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岛外孤舟2-23
又过了几日,青川调准备好了舟车,也办好了进入西海的通行证。
丁衔笛拿到手的时候盯着上面的身份看了半晌,迟疑地问:“你确定能行?”
“我仇家很多的,公玉家应该知道我要前往西海了,盘查只会更严格。”
修真客栈挂的还是青川调的假名。
未和隐天司门人接触之前,丁衔笛一直以为这个掌管修真界的组织可以横着走。
事实上威风凛凛的荒部使君依然要夹着尾巴。
梅池的伤没有全好,手腕上的洞是长出肉了,疤痕格外晃眼,好在她不在意。
“为什么我是她的女儿,二师姐和游扶泠都是妹妹t?”
梅池嚼着本地的鱼皮卷,不满意道,一拍桌面,差点把桌板拍碎了。
青川调法宝也不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增肥的,看上去未免太富贵了。
梅池大逆不道地摸了前辈的腰好几下,怀疑青川调用大馕加粗腰围。
前辈拿开她的手,“你看上去傻不愣登的,自是最合适的。”
“隐天司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怕公玉家?那个蓝衣服的也打不过公玉家的人?”
梅池说的是宣香榧,一边说不解地看着丁衔笛。
“公玉家都能和矿气行联合开采西海了,隐天司都没办法,”丁衔笛之前就觉得自己上了贼船,现在既视感更强了,“不会是他们把神女墓也占为己有了吧?”
青川调颔首:“隐天司也被渗透了。”
丁衔笛:“这是可以和我们这种无名小卒说的?前辈不会杀了我灭口吧?”
坐在身边的游扶泠看闪烁的地图。
她们今日乔装成舟车商人前往西海,路途不算遥远,但是盘查的点比她前几日看得还多。
祖今夕身份暴露跑了,她的目的也是西海,那她又要如何进去呢?
长途跋涉的相处,青川调早就摸清这几个死孩子的脾性了。
丁衔笛油腔滑调,简直比泥鳅还难缠,和她说话不多几个心眼,很容易被套话。
游扶泠是站在丁衔笛背后阴恻恻的军师,平日说话不留情面,关键时刻比丁衔笛还能抓住重点。
只有梅池是个货真价实的饭桶,胜在脸长得讨喜,抠门如青川调,都没少请她吃饭。
游扶泠:“都是草台班子。”
梅池:“这是什么,蔬果拼盘吗?”
她大口咀嚼,连日来以养伤的名义差点吃空青川调的预算,连客栈的掌柜都说这小娘子太不好养。
“都要进入西海了,前辈何不把目的一口气说了?”
游扶泠的烦躁写在脸上,哪怕遮着一半脸,依然很不客气。
“副门主助我和丁衔笛结为天阶道侣,就是为了我和丁衔笛进入神女墓,得到祝由鼎碎片。”
“祝由鼎是当年碎骨天溪一战后碎裂的,你们想复原它,难不成是为了魔气?”
游扶泠话说得不满,丁衔笛习惯看游扶泠说话,她鲜少冷脸,游扶泠是反过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有意思。
青川调:“上面的考量我不知内情,荒部就是为了封魔奔走的,我并不是首席,也只能为了捉拿井箍奔走。”
天绝和地尽都难寻,隐天司门下荒部还有专门的卦修预测天绝诞生的方位。
遥州乞丐和蝶水弃婴都在预测之外。
青川调承认这二人的实力远超同辈,普通的修为评估并不能准确她们的底细。
“之前你们带进神女墓的天绝呢?”
“都死了。”
不用术法,却伪装得极为逼真的青川调抽走梅池盘里的一块猫耳朵,“没有地尽的天绝寿元短暂,性情暴虐,脆弱不堪,是消耗品。”
活生生的人在他们口中不过是工具,梅池抱着盘子,“不许你这么说我二师姐。”
“我二师姐性格好着呢,也不脆弱,脆弱的明明是……”
她咦了一声,看向游扶泠和丁衔笛,“怎么感觉你们是反过来的?”
