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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沧海前尘3-12

思无峰的秋炫仙尊收徒了!

宗门上下早就听说宗主挑选了资质不错的弟子优先给她的二师妹。

各峰的长老对此没有异议。

秋炫的修为有目共睹,实力强大的人脾气差点也无妨,宗门没有大事,一般也很难见到秋炫。

都传秋炫真人是仙人之姿,这批被送入思无峰的孩童离开后,无论是入门弟子还是同期被选上山的外门弟子纷纷围过来,询问他们。

“秋炫真人真的是白发仙人吗?”

“我师兄说秋炫真人像是雪做的人,她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飞升了?”

“思无峰终年落雪也是真的?现在才入秋呢,我也好想看雪。”

“你们都没被选上啊?咦,不是说王师兄是最有天赋的么?”

被围着的都是方才被带上山挑选的孩子,看了眼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胖子,小声说:“王师兄落选了。”

“怎么会?”

“欸,那个叫戴着破帽子的人呢?”

“她被选上了。”

“什么!她修为很高么?”

“他们这一批本就比我们有天赋啊。”

“那为何不是王师兄!若不是进入备选,长老们都看上他了啊。”

被称为王师兄的胖子哼了一声,声音通过漏风的牙传出来,呼哧呼哧。

“还不是那丫头偷袭。”

他也不是很敢议论秋炫的选择,酸溜溜道:“她就是故意引起真人注意的。”

“不是王师兄你先踩她的靴么?”

“卓苔啊,她很厉害的,我还记得那日山下招募,有个真人还问她要不要做自己弟子呢。”

“什么真人啊?散修?那还不如入宗门呢。”

“我有点忘了……”

带着新弟子们入大殿的道姑正在和掌事说话,不远处走来一道人影,瞧见道姑,笑着问:“真选好了?”

道姑颔首,秋炫性情古怪,长居思无峰,修为又凌驾大部分修士,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选的哪位?”宗主问。

“卓苔,就是那日您看上的孩子。”道姑答。

她们站在不远处交谈,围成一圈的弟子们也瞧见了,有一个呀了一声,“那不就是问卓苔要不要跟她的真人。”

大家纷纷望去,有人认出了这就是宗主,更是骇然。

被秋炫真人挑走的寒酸小孩是个天才就传了出去。

思无峰上的卓苔被道童洗得干净,熟悉了山上的殿宇楼阁,也得到了自己的寝居之处。

她问道童:“师尊住在何处?”

道童指了指更高的山,初秋山头也覆雪,飞檐挂铃,无风自动。

卓苔:“我不可以住在离师尊最近的地方吗?”

她在殿内像个脏兮兮的毛球,洗干净了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样的岁数性格一板一眼,总让人想逗逗她,道童笑了笑,“这已经是离真人最近的居所了。”

“仙尊喜静,多年未曾动过收徒的心思,这本是她的茶室,命我们改成寝居。”

意思是卓苔是个意t外。

小家伙没有多要求什么,道童又领着她转到了山的另一侧。

宗门很大,也养了不少仙鹤,道童在此次生活数年,也会捡一些奇闻逸事说于卓苔听。

譬如仙鹤也有修炼成人的,被长老送去了妖族。

譬如有弟子养了条蛇,后来养出了感情,跟着蛇去了妖族。

……

卓苔问:“妖是好的吗?”

道童想了想,“仙尊说人也有好坏,妖自然也有,想来世间并无纯粹的善恶好坏,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卓苔便在思无峰住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见过秋炫。

每日有仙鹤带着她下山和普通弟子一起上早课。

宗门内课程繁多,被单独收徒的弟子也会有基础课程需要教考。

一开始很多人亲近卓苔,因为她是秋炫选的。

后来得知她作为亲传弟子连师尊的面都没见上,似乎坐实了收徒只是应付宗主,热情也就消退了。

宗门修炼一月告假一次,卓苔会在那一日下山去见自己的父母。

卓苔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作为秋炫的弟子,领取的俸禄比旁人多,够家里生活了。

她的母亲卧病在床,几年前父亲外出遇见洪水,早就没了消息。

小她几岁的妹妹照顾母亲和最小的妹妹。

茅屋破洞,卓苔修好屋子,村里人得知她成了仙长的弟子,也不敢欺负她们家了,纷纷期待下一次修真门派挑选弟子,希望家中孩子也有这般资质。

游扶泠全然投入了这个幻镜,大荒惑人心智,时间催人迷蒙。

她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灵宠,只知道无趣的人生多了一个小小的弟子。

她成为秋炫,在思无峰最高的殿宇日复一日,直到某日雷声坼地,一直住在她寝殿冬眠的巴蛇都被吵醒,她才意识到,门外有人。

巴蛇并不打算提醒游扶泠的身份,它就是个观测者,因目睹过最可怕的因果,才不会插手这些。

上古凶兽被天尊收编后寿元无尽,它有无尽的时间可以浪费。

“谁在外边?”秋炫问。

巴蛇打着哈欠:“你的徒弟。”

今夜雷声颤动,卓苔的居所和鹤池不足百步,她打开窗就可以看到池子里的仙鹤都静默站立。

她虽是家中长女,却从未离开过家,从前这样的日子也可以和母亲妹妹们依偎。

没人知道卓苔怕雷,每次听到雷声,都有种自己心被劈开的不自然颤抖。

她在此地无处可依,明知道秋炫不喜被打扰,还是来了。

或许还有其他心思,尚且年幼的卓苔不得而知。

高大的寝殿木门打开,电闪雷鸣下,卓苔见到了不远处倚着床榻的师尊。

她比闪电更雪亮,像是孤灯,又像是卓苔命途的一轮圆月。

“你怎么来了?”秋炫问道。

她寝衣大开,却没有任何旖旎,只有高不可攀的威慑。

卓苔正要回话,师尊的床榻上钻出一道黑影,游到她面前,绕着淌着雨水的孩子道:“小孩子怕雷找长辈也是正常的。”

这是一条蛇!

卓苔吓得后退好几步,却被门槛绊倒,差点仰头栽下去。

一股冰冷的灵力把她托住,送到了秋炫眼前。

卓苔猝不及防对上师尊的眼睛,那是一双银白的竖瞳,比雪更亮,卓苔吓得说不出话,秋炫的灵力把她烘干,和揉搓小狗一般。

受惊的小孩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下榻的师尊。

秋炫低头,也不遮掩那双妖异的眼眸:“害怕吗?”

卓苔点头,外头又有一道惊雷落下,她更害怕雷声,跪着抱住秋炫的腰。

巴蛇默默游到另一边,心想又来了。

秋炫吓不走孩子,反而把孩子留在了榻上。

徒弟年纪尚小,半年来都在宗门内上课,似乎被人欺负过,脸上还残留着剑痕。

秋炫虚空抚过,伤痕消失,抱着她手臂的小孩问:“师尊,你不是人吗?”

秋炫:“不是,害怕吗?”

卓苔:“大家都知道吗?”

“宗主知道,其他人若是知道,恐怕会围剿把我杀了。”

师尊的体温偏凉,夏夜落雪降雷的思无峰最适合她居住。

异类总是孤独,卓苔的脸颊贴着师尊冷冰冰的胳膊,“那师尊不怕我说出去么?”

卓苔的圆脸被捏起,眼前的女修眼睛恢复如初,似乎方才的竖瞳不过是吓她的。

“你和谁说?你是我的弟子,只会觉得是你的问题。”

冰凉的指尖点在脸上,卓苔闭着眼,惊雷落在外头,她如愿以偿进入殿内,可惜很快被丢到了一边的小榻。

卓苔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张带着师尊香气的毛毯落了下来。

“睡吧。”

殿内没有灯,昏暗令呼吸都模糊不清,卷着被子的小孩看见小蓝蛇爬上了师尊的床榻。

她似乎想问什么,还是没有问。

过了许久,才试探着开口:“师尊何时教我功法?”

秋炫:“你想学什么?”

卓苔想了想:“和师尊一样的功法。”

秋炫:“好。”

第二日卓苔离开寝殿之时,秋炫还未醒来,道童瞧见她关上门,惊讶地问:“小款,你怎会从……”

卓苔哦了一声,“师尊召我有事,太晚了便在里头歇下了。”

她撒谎也面无表情,殊不知道童跟了秋炫多年,太清楚真人的惰性了。

秋炫似乎是真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需要教导。

卓苔进去也绝不是什么要事。

道童笑着离开,卓苔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被发现了么?

接下来的数年,秋炫倒是真的潜心教导,接触多了,难免提及山下的事。

洪水、茅屋、病母。

仙尊不问世事多年,也早忘了自己是否有非人的父母。

她给了思无峰藏宝阁的钥匙,任由卓苔予取予用。

卓苔天资聪颖,很快成了宗门第一人。

宗门大比切磋更是令她声名大噪,她年岁渐长,一张脸也越来越惑人心神,很难想象她出身寒微,母亲不过是个农家女。

钱财用处很大,却无法增加凡人的寿元。

十六岁那年秋天,任务归来的卓苔回山与师尊下棋,下的是最近凡间流行的跳棋。

据说是一个宣姓修士发明的,很快席卷九州。

一局棋眼看就要赢了,她手镯震动,传来妹妹的声音:“阿姐!”

