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与蛇缠绵,没有参考价值。
老三老四成天打架,更像宣伽蓝和余不焕2.0。
小五怕典禄,总觉得大师姐什么都知道,好像早就看透所有人的命数。
她还是喜欢和二师姐说话。
哪怕大家年岁不小,丁衔笛依然把小五当成小妹妹。
小师妹和小师妹也不一样,梅池是个大愚若智的饭桶,小五就没那么野性难驯了。
可能野性都点到了飞饼那,直接和一只鸟私定了终身。
看小五不说话,丁衔笛问:“你要去寻她?”
小五有些犹豫,“我可以去么?”
雨山道人在外头名号很响,也和余不焕还有宣伽蓝声名远扬有关。
桑婵的弟子也传得扑朔迷离,每月下山给百姓卜卦的典禄被吹成了大罗金仙。
炼丹老四也成了药王,就差给她修道观了。
老二和老三都是剑修,娄观天是病秧子宅在山上,老三御剑飞行到处历练,难得回一次,也只有小五没有名气。
传来传去,多半说桑婵只有三个弟子。
小五也没怎么出门过,丁衔笛知道她在害怕,又想起已经跟着飞饼跑去照洲找祖今夕的梅池。
游扶泠提起还有些无可奈何,丁衔笛想:飞饼是不是也有遗憾呢。
“那我与你同行。”
丁衔笛本应该顺着的记忆回答,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小五惊讶又担忧,“二师姐,可是你的身体……”
丁衔笛:“不必担心,多嗑几颗丹药就好了,我还是剑修呢,别小瞧我。”
桑婵做师尊还比游扶泠做师尊靠谱些,是个表面冷淡的老实人,赞美也一板一眼。
百年过去,丁衔笛还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颠覆琉光大陆的始作俑者。
但……
若是一切溯回,自己才是万恶之源。
她叹了口气,小五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自己去。”
这像是打游戏无论选哪个答案下一关还是一样的,丁衔笛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出了幻境失心疯了。
没什么比这种无法更改的过去更折磨人。
丁衔笛:“你从未下过山,真的要去?”
“飞冰一声不吭离开,我怕她出了意外,”小五拿出一片羽毛,“这个都联系不上她。”
“她说自己是妖族少主,定然是族中有事。”
丁衔笛开了句玩笑:“若是她在族中有未婚妻,你会如何?”
小五又改口了:“那二师姐随我同去。”
丁衔笛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卢追云:“若她真的有,我要把她杀了。”
“小追云……”丁衔笛虚弱地开口:“在别人的地盘杀别人的头,你忘了二师姐柔弱万分了?”
陷入幻想的师妹眼神冒火,“那师尊也会给我们报仇的。”
丁衔笛:……
你和梅池也没什么区别,难怪飞饼这么宠爱梅池。
第116章 沧海前尘3-17
崖州渡口,飞舟俱灭,烟尘滚滚,魔气的攻击越来越强悍,现场还有不少隐天司人的尸体。
游扶泠睁开眼,正好明菁递过来一颗丹药。
她服下后问:“我睡了多久?”
明菁:“半炷香不到。”
游扶泠在西海重伤醒来也未有多久,明菁并不惊讶她的体力。
此行若不是游扶泠加入,恐怕无方岛的采珠人都会被魔气侵蚀殆尽。
魔气带来的恐慌席卷琉光大陆,百姓流离失所,连修士都朝着照洲奔去,希望天都收留,似乎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极道院的护院阵法开了一个洞,她们站在山头远眺,清晰地看到魔气通过缝隙钻了进去。
无方岛拥有琉光大陆最后一条灵脉。
天极道院建在灵脉之上,遥遥看去,整个九州溢出的封魔井魔气似乎都是往同一个涌去的。
三宗共商大计,并未轻举妄动,奈何其他宗门和小世家怕弟子和门人受魔气侵蚀死去,纷纷来接,反而露了破绽。
明菁看游扶泠还不太清醒,低声道:“你留在此休息,我……”
她们所在的是崖州的封魔井观测点,平日都是隐天司的人在此瞭望。
如今井箍出逃,魔气溢出,隐天司也自顾不暇,跟着明菁来此的倦家人驻扎在此。
“我要去。”
游扶泠望着那个阵法缺口,道院座师众多,还有首座残魂,不是轻易攻下的地方。
只是受魔气影响,天极令失去作用,里面灵气紊乱,松信和联络符箓都无法起效。
游扶泠念着季町,很不放心,“我要亲眼见到季师姐。”
这几日她路上也见过炼天宗的弟子,不少还在道院的也被送出来了,唯独没有季町的消息。
明菁:“那便一起。”
游扶泠刚起身,不远处就有飞舟横冲而来。
崖州的渡口早已瘫痪,不少人的飞舟矿气泄露,也不好飞了。
随行的倦家人正和陨月宗的门人检修飞舟,在无数坠落的飞舟下,这一架不受魔气影响,玄桨轰鸣,游扶泠甚至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
她望着这架不同寻常的飞舟,瞥见上面的蝶翅纹,“这是练翅阁的飞舟?怎会在此出现。”
她们一行人离开道院前往缅州路上就见过练翅阁的标志,游扶泠也在西海的小镇见过贩卖天绝的店铺。
哪怕丁衔笛还买过天绝骨,游扶泠却本能厌恶这个组织。
就像丁衔笛问她的那个问题一样。
如果你也是读者,你选机械飞升还是大道飞升?
游扶泠什么都不选,丁衔笛还兴冲冲告诉她自己选的是机械飞升。
但没办法,穿书后已经在天极道院了。
她显然对修真世界的机械元素很感兴趣,前往西海路上还说找到祝由鼎碎片后就去照洲玩玩。
照洲的天都是修士聚集地,什么奇珍异宝,地下黑市,正规的拍卖行应有尽有,搞不好有我们想要的拂雨斗转箓和其他东西,什么灵光天烛啊,哦这个已经知道了。
丁衔笛很少有消沉的时候,尾音扬起,棺啊和阿扇循环往复,凑近问游扶泠,你难道不想去吗?
游扶泠推开凑近的脸,冷淡地说:“不想。”
丁衔笛像是吃透了她的口是心非:“那我想去怎么办?”
游扶泠:“你自己去。”
丁衔笛明明是条蛇……不,她或许非人非妖,也不是一般人幻想中的天神,比普通人还黏糊,非要磨到游扶泠改口才罢休。
“是练翅阁。”明菁的回答打散了游扶泠的愣神。
法修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居然如此思念丁衔笛,明明她们方才在幻境里神魂相会。
游扶泠忽然问:“你会想倦元嘉么?”
明菁蹙眉思考失去通道进入道院的路径,冷不防被这句话问得趔趄,“什么?”
她外貌高洁端庄,性情沉稳接近刻板,情爱两个字实在难与她挂钩。
在明菁眼里,游扶泠也是如此,她咳了一声,“这么重要的时候,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游扶泠看了她一会,扫过她插在头上明晃晃的紫色羽毛,哦了一声,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练翅阁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隐天司掌管修真界名册,天极道院的首座与她们的祖宗还是旧友,练翅阁的阁主却从未出现过。”
明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盯着日暮后昏暗天色下亮起t的练翅阁彩雀纹,“据我所知这个组织什么都沾一些。”
“隐天司荒部不少是练翅阁改造过的修士,修真世家也有客卿有这样的身体,道院……”
明菁也有说不准的事,思忖片刻道:“我们用的天极令,本源也是矿气催动的。”
“矿气行只负责开采,做这些的都是练翅阁。”
“若是交集,他们已是修真界无法切割的一部分了。”
道院外,机械飞升和大道飞升相处和谐。
只是如今灵脉只剩一条,不说修士,万事万物都息息相关。
草药效果大不前,妖也没那么容易开灵智……
丹药无法生死人肉白骨,断掉的手也无法用术法接起。
练翅阁用矿气炉火纯青,若是下定决心想继续活下去,进入练翅阁,接受改造后也自然成了机械飞升派。
游扶泠:“那岂不是他们才是掌握琉光大陆命脉的……”
明菁点了点头,“不过传统修真也不曾彻底没落,我们不依靠矿气也能生存,若是接受改造,没有矿气和矿液,难以为继。”
青川调就不遮掩她身上改造过的痕迹,神女墓一战中司寇荞和公玉家的不少长老也是如此。
游扶泠望着在吹角声中望着道院阵法豁口而去的练翅阁飞舟,问:“那我们的飞舟何时修好?”