之前祖今夕也和她说过这二人体质互补,想起祖今夕,梅池又蔫了,趴在桌案上叹气。
游扶泠听惯了这样的话,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般配的称赞,没有言语。
三人如今都随着青川调乔装的富商打扮,假娘一身华服,女儿和妹妹自然也一身绫罗,丁衔笛往后一靠,“那前辈你一副这任务置身事外的模样,能保我们不死么?”
当年在剑冢丁衔笛也有这样的考量。
她穿书的筹码实在太少。
哪怕有意利用游扶泠在炼天宗的关系置办家产,依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敛财。
她们时间紧迫,内有祖今夕这个定时炸。弹,外有公玉家的悬赏,不说寸步难行,能安静下来经营一件事都是奢望。
“若是能保,隐天司为何连神女墓都无法进入,前代进入多次,如今成了西海的一部分。”
游扶泠眼神凛凛,“青川前辈不会也是隐天司的弃子吧?不是末席,胜似末席?”
气氛冷了下来,游扶泠语带嘲讽,“企图射杀我的凤君已向公玉家投诚,搞不好隐天司内部已经被公玉家离析,分崩也只是时间问题。”
丁衔笛:“话不要说得太难听。”
青川调没有正面回答:“副门主让我保住你们的性命,除非我死。”
她的真容隐在精湛的伪装皮囊下。
丁衔笛也不知道她的面容是何年何月毁坏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急于在照洲购置房产。
无法飞升的世界,也不是谁都崇尚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不想死,前辈你也悠着点,我们还需要你提供经验,你的下属呢?”
那日青川调说得轻松,像是人工不足,要扣点钱。
现在丁衔笛多少能猜到隐天司内部出了问题,搞不好荒部跳槽了不少人。
“已在城门等候。”
“几人?”
“四个。”
游扶泠蹙眉:“也太少了。”
丁衔笛唉了一声:“有就不错了。”
“我早晨出门还在门口听人说,隐天司会前往西海与矿气行会谈,”她看向青川调,“来的是副门主?”
青川调:“关键时刻副门主会是助力,你们无需担忧。”
梅池:“那我呢?”
她知道丁衔笛有事要做,“我可以在西海找找……”
“不行,”丁衔笛把梅池的头从碗里拎出来,“我和游扶泠去神女墓,你就在岸上和青川前辈的下属一块等着。”
梅池:“反正西海里也没有白鲨了,我下去也没什么的。”
她舔了舔唇角的饭粒,“我要是下去被咬了,就说明是阿祖咬的,她不也只剩一根独苗苗了。”
梅池跟着青川调先行一步,游扶泠和丁衔笛在城中置办东西。
游扶泠还在听丁衔笛发牢骚:“我还以为她不喜欢祖师姐呢,这下好了,未婚妻是谁也不知道,师父是谁也不知道,大师姐都不见了。”
沿途丁衔笛购置了不少房产,倦家在九州都有据点,让倦元嘉托人照看也无不可。
游扶泠从不看自己还有多少钱,即便季町不在身边,她的吃穿用度依然不愁。
丁衔笛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这位阁楼大小姐,乔装都宁愿自己当丫鬟,梅池不满好多次。
“你自己的宗门都不知道,和我抱怨有什么用。”
她们进入西海的舟车停靠在城外,光排队就要五个时辰以上。
梅池在里头睡觉,青川调带来的下属也在那边,几个人保持天极令的联络。
就算隐天司被公玉家渗透,照洲神鼎依然掌管所有修士的名册,万年来就没有隐天司乔装失败的案例。
跟着青川调被发现的可能性极低。
时辰尚早,丁衔笛下车载城内转悠。
练翅阁的门头都有彩雀的标识,似乎是九州统一管理,类似直营和加盟的区别。
门口每两个时辰机械飞升派的宣讲。
只是城池不大,大部分都是凡人凑过来听完领鸡蛋的。
练翅阁大部分卖机械制品,展柜随处都是依靠矿气制动的小玩意。
还有仿制万年前剑修御剑的交通工具,和小型平衡车没什么区别,顶多算矿悬浮。
丁衔笛昨日来试用,今日换了张新的脸,小厮也没认出她。
看她一身绫罗,定然是来往商客的家眷,堆着笑给她介绍,“这位小姐,此乃练翅阁打造的第五十代……”
丁衔笛摆了摆手,“不用介绍,我在遥州见过。”
游扶泠习惯了她说话不打草稿,又见丁衔笛端起另一边的机械鸟把玩,问:“你那大师姐呢。”
“小师妹说她有自己的事,她是妖族,或许复兴家族企业去了。”
机械鸟眼神猩红,似乎和飞饼如出一辙。
练翅阁的分店也人来人往,所出之物不限凡人修士,也是赠送佳品。
丁衔笛见过大师姐那庞大的身躯,也看不上这些灵活性不如飞饼的修真世界人工智能。
她垂眼扫过右侧展柜写着的下品天绝骨,幽幽叹了口气,“你说我要买一根备用骨头吗?”