卓苔天赋卓绝,也为宗门出生入死,宗主也很器重她,大有传位于她的意思。

按理说一旦入门,自当了却尘缘,卓苔却做不到。

她偶尔会去看换了居所的生母和姐妹,也给她们留下过传唤的符箓。

雪白长发的仙尊手指一顿,卓苔略微心虚地起身,去了外头。

很快她便朝着秋炫拱手,在雷声里离开了。

秋炫看着一盘残棋,问爬上桌的巴蛇:“小花,孩子长大了就不怕打雷了么?”

卓苔已然长大成人,她年幼时第一次见到的仙尊还是昔年模样。

巴蛇趴在棋盘上,眯着眼说:“她也不至于怕到无法入眠,你不是清楚么?”

秋炫:“清楚什么?”

彻底摒弃游扶泠记忆成为秋炫的女人还留有几分天性的孤傲,巴蛇已经不想说这一集我见过了。

它的蛇尾盘成香,望着远去的少女,“清楚她只是想靠近你。”

“小时候还能说是怕,长大了这要怎么说。”

“你的弟子哪里都好,在外头也不少爱慕者,在你这里才战战兢兢。”

“还有,你的纸片老跟着她做什么。”

“小款的生母故去,总不会是骗你的。”

秋炫收起残棋,趴在桌上,长发垂落,像是大雪落入了室内。

“小款的母亲大限将至,我怕她勘不破。”

巴蛇没有说话,轮回是秩序,也不是天尊可以插手的。

因因果果,没有人说得清楚,更遑论生老病死。

巴蛇还是忍不住说:“她勘不破的多了去了。”

秋炫点着手腕上水色玉镯,这是上一次卓苔去西海寻来的,说山上寒凉,暖玉最适合师尊。

蛇本来就是凉的,秋炫也不懂为什么卓苔总是固执地要求她多穿一些。

“勘破就能飞升了?”

秋炫闭上眼,跟着卓苔飞走的纸鸟在眼前投出画面。

从前的茅屋变成了上好的屋舍,撑了多年的病妇人奄奄一息,握住一身修者打扮的卓苔。

“小款,你已经是仙人了,不可以哭。”

卓苔眼眶红红,她的姊妹站在一旁抹眼泪。

“以后你也不要来看妹妹们了,不利于你修炼。”

女人脸上浮着死气,眼神却像回光返照,“我生你,只是t生了你而已,你也不用愧疚。”

卓苔一句话没有说,女人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理智不想成为卓苔修仙路的牵绊,情感在临终迸发,说如果,要是。

“可以的话……来生……我也要做款款的母亲。”

卓苔嗯了一声,亲吻落在母亲的眉心,姊妹恸哭,她平静转身离去。

纸鸟颤巍巍跟着她,走过人间摊贩,饼铺喜铺,郊外村庄,回宗门之前,她在小溪边上坐了一会。

对岸有女孩浣纱,天却昏黄,下游是某修真世家的地界,养了很多采桑人,还有不少眼睫红红的盲女。

这是凡人普通的一日。

没由来的悲恸席卷,纸鸟落在她的肩头,传来秋炫冷然的声音:“还不回来下棋?”

卓苔摸着纸鸟,多年的感情在心中盘旋,不可说的话终究改成了另一句——

“我可以永远跟着师尊么?”

第112章 沧海前尘3-13

卓苔得到了一个字。

可。

她望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回宗门的路上遇见了执行任务回来的同门。

宗门之间都有交流,卓苔也时常与人切磋,就算她不记得旁人,其他人也认得她。

“你们这是怎么了?”

卓苔望着这一对人死的死,伤的伤,问道。

“错估了任务难度,”扶着一位师妹的剑修道,“有个镇子的人来报,半个月前井水变成黑水,他们打捞上一团黑色的絮状物后恢复了正常,但接触过那团东西的人都疯了。”

“他们怀疑是妖邪做乱,于是找宗门帮忙。”

这一行人修为不高,死伤惨重。

卓苔上前扶起一人,带队的是与她时常下山探望父母的朋友,也是个剑修。

“这东西太棘手了,也有不少捉妖师前去,不知能否拿下。”

“凡人与它接触皆会疯魔,满口胡言。”

“若是此次任务重新放榜,卓苔,你我同去吧。”那人道。

卓苔颔首。

思无峰上的真人纸鸟被捏碎,她原以为卓苔会尽快回来。

秋炫的桌案上还有一封信等着她拆,她想问问卓苔那句永远是什么意思。

不料弟子迟迟未归,再见到居然又要走了。

丧母的剑修已恢复自然,并没有秋炫想象的脆弱,更谈不上年幼时那般借口怕雷过来睡。

卓苔对上首的师尊道:“宗主希望我带人去杀了那只妖物。”

十年对仙人来说很短暂,在卓苔的记忆中,师尊从未变过,还是初见的模样。

回来的路上,她想过很多次,若是师尊顺利飞升,她们还能再见面吗?

“那你先去。”

秋炫真人早已辟谷,山上也只有蔬果,边上小桌上的果子滚落,卓苔看过去,果不其然,小蛇顶着果子游了过来。

在卓苔的记忆里,这条蛇一直跟着师尊,同寝同眠。

很多惊雷雨夜卓苔宿在师尊榻上,这条蛇也盘在一旁的立柱,呼噜比雷声还惹人厌烦。

但师尊对它很是宠爱,无论是盘在手腕,还是趴在肩头。

若不是这条蛇不能变成人,卓苔都怀疑这是师尊豢养的道侣了。

若是师尊也能这样盘于我手腕该有多好。

看跪着的弟子还未离去,雪发的仙人微微抬眼,“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秋炫姿容绝艳,很少在人前露面,却是宗门震慑其他宗门的有力武器。

十年来也只外出过一次,宗主遇险,她一招便灭了一个小宗。

当年卓苔跟在师尊身边,眼神发亮,头一次感受到顶级修真者的可怕实力,一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后还是起来练剑。

她的师尊不苟言笑,一年到头不是闭关就是看书,混熟了的道童说秋炫真人就是如此无趣。

无趣吗?

卓苔不觉得,她依然摆脱不了对师尊的探索欲望。

想知道这条连宗主都不知道的蛇的来历,想知道为什么深夜这条蛇喊师尊阿扇,想知道……

很多很多。

“没有了。”卓苔把期待的话咽了回去,转身离开。

她背影看着已然是个大人,早就不是当年破烂的孩童,巴蛇咬着果子感慨:“人真的长得好快啊。”

闭目养神的仙尊没有说话,巴蛇知道她摘掉了那部分属于「游扶泠」的记忆,全然沉浸这段过去,也意味着她会更孤独。

游扶泠不知道卓苔是丁衔笛,只知道养大一个弟子也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款款无论转世几次,投胎成什么人,属于她的天分是永远不会消减,慧极必伤总比情深不寿好。

“阿扇,你的宗主师姐送来的帖子你还没有回复。”

巴蛇嚼着果子,声音含糊,一旁的道童见果盘空了,迅速给这条灵宠补上。

这些年不仅卓苔司空见惯,道童也习惯了真人身旁会说话的小蛇。

仙尊是最有可能飞升的尊者,收复灵宠也再正常不过,无人过问,也没有人有资格过问。

“什么帖子?”秋炫眯着眼问,巴蛇把那张帖子送来,“给你的弟子挑选了适合结道侣的名单。”

这个时间的琉光大陆修真界不像万年后不修无情道。

双修也是最稀疏平常,彼此各取所需,并不需要天道认证。

宗主一心壮大宗门,知道师妹宠爱徒弟,特地标注上面都是修真界的青年才俊,男女不限。

秋炫扫了眼上面的名字,还有对应的画像。

“这个修为太低,不要。”

“这个长得像酸枣仁,不要。”

“这个身段不好看,不要。”

……

一旁的道童忙着接过飞出来的帖子,宗主龙飞凤舞的一行望你好好挑选成了碎片。

巴蛇嚼着果干,有点疑惑。

这十年养孩子不是很正常的流程,也没有继母和大小姐的拜堂交集,不至于产生什么……

哦,这是经历过的,她们无论如何还是会相爱的。

真是奇怪。

她明明跟在阿扇身边日夜不离,偏偏倾慕无法量化,就算巴蛇在天尊的吩咐下跟着红尘浮沉,依然不懂什么叫情不知何时起。

“真人,就剩最后一张了。”

道童声音怯怯,虽然资质不佳,但在洞府多年,也算小有修为,能察觉到秋炫的不悦。

巴蛇爬到一旁,去看最后一张上的画像,“这个好看,修为也高,身份也不……疼!~”

它又被丢到了一边,秋炫冷然的面容蹙起,“这叫好看?”

她一怒烛火俱灭,连下山的卓苔都感受到了师尊的气息,她疑惑地转身望去,师尊所在的思无峰云气缭绕,没什么异样。

“卓师姐,你同行我就放心了。”

“是啊,长老们也出去过几波了,都抓不住那个浑身漆黑的妖物,连专门的捉妖师居然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其他宗门还死了不少人呢,好危险的东西。”

……

卓苔在人群中一袭青色修袍,身姿卓绝,完全看不出昔年褴褛的模样。

此次同行的也有那年聚在一起被秋炫挑选的几个同门。

被卓苔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子修炼多年成了个竹竿,和另一拨人站在一块,脸色鄙夷,“有什么可放心的,你们这么笃定卓苔就能收服那妖物?”

“王师兄就可以了?”