“练翅阁和公玉家也做交易,什么都掺和,此时去道院恐怕不算中立。”
话音刚落,飞舟维修师上前:“禀告明君使,飞舟的矿气用尽,我们的备用矿石路上尽数丢失,若是要等棘舟那边送过来,还需要几日。”
明菁脸色一白,身旁的法修却凌空起阵,符箓随着她的灵力画下变为一叶扁舟。
游扶泠跳上这艘小舟,对明菁道:“一炷香的时间,我们潜入练翅阁的飞舟进入道院。”
明菁都被她的胆大吓了一跳。
她的性情摆在那,也说不出什么你疯了之类的话,“整个修真界的飞舟维修师都出自练翅阁开设的课堂,你可知……”
“知道,”游扶泠又忘了眼那飞舟,不仅有蝶翅纹,飞舟的整个造型都像蝴蝶,船桨都是蝶翅的外观,在昏黄的天光下妖异非常。
“外边三层符咒,或许还有矿气加持。”
“但我不想等了,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明菁别无选择,只好跳上了游扶泠的小舟。
天极道院内灵脉的清气与源源不断入内的魔气抗衡,昔年修炼的山峰毁去不少,弟子们齐心护法,试图驱逐魔气。
可惜内部也有不少沿着阵法破洞进来趁机抢劫的修士。
座师们与他们相斗分身乏术,副首座和剑冢的管理座师合招撞上公玉家的阵法,发出天崩地裂的轰响。
季町送走了宗门内的弟子,赶来相助,没想到副首座被人暗算,命悬一线。
练翅阁在九州存在特殊,明菁这些年在倦家也和练翅阁有些交易。
大家族事务繁多,倦元嘉能力不错,也不喜欢一个人担着。
若是与她成婚的是散修,只要不是其他两大世家的人,或许还没有这么多顾忌。
明菁从前也不是没有撞见过长老对倦元嘉的「提点」。
主君只是摇头,说道侣是一辈子的道侣,不用担心。
长老用倦元嘉和明菁不是天阶道侣反驳,倦元嘉只是笑笑,说道侣誓约只捆绑余生,不捆绑人心易变。
明菁脚步顿住,倦元嘉站在回廊转角,池中荷花盛放,她推了推长老,喊了声姑姑。
我相信明菁。
明菁没有走过去,她转身离开,没有听到这样的话而沸腾,一如既往出任务。
时间可以证明很多,跟随她的倦家人都算见证。
“明菁,小心!”
她和游扶泠登上练翅阁的飞舟。
小舟隐去,成为缠在游扶泠指尖的指环,明菁和她分别贴在飞舟暗舱两侧。
宛如蝶翅的船桨隔开天光,偶尔能传来外头的轰鸣。
巡逻的练翅阁下属经过,经过改造的眼眸扫过暗处,似乎没觉察出什么异常,缓缓离去。
脚步声远去,游扶泠这才走出立柱。
明菁扫了眼周围,练翅阁的飞舟与寻常飞舟内部也不同,无数齿轮精确咬合,仪器滚动的声音和矿气蒸发的闷声相合,莫名带来一股压力。
普通飞舟用矿气结合符箓催动,游扶泠和明菁起诀掩饰行踪,一边观察。
心想这不是蒸汽船吗?太怪了。
就算接受了各个州部之间有和现代无异的高楼和霓虹,游扶泠依然震惊这样的东西。
大荒之音幻境里的前世和如今完全不同,若要用分割线判断这个世界的古今,也只有那场碎骨天溪之战了。
飞舟前行,还有报站声响彻内部。
“前方到站天极道院,请乘客做好降落准备。”
气流颠簸明显,明菁望向木板缝隙的外面。
这架飞舟精准地穿过天极道院的阵法漏洞,还撞开了不少趁机抢劫的队伍,半空中鲜血淋漓,若不是明菁躲得快,或许肉沫都要洒进来了。
练翅阁在九州并不神秘,但从未有人见过阁主,传闻阁主通体缭绕一团黑气,难以辨认性别。
这年头世家客卿门槛高,隐天司又要考试,钱多事也多,不少人选择投靠练翅阁。
但天极道院的弟子选不得,他们并不主张机械飞升。
游扶泠和明菁是从右侧船桨漏洞进来的,只等着飞舟彻底进入天极道院就跳下去。
她们对视一眼,明菁先一跃而上,游扶泠的指环一同落下,托住明菁。
正当她也要跳下去之时,飞舟颠簸,舱内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非法入侵!非法入侵!”
船桨转动的频率几乎到了搅拌的程度,明菁眼睁睁看着船桨收起,连带着游扶泠一起卷了进去。
明菁瞳孔骤缩,还未出声,残留着游扶泠灵力的小舟把她送走:“帮我找到大师姐……你先行……”
警报声后,飞舟内部喷出一股气体,游扶泠来到天极道院地界平复的灵气直接熄灭,她错愕地发现自己无法使用术法了。
哒哒的脚步声随着上层舱门打开响起,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如鬼魅落下。
矿灯随着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亮起,光影变幻,来人斗篷下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游扶泠靠着舱壁,被无形的一股力量捆得不能动弹。
灵气和咒决都无法使用,她手上还有丁衔笛留给她的……
“我们的,飞舟,什么时候,能被外来的,老鼠,搭便车了?”
这声音符合外形的鬼魅,还有重影,更像是人声经过后期渲了电音。
太耳熟了。
游扶泠猛地抬眼,只看到那人戴着一张铜钱面具,上面的字不似琉光大陆的通用文字,反而很像……
丁衔笛修炼的那卷,经由裴飞冰送给她的修炼卷轴上的字。
游扶泠看了半晌,只认出上面写着金玉通宝。只是面具和焊死了一般,也不知道眼前人是怎么注视的。
“丁衔笛,你有病吧?你现在改喜欢做老鼠了?”
第117章 沧海前尘3-18
游扶泠从前和丁衔笛在很多比赛见过,大家都是家族培养的继承人,至少明面上要保持样样精通。
纵然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修音,不妨碍区别恋人的本真音色。
游扶泠眯着眼望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黑袍人,“你的身体不是应该在棘州么?还是这又是你的幻境?”
许是前几次的前世幻境带来的认知,她并不觉得丁衔笛变成这副模样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没记错的话丁衔笛在学校还老爱角色扮演,游扶泠在家刷她动态都刷不完,也不知道哪来的愤怒,更多的羡慕她身边的人,能和丁衔笛靠得那么近。
脸上的符箓消失后,游扶泠一张脸和从前一模一样。
大荒之音幻境里丁衔笛记起一切后说起符箓,说在海底墓和公玉凰决战的时候差点护不住心魂,被天雷劈下来落到赤金伞上的符咒发光,还吸走了你脸上天生的符箓才挡住一击,给自己留了一条小命。
说这话的时候丁衔笛还顶着翟索的皮。
在外头装得一派大家之主作风的人贴在继母的脖颈,黏黏糊糊说谢谢。
游扶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生来体弱,家里人都说她命不好,只好靠名字企图改一改。
这算改了吗?
和丁衔笛在这样的世界相逢。
甚至相爱。
可是依然有看不见的东西阻挡她们,企图分离她们。
游扶泠缓缓起身,熄灭的感应矿灯因为她的动作亮起,她在幽蓝的光线下注视着对方。
黑袍人没有退后,周围传来吱哇乱叫的声音:“你这个修士居t然敢对阁主不敬!就应该把她肢解!”
“肢解!”
“剥骨!”
“分离!”
四周响起无数附和声,在密闭的空间内很容易激起人的战栗。
游扶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她无比确认这人的声音,但无法判断这是幻境还是真实。
失去了灵力的修士只是普通人,她更是依靠灵力存活的。
她如今比普通人还普通,只剩下丁衔笛留给她的最后一件法宝。
戴在游扶泠的指尖,比起昂贵的指环小舟,更像是地摊上的半成品。
也的确是半成品。
丁衔笛在铸剑课上屡战屡败,天之骄女的人生中最痛苦的考试莫过于此。
游扶泠因为不是一个专业的逃过一劫,也耻笑对方做出来的堪比水果叉武器。
丁衔笛报复她的嘲笑,在缅州城的时候买了几个地摊金属小串,改了又改,做成了法器缠绕在游扶泠指尖。
这不是戒指,也不像承诺。
她们很少送对方东西,也不知道怎么郑重,只能掺杂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送出,连功能介绍都伴随着嬉笑。
这好像也是她们独特的相处。
明菁和倦元嘉不这样。
梅池和祖今夕也不这样。
眼前的黑袍人给游扶泠都是感觉太熟悉了。
对方忽然伸出手,轻而易举勾走了游扶泠的指链条,游扶泠这才发现这个人的手不是血肉做的。
和青川调一样。
游扶泠不敢确认,疑惑地试探:“丁……丁衔笛?”
这道声音含着电流,感应矿灯随着她说话起伏,“那,是谁?”
“阁主阁主!她是游扶泠!炼天宗的!”
“阁主阁主!丁衔笛是她道侣!前阵子不是好多修士返厂吗?还有的要求无理由退换,都是她们在西海打架闹的。”
“阁主阁主!……”
游扶泠这才看到出声的是什么玩意。
因为太黑了,没有光扫过,几乎分辨不出。
黑毛球一样的东西也有下眼睫毛,声音和小孩一样,也有电音,听得游扶泠头疼。
练翅阁的阁主……
这么神秘的人为什么会亲自上飞舟去天极道院?
她为什么和丁衔笛声音一模一样?
游扶泠呼吸越发急促,失去灵力她的身体比原世界还脆弱,船舱隔绝一切法宝,很快她又跌坐了回去。
“她晕了!”
“她是小偷!”
“她是老鼠!”
“把她抓起来做成实验体!”
“阁主阁主!”