“万一这次真的九死一生呢。”
游扶泠也戴着帷帽,路过也有其他女郎戴着帷帽,她看上去并不特别。
“你之前不是说死了指不定回去了?”
她语调飘然,“你也会害怕?”
丁衔笛从余不焕那薅来的家产足够她挥霍一路。
倦元嘉在这方面一向鼎力相助,也不知道她那边还有什么业务,丁衔笛给出去的部分钱财一个月后就翻了倍,够她买不少好东西了。
包括眼前这根虽是下品,依然是绝佳修炼材料的天绝骨。
她几日流连,表面什么都摸一把,实际上t多看的都是这根骨头。
公玉璀当年想要得到丁衔笛,打的是活取主意。
就像鱼要吃新鲜的,天绝也是新鲜的最有用,残肢效果不佳,这介绍明显夸大了功效。
游扶泠观察入微,知晓她因何低落,“买吧,看看这样的骨头有什么特别的,会比饵人的骨头都坚硬?”
“挺怕的。”
整个练翅阁的铺面散发着幽蓝的光,店内还有宛如电梯的装置,若不是大家都一袭旧时衣衫,更像未来世界。
宽大的袖摆遮掩住她勾着游扶泠的手指,一双遮掩住金色的眼睛混沌无明,“怕失去你,我一个人回去也无聊。”
“这里太刺激了。”
游扶泠很少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柔声道:“想也没用。”
“遇事不决就先解决,你要这块骨头吗?”
她冷冰冰又硬邦邦,丁衔笛失笑,“要,你会给我买吗?”
游扶泠:“你没钱吗?”
丁衔笛唉了一声,“奴家为主君你操持家务,想要一个礼物都要自己掏钱买么?”
游扶泠早知道她爱演,脸皮也厚,但不知道她能大庭广众讨要,顿感羞耻,却甩不开丁衔笛的手。
对方几乎挂在她身上:“奴家回去任主君玩弄~”
游扶泠:“再不正常就不买了。”
丁衔笛立马松手,“你去结账。”
*
梅池在舟车中吃了好几顿饭才等到丁衔笛和游扶泠回来。
她接过丁衔笛买的鱼翅包饭,瞧见戳出来的一根骨头,问:“二师姐,你还要熬筒骨吗?”
丁衔笛:“这是天绝骨,你不会这也要啃吧?”
梅池摸了摸骨头,“好吧,我不吃人。”
青川调还在车下,马上就轮到她们了,气氛有些紧张,梅池望着窗外的高山,“也不知道阿祖去哪里了。”
丁衔笛:“不怕她真把你吃了啊?”
梅池捧着脸,“都说了她不忍心吃我的,要吃早就吃了。”
丁衔笛:“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问你那么多次都说有未婚妻。”
“是啊,我只是说我有未婚妻,没说不喜欢阿祖。”
“好多年没见师父了,也不知道她想不想我,当年我们离开西海费了好大劲呢,结果又要费好大劲回来。”
丁衔笛自带骨头,梅池也背着一兜饵人骨头和鲨鱼骨头,入口检查的公玉家卫兵先看了眼通道浮现的几人身份。
“遥州来的?带这么多骨头干什么?”
