻道:“这家赛车场是我名下的,来之前就让他们将监控全都关了。”

“你早有预谋?!”

“黎小姐,准确来说,是顺水推舟。”

“水”字,姜令词微微加重三分语气,表示……强调。

黎瑭:“!!!”

她要去找明镜道长,姜令词一定是被什么艳鬼附身了!!!

“我的画展呢,什么时候能开?”黎瑭没忘记正事儿。

“以我为创作灵感的画,只能出现在我太太的画展上。”姜令词偏凉的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沉缓。

“你说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美术馆内,黎瑭坐在纯白的大理石阶梯上,望着空旷的展厅。

她的画已经全部被收起来,据说要等审批通过,才能正式布置,现在一切停滞。

时絮正在刷男菩萨视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师妹问题:“答案很明显啊。”

黎瑭:“哪里明显了?”

“姜教授的意思是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姜太太,就可以办画展了。”时絮悠悠地看向自家师妹,“事已至此,早死早超生吧。”

这是踏入婚姻坟墓三年的已婚少女给出的建议,“要不你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笑死。”

“显得我着急跟他结婚似的。”

自从上次赛车场分别,连续三天,黎瑭都没有见到姜令词,“他一个提出结婚的人都不急,我一个不婚主义急什么?”

时絮百忙之中抽空瞥一眼绕着展厅开始转圈圈的师妹。

这叫不急?

黎瑭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直到……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行人,被簇拥在中间的恰好是与闻遥意齐名的画家竹微凤的关门弟子蒋涿。

闻遥意与竹微凤一直被媒体比较,誉为当代画坛双子星。

而他们的弟子,也一直是画坛关注的焦点,尤其是关门弟子,不过黎瑭比较低调,原本按照闻遥意的最初计划,应该是在黎瑭第一场个人画展上,郑重介绍自己这位关门弟子正式出师。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黎瑭不小心《非遗神话》节目不小心得到大量曝光。所以她这次出师画展要求更高了,所选都得是代表作品,不能有一张滥竽充数的。

而蒋涿呢,师从竹微凤,又是从小活跃在媒体面前的神童小画家,在一次高规格的鉴画会上听某位画坛泰斗提及新生代画家中,闻遥意的关门弟子黎瑭天赋最为出众后,从此便暗自将她视为劲敌。

什么都要比。

黎瑭办个人画展,他也要办,而且要办的更盛大。

时絮终于站起身,走到黎瑭身旁,“看谁来了。”

“蒋涿?”黎瑭瞥了一眼,没当回事。

美术馆又不是她开的,爱来不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姜令词,塞不下别的男人。

时絮拧眉,觉得这小子这个时候来,不安好心。

平时总爱骚扰师妹。

果然。

蒋涿径自走上前,对黎瑭说:“这间展厅不错,跟我个人画展的主题很搭配。”

“反正你画展办不了了,不如让给我。”

黎瑭掀睫,冷笑了声:“谁说办不了。”

“你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画展审批连续驳回三次,现在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蒋涿幸灾乐祸地笑,“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干的。”

黎瑭站在高三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办画展你也办画展,我选这个展厅主题,你也选这个主题,学人精,你是不是暗恋我?”

蒋涿表情一下子扭曲,像是被人强行塞喉咙里一堆苦药丸子,好半晌才咽下去,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暗恋你?

黎瑭根本不等他说完,一边按着微信语音对话键,一边超大声地示爱:“我心里只有我老公一个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蒋涿:“我才……”

黎瑭:“你财大气粗也没用,我老公才貌兼备品行端方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之中,他还扶小动物过马路!!!简直就是天使下凡菩萨显灵!!!”

蒋涿:“……”

神经病啊!完全不听人解释!

谁特娘的暗恋她了?!

他们是竞争关系啊啊!

一直到回去蒋涿还是满脑子乱麻,老师曾说他灵性不如黎瑭,是不是因为他脑子比她正常?

小白雀:【23秒语音】

【又被人表白真的好烦,要不咱们先领个证吧?】

黎瑭一边敲字一边自我安慰——

先骗(划掉。

先说服姜令词领证,成为名副其实的姜太太,用姜太太的身份把画展办了。

等画展办完,看姜令词还怎么拿捏她,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结婚又咋了,结了还能离,是结婚证又不是强效粘合剂离不掉。

黎瑭这一系列操作看得旁边时絮一愣一愣的,不是……现在年轻人想法变得这么快吗?