吵得要死,游扶泠大口呼吸,眼前人抬起掌心,眼前浮现出的是她和丁衔笛在缅州城一路去西海的画面。
这手的功能也和青川调一样,丁衔笛之前也很想要来着……
游扶泠身上还有丹药,她正要给自己喂一颗,冰凉的机械手伸过来,撩开她垂落的发,似乎在确认什么。
“天绝,和,地尽。”
“和,天绝,结合的,地尽。”
“原来,是你们,助,宣香榧,得到的,祝由鼎碎片。”
诡异的断句,回声伴着冰凉的手指在游扶泠脸上掠过。
这种抚摸换个人做都算暧昧,但练翅阁阁主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铜钱面具下好像也没有人类的皮肤。
游扶泠大胆地看过去,那缝隙里漆黑一片,好似深渊。
琉光大陆的一切科技都是练翅阁主导的,这么一个和修真世家、矿气行还有隐天司瓜葛不断的组织,阁主却神秘到没有任何面目流出。
去西海的路上丁衔笛问过很多次青川调,也拉着游扶泠前往练翅阁的分铺。
无论陈设布局,都太像现代的商铺,她们一直认为是宣伽蓝的手笔。
“你,在找什么?”机械无法被皮肉温热,黑袍人抬起游扶泠的下巴,“地尽,你胆子很大。”
“不知道,我们的飞舟,有特殊矿石么?”
游扶泠苍白的下巴被掐得绯红,她的目光像是要穿通铜钱面具的方口找到一点丁衔笛的踪迹。
天阶道侣的神魂印在她眉心闪烁,眼前人却没有任何感应。
“不知道,我只是想入道院,矿石用完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架飞舟上没有活人,巡逻的修士也都是机械做的,哪怕身着道袍,维持运转的也是矿石。
活人入内第一时间触发了警报,巡逻的修士没有打草惊蛇,直接禀报了站在舟头的阁主。
练翅阁在世人眼里混乱又中立,很难厘清它的存在到底是哪一派别。
机械飞升派背后有练翅阁背书,在琉光大陆各州传教。
矿气行采矿石制造矿气需要练翅阁的设备,修真世家也有需要练翅阁的时候。
隐天司的荒部更是练翅阁的高级来宾,享受免费的返场维修和无理由退换。
之前丁衔笛问青川调练翅阁阁主是什么人,前辈摇头说没见过。
丁衔笛又问那副门主和对方也是朋友吗?青川调还是摇头,说我只是个倒数第二席,怎么敢打探门主的私事。
但丁衔笛给钱,她还是勉为其难地透露了些许消息。
“阁主和道院的首座一样。”
“什么?那也是残魂?男的女的?”
“没见过,机械飞升派的教义是血肉苦痛,血肉都没有了,自然不会痛,也不会死。”
当时丁衔笛倒吸一口冷气,演出的吓人格外夸张,躲进了游扶泠的怀抱,抬头看着无语的青川调,“那岂不是骨头架子人?”
青川调抽了抽嘴角,“不知道,再给钱我也回答不了了。”
游扶泠很少参与这种话题,她更爱旁观。
只是道侣话多又爱聊天,青川调的雪貂都被她烦得咬过人。
“阿扇,那我觉得练翅阁应该最厉害,掌握琉光九州命脉啊。”
“还是碎骨天溪一战后出现的,别不是当年那几个人的转世吧?”
“可青川前辈说她是骨头……”
游扶泠纠正:“前辈说不知道,骨头是你说的。”
丁衔笛哦了一声,“我脑子里是发光的骷髅架子,欸,你有看过卖这种衣服的吗?”
游扶泠摇头,丁衔笛又大肆描述了一番,但实在不知道怎么给游扶泠看,只好叹气:“回去我买一身穿给你看看。”
“我对骨头没有兴趣。”
当时游扶泠这么说,没想到现在会见到传闻中的骨头架子。
她没由来笑了一声,只是满地都是怪物,无人欣赏这一瞬间她的美丽。
“阁主问你话呢!笑什么笑!”
毛茸茸的黑煤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游扶泠严重怀疑这东西只是外面套了点毛团,指不定里面是什么内置机械语音。
“快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游扶泠:“坐船上来的,你们的船桨下有缝隙,自己不知道么?”
她又扫了静默的黑袍人一眼,对方的斗篷太有迷惑性。
身形模糊了性别,但个子很高,机械手外观看上去就别青川调的昂贵,刚才伸手的时候,游扶泠看她掌心还有一只金色的眼睛,似乎是扫描用的。
她忍不住想:丁衔笛肯定喜欢。
一个煤球蹦跶道:“什么缝隙!是不是小甲你没检查好?”
“才不是我!船桨是小丁检查的!”
“才不是小丁!分明是小卯!”
这场面活像几百只鸭子吵架,游扶泠头更疼了。
“安静。”
黑袍人一发话,所有黑煤球都跑开了,还有的路过游扶泠差点绊倒,哎哟好几声还没爬起来。
还是游扶泠手指一挑,借了一点力给它。
触感柔软,就是布料套上去的,
连不怎么喜欢毛茸茸的游扶泠都觉得……
挺可爱的。
丁衔笛绝对喜欢这种东西。
黑煤球都跑光了,下层船舱顿时空荡荡的。
练翅阁阁主打量她许久,又问了一遍:“你,用什么,东西上来的?”
这一片除了练翅阁的飞舟,大部分都被阵法打乱,不停坠落。
“我道侣有一叶小舟。”
“小舟呢?”
“朋友带走了。”
又安静了下来,游扶泠又吃了两颗丹药。
她的模样实在太病了,方才黑袍人触碰过她就得到了全方位的检测报告。
这是一个能入道都是奇迹的身体,残破不堪,改成机械都吃力不讨好。
飞舟即将下落,颠簸中游扶泠问:“可以放我走吗?”
“为什么,一开始,笃定,我是,丁衔笛?”那黑袍人问。
寻常人面具遮脸,也是有脸,但她没有,蛛网下一片漆黑,仿佛是混沌初开。
练翅阁的据点也在照洲天都,那里最好的地段大多是隐天司门人购买的,宣香榧在天都还有一栋带院池塘小楼。
练翅阁就不一样了,楼阁浮空,宛如天都之上的城池,名为天外天。
游扶泠依然保持怀疑观点,可这不是幻境,活生生的丁衔笛还在倦家。
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丁衔笛吗?
她摇头:“你们声音一样,我认错了。”
“天阶,道侣,也会,错认吗?”练翅阁阁主问t。
游扶泠不耐烦了:“都说了你们声音一样。”
她又看了对方两眼,“你们练翅阁什么都可以改造,或许你本来不会说话,用了我道侣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猜错了什么,又猜对了什么。
漫长的寂静后,声音酷似丁衔笛的人道:“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是什么么?”
第118章 沧海前尘3-19
明菁乘着小舟落在道院的正厅,地上一片狼藉,远处练翅阁的飞舟还在盘旋。
她焦急万分,传讯给倦元嘉:“元嘉!游扶泠出事了!她被练翅阁抓住了!”
倦元嘉还在池边喂鱼:“什么?”
照洲那边也有倦家的分堂,传来梅池的消息。
说她和飞饼吃饭不给钱,好在主君提前知会,解决了不必要的麻烦。
目前梅池循着指针找祖今夕,闯入了练翅阁,他们正在和练翅阁交涉。
堂堂修真世家主君头也痛了。
手上的饵料一撒,群鱼争先涌来,倦元嘉望着浮在眼前符箓中明菁焦灼的面庞:“我去交涉,你现在道院帮忙。”
“阴铃也被带到道院了?”
明菁嗯了一声,“游扶泠让我帮忙找季师姐,可她……”
倦元嘉:“她没了丁衔笛在身边冲动很多,练翅阁啊……”
她揉了揉眉心,“我问问长老。”
话音刚落,明菁那边传来巨响。
练翅阁的飞舟开到了道院阵法中心,符咒和矿气相融,结成了弥天大网,居然抓住了不少正在作乱的外人。
倦元嘉也看到了这一幕:“这就是机械飞升派的绝学?我没看错吧?”
明菁也沉默了,“她们飞舟上的丹炉都能是武器吗?”
喷射出的网和雷火不竭,更像是集道院丹修爆炸的能力大成,结合天罗地网抓了不少趁乱打劫的修士。
游扶泠失去了灵力,被关进一间暗室。
唯一的光亮来自巴掌大的窗,若是她灵力尚在,还能借此飞出去。
目前这个窗户只是观赏性的。
得知她的目的,抓住她的练翅阁阁主还为游扶泠准备了一个大屏。
对方精准锁定了人群中被弟子们护住的季町,捞走了正要起阵,企图爆出隐天司装备的散修。
又护住了开启道院阵法,神魂只剩下一息的首座余不焕。
这一幕怎么看都很像抓娃娃,但游扶泠的视角在娃娃机顶上。
太恶趣味了。
太有……丁衔笛的风格了。
暗室只有一条软凳,方方正正,灵力宛如被屏蔽的游扶泠坐在上面。
丁衔笛送她的指链条被拿走,她闭上眼感受自己另一缕神魂,也无法连接。
丁衔笛也发现了。
她在前世幻境已经待了够久了,碎骨天溪之战是后世对那一日的命名。
对桑婵的弟子来说,早在多年以前,黔迢山的众人已经渐行渐远。
大师姐追随师尊,却在某日失去了师尊的踪迹,公玉家的眷族发现了她,强行带她回族。
娄观天和小五去了妖族,老三封然和老四窦宁到处游历,凡人的年节对他们来说越发不重要。
前世百年,游扶泠化为的小蛇一直缠绕在丁衔笛的手腕。
这一辈子比师徒那辈子漫长,或许也有置身事外的缘故。
丁衔笛冷眼看故事走向结局,桑婵搅动风云,寻到了关键的东西。
地底上来的魔气化成人,想要更改万年前的结局。
翻转整个琉光大陆,倒翻天地,让魔感受阳光。
巴蛇不在身边,它的神魂附在从前大荒之音前境的身体,被宣伽蓝和余不焕带着到处玩。
丁衔笛无法求证,却比谁笃定推出来的时间线。
又是一个夜晚,妖族的聚居地星光满地,她躺在芭蕉树下听虫鸣,时不时戳一戳手腕上的小蛇。
“阿扇,你不在吗?”