青川调站在车前,车帘大开,和她站在一块的门人都是普通侍女模样,低眉顺眼,接受盘查。
“我们是做鱼骨生意的,听闻西海残骸许多,想着低价收购一些,带回遥州。”
青川调看不出任何荒部使君的模样,一张脸平平无奇,但富态十足,声音也不似从前萎靡,中气十足的。
卫兵和一旁的公玉家客卿对视两眼,客卿又进入舟车查看,被赶下的三人又被推去转了好几圈。
游扶泠的帷帽被扯开,丁衔笛站在她身边道:“她脸上有伤。”
“有伤?”公玉家客卿凑过来看,“我们要查的就是蒙面的。”
她手上还有闪着光的镜子,方才就照出好几个企图乔装混进去的细作。
梅池就怕她帷帽下还是面纱的脸,又怕游扶泠大开杀戒。
未曾想帷帽掉在地上,露出的是一张横亘半张脸的伤疤脸。
不知是什么经年累月的伤痕,和雪白的皮肤对比强烈,多看两眼都不适。
面纱符文不见了,脸上的符文也不见了。
丁衔笛捡起帷帽给她戴上,问捧着镜子毫无异样的修士:“仙长,可有问题?”
那修士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这么晦气的一张脸,遮着点,别吓着人。”
她没注意到那黑色的疤痕像是活的,从聚拢到散开,解除危机后恢复了原状。
一连过了三道关卡,丁衔笛才松了口气。
青川调和她的下属也坐在舟车内,隐天司的人大部分是道院毕业的,即便受过专业的训练,不免好奇眼前这两位被通缉的传奇人物。
“这是怎么做到的?”梅池好奇地凑过去看游扶泠的脸。
游扶泠不喜欢旁人靠太近,往后退了退,“问你二师姐。”
丁衔笛打了个哈欠,“首座坟里扒拉出的符箓,我以为我修为不够呢,画了居然也能用。”
几经盘查,又入夜了。
乔装成富商的青玉调擦拭着她的剑戟,望了眼升起的二轮圆月,“你们二人的修为不能用常理论断。”
“东君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比我们还强?”
其中一名荒部下属道。
“那不是可以免考入门?”
“隐天司还是香馍馍吗?我的同学道院毕业后去做了客卿,已经在照洲落户了。”
“是吗?我还没够积分呢。”
……
这几个人实在健谈,青川调也不阻止,可见她门下打工氛围还挺轻松。
据说原本要来的一位因为家里的灵宠要生崽,所以告假了。
游扶泠扫过盘在青川调手腕上的毛毛串,心想这理由都能不上班,企业文化怎么这么松散。
梅池好奇地问:“照洲是有供修士专门生活的城池吗?什么是落户啊?”
她问题也好多,颠簸一路,她问了一路。
丁衔笛时不时和游扶泠咬耳朵,说都是宣伽蓝搞出来的吧,这个世界这么不伦不类,她负全责。
她说话的热气喷在游扶泠耳边,痒得非比寻常,丁衔笛还笑了两声,问:“我们完成神女墓任务,也去照洲玩玩?”
游扶泠也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还要找天烛?那么多东西呢。”
“不回家了?”
丁衔笛勾了勾她的手指,“这里也有一个家。”
她扫过游扶泠帷帽吹开的面颊,那道符箓顶多算障眼法,却能逃过公玉凰家的法器。
或许整个余不焕坟冢的东西都不是凡品。
比如巴蛇变成的蛇鳞囊,能侵吞魔气。
可惜联系不上首座,丁衔笛还想问问她到底哪来的这些,完全是不按常理的bug.
“阿扇,你不觉得奇怪么?”丁衔笛声音压得更低,“你师尊都没办法改动的符咒,我改了。”
“之前你师姐给的理由是我是天绝,所以能摘下你的面纱。”
“我越发觉得这个理由不可信。”
丁衔笛垂眼,缠绕着金纹的布料宛如盛开的繁花,她却只顾着用手搓着游扶泠指节把玩,“这一切都太容易了。”
游扶泠抽回手,“你在炫耀自己天赋很高?”