“就是,我可听说王师兄……”

卓苔并不接话,她频频回望,也有些担心,用符箓传讯问洞府的道童师尊怎么了。

正好有人站到她身边,笑着问:“卓苔,听说你师尊在给你挑选道侣,若是你有一位位高权重的道侣,成为继任宗主的机会就……”

符箓散在空中,卓苔诧异地问:“我师尊,给我挑选道侣?”

与她说话的是同辈的弟子,和卓苔关系不错,父母也是普通凡人,两个人经常结伴下山探望家人。

“是啊,”对方歪了歪头,“你不知道吗?帖子都送过去好几日了,我师尊还抱怨呢,每次好苗子都送给秋炫师叔。”

同辈之中卓苔天资卓绝,算是这一代的第一人,宗门大比也屡屡胜出,宗主很满意她。

“说是等师叔选好,就安排你们成婚。”

卓苔:“你们?”

她蹙眉问:“不是挑选吗?听起来怎么……”

对方搂着她的胳膊小声道:“这和送你一堆剑让你挑一把最好的一样,谁都知道哪一把是最好的,门清。”

“就是上回宗门大比和你打成平手那一位,姓明,修真世家呢。”

不知道为什么,卓苔生出一股莫名的恶寒,她看向笑嘻嘻的人,疑惑地问:“你不是喜欢她么?我听人说你还打听她的剑是谁锻造的。”

搂着她的人身体一僵,“我有吗?”

卓苔:“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

她们一路勾肩搭背,殊不知一只纸鸟飞在身旁,把这一幕系数传给了思无山上的仙尊。

秋炫挥开这一幕,满地都是宗主亲手撰写的推荐,可以从残片中拼出不少好词。

当年送卓t苔前来的道姑是来要回信的。

没想到撞见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问:“真人,宗主派我前来询问你是否有了答案。”

十年前宗主送了秋炫一个选择,十年后她要秋炫把这个选择送出去。

洞府陈设十年依旧,孩童长大,也不畏风霜雨雪,终究是要离开的。

秋炫从前不把徒弟放在眼里,只觉得既然收入了门下,就要得到最好的。

卓苔是宗门内最受宠爱的弟子,她的师尊绝艳无双,本就是一代宗师,更遑论修炼赠送的天材地宝。

她连卓苔穿什么都事无巨细,从里到外,甚至连裙袜里衣都必须是秋炫喜欢的。

“答案?”

连睫毛都是雪白的仙尊微微抬眼,道姑也扛不住这股威慑,慌忙跪地,立马给的宗主发了一道传讯符。

“当年宗主把人送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要把她送走啊。”

“我辛苦养大的孩子,凭什么又要……”

“秋炫,你也有舍不得的时候?”

一道爽朗的女音传进来,宗主一身法衣,笑着进入师妹的洞府。

道姑和道童们离开,画面一转,二人都坐到了崖边棋室。

“真的都不满意?”黑子落下,区别于秋炫的白发,宗主两鬓斑白,哪怕修为不低,也算是大限将至。

她们师出同门,天赋却不同,就连宗主之位,也是秋炫不要的。

师尊去之前,说老二性情孤僻,是最适合修无情道的人,也是最适合飞升的人。

这也不错。

但飞升哪有如此容易,上一位飞升的前辈也过去千年,没人知道飞升后是什么世界。

无情道还是众所周知的,无情最有情。

秋炫只无情,有情……连宗主也不敢想象。

飞升看个人,她不插手,没想到基于利益交换的托付居然打发了师妹的寂寞。

黑子被白子吞了,宗主抬眼,看向美得就像仙人本身的师妹,“还是你想留下卓苔?”

对方不言语,窗外云雾缭绕,这座山峰山头终年堆雪。

出身贫寒的卓苔本不应害怕雷声,奈何山太高,雷好像落在身上。

第一次离家的孩童缩成一团,第二日练剑也摇摇晃晃。

她状态不好,师尊脸色便很难看。

后来雨夜,她学会敲开师尊的门,羡慕那条能和师尊窝在一起的小蛇。

再长大一点,她就不能害怕雷雨,剑修境界攀升,她成了一辈的佼佼者,更没有亲近师尊的机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勾着卓苔肩的同门问。

她们前往妖邪出没的据点,但这样的妖物也会移动,跋山涉水,才在一处名为黔迢山的地方顺利结阵捕获。

捉妖师不知道这是何物,死伤无数,修真宗门也有不少弟子受伤。

卓苔催动功法,师尊赠予的长剑劈开混沌,极致的黑气包裹她,钻入她的五脏肺腑。

地底蛰伏多年的期待终于找到了上古因果的始作俑者,拼了命地把她往下面拉。

“卓苔!”

“卓二师姐!!”

“怎会……不是顺利解决了么?”

“我们不能走啊!可是撑不住了。”

……

白子从桌案滚落,因为高居山巅一年到头都在冬眠的巴蛇被抓起,一宗之主狼狈地被师妹掀翻在地,喂了一声:“你去哪里?”

话音刚落,此次任务的随行长老符箓落入眼前,写着——

妖物吞噬卓苔,行踪俱灭。

宗主大惊失色,转身一看,雪白的身影坠入云端,早已不见。

从未下山的仙尊为了谁一目了然。

棋盘凌乱,好似混沌的一生,没人说得清最后。

无情道哪有这么好修的,这局棋秋炫已然给了答案,至于有没有那种情。

她不好说。

第113章 沧海前尘3-14

地底的魔第一次来到人间,还为化形,黑团中全是沉淀万年的怨气,卓苔被卷入其中,几乎被洗涤了个遍。

日升之时这团东西在坟冢沉眠,日落之时漫无目的游荡,似乎还未完全生出人的神志。

卓苔试图把自己从这团东西中分离出来,却接收了无数未知的信息。

骨头变成的女孩被一条蛇吞掉,蛇被地底的孩童剖开,孩童长大,又成了一个部落。

地底的人类经过漫长岁月失去了人形,以混沌的形态延续……

“找到了!在这!”

“杀了这团东西!”

“且慢!”

熟悉的声音,是同门。

“我宗弟子也被吞噬,她的魂灯未灭,定然……”

“少废话!都被吞了自然不是人了!抓到这东西我们能得到不少好处,你快让开!”

外边吵闹不断,似乎是宗门和散修的队伍冲突,攻击落于黑团身上,也等同于落在卓苔身上。

她意识模糊,越发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或许……

“滚开!”

如山的威压落下,一波如被海浪冲击般倒下,宗门的弟子露出惊喜又惊讶的神情——

“秋炫仙尊!”

在场也有其他宗门的大能,大多数年岁老矣,都是冲着飞升前去的。

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消息,说炼化这团黑气或许能直接进入炼虚境,那距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

巴蛇躲在游扶泠的袖摆,命运兜兜转转,总是一模一样。

它正要说什么,忽然被游扶泠丢出去,扔到了那团被重重包围的黑气中。

这团还未修成人形的魔气算是原生魔气,上古凶兽出生那会还没魔呢,也无法把它吞掉。

巴蛇见到了被困在里面的剑修。

凡人被魔气侵蚀都半死不活,修士更是如此,卓苔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的神色。

巴蛇歪了歪脑袋,打了声招呼:“款款?”

游扶泠放任自己沉浸这个世界,依然有什么根深蒂固,譬如坚持喊卓苔小名。

但不是小款,是款款。

卓苔有本名,小名只有思无峰上的师尊和道童们知晓。

她表面无事,内心也被魔气侵蚀,平日装出的一派大局为重消失殆尽,看到这条蛇更是厌恶,狠狠把它丢开,“恶心!”

巴蛇差点哭了,想起宣伽蓝从前和它讲的无间道故事,更委屈。

天知道它两边跑多可怜,这群人一个赛一个嫌弃它!

原生魔气外完全是神仙打架,普通弟子退避三舍,眼睁睁看秋炫几乎灭杀了散修和其他宗门弟子。

打算跑的大能也挪不动脚步,直逼飞升境界的修士开了最高法阵,没能和她同修为的修士,皆为蝼蚁。

虽说自己人大获全胜是好事,但这满地尸体,自己人也遭不住。

卓苔的同门大喊她的名字,却吸引了秋炫的注意,雪发雪肤的真人缓步而来,本宗的弟子都瑟瑟发抖。

“真人不会入魔了吧?”

“不可能!”

“可她这般模样。”

“我好害怕啊,宗主呢!”

……

在魔气团中的巴蛇源源不断吸取灵光,卓苔早就看它不爽了,问:“你在做什么!”

里边看不到外边,她只能听到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团黑气折磨着卓苔,撬动她的五感,迫使她听到无数声音。

眼前的小蛇无动于衷,嘶着蛇信,喊她款款,“你还没记起来你是谁吗?”