“你到哪里了?是在天极道院吗?”
“想你了,你都不想我么?”
……
丁衔笛说了半天蛇也不搭理她,被小五拉过来的裴飞冰早就不是鸟的模样。
她化为的人形符合仙鹤的身姿,随便站着便自成风骨,五官泛着天生的冷淡,却因卢追云紧抓不放的手脸红。
卢追云:“我就说二师姐真的和阿扇有点什么吧,她总说阿扇变不成人。”
“可是三师姐和四师姐都说见过。”
妖族少主回族继任,祭典大办三天三夜,一路追过来的卢追云还差点被当成入侵者刺死。
遥远的从前没有松信,丁衔笛也不知道符箓能不能流传万年,都封存在了薄薄的纸上,希望以后游扶泠也能看到。
很美的焰火,相爱的师妹和她的非人类恋人。
妖族的芭蕉比人间的还要大许多,居然有妖族不知廉耻在上面苟合。
下次我们也试试怎么样。
……
她说好多,也写很多,也担心很多。
巴蛇留下的鳞片装满了灵光,有没有三千丁衔笛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可以离开大荒前境了。
桑婵来自何处,为什么会来,她的目的是什么。
全是因为上古。
如果当初那根骨头没有落下,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们骗你的。”裴飞冰唇色淡淡,眉目如烟,一身妖族的服饰,层层白纱上还有鹤纹。
她比卢追云高许多,丁衔笛见过她的人样没少嘲笑她腿长得畸形。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二师姐是个病秧子,裴飞冰恨不得把这人舌头拔了。
怎么如此嘴欠之人,差点忘了,她也不是人。
“可是飞冰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卢追云眨眼,桑婵的弟子中,她资质最是平庸。
但在外头只要搬出雨山道人的名号,谁都礼让她三分。
卢追云眉眼弯弯,“飞冰也骗我吗?”
明明是被娄观天捡走的小鸟,却在黔迢山喜欢上了每天喂她鸟食的姑娘。
卢追云比她的师姐们好多了,至少不会给裴飞冰喂蚯蚓干。
是小五的话,喂豆子她也可以吃。
裴飞冰望进她的眼睛,一句抱歉还未出口,那边的丁衔笛已经从芭蕉树下坐起来了。
地底震动,周围的鸟兽四散,池塘里的鱼还未来得及跳出就被莫名的气流卷起。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些年桑婵四处游历,丁衔笛借口关心跟过几次。
这位师尊大人落脚的地方和她印象中的封魔井一模一样。
她在制造出口,方便同族破土而出。
“二师姐!”卢追云和裴飞冰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妖族在凡人州部的边隙生活,之前就感受过几次奇异的波动,这也是裴飞冰不告而别的原因之一。
丁衔笛如释重负,没有游扶泠在的世界实在太无聊了。
她活动了活动筋骨,冲卢追云笑了笑,“我该走了。”
小五:“你去哪里?”
天地震动,鹤鸣声响起,裴飞冰也得离开了,妖族的少主也有义务庇护子民,她对丁衔笛道:“追云她……”
丁衔笛:“小五跟着你。”
她就是来看看飞饼以前什么样的,一只鸟为什么后来变成那样,似乎也有了理由。
碎骨天溪一战不仅仅关乎琉光大陆,更是妖族和人族的存亡。
丁衔笛叹了口气,她掌心的符箓隐隐发烫,是师姐典禄的传讯。
还未改姓公玉的大师姐卜卦算天地众生,丁衔笛之前不知道过去这个人扮演什么角色,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
从前的娄观天和公玉禄做了交易。
一个盲眼的弟子早就知道养她长大的师尊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的老二发现了师尊在九州到处设禁制,推算出这是献祭琉光大陆全人类的阵法。
一个想要赶在阵法启动之前杀了师尊。
一个心生贪恋,想要留住这个把她留在身边的魔。
最后坐下促膝长谈,在烛火中布了一个局。
算算时间,丁衔笛已经六十年没见过大师姐了,也不知道她在公玉家周旋得如何,不知道她交给宣伽蓝的那张倒悬天地的方法是否被对方塞进了编纂的琉光杂记。
那根本不是什么回去的方法,是魔族翻海倒反天罡之术。
真正送走宣伽蓝的是……觉醒了神骨的娄观天。
“小五要跟着二师姐!”
看一身赤金道袍的修士要离开,卢追云跟上去,“之前师姐帮我找到飞冰,那我也要把师姐安全送回黔迢山。”
卢追云长得并不漂亮,只能算清秀,妖族中多的是貌美的女妖。
丁衔笛八卦地问过裴飞冰为什么喜欢小师妹。
论修为小五资质平平,修士再长寿她也不可能比妖还活得长。
论家世,桑婵的t弟子在修真界倒是相当的,对妖族也没什么加成。
丁衔笛的刻意一目了然。
化人的仙鹤清丽出尘,鸟毛做的耳环随风飘摇,她说:“喜欢就是喜欢,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们蛇不也一样吗?冬天睡觉,春天交尾,你是不是欲求不满总给我和小五添堵啊?”
妖族少主没有一张好嘴,丁衔笛终于理解青川调骂死孩子的心情,叹气半天,“算了,你们能百年……”
她突然回神,她们并没有百年好合。
裴飞冰变成了一只矿石肥鸟,早不副昔年仙鹤的灵巧。
以前丁衔笛嘲笑她,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飞饼为什么是大师姐。
黔迢山数年,这只死鸟没少企图篡位,觉得做大师姐威风。
不过师尊的位置没考虑过,她也很怕桑婵。
“怎么不说了?”
裴飞冰微微歪头,卢追云喊了声飞冰,“你快走。”
也有妖族在催促她,领头的却执意要一个祝福。
裴飞冰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觉得,娄观天明明不是卦修,祝福却宛如金口玉言,似乎都会成真。
丁衔笛也知道自己要走了,她颔首,如裴飞冰所愿:“你们会比翼双飞。”
轰隆声不断,传送阵开启,最后一刻,丁衔笛把卢追云推了出去,“要和喜欢的人比翼双飞就不要过来。”
她目光温柔,心想也不知道梅池和祖师姐还有没有可能。
要是大家都好好的,那多好啊。
献祭九州的阵法阵眼赫然在黔迢山,那是丁衔笛做娄观天无数次回的家。
她拎着的剑也是余不焕给的那一把,赤金伞也同理,装备都很熟悉,唯独boss不好打。
师尊被黑气笼罩,面目模糊,看着这个向来病弱的弟子——
“你来了。”
桑婵不意外。
典禄的箴言越发精准,她那年给桑婵算了一卦,染血的长笺已经预言过这一幕。
但没说是哪个弟子。
丁衔笛:“师尊,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呢?和大师姐永远在一起不好么?”
魔不懂情爱,但她在现世生活,要不懂又何其困难。
无数涌动的魔气从九州各地注入她的体内,倾吐地底的无尽寂寞和本该可以。
本该可以在地上生活的。
都怪那条蛇。
都怪天神。
都怪……
桑婵闭上眼。
红眼睫的孩童长大成人,她抱过典禄,也背过典禄。
弟子嘴上说以上犯下,亲吻却比睫毛颤动的频率还高。
像飞鸟啄水,令魔也欲念从不竭。
桑婵:“我不可以。”
第119章 沧海前尘3-20
天极道院的护院阵法被巨大的飞舟散落的金光补齐,但提前进入道院内的人还没有撤走。
好在道院的校服虽然按专业色系区分,大宗弟子都有明显的标识,她很快找到了被炼天宗弟子护持的季町。
季町身受重伤,蓝白的剑修校服染血,呼吸破碎,似乎无法催动灵力。
地上尸体无数,也有座师的遗骸,看着像是自相残杀而亡。
“你们是炼天宗的人,为何要阻碍我们!”为首的修士一身普通修袍,明菁收敛气息隐于假山之后,瞥见这几人腰间佩戴的埙。
公玉家的人,居然也趁乱来天极道院偷东西?
“你们又是何人!为何要针对我宗大师姐!”
“炼天宗乃第一宗门,你们如此……”
护着季町的炼天宗的弟子皆为剑修,也个个狼狈,话未说完,那人便打断了她,“炼天宗算什么!阻碍我们大计的,不论何等背景,诛之!”
“就是!交出阴铃!你们一个宗门要这东西干什么!”
“直接杀了便是,这道院的首座残魂早就破败不堪,长老自会捉拿,灵脉……呃!”