大粉兰:【别急】

小白雀:【我急,我超急,我恨不得立刻变成姜太太!】

大粉兰:【再等等。】

小白雀:【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

后悔也没关系……

把画展审批给她过了就行。

大粉兰:【想。】

【在开会。】

意思明显,要忙了。

见姜令词这么不急不慢,黎瑭打开手机相机当镜子,映出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不可置信:“我这么漂亮的老婆,他居然不着急娶?不怕跟人跑了?”

时絮:“你怎么突然急了?”

黎瑭环顾四周,红唇轻抿了下,才开口:“你没看蒋涿进门那胜券在握的表情,他绝对要跟我抢这个展厅。”

这家美术馆是她选了很久才敲定的,整个陵城最符合她《和解》画展主题,她不想凑合。

如果蒋涿在她之前用这间展厅办了个人画展,她就不能用了。

不然媒体眼里,她才是学人精。

这次出师画展很重要,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惆怅。

姜令词到底要她等什么?

等周一?

民政局周末不开门?

此时古文字研究院会议室。

原本大家正在讨论禹溪南地H3坑发掘出五千六十八片甲骨文到底如何分配,如何研究,正逢中场休息。

姜令词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他站在会议室门口,打开微信页面,刚打算语音转文字。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用力拍了下。

“姜老师,干什么呢,要不要一起……”去透透风。

话音未落。

姜令词手腕晃了下,长按变成轻点。

黎瑭那一连串不打磕绊的话瞬间传遍整个走廊。

沉默许久。

沈槐之尴尬一笑:“那什么……你老婆好爱你哈。”

姜令词回复完黎瑭,听到这话,气定神闲地颌首,“借你吉言。”

沈槐之:“我这嘴跟开了光似的,特别吉利。”

“什么姜老师结婚了?”

“恭喜呀,怎么没给大家发喜糖?”

这时,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内心相当一致的:真没想到姜令词这么冷静严谨一丝不苟的性子,居然会娶一个性格这么……特立独行的另一半。

从此古文字研究院流传着一个传说——

研究甲骨文的姜老师的太太,超级爱他。

当菩萨般虔诚敬仰的爱意。

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赛车被姜令词口,黎瑭已经连续三晚梦到。

黎瑭的房间是黎渊亲自督建的公主房,少女心爆棚的圆形大床,挂着白色蕾丝帐幔,巨大的落地窗,四周刻的是各种精美法式雕花,旁边是软绵绵的淡粉色懒人沙发,整个房间都铺着长毛地毯。

黎瑭从小审美就高级,一母同胞的哥哥审美“高调”,怎么不算是血脉相连呢。

但黎瑭从来没有嫌弃哥哥的审美,反而一住就是很多年。

黎渊常年不在家,黎瑭也没有改变室内装修的意思。

而此刻。

大床中央的少女,檀口微微张着,似是溺水的表情,双腿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这段时间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鲸鱼玩偶。

黎瑭在家里很喜欢裸·睡。

整个人蜷缩绸滑的真丝薄被里,大概是太热了,被子几乎掉在床尾,唯有少女长及腰际的乌发包裹着她纤细洁白的身躯,随着她乱动,才会隐隐露出几分艳色。

越是朦胧,越是蛊人。

梦中岩浆汹涌而下,黎瑭身体蜷缩的越发厉害,怎么都不止渴。

渴。

热。

呜呜呜。

迷雾之间,她像再次回到那辆狭窄的跑车内,氤氲的潮气与唇齿之间暧昧粘连的津液,朦胧中,似是看到男人那张俊美到近乎昳丽的容颜,微微贴近,灵活柔软的舌尖勾缠着她的两瓣唇。

等姜令词再次抬眸时,薄唇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连带着眼尾下那颗蛊惑人心的小红痣都被水泡透了般。

黎瑭忍不住攥紧了怀中的玩偶。

一双腿蜷的更紧。

“啊……”

黎瑭发出短暂的惊叫,蓦然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

又梦见他了。

鲸鱼尾巴和她身下垫的真丝床单都一片潮润,黎瑭想到什么似的,一把将小鲸鱼丢下床。

小鲸鱼在地毯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最后滚进了窗帘下面。

黎瑭捂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怪姜令词技术太好,总让她梦见,好难受啊。

这几天,她身体像是坏掉了一样,每天半夜都这样,空空的,想念……姜令词。

每晚半夜起来换床单,黎瑭又烦又燥,都怪姜令词那天在赛车场干的坏事儿,还说什么不发作出来她会睡不着,好,现在被他弄的,三天睡不着!