秋炫性情冷酷,入门时便背上了无数杀债。

她的师尊还未死去之前,便提过这孩子身上杀孽太重。

跟着来的宗主还记得后面跟了一句或许前世被人所杀,怨气轮回不止。

只能悉心教导。

最宛如天上神的,下手最毫不留情。

宗主未至,其他宗门也闻讯而来,纷纷讨伐于她。

也有另一队散修打算趁乱带走这团黑气,法阵**,里头的卓苔痛得骨头都疼。

她不知道她身上的衣物都暗藏玄机,心绪都能反馈到师尊那一头。

巴蛇什么都知道,唉了一声,咬了卓苔一口,把她拖出黑气。

场面混乱不堪,卓苔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师尊染血的袍角,和无数的杀招。

人类被吞噬的感情留在了那团黑影里。

黑影随着尘烟飘走,在下游化成了一个女人,她的感情来自卓苔记忆里的师徒。

师尊对我很好,师尊必须对第一个弟子很好和好。

师尊可以和弟子同床,师尊要保护弟子。

……

下游村落的眷族深夜采药,瞧见溪水岸边的女人,最初以为是尸体。

壮胆后凑近,发现还有气,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家。

一个月后,昏迷的女人醒了。

她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更像长大了的婴儿。

“我姓典,叫典苗,是公玉家的眷族。”

“眷族……是什么?”

“就是仆人,如果生出来的孩子是盲眼红睫,就不能待在我身边了。”

“那我……叫什么?”

“我是在蚕房外溪边的桑树下看到你的,那你就叫……蚕太难听了,天虫不吉利。”

“你叫桑婵好了。”

……

巴蛇咬出了卓苔,但她修为尽毁,跟着t被整个修真界追杀的师尊逃亡至某处洞府。

秋炫杀了太多人,也给宗门惹来了杀身之祸。

宗主周旋,勉强保下弟子,却也难逃责任,被打入牢笼。

道姑来看她,言辞饱含后悔:“若是当年我……”

当年若是不让秋炫选一个孩子做徒弟,或许她会永远冷淡,和思无峰的雪一样,终年不化。

“没有若是,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宗主大限将至,笑道:“我年幼时不信师尊批命,她总是对二师妹好些,说她命格是苦海一片,让我们好好待她。”

“天才总是惹人生厌,我讨厌她。”

“讨厌也改变不了她永远在那,霜雪孤傲,惹人侧目。”

“我这些年一直想,都到这一步了,她必然是会飞升的,没想到因果是我送过去的。”

“明明一开始……我只是希望她打发时间而已。”

宗主苦笑,“果真是半点不由人。”

道姑也无言半晌:“那您早知秋炫真人会对弟子……”

“不,”宗主闭了闭眼,“那年我曾经想过留下卓苔,就像其他峰主想留下另一个好苗子一般。”

“我留下她,许诺给她银钱,让她回家,和父母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说不要。”

“那年她才多大,对穷苦的孩子来说,食不果腹是最难挨的了。”

“她却说若是她成为仙人,银钱会有更多,她要自己争取。”

这些道姑并不知情,倚着墙的宗主感叹道:“年轻的时候我有个写话本的朋友,她总说不仅命运不由人,她的书中人,也会挣脱她的设想,做另一种选择。”

“她问我,那这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安排好的命运。”

“这个问题令我开悟进入新的境界。”

飞升何其难,也太虚无缥缈,修士劳其心智,杀红了眼,依然无法登天,“那我这些年都是为了什么呢?”

“反正命运自由安排,倒不如过程挣扎一番,多点乐趣。”

“若是去问秋炫,她定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那个人,执拗,固执,看上一个东西就要到手,选了一个人,就不允许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不过试探试探,她就要把我的宗门毁了。”

“算啦。”

宗主深吸一口气,“三千世界,幻梦浮生,因果轮转,不尽如人意才是常态。”

她问道姑:“所以秋炫躲到哪里去了?”

“靠近西海的崖州。”

“蟾宫秘境啊,毒瘴万里,那她死不了了,那群人也杀不了她。”

“师尊当年就是从蟾宫秘境把她带出来的,追杀妖邪,结果带了一条妖邪出来。”

道姑:“但她们还没抵达,就有人前去围剿,卓苔修为尽毁,双目已眇。”

宗主沉默良久,摇头道:“看她们造化。”

……

血如雨下,接近飞升的修士也抵不过一波波修士自爆的攻击。

秋炫仇家众多,大开杀戒后更是惹人反扑。

白衣成了血衣,盲眼的卓苔抓起剑,问挂在自己身上的巴蛇:“师尊为何要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宗主不是希望我和人结为道侣么?”

巴蛇:“你师尊说论姿色、修为、财力,帖子上的人选都不如她。”

这倒是师尊说得出的话,卓苔露出浅浅的笑,“你的意思是,师尊喜欢我吗?”

她们不知道境外的倦元嘉心急如焚,她发现镜子无法催动,像是游扶泠的神魂彻底陷入大荒曲中。

境内的巴蛇学人类叹气,“我只是一条蛇,不知道啊。”

卓苔问:“你不会半夜变成人,和师尊在床榻上相拥而眠?”

巴蛇呕了一声,“你们人类爱幻想狐狸变人的桥段,我们是不会的。”

卓苔又问:“真不会?”

巴蛇:“相拥而眠的不是你和她么?”

“那过去好多年了,那年我才八岁。”卓苔气若游丝,魔气吞噬了她的修为,连视线都朦胧许多。

“后来长大了,也没有理由靠近师尊了。”

巴蛇:“你这辈子脸皮太薄,不如从前。”

卓苔:“这辈子?你以前认识我?”

巴蛇:“是啊,款款,这是你的前世,不是你的余生。”

它终于明白自己被游扶泠摆了一道。

游扶泠全然沉浸,意味着她不醒来,巴蛇也无法离开大荒曲。

虽然是它自愿跟来的,恐怕身份也掉了差不多了。

游扶泠和丁衔笛都知道它上面还有人。

大荒曲隔绝外界,它也无法输送信息给天尊,搞不好天尊以为它叛变了。

那巴蛇只能自己告诉丁衔笛真相。

倦元嘉送的镯子被蛇叼了出来,套在了卓苔的手腕上。

里面传出梅池的声音:“二师姐!别睡啦,我要去找阿祖了,万一你以后见不到我了怎么办?”

倦元嘉录的时候不太正经:“这算公玉凰送的助力?是不是能干点别的?好梦不醒真的好吗?”

明菁言简意赅:“醒来一同喝缅州城的酒。”

循环往复。

巴蛇眼睁睁看卓苔灰败的目光亮起,全力抵抗修士自爆截杀的秋炫摇摇欲坠,忽然一道金光闪过,熟悉的气息靠近,养大的徒弟搂住她的腰,挡在她面前——

“阿扇,做师尊很爽吗?你是不是也该醒来了?”

第114章 沧海前尘3-15

一吻完毕,游扶泠如梦初醒,望向丁衔笛的眼神复杂无比,只是丁衔笛看不到。

雪发的仙尊靠在她怀里,问:“这次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她也有些烦躁,“我们就没有一个好结局吗?”

或许之前在海底的神女墓和公玉凰打得也算刺激,面前围剿她们的散修和大宗队伍都算小意思。

丁衔笛也不害怕,“反正都是过去,我和你,游扶泠和丁衔笛的未来,自己掌控不可以吗?”

旁人眼里师尊和首徒搂抱实在大逆不道,两位却在无数修士自爆的光芒里遁地远走。

西海所处的州部重峦叠嶂,一条山脉蜿蜒隔绝云气。

丁衔笛带着重伤的游扶泠逃离,沿途山海层云,她们最后找了一个半地下的洞穴。

游扶泠这辈子是一条蟒蛇,是被一个修道之人点化带走的。

她明显不想提这段,可惜做师尊的格调在记忆回炉后也散了个干净,巴蛇在一旁絮絮叨叨,打着嗝问丁衔笛:“阿扇变成蛇了你会害怕吗?”

丁衔笛:“我变成蛇她都能睡得下去,这下终于给我找到报仇……咳咳。”

她如今的身体也被魔气侵蚀,两个人能逃走也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几日了。

比起上一次在大漠黄沙中死去,这一次是洞穴残阳。

虽然看不见了,丁衔笛还想得挺开,嬉皮笑脸道:“别人是度蜜月换不同的地方,我们一步到位。都说婚姻是坟墓,我们提前选好终老之处,这不是遥遥领先?”

游扶泠没力气骂她,从前她见过丁衔笛人首蛇身,如今自己腿和尾巴若隐若现,这是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做秋炫又不是做蛇,好歹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仙尊,顶多泡泡澡现原形。

思无峰上终年落雪,泉水也冷到彻骨,很适合蛇类修行,宗主接过师尊的托付,自当安顿好师妹。

只是命运半分不由人,无论她是否从中作梗,依然会走向一个结局。

比起游扶泠若隐若现的蛇身,丁衔笛简直像是被黑气笼罩了一般,游扶泠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却抓个空。

“你的手怎么了……”

她竭尽全力睁开眼,却发现丁衔笛半个身体都好像变成透明了,“喂,丁衔笛……”

“师尊大人,都活了几百岁了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丁衔笛靠着洞穴崖壁,“这场景好像当年的剑冢啊……结果这次变成蛇的是你。”

“阿扇,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活泼了?”

丁衔笛闷笑着说。

“没有。”游扶泠闭着眼,嗅着丁衔笛身上的味道。

她忘掉游扶泠的身份做秋炫,如今站在尽头回看,万年前的修真也太寂寞。

卓苔是不变的寂寞里唯一的不寂寞,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太正常了。

况且她是丁衔笛,好像每一辈子,无论哪一辈子,她们都会相爱。

她问:“卓苔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她问的是卓苔,回答的是丁衔笛:“一见钟情。”

游扶泠微微睁开眼,她好像听到了洞穴泉水的声音,外面好像下雨了。

和无数修士车轮战,又是各种法宝自爆接踵而至,再强大的修士也遭不住这种攻击。

衰弱是自然的。

她呼吸都浅到几乎没有,雪白的长发、白了的眉毛,年轻的面容,“小孩子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

丁衔笛贴了贴她的鼻尖,“你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吗?”