长剑入体,眼前的人瞬间爆开,血花四溅,明菁旋身上前,背起季町,“季师姐,是我。”
护着季町的炼天宗弟子也惊了,听到季町喊这位白衣修士明菁才回神。
明菁在天极道院擅长经营形象,众人只知她在明家身份卑微,但天资卓越,性情温和。
没想到她下手如此狠辣,眨眼瞬间,就杀了数人,剑诀和灵气糅杂,气势非凡。
明菁给季町输了不少灵力,她随身的丹药充足,喂了对方几颗。
季町:“你怎么来了?”
她咳嗽不竭,明显肺腑受了伤。
明菁带着她穿过假山,侧身挤进剑修系山崖的岩洞,连跟随的弟子都很意外,剑修系居然还有这样天然的藏身之处。
“我和游扶泠一道来的。”明菁头上插着的羽毛忽然飘起,传来倦元嘉的声音,“明菁,公玉家的人伪装成散修前往天极道院,你们小心。”
明菁嗯了一声,她偏头看了眼岩壁一线天外阵法中心的举行飞舟,声音不断。
飞舟沉重笨重,却能精准诛灭外来者,像是操控者掌握着名单一般。
“这个……咳咳……给你。”
季町呼吸沉重,手似乎也有伤,无法抬起,只能把掌心捏着的铃铛递给明菁。
透过羽毛看到阴铃的倦元嘉呼吸一滞,问:“季师姐,你是如何得到的?”
“两拨人在道院打架,季师姐认出这东西,就抢过来了。”
一旁炼天宗的弟子道,“其中一拨就是方才那几个,修为很高,被杀死的那一拨人看着像是散修组成的。”
“季师姐……多谢。”
真正的阴铃是什么模样明菁在倦家听倦元嘉用假的讲解多次。
“不碍事,阿扇早……早和我说过你……你需要她。”
“这不是赶……咳咳赶巧吗?”
“我……我师妹呢?”
季町修为也不错,但公玉家的人手段下作,明菁的丹药也只能暂缓她的伤势。
此刻道院水深火热,她也不知道怎么把季町带走。
明菁:“她被人缠住了,我先把你带走。”
练翅阁的手段完全可以用彪悍形容,庞然大舟填补了道院阵法的缺口,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入侵道院的修士杀得差不多了。
很快一伙人无处可逃,被轰隆巨响逼了出来。
明菁和季町躲在崖壁中,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伙人的头领。
好像在哪里见过。
羽毛上的术法马上就要消散,明菁问倦元嘉:“那是公玉家的大长老么?”
尚在棘州的倦元嘉嗯了一声,“是他。”
公玉凰还未苏醒,或许醒来也时日无多,主君如此,公玉家也应该寻找继任者,或者找丁衔笛报仇。
他们跑到天极道院做什么?
她也确认,明菁神色紧绷许多。
公玉家的人多难缠她们在西海便领教过了,丁衔笛和游扶泠本就与他们有仇,若是被他们知道游扶泠此刻在这艘飞舟上,凭借世家和练翅阁的往来……
就怕练翅阁的人把游扶泠交出去,那等丁衔笛醒来岂不是……
明菁闭了闭眼,闭目养神的季町忽然问:“阿扇是不是出事了?”
“对不起……”明菁咬了咬唇,“季师姐,我与游扶泠……”
又是一声巨响,山也震动。
地上的一行人并未击中,法罩弹开了落下的攻击,一旁的楼阁崩坼。
“魔气已入天极道院,阁下为何要针对自己人,何不与我齐心……”
那大长老须发皆白,在西海的时候就难缠得很。
明菁最讨厌弯弯绕绕,这方面倦元嘉比她有经验,还能和这群长老推杯换盏一个多时辰,也是本事。
巨型飞舟落地,公玉家的门客把大长老护在中心,警觉地望着打开的门。
哪怕世家中也有不少人靠练翅阁捡回一条命,依然没近距离接触过练翅阁的人。
练翅阁的总阁在照洲,修士们居住在照洲天都,那是专门的秘境。
练翅阁阁主传闻住在天都的天外天,无人知晓其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修为又如何。
阁主之下的四大机械师分管九州各店铺,要挂上他们的号也很难。
世家客卿要捡回一条命,也得托关系找练翅阁的高级机械师修理。
练翅阁的机械师等级森严,但最底层的也比维修飞舟的修理师更高一阶。
他们都有得到照洲天都永居的可能,普通的修理师没有。
“谁,与,你们,齐心?”
这声音自带回声,远观的明菁也听出了几分熟悉,她与季町对视,“这是丁衔笛么?”
一旁的炼天宗弟子微微扶起季町,练翅阁出品的法器望远放大,等着飞舟的人下来。
他们都觉得熟悉,在西海见过丁衔笛的大长老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你们公玉家的人都追到天极道院了,是忘了碎骨天溪一战后的约定t了?”
夕阳下打开的舱门出现一道人影,面具覆于其上,看不见真容,一袭赤金道袍,连明菁都有些恍惚。
明菁迟疑地问季町,“季师姐……你……”
季町面无血色,摇头:“不可能是丁衔笛,你看她那一身缭绕的黑气,还有垂落的手,皮肉骨是反着的。”
明菁头皮发麻,回忆游扶泠把自己推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暗示。
游扶泠会认错人么?
“修真世家与天极道院何来约定,倒是你!丁衔笛,装神弄鬼!”
公玉大长老努指下飞舟的妖异身影,对方身形和几乎杀了公玉凰的丁衔笛一模一样。
虽没有任何修士的气息,但声音也相似,都与传闻中的丁衔笛对得上。
“你居然从我公玉家的大荒之音幻境中出来了,果然不是凡人。”
“丁衔笛,你真是好啊,居然还伪装成练翅阁的阁主,真想倒反天罡不成!”
公玉凰危在旦夕,这小半年公玉家上下人心惶惶。
万年大计中弹奏大荒之音的主君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如今明家的剑已到手,倦家的阴铃也唾手可得,却被丁衔笛坏了事。
公玉家大长老就差一口一个丁衔笛了,连还是不能确定的明菁都有些恍惚。
飞舟上的游扶泠:……
怎么有人比我还确定?
也不对啊,这练翅阁阁主为什么和丁衔笛有一样的衣服?
难道丁衔笛是身穿,也不对,我穿回去的时候她身体还好好躺在病房里呢。
季町也犹豫了,她咳嗽半天,低声问明菁:“你们在外头这些年,连练翅阁都霸占了?”
霸占。
明菁抽了抽嘴角,我在道院的名声到底被谁毁了?
“丁衔笛?是害得主君至今卧榻的丁衔笛?”
“不是中了大荒之音还躺在棘州么?”
“大长老,你是不是认错了,这艘飞舟有蝶翅纹,绝不可能是伪造的啊。”
“我也去过西海,那日见过破水而出的丁衔笛,这赤金……是有……”
“谁,说我,是,丁衔笛?”
那人伸手,飞舟上涌出无数蹦跶的黑色煤球,扑簌簌攻向眼前聒噪的修士,“没礼貌。”
练翅阁不通术法,也不归隐天司管辖,在凡人间也很有名气。
制造出的一些农用工具连明菁都略有耳闻,至少这万年来琉光大陆的凡人就没挨过饿。
她也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问季町:“季师姐,这练翅阁也历史悠久,不会阁主……也不是人吧?”
能在这种时候赶来相助的,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年代的。
要像……也只会是丁衔笛像她。
“从未入道居然能和化神期的老头打成这样,太可怕了。”
“这也不是凡人吧,她!她居然能把手掌拆下来!那一颗颗的不是灵气是什么?”
“丹炉都能喷火?我看丹修系毕业的找不到工作也可以投奔练翅阁。”
“那一颗颗黑煤球好生厉害!还能起阵,这不是会道术么?”
明菁也从未见过这般的大战,凡人和高阶修士对阵不落下风,还迅速拆下了人的四肢。
满地人棍,活是活着的,却不见血。
戴着面具的身影不畏惧任何术法,削去了大长老的一臂,把枯瘦的手臂一分为二,那黑煤球挤进断裂处,瞬间化为新的武器。
“余不焕,的,残魂,在哪?”
阵法无效,再高的修为也被此人隔绝,大长老背后湿透。
一行人居然只剩他一个,剩下的成了四肢俱失的人棍,在地上缓慢蠕动。
海岛黄昏已过,月光洒下,魔气从海底上岸,侵蚀这座岛屿。
戴着面具的女人赤金的外衣随着光线变化,在月下变为银袍。
大长老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对方身着赤金修袍,而是这身布料来历非凡,随幻境而化,是传说中的织女布。
“你真不是丁衔笛?”
白胡子老头望着不远处站着的女人,练翅阁的飞舟落地,也亮起灯。
里面的游扶泠趁这时逃了出来,本以为会碰上飞舟上的练翅阁人,没想到这些东西都在沉睡。
练翅阁的飞舟屏蔽修士修为,也有波折,她掌握了规律,加上道院灵脉对她而言更有效果,很快逃了出来。
“把,余不焕,的,残魂,交出来。”
远远观望的明菁也听出了这个练翅阁阁主的诡异,她说话毫无感情,断句也很奇怪,一样的声音,不像丁衔笛过于充沛。
比起人,更像是一具机械,但也足够对付和丁衔笛不熟的外人了。
事已至此,胜负太明显,大长老掏出一个绿色瓷瓶打算扔给眼前的女人,“交出这个,你便放了我。”
这时地上的黑煤球如潮水一般涌向飞舟,躲在舱门背后的游扶泠被煤球们扶了出来。
她的脸实在好认,更是丁衔笛的道侣。
大长老收回绿瓶,怒不可遏指向眼前的银袍女人——
“你还说你不是丁衔笛?!”