“你忘了我之前吊车尾?”丁衔笛没好气回。
“那是之前的丁衔笛,不是你。”游扶泠纠正道。
“我也是靠你的灵气才勉强修炼的,”
梅池还在和隐天司的门人说话,几个人说出了一群鸭子的聒噪,却方便了丁衔笛和游扶泠说悄悄话,“我们或许前世有缘。”
游扶泠双眼闪动,她想到丁衔笛梦境的从前,有些猜测她否认也没用。
或许她们早有纠葛。
那不是更好。
“但我没见过,也不记得。”
游扶泠反手握住丁衔笛的手指,“太不公平了。”
“那条蛇,也说不出所以然,真令人恼火。”
巴蛇还挂在她腰间装死,原本漂亮的外表也有烧焦的痕迹,也是游扶泠干的。
喜欢蛇的人并不无条件纵容,哪怕这条蛇声称是她和丁衔笛的女儿,也没有用。
“这有什么的,”西海近在眼前,外头的风吹进来都带着咸腥味,丁衔笛知道从前游扶泠没有出远门的条件,“你看,我们还有现在。”
“还能一起看海。”
游扶泠:“又不是只和我看过,你初中毕业旅行就和很多人……”
前方舟车停下,她们的车辙也缓缓停止滚动,丁衔笛眯起眼,莫名听到了很多声音。
山川湖海之声,宛如潮水向她涌来,箭矢伴着火光如雨落下,隐天司的门人架起梅池,丁衔笛搂住游扶泠。
她们落地的瞬间,舟车轰然爆炸。
不远处豪华的舟车掉头,红眼睫的眷族拿着令牌,“公玉家主办事,四周闲杂人等全部滚开。”
第92章 岛外孤舟2-24
丁衔笛原以为是自己身份暴露,落地后才发觉这一排的舟车都损毁严重。
现场哀嚎无数,正常来西海交易的普通商人惨死的无数,也有的重伤在地上打滚。
前一辆舟车的人却毫发无损,一位戴着金冠的女人在众多修士的护持之下,平静地望向站在前方舟车前的眷族。
“公玉凰呢,让她滚出来。”
“什么情况?”
“公玉家的就可以这么攻击无辜之人了?”
“我们这不是商户的队伍么,怎么有如此多的修士?”
“这金冠,也是矿气行的。”
“真是神仙打架,我等无辜之人总是倒霉。”
“娘!娘你醒醒啊,你们公玉家的人太可恨了,私仇为何伤及无辜!”
……
丁衔笛扶着游扶泠,隐藏在碎裂车马的身t后。
她们一行人修为压制,外表看着也不像个修士,在旁人眼里似乎是被吓着了,瑟瑟发抖地靠在一块。
“周家少主不请自来,未免太没礼数,这是西海的待客之道。”
双轮月下的眷族眼睫红得过分鲜艳,混乱中丁衔笛多看了她两眼,被吹起的车帘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公玉凰也来西海了?
青川调站在她们身旁,她扮作侍女模样的下属护住一行人,询问青川调该如何行动。
富商打扮的女人摇了摇头,现场乱成一团,哀嚎痛哭斥责不断,也有人猜测这是西海明面上的夺权。
矿气行三家并行,赵家和公玉家通婚野心越发膨胀,这些年一直企图侵吞剩下的两行。
修真世家也是如此,明、倦两家也不得不靠联姻抵抗公玉家的侵蚀。
“我若不来,恐怕西海彻底成了你们的了。”
周家的少主相貌周正,语调肃然,“此次我还邀请了皇城司的大人同行。”
“当然,隐天司也会随行。”
“凡人和修士合作本是大忌,你们狼子野心,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西海不欢迎你们,请离开吧。”
车帘后边声影影绰,听起来冷冽又威严,却劝不走已然乔装前来的人。
识趣的凡人商户早就先行一步了。
看这情况完全是各方混战,有的顾不上车上的东西,干脆掉头回去了。
西海动荡,修真者要掺和一脚,哪有这么好善终的。
凡人朝堂也想要收回西海这块与修真界共治,却由于毒瘴无法管辖的地界。
直到丁衔笛一行人登上新的舟车,远处气氛依然紧张。
梅池看了两眼:“我还在西海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人类。”
她也不喜欢公玉家的人,“车上那个人说话比游扶泠还冷冰冰,真讨人厌。”
游扶泠:“我需要你喜欢吗?”