“一群小孩都在看你,我也一样。”

对卓苔来说,她第一次见秋炫,就震撼于她的t面容,爱美之心占了大部分。

有些一见钟情是后知后觉的,需要时间,事件和接触。

雷声雨夜,离开小榻爬上师尊床榻的孩子喜欢冰冷的气息,也不害怕师尊的原型。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她依靠的人。

她不用做挑起重担的女儿,如果可以,更想做一个不怎么需要懂事的徒弟。

只是天性使然,年幼时塑造好的性格很难更改。

喜欢师尊又是禁忌,不可说,无处说,不敢确认,也不敢试探。

只期待不了了之,留住每个和师尊对视的瞬间。

“那之前呢,翟索喜欢我么?”

游扶泠攀住丁衔笛的领子,剑修的道袍都是师尊选的,远超宗门同修的吃穿用度。

每一件都有蛇纹,这是思无峰人的标志,上到道童下到水鸭,都彰显了峰主秋炫真人的掌控欲。

“不喜欢为什么把你放在自己房里?”

丁衔笛贴着游扶泠冰冷的脸,她是大荒之音的幻境中心,一切都基于她的前世营造。

亦真亦假的从前,游扶泠也都存在过,“她一看到你,就喜欢你。”

累世因果,都是孽缘,倘若那年在天河边没有丢下骨头,是不是没有这么多的变故?

你会后悔吗?

无数次死亡和新生模糊的界限,总有人这么问丁衔笛。

不后悔。

丢下骨头也她早有了好奇心,想看看骨头化人能长成什么模样。

结果被部落献祭,被巨蟒侵吞,在对方腹中化为骨头,导致巨蟒被生剖拆骨。

一切起于她对凡尘的好奇,必将把她拉入天河之下,俗世之中。

游扶泠笑了笑:“我赢了。”

“你说我是不是要谢谢公玉凰?”

丁衔笛勾了勾她雪白的发,“谢她做什么,谢你自己。”

她语调忽然柔软许多,游扶泠攥住她的领子:“你又想做什么?”

丁衔笛:“这个故事又到结局了,收拾收拾走啊。”

手镯还在播放着那几个人的话,她已经没有耐心陪丁衔笛继续在大荒之音前境中再过几轮了,“你什么时候醒来,我要去找我师姐,天极道院出事了。”

丁衔笛:“梅池还去找祖师姐了,我也很忙。”

她揉了揉眉心,卓苔这张脸和刚穿书的丁衔笛一样,笑起来却没最初那么灿烂了。

“我还有想知道的事,正好大荒之音的幻境能带我去看看。”

“不出意料的话,下一世就是娄观天了。”

丁衔笛贴在游扶泠颈侧,“你可以先离开,我会醒来的。”

“我不信!”游扶泠挣扎道,蛇尾摇摆,震颤洞穴,连雨丝都刮了进来。

“你听话嘛。”丁衔笛亲了她一口,“巴蛇留下就好了。”

“你不是不放心季师姐?别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了。”

“我提心吊胆是为了谁!你别以为多亲两口我就会松口!”

丁衔笛笑得开心,“那做一次你会心软吗?师尊大人?”

她聊起游扶泠雪白的发,“阿扇这套皮肤实在漂亮,我好喜欢。”

“唔……虽然做小妈那套裙子也很漂亮,还是……呃,痛。”

巴蛇趴在一边装死,心里暗爽丁衔笛也有今天。

“外面水深火热的,你既然都知道怎么出去了……”游扶泠被亲了一口,正要继续说,丁衔笛又亲了她一口,“那你留一份神魂在这里,好方便唤醒我如何?”

“这样你在外边也能知道我在里头发生了什么。”

游扶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桑婵就是我去围剿的那团黑气。”

那团黑气把她笼罩,里面有无数被吞噬的情绪,也有地下那些东西的怨念。

“我想知道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必须成为娄观天。”

“那你会想要改变。”游扶泠笃定道,“然后你就永远困在这里了。”

“是有这个可能,”丁衔笛深吸一口气,语气更软,“所以你留一分神魂给我。”

“关键时刻带走我。”

游扶泠眯着眼问:“那我若是不留下呢?”

丁衔笛耸肩,她们都没多少时间了,她肉眼可见躯体透明,游扶泠的元神也逐渐黯淡。

“一分就好,成为盘在我手腕的小蛇,像飞饼说的那样,半夜变成人和我……”

“为什么掐我?你之前半夜窥探我的梦境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如愿以偿了又打算抽身走人了?”

丁衔笛怨声载道,“果然是我爱得比较多,阿扇根本不喜欢我。”

巴蛇在心里默念有病。

游扶泠这次没心疾都要被气出病来,始作俑者还摸了摸她的胸口,换了一副体贴的嘴脸,“前世不可改,但未来可以。”

“你的季师姐那么爱你,阿扇也不想遗憾吧。”

丁衔笛把人抱起,“虽然很遗憾不能睡一次,不过我们以后要睡的机会很多,不差这一次。”

她吻上游扶泠的唇,卓苔的灵力也尽数转到秋炫的身体,在对方衰败的最后一刻,保留住了原型。

“不用担心,我们在哪一辈子,都不会分离。”

游扶泠睁开眼,摸了摸手腕的镯子,一旁的道童急忙去唤主君。

法修却顾不上别的,检查了一遍的蛇鳞囊,巴蛇果然没有和她一起出大荒前境!

她分出的神魂也没有任何反馈,或许还未转世,又或者神魂太弱,不能连接转世的身躯。

“怎么样了?”倦元嘉匆匆过来。

“还差最后一世。”游扶泠眼眶微红,“你有天极道院那边的消息么?”

倦元嘉有些惊讶,“你不会为了季师姐的安危率先撤离了吧?”

游扶泠不言语,倦家的主君笑了一声,“丁衔笛可以啊,你现在越来越有个人样了。”

“有消息么?”游扶泠再次问询。

“有。”

倦元嘉正色道:“魔气肆虐道院,不少弟子撤离,也有其他势力趁乱想要掠夺灵脉,乱作一团了。”

她也面露难色,“那边的飞舟渡口彻底毁了,无数载着弟子的飞舟落海,死伤无数。”

九州各地封魔井溢出,连天极道院也沦陷,修真界都这般狼狈,更别提凡间了。

倦元嘉光维持棘州的秩序就焦头烂额,每日靠清心丹提神,不敢合眼,又怕明菁出事。

游扶泠:“明菁呢,你之前不是说她在崖州?”

倦元嘉颔首:“眼下这情形,找阴铃也难,正好顺道帮一帮道院了。”

游扶泠问:“可道院不是有那么多座师,也有院长神魂,怎会……”

“这不好说啊,当年碎骨天溪一战后灵脉就只剩一条了,魔族若是翻海而来,定然也需要天地灵气辅助。”

倦元嘉顿了顿,“那天极道院就是香馍馍,或许九州溢出的魔气都会去往那里。”

这也是隐天司担心的,就目前各州的消息汇总,溢出的灵气的确是去往无方岛方向。

可是必然途经人类居所,造成更大的伤亡。

“你确定要走?”倦元嘉问,“我也许久未收到季师姐的消息了,昨日倒是有炼天宗的弟子途经棘州,问了借了飞舟,说是路上遇到攻击。”

这情形说天下大乱也不为过。

倦元嘉叹了口气:“这才多少时日,怎么这样了。”

“要走,季师姐待我很好,既然丁衔笛说她可以出来,我便……”

游扶泠话未落下,分出去的一缕神魂忽然钻心的疼,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七寸。

但她现在不是人么?

“你……”倦元嘉让人扶起游扶泠,“你身体不好,之前也是去道院温养的,真的可以……”

“在西海海底我已经过了升阶天雷了,境界提升,如今比之前好了许多。”

游扶泠闭了闭眼,那缕神魂居然在下一世还是一条蛇,被捕蛇人从山上抓走,于集市贩卖。

“我还是不放心啊,出点事丁衔笛绝对要扒了我的皮。”

倦元嘉思来想去,敲了敲掌心,“正好陨月宗那边说要过棘舟的昆仑镜渡口,你与她们同去好了。”

“领队的是祖今夕的师妹,虽是个卦修,但不比公玉家的眷族差。她的姐姐又是如今的宗主,定然有什么保命的东西,丹修嘛,药也多。”

游扶泠头痛欲裂,囫囵颔首,问:“她们何时抵达?”

倦元嘉:“还有五日,你可以稍作休息。”

“我也会给你准备要带的东西。”

她看游扶泠面色苍白,看巴蛇似乎没回来,叹气道:“你实在放不下,这几日温养温养也可以。”

“我家中也有灵泉。”

游扶泠说了句多谢,便去休息了。

卓苔身死魂消,她重伤的师尊秋炫化为小蛇藏于山林,神魂进入幻境的巴蛇打盹过头,再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捞走了。

“这是什么妖怪啊?蛇哪有丑成这样的?”