黎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弄出什么瘾了。

她睡不着。

罪魁祸首也别想睡。

黎瑭指尖停顿在屏幕上,她认真思考怎么样才够有冲击力,最好让姜令词一晚上也不能睡。

几分钟后,她打开灯,对着还没来得及换的床单,拍了张照片。

霜白色的床单,上面有明显蜿蜒的潮气,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分外暧昧。

小白雀:【照片.jpg】

她发语音:“姜医生,我身体好像出问题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呀,一到半夜,就不太对劲。”

少女清软的音色在晦暗的夜晚,还特意拉长了语调,引人遐想。

黎瑭看着安静的手机页面。

如果姜令词一分钟内没有回复她,她就打电话过去。

第59秒时——

她手机陡然响起视频铃声。

是姜令词,黎瑭红唇翘了翘。

昏黄的壁灯下,少女蜷缩在被窝里,慢吞吞地转到语音通话模式。

第一句话便是:“准备睡觉,不能给你看。”

姜令词清越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给我看,怎么诊断病情。”

大半夜,姜教授居然真配合她玩医生病人游戏。

黎瑭:“那姜医生先通过照片诊断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姜令词那边的声线有点模糊,又带点噪杂,像是在撕什么东西,过了好几秒,才听到他不疾不徐的低润音节:“得看看具体发病的部位,才能准确判断。”!!!???

姜令词怎么现在比她还野?

这就是确定已婚关系和清纯恋爱关系的区别?

黎瑭觉得自己不能输,但是让她拍那种照片,还是有点超过尺度,就在她小脸都快纠结成一团的时候,那边再次传来男人偏哑的声音。

“黎瑭……”

“怎么啦?”

“叫一声……”

黎瑭满脑子在思考她等下拍照要用什么姿势更成熟撩人,漂亮妩媚,根本没注意到他那边的不对劲:“叫什么?”

“叫我。”

“姜令词?姜教授?姜老师?”

“白天你叫过的。”

白天?

他们白天也没见过面……等等。

她试探着发出很小的一声:“老公。”

“嗯,继续叫。”姜令词隐隐带着低低的磁性音质,在黑暗中像是将人拖进一汪深潭。

“老公……”黎瑭下意识地重复。

如果这时她再听不出不对劲,那就是傻瓜了。

姜令词喘得很好听,好听到……黎瑭蜷缩在真丝薄被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在一起,她嗓音也像是带着哭腔:“姜令词,你别喘了。”

“我难受……”

“哪里难受?嗯?”

“就那里……呜呜。”

“好多……”

“床单又要换了。”

“别哭,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的吗。”男人带着好听的声线激起阵阵靡艳的涟漪,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压在黎瑭耳畔一般。

少女拽在被子边缘的指尖收紧,听清楚他的话后,才慢慢地下滑,这次不是在浴缸里,但是没关系,她甚至比之前在水里更容易……

可是……

“不行……”

像是被姜令词在跑车里养大了胃口,她很难像上次那样,轻轻松松的被喂饱。

姜令词平缓了几分的嗓音,低而清晰的落在她耳边:“你在想什么?”

“想……想被你亲。”

“嗯,我在亲你,还记得我每次是怎么亲你的吗?”

“记得,先含住唇瓣……”

“很棒,接着我会用舌尖碾磨你的唇珠,所以……像我以前亲你那样……要轻轻的……”

“呜。”

“舒服了吗?”

“嗯。”

黎瑭用鼻音软软地回答,壁灯映照下,少女眸底的躁色终于真正的纾解了。

困了。

挂断电话前,她没忘记礼貌的表示感谢:“姜医生真是神医哦,我被治好了,谢谢医生。”

以后有机会一定给姜医生送面锦旗。

妙手回春。

而此刻槿越泗号主卧垃圾桶里,多了个被系紧的沉甸甸的计生用品。

大粉兰:【明天见。】

翌日中午,渔骤府。

黎瑭喜欢吃他们家的松鼠鱼,许久没吃,他们便约在这里。

双人包厢在一楼,氛围很足,从窗口能看到外面极具中式风的亭台楼阁,甚至还有几只好长尾巴的漂亮鸟儿。

还有一只白孔雀!