第120章 沧海前尘3-21(完)
公玉家的大长老一声怒吼,灵气如同水波震开,周围蠕动的肢体都静止了。
高阶修士的威压对练翅阁的人毫无作用,一身衣袍随天色变幻的面具女人嗤笑一声,“为什么?”
她循着大长老的目光望过去,被黑煤球的围住的女修倚着舱门。
幽蓝的警告灯在黑夜中撒在游扶泠的面容,她不看这人,催动回转的灵力,感应自己还在大荒前境中的残魂。
“为什么?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大长老的法杖指向眼前的女人。
对方的面具圆形方口,黑色中混着土黄,远看更像是一枚刚从土里挖出来没多久的铜钱,“你和你的道侣在西海重创我家主君,以为能这么算了?”
“我的,道侣?”
“西海?”
“你家,主君?”
琉光大陆凡间的流通货币分凡人和修士。
修士要换凡人的金银很是容易,基础货币还是随处可见的铜钱,印着琉光通宝。
此人的铜钱面具却没有琉光字样,多看两眼,就会被中心漆黑的方口吸引过去。
没有容貌,只有无尽的黑气。
“你们,公玉家,无人,朝我,练翅阁,撒气?”
游扶泠被黑煤球包围,逃跑被发现也不着急走了。
一边感应自己的神魂一边不着边地想:问话也一板一眼,太不丁衔笛了。
对方不等老头继续扣帽子,一挥手,满地的黑煤球宛如虫子一般急速拼合。
“甲乙丙丁……”
机械的声音反反复复,“组合完成。”
“目标:消灭白胡子老头。”
地上的失去四肢的人棍也被卷入无际的黑色浪潮。
远处的明菁饶是见过无数的场面的,依然被恶心得要呕出来。
“练翅阁,是这样的邪道?”
季町眼睫颤动,说话的气息倒是比方才稳定许多,“他们亦正亦邪,并不参与各大世家的明争暗斗。”
“从未有人见过的阁主现世,或许还真是首座的故友。”
“她也是残魂?”
明菁关心游扶泠的安危,但远处胜负早已分晓。
捏着余不焕残魂的练翅阁阁主朝游扶泠走去,似乎疑惑方才那老头为何如此笃定。
她不争辩,金属的手指撩开法修散乱的长发,对方却忽然向前一倒。
退也来不及,神魂进入丁衔笛前世幻境的游扶泠躯体砸进冷冰冰的怀抱,听不到任何心跳的颤动。
贴在幻境中丁衔笛手腕的躯体感受到无边的杀气,下意识缠得紧了一些。
撑着剑站起来的丁衔笛擦了一口唇边的血,惊喜地看向腕间,“阿扇!你醒了?”
游扶泠:“什么情况?”
她环顾四周,周围一片狼藉,山谷劈开,泉水喷涌,天上黑云一片,似乎有雨水落下过,地上也都泥泞不堪。
不远处山头黑气缭绕的身影很是眼熟。
“已经到碎骨天溪之战了?!!”
“阿扇,你吐舌头还挺可爱的,咳咳,等会儿帮个忙。”
做了几百年娄观天的丁衔笛明白了来龙去脉,也知道这一战不可能完全摧毁桑婵。
大师姐有私心,想要一个满脑子族人的魔物爱她。
做娄观天的她身体不好,哪怕修为登峰造极,依然做不到力挽狂澜。
身死最后一瞬,娄观天会想起前世种种,不想循环往复重复悲剧的轮回。
不如一切混沌无序,回到开天之后,上古初期,没有神明,只有人类。
大荒前境中她们的前世从无白头,死了好几次游扶泠也接受了。
这段从前在天极道院写得并不明朗,有人说娄观天剖骨弑师,也有人说雨山道人门下弟子为了飞升自相残杀。
这一战惨烈到灵脉只剩一条,从此修士再无御t剑飞行的可能,导致修真界数万年的凋敝。
若不是矿石出现,或许整个琉光大陆又要倒退回上古。
“你难道希望我……”
变成蛇对游扶泠来说接受良好,她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从前或许并不是人。
反而是做了好几次蛇的丁衔笛像是被刻意安排的。
远处的桑婵这些年已在九州开凿了无数的魔井,如今法阵即将彻底开启,熔炼凡人,引魔而上。
“你看我们顶上的法阵,这我在天极道院也见过。”
丁衔笛说话和破风箱一般,边说话边擦唇边的血,“就是桑婵撰写的法修禁术,不得不说……魔也挺聪明的。”
“阵法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开启,虽然……”
天雷轰轰,无数野兽奔逃,地底颤动,凡人的楼宇也摇摇欲坠。
在外游历的宣伽蓝和余不焕也赶到了黔迢山。
小镇空无一人,也分不清山下山下,九州的灵脉尽数集于阵法,血红色的雾气混着黑气交缠,不祥之感溢出,仿佛身临末世。
“好累……这是最后一次死了吧。”
丁衔笛提着剑起身,周身笼罩的灵气隔绝穿山而来的魔气,“还好你来了,在那边出什么事了?”
游扶泠:“遇见了练翅阁阁主。”
丁衔笛虚空画符,一心二用也不影响发挥,“长什么样啊,男的女的,之前听青川前辈说阁主从不见人,居然给你碰上了?”
“公玉家的人捕走了首座的残魂,这位阁主应该是来救首座的。”
游扶泠环顾四周,前世幻境中的余不焕和宣伽蓝都还在,她问:“这种时候桑婵的朋友们呢,不应该也来讨伐她这种献祭天下苍生……”
丁衔笛笑了笑,“我们是后来的眼光看的,桑婵布局缜密,即便我知道结局,这些年好多次都想改写。”
“大荒之音,实在太厉害了。”
丁衔笛点了点小蛇游扶泠的脑袋,果不其然被咬了一口,“这里真的很好玩。”
游扶泠还想说什么,瞥见远处分开落在被劈开山头的身影,“那是宣伽蓝和余不焕吧?”
丁衔笛颔首。
她这副身体实在破败,做娄观天更像在做纨绔,就算是师妹们,也因为她身体不好伺候她。
裴飞冰没少因为小五体贴二师姐吃醋,老三和老四打闹归打闹,在外头找到什么续命的东西还是会命人送来,就怕娄观天忽然死了。
“那我可以喘口气了,你能不能变人啊。”
丁衔笛倚着乱石头,先前和桑婵的一场混战已经把她消耗得差不多了。
“算了,你也不会,还是我变成……”
还没说完,背后一软,丁衔笛嗅到了熟悉的香气,干脆埋了过去,阿扇两个字被她咬得软绵绵的。
游扶泠:“还没到春天,别发……”
丁衔笛亲了她一口,脸颊蹭着她的脖颈,“你就是春天,发发骚怎么了。”
……她真好意思说。
实在太像大敌当前还耽于美色的昏君了。
游扶泠一时语塞,丁衔笛越发变本加厉,几乎要把她缠住。
她身上发血腥味盖过化人的蛇香气,游扶泠手搭在丁衔笛这一世更单薄的背上,心疼滚上喉咙,“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稀奇了。
丁衔笛唔了一声,“你不会在外边有人了吧?忽然这么低声下气?”
游扶泠:……
明明那练翅阁阁主也不是丁衔笛,游扶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虚,咳了一声。
丁衔笛猛地从她怀里坐起来,“游扶泠!”
“你替我出柜也就算了,现在还出轨?!!”
饶是周围没人,游扶泠也觉得丢人,“我没有!”
丁衔笛:“你就有!不然我这么说你只会骂我。”
游扶泠:“我哪里是这么没素质的人!”
“不要把你的血蹭我身上!”
“你变成蛇哪来的衣服?”
“为什么不能有,你还要我光着,你脑子在想什么?”
“你眼里还有我吗?”不远处宣伽蓝和余不焕正在对战桑婵,战况用天地失色都算程度不高。
丁衔笛身上灵气波动,明明力竭,还要和游扶泠吵:“你就是在外面遇上相好的……唔!”
她们上次亲吻是什么时候?
连前世幻境里都像是旅游打卡,游扶泠闭上眼,吻得越发用力,舌头化为蛇信,几乎要捅到怀里的孱弱人类的喉头去。
“你……你偷袭啊。”
丁衔笛好不容易喘口气,又差点晕过去。
这一瞬像极了她们刚传过来的局势逆转。
游扶泠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刺激下化为竖瞳,若是此刻有他人经过,结合丁衔笛被血浸染的修袍,更像是目睹了妖孽吸食修士的骇人一幕。
“你话太多了。”游扶泠擦了擦丁衔笛唇角的血,想起之前幻境里年幼的丁衔笛,“你小时候不可爱。”
丁衔笛:“那不是和你更般配?”