“你自己吃,我不吃。”

“别t啊,咱俩都饿多久了,宣伽蓝你不要装了,肚子饿得这么大声,吵死人了。”

“你自己肚子叫别赖我身上,”穿着深色道袍的剑修在溪边磨剑,边上还有一只拔了毛的鸡,骂骂咧咧道:“我造了什么孽,高高兴兴去报道,给我穿越。”

“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会回去又要高考吧?”

“总不能是死了,那我现在算什么?”

“这么吃会有寄生虫吗?”

“宣伽蓝,你嘀咕什么呢,杀鸡不会,拔毛拔不干净,你大小姐啊?”

比起磨剑少女声音的软糯,另一道声音怪粗糙的,粗糙得巴蛇差点热泪盈眶——

“小鱼啊啊啊!”

啪叽一声,巴蛇被一把剑弹飞了。

一袭玄袍的余不焕大叫一声,一顿乱劈,“什么玩意,我以为你把蛇弄死了,怎么是活的。”

“呀,它还掉毛,我吃不下,宣伽蓝,你自己吃吧。”

蹲在溪边的蓝袍女修骂声不断,靠北来靠北去,余不焕听不懂,“你还有靠山啊?”

宣伽蓝:“我不吃蛇,恶心死了,给我扔了!”

余不焕:“凭什么啊,我抢在捕蛇人之前捞走的,早知道捞那一条银蛇了,你都不知道那一窝蛇颜色挺多。”

“金的银的长毛的,我都快吐了。”

巴蛇:……

完了,睡过头了直接到新转世了。

阿扇是被卖了?

那款款呢?她的神魂就近投到蛇胎,这可怎么闹啊,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来着?

生火的余不焕没有本事,拔毛的宣伽蓝也没有本事,两个隔壁山头门派修炼的人互相看不上。

穿越的都穿了快一百年了还不能释怀,修为比高考模拟卷的分数还长势喜人,但宣伽蓝更想回家。

这次说有什么秘境大开,不同宗门的两个人因为宗门大比第一第二被凑到一起,不得不一块走。

深山老林,吃了太多鱼,彼此都恶心,想改善伙食也改不了。

巴蛇还没回神,拔毛的和生火的又打上了。

山啊水啊都爆炸,鸟也乱飞,巴蛇循着记忆去找丁衔笛,身影极快,但依然被余不焕瞧见了——

“宣伽蓝,我们抓的蛇跑了。”

宣伽蓝懒得理她,不忘把一手鸡毛味擦在粗嗓门还喜欢挤嗓子的余不焕身上,“又不是到手的秘宝跑了。”

“得了吧,你觉得这次洞府我们能抢到宗门要的东西?”

余不焕:“早知道做散修了。”

宣伽蓝:“我是破落宗门,和散修没什么区别,还不是被拉去凑数参加宗门大比被强行带走的。”

她欲哭无泪,“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骗子卦修,说我能回家,害我把身上的东西都给她了,这人居然卷款跑路。”

“拿到宗门想要的法宝就可以离开了吧?”余不焕一身玄色衣袍,板着脸还挺有风范的。

若是刚穿越,宣伽蓝还会对此人有几分仙人滤镜,但见过她吃用剑串肉吃就受不了。

修仙还不是个普通人,不如回家。

玩手机吹空调哪个比不这里好。

“光凭我们是拿不到的,”余不焕懒得打了,瞧见那条蛇跑了,也懒得去追,“找个队友。”

宣伽蓝烤鸡烤得很生疏,还是余不焕拿走了她的柴火棍,从袖子里拿出盐巴撒上去。

“找谁?”宣伽蓝往后一仰。

青山绿水打斗后惨不忍睹,她挥袖后恢复了原状,“我没记错的话你很讨人厌吧?”

余不焕嗤笑一声:“彼此彼此,谁不知道你是个怪人,到处惹事。”

宣伽蓝扫过余不焕的长剑,上面还有她改造过的痕迹,好好的一把神剑,被她改造后品相低劣,丑陋不堪。

她吹了声口哨,“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往里面扔爆炸丹药,我们昨日都死在那老头的阵法下了。”

余不焕:“那你赔我。”

宣伽蓝:“没钱。”

余不焕:“吃我的用我的,脸皮那么厚跟我一块就别叽叽。”

“我也没全吃你的啊,你看你会做吃的么?辟谷了还吃吃吃,”宣伽蓝哼了一声,“这就脸皮厚了?我有没有吃你的用你的睡你的?”

余不焕:“哦,你还想睡我。”

宣伽蓝:“睡个屁!我是直的!”

余不焕撕开烤鸡,山林入夜,繁星点点,她笑了一声,“直的是什么意思?”

宣伽蓝:“和你说不通。”

她又诶了一声,“你是不是想找那个叫桑婵的组队?”

不远处有一座黔迢山,据说那里住着一个散修。

来历成谜,但修为很高,去哪里都带着一个孩子,有人见过她一人就闯过上古墓穴,并成功而返。

“是啊,”余不焕翻了翻烤鸡,“明日去碰碰运气,听说她养了个孩子。”

“让我想想怎么投其所好。”

巴蛇连夜逃离,但它变不成人,在幻境中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第二日余不焕和宣伽蓝起身前往去找桑婵,路上又把它捡回来了。

天蒙蒙亮,黔迢山下的集市热闹。

余不焕把蛇抓进随身的小竹篓,宣伽蓝面带嫌恶:“你怎么总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巴蛇在竹篓里探头探脑,余不焕戳了戳它的脑门:“你在找什么?”

宣伽蓝:“它听得懂吗?”

余不焕:“那肯定听得懂,昨天听我要烤了它才跑的。”

“不过我在山上开了阵法,什么活物都能鬼打墙,你看,没力气了吧。”

巴蛇:……

宣伽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这人好下作。”

这样的话对余不焕来说是赞美,她嘿嘿一笑,“那你和我一起?对我芳心暗许?那我考虑考虑。”

穿越的人也抵挡不了这种厚脸皮,宣伽蓝嘴角抽搐,看向背篓里的蛇,发现它要溜走,提醒余不焕:“你的蛇要跑了。”

余不焕在竹篓外贴了符箓,并不担心,循着巴蛇的目光望去,“不是吧,你是蛇还想去卖蛇羹的摊位?”

宣伽蓝:“指不定还有它的兄妹呢。”

她穿越好多年,妖鬼都见过了,早就不一惊一乍。

“靠北,余不焕!那是不是桑婵啊!”

清晨的集市也有不少人,人群中的百姓大多粗布麻衣。

牵着小孩的高大女人看穿着没有任何修士的特征,但她的白发夹在黑发中格外明显,还牵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女孩。

同为修真者,自然对气息敏感,宣伽蓝和余不焕看过去之时,对方也看了过来。

集市熙攘,余不焕阔步走过去,不忘把竹篓塞给宣伽蓝:“带小蛇去找妈妈。”

“喂!”

宣伽蓝来不及阻止她,桑婵如今在修真界很有名气,年龄未知,独来独往,修为强悍,长得就够不近人情了。

一看余不焕就打不过人家。

这么一扔,符箓掉了,竹篓里的巴蛇跑了出来,迅速去找被困在铁锅里的阿扇。

要命了,款款去哪里了?

哦,她这时候也快死了。

余不焕朝桑婵走去,正好有农夫推着板车,上面盖着白布,因为颠簸露出一张泛着死气的孩子的脸。

因出现修真者警觉的桑婵忽然被牵着的小孩勾了勾手。

“师尊,这个孩子还活着。”开口的小孩自己稚声稚气,听来有些好笑。

板车路过,也有人问那农夫:“这是谁家孩子啊?怎么湿漉漉的。”

“早晨在水边捡到的,不知道从哪飘过来,我还以为是活着的呢,滚烫。”

“现在凉了。”

巴蛇撞开了铁锅,也没有找到本应该一锅出的金蛇。

总不会被吃掉了?

大荒之音的前境和从前如出一辙,怎么会改变呢。

锅子打翻,一锅蛇四处逃窜,摊主哎哟一声,也有行人尖叫。

混乱中桑婵抱起女孩,似乎察觉到板车上的小孩子有熟悉的气息,拦住了对方。

黔迢山上有真人是镇上百姓的共识,不少人都认得桑婵,农夫瞧见是她,恭敬地问道:“真人何事?”

桑婵:“把孩子交给我。”

余不焕站在不远处,错愕地看着桑婵救人,很快看着死透了的孩子活了,茫然地睁开眼。

此时一条银蛇也从人群中钻出,爬上板车,像是天性使然,钻进了孩子的衣襟。

巴蛇都来不及和游扶泠打声招呼,对方被救了的第一瞬间就去找丁衔笛了!

一条蛇也会叹气,宣伽蓝听了个正着,哪怕之前也见过妖族,难免毛骨悚然。

她赶在摊主抓蛇之前把这条丑蛇捞了回去。

巴蛇嗷呜挣扎,宣伽蓝提着竹篓好奇地问:“你真会说话啊?妖族?”

巴蛇:“我乃上古凶兽巴蛇是也!”