上次来她满心思都是找姜令词补灵感,倒是错过了这样的美景。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跟做梦似的。

她怎么就……

大概艺术家沉浸艺术时,脑子懒得拐弯,满脑子都在搞艺术。

她可真有当艺术家的潜质呀。

用餐后,欣赏着窗外漂亮的白孔雀,黎瑭美滋滋地在内心自夸完毕。

姜令词走到她身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描金紫光檀木盒,上面满雕的缠枝纹,十分古朴雅致。

黎瑭眨了眨眼睛,接过来时条件反射地晃了晃,盒子里面很轻,像是没什么重量。

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卷洒金古纸,中间用红绳系着。

黎瑭抽出古纸:“这是……什么?”

姜令词替她拿着木盒,嗓音温沉从容:“聘书。”

与此同时,黎瑭打开了古纸。

上面是红底金墨,是姜家老爷子一笔一画亲自书写,并盖了印章,可见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聘书?

有一说一,这个词黎瑭是真的第一次听到。

她下意识侧眸看向姜令词。

太阳沿着雕花窗户照进来,映出一片似暗香盈袖的梅花光影,风一吹,似粼粼梅光,姜令词站在光影交界处,身上清冽的冷梅香,与这片天地无比契合。

像是在那个极为传统、被规矩礼教束缚的年代中,金堆玉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一举一动皆流露出百年家族的底蕴。

她垂下眼睫,小声嘟囔了句:“至于这么郑重吗。”

难怪不答应和她直接领证。

差点忘了,姜家是真正具有传承意义的古老家族,继承人婚娶之事,自然规矩众多且繁琐,当然不可能说领证就领证。

“两姓联姻,自然郑重。”姜令词说的平静自然,略一沉吟,还是开口,“聘书是三书六礼中的定亲之书,应该交予你的至亲,虽你至亲不在,但可以烧给他们,也算将这个喜讯禀明岳父岳母。”

“你若下午无事,我陪你……”

本来黎瑭想问,还有什么流程来着,赶紧搞完,赶紧完婚。

她要开画展!!!

黎瑭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被她拆下来的红绳,乍然听到姜令词后面的话,开口道:“那什么……”

“烧之前,可能还给一个人看看。”

“谁?”

“我哥。”

姜令词:“你不是说,与你兄长有这辈子不可调解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根本没有提这个人。

他以为黎瑭已经与这位兄长断绝关系。

黎瑭刚要开口,却发现指尖缠绕的红绳被她不小心弄成了死结,越是想要抽出来,系的越紧。

弄的雪白指节都洇出鲜艳的红。

两只手都被缠上了……

她疼的眼泪汪汪,仰头看向姜令词,求助之色非常明显,“解不开了。”

姜令词大概被她蠢到了。

沉默几秒,才伸手去给她解。

黎瑭手指舒服了,顺便提起与亲哥哥不可调解的血海深仇——

“他把我冬眠的仓鼠活埋了!还给它立了碑!”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活生生的鼠命啊!”

“而且你不知道大黎平时有多龟毛多封建,这个不准养那个不准养,这个不准干那个不准干,这个不准玩那个不准玩,哼……”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没错。”

黎瑭用被姜令词解开的红绳,胡乱地将聘书系好,放回盒子里,“等他回国,我就给他看。”

“不用等了,现在拿来给我看。”

熟悉又沉郁的嗓音响起时,黎瑭下意识地往姜令词身后藏:“我好像听到了大黎的声音,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姜令词原本正按着黎瑭准备盖木盒盖子的手,他见不得黎瑭系的这么糟乱,打算重新将红绳系整齐再放回去,也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

两人一同看向雕花窗外。

高大挺拔的身影此时正正好站在最中间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与他们对视时,黎渊似狼一般凶戾的眼眸微微眯起,同时冷笑:“拿过来。”

第36章 天壤之别

包厢内, 黎渊和黎瑭出现在一个空间时,明显能看出是亲兄妹,只是黎渊面部轮廓呈冷峻的艳色, 即便午后阳光柔和的映照下,依旧充斥着极具压迫感的震慑力。

此时坐在单人沙发上, 男人视线沉沉地瞥向对面双人沙发, 眼神是直白的审视。

黎瑭低头翻万年历, 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怎么吃个饭都能碰到此时本该远在国外的大黎?

今日忌吃鱼!

惨了惨了, 今天他们吃了全鱼宴!

难怪倒霉。

就在黎瑭内心默默为中午吃掉的鱼鱼们超度时,耳畔响起黎渊仿佛能冰封万里的声音——

“黎瑭。”

黎瑭一定要挤在姜令词旁边,她不能一个人承受大黎的怒火。

大概是姜令词冷静自若的气场与大黎不相上下,让黎瑭十分有安全感, 下意识又往姜令词旁边缩, 狐假虎威地抬起小脑袋与哥哥对视:“干嘛?”