丁衔笛手指掐着一张符箓,上面是宣香榧的传信符箓,她阅读完后符纸化为灰烬。
哭嚎远去,不远处便是西海的城池。
这里从前只有饵人生活,后凡人权贵不知通过什么搭桥,前来观赏饵人搏斗。
听梅池提起,她有记忆起,斗兽场便存在了。
饵人和人类外表没什么不同,她完全靠衣装区分坐在台上的人类。
西海的夜晚一望无际,一路行来风暴颇多。
沙滩也是黑色,偶尔能看到被风侵蚀得只剩下的断壁的昔年屋舍。
梅池趴在公玉家重新发的舟车窗棂,望着外边,眼神忽闪,全是怀念。
她依然带着一兜碎骨头,偶尔从储物灵珠中拿出来拼一拼。
丁衔笛知道她还想找母亲的遗骸,回西海不过是看一眼,找找过去屋舍是否还有可以带走的东西。
不用想都知道机会渺茫,游扶泠却难得没有讥讽。
她在原世界大部分的感情都落在母亲身上,理解这种寻觅和想要再见的期望。
哪怕死了,也要见到骨头。
“西海如今由公玉家联合矿气行赵家把持,”青川调忽然开口,“此次周家少主前来,也是怕赵家再这么膨胀下去。”
青川调转头望向丁衔笛:“副门主几日后抵达西海,她会随凡人的皇城司和公玉家议事。”
丁衔笛还在天极令上问了倦元嘉一嘴这事。
对方和明菁回到族中也已多日,说族中本希望长老出面,她据理力争,或许能来,希望丁衔笛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我们分成两路?”游扶泠看向丁衔笛,“梅池去城中,我和你去神女墓。”
她们无法分开,这点毋庸置疑,丁衔笛摇头,“不能让小师妹单独行动。”
青川调跟了她们一路,怎么可能不知道少了一个人。
她对小辈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更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若是梅池也跟着去神女墓,我会让一个下属和她在墓室外等候。”
隐天司找了神女墓的祝由鼎碎片找了近千年,次次无功而返。
青川调也参与过几次,只要找到了地方,外围至少是安全的。
丁衔笛看向梅池:“能行吗?”
梅池拿着青川调雪貂化成了千里镜看远处的城池,西海从前不过是个村子,哪来这样的规模。
哪里都变了,不过城池外围依然有废弃的房屋。
梅池失落归失落,还是心怀期待,“二师姐,我原本住的地方就在附近,看一眼再去你要去的神女墓,可以吗?”
丁衔笛颔首:“当然可以。”
夜雾是黑色的,海也模糊不清。
车马的矿灯在海风中飘摇,青川调给了她们几颗隐天司出品的避水珠,结合影灵画面讲解了神女墓位置移动前的构造。
车内只剩下影灵幽蓝的光,游扶泠靠着丁衔笛,风声呼号,她心里没由来得多出几缕慌张。
丁衔笛隐隐能感知她的心绪,嘴巴难得没有犯贱,扣了扣游扶泠的手。
远处目睹一辆辆舟车前进的眷族对公玉凰道:“她们要去神女墓。”
司寇荞也在车内,矿气行的冲突交给了赵家,西海纷争不断,这几日恐怕难得安静。
公玉凰亲自前来,也有三大世家不得不对谈的缘由。
“神女墓?是你们地下采玉折了不少人的结界?”