她嘴唇红艳,娄观天的面无血色被真的血色点缀。
赤金修袍的修士摇摇晃晃起身,望着不远处山头被砸出的大坑,“余不焕和宣伽蓝都合招了还打不过。”
“桑婵强得可怕,大师姐做什么卦修,不如学合欢宗,这样或许更快。”
她嘟嘟囔囔,游扶泠垂眼,丁衔笛握剑的手不断渗血,滴入这柄在她眼里应是从道院剑冢首座坟墓带出来的长剑。
原来这是娄观天的剑,娄观天的伞。
天极道院的坟中坟,是她心上人的坟。
“我要怎么做?”
这都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死了很多次,游扶泠也淡然许多,“这次你还有尸骨吗?还是首座把你的遗产拿去做衣冠冢。”
头顶的阵法宛如七层齿轮格盘,灵脉的灵气源源不断注入。
魔气混入其中,如果这是下载的速度,估计桑婵需要开个超级会员。
“我早就觉得她大方得有些诡异了,”汲取了地下魔气的桑婵势不可当,碎骨天溪之战也不仅仅是娄观天孤军奋战,丁衔笛闭了闭眼,燃烧寿元的灵力源源不断包裹着她,“原来都是我的资产。”
“回去我要找她好好算账,我还有不少不动产呢。”
当初她们在天极道院丁衔笛拿她翻译的《上三関录》在这个世界已臻最高境界,举手投足也颇有一代宗师的气派。
如果不是这德性,游扶泠都会以为这只是和丁衔笛长得像的纯正修士。
周围卷起气流,魔气弥漫,遮蔽日月,仿佛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太阳。
这一幕像极了剑冢幻境里她们不断击杀的一幕。
丁衔笛:“我们这算二周目读档重来吗?”
游扶泠:“为什么是二周目,之前在剑冢的算一周目?”
丁衔笛不太确定了,“那是N周目。”
如果她和典禄的交易成功,意味着她也有残魂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等着下一次桑婵复活,才能彻底终结。
结界以黔迢山为中心扩散,修士有的前往开魔井封印,企图抑制源源不断的魔气。
宣伽蓝的弟子带着人到处帮忙,大宗门和世家结阵阻止魔气侵入,保护奔逃而来的凡人们。
丁衔笛又听到了无数的絮语。
“神明在上!保佑这次我们全家可以顺利度过劫难,我还想吃西市的马蹄馄饨呢。”
“若是世上没有这些妖魔鬼怪便好了。”
“希望我的家人平平安安……”
魔气搅动风云,余不焕和宣伽蓝好不容易破开了厚重的魔气云层,桑婵却像个无底洞,永远不会耗竭。
黑雨落了下来,洒在脸上却依然是透明的,余不焕喂了一声,问颤动着却爬不起来的宣伽蓝:“你不是说想回家吗?这样还能回去吗?”
宣伽蓝:“你懂什么,我……”
她试了数百年,翻阅无数典籍。
移山填海、搅动虫鱼,最后也只是在西海上见到了她家乡的海市蜃楼。
穿越的大学生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却无法确认这是否是幻觉。
“别走了,和我成婚。”余不焕忽然说。
她的声音混着雷声,黑雨黑云,还有个被魔气包裹的非人,宣伽蓝都觉得荒谬,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居然是魔。
“你快死了还要求婚,冥婚吗?”
她们是和桑婵并称,但桑婵的深浅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个女人忽略修为,简直是个笨重的老实人。
光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衣食住行都需要徒弟负责。
更奇怪的是这么不会养孩子的,居然拉扯大了典禄一个盲眼小孩。
盲眼小孩喜欢热闹,桑婵就捡了一个又一个小孩。
荒芜的黔迢山成了热闹的家,又在这一天化为尘土,后院的竹林和卢追云种的凤仙花全都不见了。
老大典禄卜出了天地存亡,被公玉家接了回去,改名公玉禄;
老二娄观天是一条懒得像没骨头的金蟒,修为深浅随她师尊,但体弱,t喜欢在凡间敛财;
老三封然是个剑修,到处开大能墓穴,仇家多朋友也多,至今不知所踪,或许还困在什么秘境里;
老四和老三关系最好,或许一起在墓底探险;
小五卢追云喜欢上一只鸟,去了妖族,宣伽蓝没少说可惜了,可惜小五被禽兽拐走。
“冥婚也可以啊,”余不焕伤得比宣伽蓝严重许多,她很爱笑,明明比宣伽蓝略长几岁,却因为虎牙显小,是宗门大师姐,总被当成小师妹,“小茄你要是……”
她的本命剑摇摇晃晃,宣伽蓝挣扎着要起身,她怕桑婵把这个世界摧毁,自己更回不去,“我不和死人结婚。”
忽然,一道熟悉的剑气飞来,宣伽蓝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娄观天?她没有死?”
余不焕:“那丫头很难死的,每次快死了都被救回来了。”
桑婵一脉的小孩都是她们看着长大,各个都好玩。
如今桑婵遭受修真界讨伐,就算在深山秘境的老三和老四也得知了。
头顶独属于桑婵一脉的联络符咒翩然写就,被困在梧州公玉家的公玉禄心魂一颤,琴弦断了。
陪着裴飞冰安顿好妖族的人的卢追云顾不上道侣的阻拦,执意要走。
老三和老四撤出神女墓,赶往黔迢山。
宣伽蓝扶起余不焕,“桑婵血太厚了,我们都快死了才掉了层皮,要先断掉她的灵脉。”
“你还能走吗?”
桑婵的功法很难缠,余不焕嘴唇乌黑,恍若中毒,却更像是魔气侵蚀,她嗯了一声,“桑婵……心也黑,魔都像她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早点来?”
“我说……咳,我说呢,她之前教弟子的功法怎么都像是从其他宗门偷的。”
宣伽蓝在原世界都没见过这种弥留之际还絮絮叨叨的人,二人踩上飞剑,试图阻止灵脉对桑婵阵法的输送。
“她们怎么跑了?”游扶泠的神魂微弱,又化成了一条蛇盘在丁衔笛手腕,“从前也是这样吗?”
“大方向差不多,结局一样我就能顺利离开了。”
游扶泠:“你早就可以走了,不走就是为了这个世界?”
她不忘反将一军,“你在这个世界才有相好吧!”
“是啊,”剑修冰凉的指尖点了点小蛇的脑袋,“晚上会变成人和我不知廉耻这……别咬我啊!”
游扶泠:“严肃点,这堪比世界大战的场合你还有心情调情?”
丁衔笛:“你这不是都知道是调情吗?也不配合配合我。”
风雷涌动,天地黑雨如瀑,魔气四溢,扫过的植物迅速凋敝。
桑婵也发现了丁衔笛,她披头散发,身上的玄白道袍被黑水浸润,魔气爬上脸颊,昔年在竹林对阵的师尊似乎也面目全非。
“我在这里过了几百年,有时候想,要是师尊不是魔物就好了。”
“做人没有几百年,修真百年,千年,大家都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也很好。”
“那时候你也可以变成人,我们想去哪儿玩就去哪玩,要是腻了,去开个店烙饼也不错。”
游扶泠:“我不烙饼。”
丁衔笛:“我烙行了吧。”
游扶泠:“这个世界没有梅池她们。”
这也是实话,丁衔笛唉了一声,化为利箭的魔气倏然而至。
丁衔笛偏头躲开,赤金伞伞边化为利刃,她踩着黑雨躲过桑婵弓弩的攻击,感受着三个方位而来的熟悉气息。
“要是梅池她们认识我这几个同门,也会成为朋友的。”
“你也一样。”
游扶泠没有说话,丁衔笛话落下的一瞬,和从四处赶来的师妹们瞬间结阵,默契得像是她们从未分开过。
桑婵是她们几个的师尊,即便不朝夕相处,至少百年中也有几十年的教导,也比其他宗门散修围攻来得得心应手。
卢追云最后赶来,一路带小五飞来的裴飞冰早年在黔迢山偷师过,这方面倒是得心应手,赶在卢追云之前顶替了她的位置。
卢追云:“飞冰!!你!——”
护持阵法的老三笑了:“这不是我们妖族少主吗?拐走我们小五又回来啦?”
老四最爱凑这种热闹,“就是,和我们心爱的小妹妹结为道侣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听闻你们妖族的仙鹤也用信笺传情,你有没有给我们小五写上万字情书?”
若不是黑雨下落,雷声不歇,阵法中的桑婵长发浮空,强悍的灵力与她们的阵法抗衡,还以为这是她们从前年节聚在一起玩花牌时的例行斗嘴。
明明每一个都竭尽全力,唇角溢血还要损几句。
一身白袍头戴羽冠的裴飞冰哼声道:“万字情书算什么,我们妖族的婚礼才是举世无双,你们这些修士想破脑袋也……小心!”
几个魔物攻来,老三狠狠劈开,这东西却没有实体,也能几个人融在一块,恶心无比。
九州灵脉源源不断涌入桑婵身体,魔井溢出的魔气似乎经由她转换,不断分裂出骇人的黑色细长影子,在黑雨中成形,涌向九州各处。
“要阻止这些东西吸食凡人!之前青州就是这么沦为鬼城的!”