黎渊视线在姜令词那张俊美出众的面上一掠而过,长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张红纸金墨的聘书,淡色薄唇扯起凉凉弧度, 突然道:“不是玩玩吗, 怎么玩到订婚了?”

黎瑭蓦然想起上上次被大黎审问网上公开恋情的事儿, 气势一下子弱了点, 她不回答前半句, 小声纠正后半句:“是结婚。”

“你还敢说!”黎渊冷睨着她。

黎瑭像是逮到了把柄:“大黎!你没有心,快一年没见你唯一宝贝的妹妹,回国第一时间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吼我!”

“我真是全世界最可怜无助弱小的妹妹了。”

黎渊不接她的话, 依旧冷酷无情地拆穿妹妹:“别岔开话题,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婚姻不是儿戏!”

姜令词正在慢条斯理地煮茶, 举手投足皆是名门世家浸润的矜贵雅致,自始至终没有打断他们兄妹交流亲情,十足的绅士有礼。

黎瑭自觉有了靠山,于是仰着小下巴,脸不红心不跳地夸:“我老公才貌兼备品行端方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之中,他还扶小动物过马路!!!简直就是天使下凡菩萨显灵!!!”

她笃定:“我才不是儿戏。”

姜令词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手腕停顿了几秒。

终于掀眸,平平淡淡地对黎渊说出今日第一句话:“我们是真心相爱。”

这简短又信息量超强的话一出,兄妹两个全被震撼住了。

他们两个震惊的时候,容貌反倒显得更相近了。

听他们两个对话姜令词能猜到几分,黎瑭从小父母双亡,大抵是这位“血海深仇”的兄长将她养大。所以姜令词很难对黎渊生出什么恶感,不动声色地将冒着袅袅白雾的清茶推至兄妹二人面前:“润润喉。”

大黎小黎同时接过白瓷茶盏。

大黎抿了口:我怎么像是拆散小鸳鸯的恶哥哥?

小黎抿了口:还得是姜老师,这演技这台词,秒杀。

黎瑭大脑飞速运转,智商上线,首先不能跟大黎说实话——自己强抢了姜教授的清白,后来又为了创作灵感提出约炮,然后被姜令词误会成约会热恋试婚同居一条龙。

但凡被大黎知道真相,绝对要按头她和姜令词结婚,并且坚决不允许她离婚。

如果是真心相爱,过几个月不爱了很正常……到时候离婚大黎肯定不会拦着。

所以——

没错!

她和姜教授就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

黎瑭没有反驳姜令词的话,还假装害羞的垂下眼睫。

内心:我表情太细节了,嘻嘻,大黎肯定看不出来。

黎渊稍稍冷静几分,放下茶盏:“说说,怎么个真心相爱的。”

瓷质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黎瑭的戏瘾。

黎瑭依旧捧着瓷白的茶盏,似是陷入什么美好回忆:“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小镇,他从一座木质的拱形桥下来,衬衣被细密的雨水打湿……”隐约露出完美的肌肉轮廓,嘶……

从没有遇见这么完美的肉·体,这一眼对视,她满脑子灵感乱飞,作为搞艺术的小画家,她肯定要扒拉开看个仔细啊,顺便要灵感以各种方式灌进她脑子!

虽然黎瑭零碎短片,记不起很多细节,但是她清晰记得那一眼,姜令词给她带来多么激烈的灵感撞击,像一场断断续续的盛大烟花,在脑海中炸开又消失,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抓住,牢牢抓住。

“嗯?”

黎渊越听越不对劲,那双偏凶戾的眸子微微眯起。

黎瑭一脸正色:“哥哥从小教我乐于助人,在姜老师最无助的时候,我像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女,给他撑起了一把伞……”

黎渊:“我是这么教的吗?”

他教的是:遇到陌生人搭讪,不能跟人家走,当然,也不能随便去搭讪陌生人。

黎瑭当没听到哥哥的反问,继续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姜老师就不可自拔的爱上我了,然后我被他的真诚打动,答应他的追求,开始约会恋爱同……”

“居”被她咽回去,“总之我们现在非常相爱,都交换定情信物了,你看……”

她先握住姜令词的手,露出男人精致冷白腕骨上的那颗镶嵌着红宝石的不规则兰叶细镯,他今日还戴着一枚简约的银色腕表,有种相得益彰的矜贵高级感。

黎渊立刻认出那颗红宝石,是他当年送黎瑭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她宝贝的很。

男人唇角笑弧越来越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