司寇荞回到公玉凰身边不过月余,倒是听了不少西海的事。
她对争权夺利没兴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现在都不算人了,妹妹也死了,更是随心所欲。
那跪坐于公玉凰身侧的眷族眼睫颤动,“放肆,不许对主君无礼!”
司寇荞并不害怕,她看了这位眷族两眼,又对公玉凰笑道:“她还是小颂好玩。”
典颂也是眷族中的佼佼者了,却死于公玉璀要求她以寿元下的咒。
三大修真世家原本都有眷族,其他两家解除了这样的誓约,公玉家却把眷族利用到了极致。
卦修本不能随意窥探天地,但眷族对卦修对公玉家来说是耗材。
死了也可以再续上,利用眷族给仇家下咒也屡见不鲜。
明菁身上的咒术难以解开也有施咒者已死的原因。
要么另寻他法,要么找到施咒者的血亲重新下咒,再杀之,也算开解。
典颂是眷族这一辈天赋最高的卦修,却死于主人的命令,族中不平者众多,却不敢忤逆主君。
“原来那就是神女墓。”
公玉凰手指拨弄琴弦,“之前隐天司的人总是出入,位置居然变了。”
司寇荞:“也不知道丁衔笛她们进去做什么,不过在道院便听闻她和游扶泠的道侣誓约是隐天司督办的。”
“隐天司荒部是出了名的凶残,这两人不会被当成工具了吧。”
她哎呀好几声,“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去搅浑水。”
司寇荞:“都海水了还不够浑?”
公玉凰的舟车即将驶入西海新建的城池。
方才与她们起冲突的矿气行周家少主也进入城中,等着七日后多方谈判。
城门口的修士老远瞧见公玉家的章纹,还未迎接,便瞧见一个女修跳下舟车,速度极快地朝着远处无人的黑沙滩前去。
车内面容成熟的眷族对公玉凰道:“主君,你真的要放任司寇荞行事么?族中长老对她挑战客卿重伤已经很不满了。”
公玉凰擦了擦手,她的面容和公玉璀并不相似,一颗痣生在眼尾,毫不妩媚,更像天上星。
“那群客卿食我公玉家粮,实力如此低微,杀了也无妨。”
她狂傲的口吻和面容并不相符。
一旁的眷族低下头,典颂死去的容颜在她心中周而复始浮现,她咬了咬牙,问:“那若是司寇荞得知她妹妹死的真相呢?”
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一直眼盲的眷族平静地和主君对视。
公玉凰的指甲嵌入眷族的皮肉,她低头,“她永远不会知道。”
*
此时正值西海的冬季,从前饵人的住所早成了废屋。
青川调一行人沿着路观图寻找神女墓,似乎在观察哪里适合下潜。
深夜的黑沙滩无人,矿气行的采玉队在海上有据点,可以看到深夜海中的灯光。
梅池到来之前,废屋里的人便离开了。
无光的夜里,她好像比影子更深,披着的人皮早就开裂。
祖今夕年幼离群,又被散修剖开剥皮。
当年的深海鲨群是黑市的传闻,市价高昂,不仅修士喜欢,凡人也喜欢。
只是剥皮手艺还未到此刻这么精湛,以杀人为乐的散修更像个邪修,走遍九州,搜罗各种天材地宝。
祖今夕杀了散修那年堪堪入道,万年前的修士入道方式很多,灵脉只剩一条后并没有细分。
若说非t要给个由头,她是靠着恨活下来的。
她的表皮只能化为衣物,很难服帖地变成人类的肌肤,身上的人皮也是从散修身上找出来的。
终究是他人之物,做不到完美服帖。
祖今夕在陨月宗多年,不与人过多交流,独来独往,更谈不上动情。
连关系不错的朝家姐妹也无法靠近她,总是说天那么热,你还穿这么多,莫非身上还有什么法宝。
旁人也这么觉得。
殊不知层层布帛下的身躯千疮百孔,全是缝补的痕迹。
祖今夕还不能在陨月宗缝补她的表皮,她加速修炼,借口历练和找寻稀释草药掩饰她身上的破败。
还有……找到心口的饵人。
如今皮囊剥落,祖今夕修为再高深也无法修补腐烂的他人之皮。
她化人的外表面目可憎,脸也不再是梅池见过的模样。
西海的两轮月光洒得安静,海水把矿气行和公玉家的修士隔绝到另一边。
祖今夕出逃多日,下潜发现海底也有无数人为设下的屏障。
白鲨的族群尽数捣毁,她要找一只开了灵智的海中生灵都极为困难。
好不容易昨日找到一直潜在海贝中的老龟,这东西还不会说人话。
海族的语言晦涩难懂,祖今夕和前族长有过交流,也勉强听得懂几个字。
答案拼凑也可知晓。
白鲨都被带走了,全是血。
他们都死了,他们连小鲨鱼也不放过,他们连小鱼儿们也要带走。
进不去的族群故地还残留着血腥味。
祖今夕的长发宛如飘摇的海藻,那只老龟眼睛浑浊,哪怕开了灵智,失去灵脉的世界,妖族更没有修道的资格。
他望着深海里人形的怪物,问:“你是白鲨?为什么变成人了?”