宣伽蓝一外地来的,不懂什么上古,她连自己老家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没学完,哼了一声:“是吗?那你变成超大妖怪给我看看。”

巴蛇t变不了。

它是天尊的眼线,也只有神才能使唤它,一行人里也只有丁衔笛有这个能力。

宣伽蓝:“算啦,既然你会说话,那余不焕肯定更喜欢你了,跟着我们走。”

不远处余不焕已经和桑婵攀谈上了,自发背起被桑婵救活的小孩,不忘套近乎,“桑婵前辈是住在黔迢山吗,我乃……”

话还未说完,她背着的女孩哇一声,都吐在了她身上。

余不焕:……

宣伽蓝笑出了声。

桑婵沉默良久,说了句抱歉。

还是她牵着的女孩更通人性,“前辈们随我入山吧。”

第115章 沧海前尘3-16

丁衔笛醒来置身一座茅屋,能听到风吹竹林的声音,鸟鸣压不过门外的交谈声。

全是熟人的声音。

“你和我们组队不亏的,我听说你曾经在拍卖行高价买了星陨盘,就是给你这个徒弟买的吧?”

这声音飘飘忽忽,听起来不像好人,明显是余不焕。

“就她这相貌,公玉家的眷族?怎么被你捡来养了?”

“我母亲救过师尊,她便收留我了。”这声音格外稚嫩,没有听过,结合上下,应该是公玉禄。

“公玉家的眷族都是先天卦修,修为……小家伙你身体不是很好啊。”

茶水的声音传来,另一道女声轻快又带着嫌恶,“余不焕你会不会说话,人家家长在这儿呢。”

这个时间点和余不焕在一块的就是宣伽蓝。

丁衔笛眨了眨眼,头顶还有块和茅屋格格不入的琉璃瓦,阳光洒下并不灼热。

“前辈是不会说话吗?”外头的余不焕又问。

桑婵也是这两年才逐渐有了名气,论年龄几人大差不差,但光看脸,桑婵成熟许多。

余不焕不知道桑婵模样之前,一直以为桑婵是力拔山兮的女修,没想到对方只是身量太高,隐于宽大修袍下的身躯估计很结实,坐在边上都挺有威慑力的。

“会的,只是师尊不擅表达,所以由我代为传达。”

十岁左右的女孩这年还叫典禄,公玉家眷族的特征甚是明显,她外出若是不用法术变幻就用普通的帷帽遮脸。

魔气凝成的人不通人情世故,养大孩子也磕磕绊绊,反而需要徒弟照顾。

余不焕看了一眼静默的高大女人,再看看熟练给她们添茶的小女孩,小声问宣伽蓝:“这真的是徒弟不是童养……”

媳字还未说出口,她就被宣伽蓝狠狠踩了一脚,宣伽蓝开门见山:“我和余不焕要去的秘境有前辈需要的东西。”

“我们二人的修为闯入那样的秘境恐怕十有八九会殒命,所以才找上门来。”

两个不靠谱的总有一个要靠谱一些,宣伽蓝姿态做得很足,还冲典禄笑了笑,“那个秘境还有能让天盲之人复原的法宝。”

听到这句,桑婵的神色才微微松动,“什么时候?”

典禄:“师尊,你身上还有伤。”

余不焕:“伤?”

典禄颔首:“师尊为了我结了很多仇家,也有人悬赏师尊。”

宣伽蓝也略有耳闻,“但你师尊很厉害啊,不都是有来无回,到底是何门何派啊,这么厉害。”

典禄没有回答,桑婵摇头,“无须在意,几时启程。”

余不焕:“前辈痛快!秘境距此地两万里,靠近西海,但在群山之中,已经有不少门派派人前去了。”

桑婵相貌成熟,五官并不精致,多看两眼也很难记住,印象深刻的特征反而是宛如水墨晕染不完全的发,外貌看着不老,却一脸苦相。

“阿禄在家等我。”桑婵说。

典禄似乎想跟着,才伸出手就被桑婵握住了,“你让我救了一个孩子,她需要人照看。”

余不焕没想到桑婵这么好说话,乐呵道:“我看那孩子病恹恹的,估计不好照顾。”

她也大方,起身说:“我身上丹药多,看看去。”

丁衔笛早就醒了,这次她意识恢复,反而是有游扶泠一分神魂的小蛇盘在她手上,像是睡着了。

很快有人入内,瞧见醒了的孩子,哟了一声,“眼睛怎么是金色的?”

宣伽蓝跟在身后,倒是想起集市上满地爬的蛇,有一条爬上了这小孩的身上,拉起余不焕警觉地后退:“小心,可能是妖。”

宣伽蓝刚穿越是个身份地位的小门派弟子,干的杂活还都有生命危险,若不是遇见余不焕,两个人在同一个任务得了机缘,恐怕都是宗门垫底的货色。

余不焕:“又不是没见过妖,人比妖还坏呢,你忘了咱俩出任务被同门背后捅刀了,还是妖族把咱俩救下的。”

比起穿越的宣伽蓝时刻警惕,本地的余不焕多半凭本能行事,她笑着问床榻上的小孩:“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父母在哪里?”

丁衔笛:……

她看了看盘在自己手腕上的游扶泠,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和游扶泠成了一窝出生的蛇。

一窝但都不是亲生的。

还是一金一银,这多不好啊。

加上巴蛇都成金银花了。

上辈子做师徒一起被围剿,前尘往事又过去多年,当年的黑气都变成了人在世间游走许久。

秋炫伤势太重无法化形,反而是弟子卓苔被捕蛇者捉走后本能化人逃走了。

结果掉入水中,差点把自己淹死。

丁衔笛顶着小孩的脸说话也不利索,连比带划半天,余不焕哦了一声:“没有名字,不知道多大,也没有父母。”

宣伽蓝:“你没资格给她取名字,不是你救下来的。”

正好桑婵带着典禄进来,余不焕问:“这小孩病歪歪的,不好养活啊,还不是人。”

她上手很快,灵力过了一遍丁衔笛的身体,唉声叹气,“怎么还少了一根骨头?这都能活?”

典禄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似乎对茅屋的布局很了解,去一边柜子拿了一套新衣服。

又走到桑婵身边,女修低下头,听过后说:“可是我不会教。”

她们试图相依为命,似乎从人情世故上看,还是小朋友更胜一筹。

宣伽蓝不掺和这种事,一心想回家,更不会收徒。余不焕就是个窜天猴,自己没有定性,收来的徒弟被折磨致死的概率极高,还是算了。

她还插嘴:“收呗,也能喊我一声师尊。”

宣伽蓝:“人家收徒你也要蹭,爱占便宜。”

这二人毫无修真界高手的风范,典禄即便看不见,也被这种拌嘴逗笑。

她自幼沉稳,看不见也故作坚强,桑婵很少看她笑成这样,也对这二人态度好了许多。

“这样师尊远行,我在家中也有事可做了。”

典禄握着桑婵的手,“我就是大师姐,她是二师妹。”

“家里就是要越热闹越好。”

丁衔笛想:这就是师妹这么多的原因?

这一屋子的人已经够热闹了,最终宣伽蓝和余不焕也加入取名字大战,在外头打了起来。

屋内的桑婵走出去劝架,典禄把字典放到丁衔笛手中,“二师妹,我看不见,你指几个字,做你的名字好不好?”

丁衔笛声音滞涩,过了半晌才说:“你选。”

装着巴蛇的竹篓掉在地上,终于因为余不焕和宣伽蓝打架可以爬出来,刚爬进茅屋,就看红眼睫的小女孩指了指字典上的字。

这段过去还是过去。

什么都分毫未改。

桑婵的二弟子还是娄观天。

丁衔笛惊讶的不是名字而是典禄很快拿出来的盲文字典,她这一次入大荒之音前境比梦中更清晰。

也知道了桑婵是魔族,她本以为桑婵养大公玉禄另有目的,却没料到一个魔物似乎也尽心尽力。

“二师妹,你不要害怕,师尊人很好的。”

“你是妖族也没关系。”

典禄声音轻柔,和丁衔笛说了很多。

宣伽蓝和余不焕在黔迢山留了两日,第三日和桑婵启程前往秘境各取所需。

黔迢山外围有桑婵设下的结界,即便是修士也很难进入,巴蛇也因为是蛇被留下了。

夜晚丁衔笛单独睡在茅屋,典禄在隔壁桑婵的茅屋入睡。

她问巴蛇:“你要不先走吧,阿扇一个人在外头我也不放心。”

巴蛇:“你就非得留在这?”

丁衔笛:“灵光不也没有收集完全?”

她戳了戳巴蛇的脑袋,“这也是我要的东西。”

巴蛇正要说话,忽然丁衔笛的手腕传来声音,一直沉睡的小蛇睁开了眼,“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游扶泠已经乘上了前往崖州的飞舟,路途颠簸,声音嘈杂,“我联系上了明菁,我们在崖州的渡口见面。”

丁衔笛t:“不想我吗?”

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有效信息的游扶泠沉默半晌,“不想。”

丁衔笛:“你骗人。”

游扶泠:“你声音听着就是个小孩,谁要想你,我没这么恶心。”

丁衔笛:……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她戳了戳小蛇的脑袋,幻境外的游扶泠似有所感,这条蛇亮出獠牙,似乎要咬丁衔笛一口。

丁衔笛:“真凶。”

游扶泠:“所以你现在又是病秧子了?”