桑婵以自身为指针,献祭之术以黔迢山为中心,宛如一个表盘,九州的名字来回滚动。
门下弟子的阵法也以黔迢山为中心,宛如一盘扣一盘的八卦,几人的灵力流转,缠住要指向照洲桑婵。
通过桑婵以身作转换器自地底翻转而来的魔族不断攻向阵法中的人,卢追云被裴飞冰隔在外围,着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头上的树枝摇晃,一条冰蓝色的蛇挂了下来,喊了声小五。
卢追云的剑都快落下了,巴蛇吐着蛇信,“是我。”
“小花,你不是和不焕前辈一块么?我方才听闻她们被师尊……”
“没死,她们去断灵脉了。”
巴蛇的身体还散发着光,她不断吸收着这个前世幻境中丁衔笛的情绪。
哪怕幻境中它没有一直跟着丁衔笛,也隐约感受到她似乎明白了真相。
不改变结局,却在试探过程。
巴蛇受天尊的律令下界,监视神女与金玉的因果报应,信息却断在碎骨天溪一战后,它也不知道这一万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脉不完整它便无法感应到天尊,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都无法传给对方,更像是因果失序。
跟着丁衔笛离开剑冢从缅州到西海再到棘州,巴蛇确定这个世界已经失去飞升的机会,修士不飞升,也无法进入更上一层。
丁衔笛一路看似跟着任务走,也有想要的东西。
巴蛇不止一次听到她和游扶泠说要回去。
她们一个是神女,一个是神女的夙世孽债,能回哪里去?
另外一个世界。
巴蛇也试探着问过倦元嘉。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朋友不寻常的地方,却还给丁衔笛遮掩,嬉皮笑脸地问小花你是谁派来的?
一行人中巴蛇表面最怕游扶泠,但游扶泠毕竟是当年的金玉,她们是同族,诞生于万物伊始。
丁衔笛性情温和,无论转世几回都抹不掉骨子里的悲悯天人。
明菁和倦元嘉在巴蛇眼里是纯粹的一对恶人,像是能为了款款和阿扇彻底铲除它这条奸细蛇。
梅池是巴蛇都看不懂的存在,好几次想把她炖了。
那只白鲨……根本是应声虫,梅池说什么就是什么,忒没意思。
巴蛇在这个世界算余不焕的灵宠。
这位剑修就爱四处晃悠,趁着桑婵不在来黔迢山做客。
卢追云一开始怕巴蛇,后来看它被二师姐捉弄,倒也不怕了,跟着喊小花。
虽然……不知道它哪里花了。
二师姐说是这条蛇花花肠子很多的意思,每次说完巴蛇都要和二师姐吵架。
“小花,那你在这里看着,我要走了。”卢追云看向巴蛇。
小师妹脸上还有雀斑,裴飞冰是只好几百岁的鸟,妖族少主,又是仙鹤,天生恃才傲物,两个人看外形就不登对。
桑婵这边的弟子怕裴飞冰使唤小师妹,妖族那边嫌弃卢追云是个人类,不能生蛋。
连巴蛇都问现在妖族女的和女的都能生啦,当时桑婵也在,魔也好奇地看过来,桌下典禄的手勾过师尊的手指,在她掌心写师尊和我会有……
还未写完,手指便被握住。
没人知道那个月夜,魔也想过余生。
也没人知道那日娄观天摸着手腕昏昏欲睡的银蛇,似乎感应到不可窥的天意。
大荒之音针对的是丁衔笛,这是她的前世,巴蛇改不了结局。
它乖乖点头,“你去哪里?外面也很危险。”
黔迢山被毁,或许接下来的百年,千年,都寸草不生。
“我去找大师姐。”卢追云掌心张开,飞t出一张灵符,“很久之前大师姐说,我若是有事找她,可以用这张灵符。”
“师尊最听大师姐的话了。”
卢追云什么也不知道,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公玉禄在梧州弹奏大荒之音,这是眷族历代中第一任成为主君的人选。
公玉家杀了前来寻找他们要推向最高位的主君的女修。
红色的眼睫流下红色的眼泪,被桑婵亲自送回公玉家囚禁的公玉禄早就知道了结果。
她有私心。
二师妹身份不简单。
她们试图改写天道规则,找到生死之间的缝隙。
有人的魂魄一分为三,有人不再转世,天绝和地尽成为她们身份的遮掩。
有人告别心上人回到自己的世界,等N个周目,等垂垂老矣,等小说写成,等骨头物归原主。
余不焕和宣伽蓝终于找到了隔绝灵脉被桑婵利用的方法,但琉光大陆的灵脉也只剩下了一条。
眼看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桑婵爆发。
她写就的阵法寸寸碎裂,魔气继续推进,站在黔迢山废墟中的丁衔笛盯着阵法上的空隙,闭上了眼。
盘在她手腕上的小蛇顺着她的手背钻进缝隙,无数的声音仿佛实体化一般,源源不断注入丁衔笛的心口。
这分明是燃烧寿元和神魂提升修为的术法——!
风吹散黑云,金雨扑灭黑雨。
倒在地上的裴飞冰大喊一声:“娄观天!你不能这样!”
老二和老三挣扎着爬起,桑婵到底是把她们养大的人,哪怕疏于教导,实力依然悬殊。
都是应期待而生的存在,魔物提剑奔来,丁衔笛甩开手上的赤金伞迎了上去。
上古神木制造的伞柄裹着伞面无尽的符咒,搅动气流,吹开黑云,金粉符咒落地化为金雨,扑灭了黑色的雨水。
「我若是今日死了,母亲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为什么我们永远要躲在底下,我想要太阳。」
「道长们会保佑我们的,求求老天,我们只想过普通的日子。」
「都说先祖犯错惹得天罚,但我们何错之有!我们要上去!」
彼此听到的心声随着同源的剑诀碰撞,丁衔笛对上桑婵漆黑的眼,她金瞳朦胧,像是一轮太阳。
“师尊,你不该如此。”
桑婵初到地上还只是一团黑气。
修真门派捕捉她,人类畏惧它,若不是那个人撞到她,她也不会化为人形。
小时候典禄总是问:师尊,你是不是很老了?头发怎么那么多白的?
人类很脆弱,小孩子更是脆弱,吃多吃少都会生病,从卓苔身上得到七情的魔物是为了报恩才养典禄的。
那时候桑婵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村口问卖肉的大娘,对方笑了半晌,说你应该是少白头,操心命。
桑婵回去告诉典禄,孩童哦了一声,摸了摸桑婵自然蹙起的眉心,那师尊不要操心。
我会安排好的。
后来徒弟越来越多,老三和老四也学着师尊的发色变,黑白成红的绿的,差点吓坏村民。
眷族的孩子大部分天盲,眼睛像是有红蝴蝶落于其上,从不睁眼。
偶尔桑婵看着典禄沉睡的模样,会想:她不是看不见吗?为什么知道?
小孩被喊醒,典禄听到后笑了一声,捧着桑婵的脸凑得很近很近。
人类是温热的,柔软的,皮肤像是一块鱼肉。
“我有心眼。”
这话桑婵信了好多年,后来遇见其他眷族,才知道是典禄骗她的。
那眷族说是有心眼,但那要卜卦强到卜天地万物,成为神明的仆从,方可窥见。
这是传闻,从未有眷族天资聪颖到这个程度。
“那我该当如何?”
桑婵眼神漆黑,像是魔族万万年的生活,昏暗无明。
娄观天不是普通人,不是妖物,也是典禄说的。
但她不细说,桑婵也不过问。
她不知道魔是不是能被算到未来,也不知道典禄到底算过没有。
唯一的透露来自某年中秋,黔迢山竹林下一桌的人,蹭吃蹭喝的余不焕要求典禄助兴,自己闭着眼转圈指到谁就算谁的命。
指到了桑婵。
最古老的卜卦,写字,问什么。
桑婵摇头,她没什么好问的,余不焕替她说:婚事!
周围人哈哈大笑,宣伽蓝骂她成日情情爱爱。
这测字的结果是四个字:天人永隔。
典禄明明写了,却改成了永不分离,只有坐在一旁撑着脸吃葡萄的娄观天瞧见了。
老二什么都没说,催促下一个游戏。
人生百年,修士或许有千年,魔不知道多少年。
师徒终究也要刀剑相向,做娄观天多年的丁衔笛叹了口气:“您啊……从哪来回哪里去!”
孱弱的弟子天赋极高,或许有非人是妖的缘故。
或许……她非人非妖非,是……
令桑婵厌恶的气息。
长剑裹挟着金色的灵力与魔气交缠,剑上镶嵌的一根骨头似是无中生有,缠满红绳,这是厌恶的来源。
而从小缠绕在娄观天手腕上的蛇不见了。
那是神骨。
桑婵:“你是谁?”
丁衔笛:“罪魁祸首。”
裴飞冰根本来不及阻止死老二燃烧寿元自剖,这一战早就没有她们插手的余地了。
阵法破碎,娄观天化金蟒而出。
黑色和金色两道灵气驳斥,偶尔化人,剑光纷飞,血被风吹下,最后有人被穿心而过。
巨蟒重重砸下,桑婵的尸体也落下,穿胸而过的长剑化为碎骨洒落山川溪流。
以身作指针的桑婵魔气随着雨水渗透,化为魔气重回了地底。
大荒之音带来的前世之境没有改写,躺在棘州倦家府邸的丁衔笛睁开了眼。
例行更换熏香的道童猛地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手上的蜡烛滚落,吓得一句话说不出。
床上的人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貌,丁衔笛嗓子干涩,自己侧身倒了一杯茶,问:“你家主人呢?”
“不,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丁衔笛深吸一口气,“练翅阁的阁主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