丁衔笛:“是啊,你更是重量级,好像一直是蛇的形态,按照天极道院说的琉光历史,我还是有必要身临其境体验的。”

她们都致力于弄明白前因后果,也都明白或许她们长大的原世界并不是真正世界。

可父母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这种亦真亦假更折磨人,如果没有彼此,或许都快疯了。

“不是怕蛇么?”飞舟凌空,游扶泠往下望去,魔气溢出,以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侵蚀各州,整个崖州已经笼罩在黑气之下,连无方岛外的海水也变黑了。

她和季町彻底失联了,炼天宗的门人早有一部分前去支援,游扶泠此次跟着的是陨月宗的队伍。

她独来独往,陨月宗的门人虽好奇,也并未叨扰她,只是私下议论炼天宗的天才怎么面纱没了,长得倒是不令人失望。

丁衔笛现在短胳膊短腿,自己看了都好笑。

“咱俩都拜堂几回了,虽然没有宣誓,好歹也是妖魔不能移,白首一人心啊。”

彻底捅破输赢的窗户纸后,丁衔笛不吝情话,游扶泠反而不太习惯了。

她不说话,丁衔笛又戳了戳小蛇脑袋:“阿扇?”

游扶泠:“没空理你,你变大了再联系我。”

小蛇又闭上了眼,盘在了丁衔笛手腕。

丁衔笛哼了一声,学得惟妙惟肖,“害羞什么。”

*

丁衔笛在幻境的时间与游扶泠在外头的时间流速不同,游扶泠分出去一抹神魂跟着丁衔笛长大,偶尔小憩,也算在里面陪着丁衔笛在里头玩。

丁衔笛做娄观天简直集了之前所有病弱大成,多走两步都喘气,心是好的,人是碎的。

桑婵收她为徒全凭首徒心思,但老二弱成这样,魔气化成的人也有些无奈,后来外出又捡了老三和老四。

黔迢山越发热闹。

因为之前和桑婵一起闯过秘境,余不焕和宣伽蓝也偶尔来此地拜访。

两人感情时好时坏,都离开宗门做了散修,本以为会结为道侣,却也保持拆伙的状态,隔三差五撺掇桑婵的徒弟跟她们走,但绝对不过问典禄。

毕竟这个家没有典禄也得散。

师尊是个不会教的木头,也不懂人情世故,在外一通乱杀,回家处理完毕不留一丝血腥味,储物灵珠塞满送给徒弟的礼物。

余不焕没少和宣伽蓝念叨这不是童养媳是什么,她当年没猜错。

修士的百年如水流过,当年病歪歪的小孩长大,几乎没出过黔迢山地界,小五是娄观天难得出门一趟捡回来的小丫头。

别人卖身葬父,她卖身葬狗,据说刚出生就是被狗扒拉走养大的。

恶犬保护小孩,可惜年老死去,吃着残羹冷炙长大的孩子差点就把自己卖到猎户家做童养媳。

被大师姐打发下山买布料没买到,去了隔壁镇上的娄观天花光了布料钱,买走了五枚铜板到手的小女孩。

小五也不仅仅是第五个弟子,更是五枚铜钱的意思。

得知二师妹没买布料的典禄也不生气,带着小五去梳洗。

外出归家的桑婵洗去一身血腥,收敛好魔气进门,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徒弟,也没多说什么,给小五取了名字,小孩就在黔迢山留下来了。

百年后的茅屋变成了外表气派的楼阁。

地下爬上来的魔在外奔波似乎为翻海准备,偶尔外出很长一段时间,却不忘给家里的孩子改善生活。

典禄的书籍卷册全是桑婵亲自做的盲文,老三老四没少说师尊老糊涂。

修真者就算是盲的也不用摸着凸起的点点读书,更何况大师姐还是卦修,她们捉弄小五都能被算到,实在太可怕了。

指不定知道她们这群人什么时候死。

每个弟子都有单独房间。

游扶泠这一世做一条小蛇,在其他人眼里,这条蛇来历成谜,似乎是二师姐豢养的童养蛇。

哪怕百年过去,也没有变成人,不妨碍老三和老四嚷嚷二师姐早早进屋歇息就是为了和美艳蛇妖颠鸾倒凤。

“怎么样了?见到明菁了?”

丁衔笛看蛇醒了,问道。

游扶泠上辈子是妖,依然经验不足,歪歪斜斜趴在枕头上,这个视角看丁衔笛很是怪异。

她过了许久才道:“见到了,她说有了阴铃的消息,但她赶到,阴铃又不见了。”

“天极道院的护院阵法已经开启,由于不少弟子宗门的飞舟进入,还是……”

游扶泠叹了口气,丁衔笛眯着眼看她。

她做小蒲大人的时候眉目灵动,性情还是跳脱的。

做翟索的时候是长女,妹妹们不争气,族中虎视眈眈,气质符合名字,萧索游离。

做徒弟卓苔也是从小长大的,或许是全然沉浸,压抑的感情也影响了她的性情,也不太明媚。

娄观天的面容最接近游扶泠眼里的丁衔笛,神魂也如假包换。

游扶泠说不想,实际上想得很。

丁衔笛表面好说话,什么以和为贵,固执起来没人劝得动。

譬如留在大荒之音前境,这几日为了阴铃与公玉家和其他修真者缠斗,明菁也得出公玉凰还吊着一口气的消息。

或许公玉家也可以通过公玉凰的状态判断丁衔笛的生死。

这几乎是无人生还的大荒之音前境,即便活着出来的,都心智残缺,余生尽毁。

公玉凰哪怕两败俱伤,也要重创丁衔笛,就是为了报仇。

游扶泠不咸不淡地描述了外面的局势,看丁衔笛都快睡着了,忍不住咬了她一口。

这辈子做蛇还是一窝出的,丁衔笛没告诉游扶泠自己和她的感应更强烈了。

“我在听呢,没睡。”

丁衔笛勾手,捧着小蛇,望着这双竖瞳,仿佛能看见游扶泠,“你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喜提小蛇皮肤的游扶泠又咬了丁衔笛一口,“骂我。”

丁衔笛:“我看你没事去抬杠也能赚不少钱。”

她唉了一声,眼睫在烛火下眨啊眨,夜晚的黔迢山能听到竹海声声,还夹杂着某丹修师妹的爆炸声。

似乎从这里开始,老四窦宁就走上了邪路,丁衔笛没少猜测后来陨月宗招生是按照炼丹爆炸的次数作为考核标准的。

游扶泠:“总之……情况很不好。”

“你的身体呢?”

海底神女墓中丁衔笛为了对抗公玉凰铤而走险试图解开道侣誓约,天雷无差别落下,哪怕公玉凰给她扛了一半,还是没能解开,或许也有海水隔绝的缘故。

虽然知道游扶泠不会介意危难关头的下策,丁衔笛也不会主动提起。

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你离开道院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丁衔笛唉了一声,“要是灵脉能被带走就好了。”

“明明我们已经是道侣了,你的修为也突破元婴……”

丁衔笛一陷入思考就嘀咕个没完,游扶泠摆了摆尾巴,“比之前好了许多,不用担心。”

“法修本来就脆,你是脆上加脆,”丁衔笛翻了个身,“明菁呢,三番五次扑空,不会气得和倦元嘉发火吧?”

游扶泠:“你当她是你?”

“我是这种人?”丁衔笛笑了一声,“她和梅池都想妈妈,我们也是。”

她想到做游扶泠徒弟的那一辈子,“都说做母女的前世有缘,也不知道我妈上辈子是不是……”

游扶泠:“我妈妈才不会是那个讨人厌的皇后。”

丁衔笛笑了,“你那辈子不是权倾朝野的公主,皇后对你不好?”

游扶泠:“不是生母。”

“也不一定是亲生母女来世就是母女的吧?”丁衔笛笑着说。

她以前分明不在乎什么前世今生,游扶泠也发现她有些变了,做蛇摆脱不了吐信子的本能,她问:“那你觉得谁会是我的妈妈?”

丁衔笛也把经历过的幻境过了一遍,“我想想……”

“最有可能的……”

小银蛇乖乖地盘在她的手腕,丁衔笛悲哀地发现世界上真的有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居然觉得蛇也挺可爱的。

难道是巴蛇太丑了?

绝对是这样吧!!

“最有可能……”

她重复好几遍,游扶泠等得不耐烦了t,又要咬她,丁衔笛掐住舌头,手指抚摸野兽的獠牙。

做娄观天丁衔笛才彻底掌握了化蛇的方法,很迅速化为金蟒,卷住了游扶泠。

游扶泠:“问你话呢。”

尾巴交缠,丁衔笛玩得不亦乐乎,含糊说:“那就是宗主吧,我做卓苔的时候,她对你那真是没话说。”

游扶泠:“那是我师姐。”

丁衔笛:“长姐如母啊,那不是更好。”

她显然进入胡言乱语阶段,试图找找兽类交尾的玩法,游扶泠却没闲心和她多聊,天极道院水深火热,她也只是短暂休息来一趟,很快银蛇合眼,像是睡着了。

门外有人敲门,丁衔笛迅速化为人形,敲门的是小五,她也见到灯影洒在屏风上的一幕,心想三师姐四师姐说的果然是真的。

“二师姐,飞饼不见了。”

门打开,披上外袍的丁衔笛已经明白时间差不多了,“她许是回妖族了。”

小五早就长大了,她资质平平,哪里都一般般,百年修炼,又有丹修师姐投喂美容丹,她的容貌维持在十八左右,看着还是很小师妹的。

若是再不精进,寿元也到此为止,顶多死时能维持这般面容。

同样被丁衔笛捡回来的妖族飞鸟和桑婵门下的弟子暗生情愫。

师尊自己都摸不透和大师姐的关系,更不在意弟子们的糊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