老东西似乎很羡慕,絮絮叨叨说了好一大段话,最后被赶过来的小丑鱼推走了。
海底深处无光,不时有矿灯的光穿透而来,瞧见活物后机械臂精准捞走。
祖今夕被那铁臂擦过,血流如注,若不是边上海藻珊瑚群复杂,或许她也被捞走了。
族人们音讯渺茫,故地无法进入,老族长的手信或许还在里面。
传承记忆令祖今夕茫然,她还是想要,知道更多。
连日来的下潜消耗了祖今夕大部分的体力,丹修的补给很多,她也需要有歇脚的地方。
岸上是饵人从前的住所,依稀能闻见残留的味道,淡然的味道中有一缕她很熟悉。
她们有过日夜相处,梅池也曾经趴在她的膝头沉睡。
祖今夕被烫坏的头发早就重新长成了,她脚步沉重,合拢衣衫,倒在梅池年幼时睡过的棕榈木床,枕着衣柜里梅池的衣裳休息。
却闻到了……更多梅池的味道。
还有脚步声。
“真的是这儿吗?都塌了一半了。”
“你不是说你父亲死后你没过多久就被师父带走了么?”
“就是这儿,门都是我砍树做的。”
“你爸……你爹还让你一个小孩砍树?”
“所以我让斗兽场的主人把他砍了啊。”
……
梅池和丁衔笛她们都来了。
丁衔笛没看到黑影掠过。
这里本就漆黑,她们几个又怕被如今西海的势力察觉到,依然敛去了身上的气息。
反而是游扶泠望着海岸思考片刻,以为自己看错了。
海上还有这么多开采的船队,底下或许都被掏空了,逃走的祖今夕躲到海里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丁衔笛拽住梅池,生怕她一脚把本来就快塌了的房子给踢塌了,“你悠着点儿。”
梅池却甩开她的手冲了进去,“我闻到阿祖的味道了。”
“你是狗吗?”丁衔笛无言以对,牵着游扶泠往前走。
青川调一行人就在不远处,西海之境对矿石敏感,几人用的都是传统符箓。
室内也只能靠月色辨别陈设。
梅池当年走得匆忙,什么都没顾得上,她却不翻箱倒柜,拿走床上的衣裳狠狠闻了一口,“是阿祖的味道,她肯定来过这里。”
丁衔笛习惯梅池满口阿祖了,一直不忘和倦元嘉分享这边梅池的进度。
游扶泠从前或许还要嘴她几句,后来反而喜欢听这两人分析,时不时冒出几声冷哼。
同倦元嘉在一块的明菁到底是陨月宗的,勉为其难接受了祖今夕的真身,还是忍不住给祖今夕说几句话。
话题就这么歪了,因为有人吃醋。
梅池在残破的室内来回踱步。
西海的寒冬风也凛冽,丁衔笛和游扶泠坐在门口台阶,看着两轮月色,感慨地说:“也不知道我们那过去多久了,时间差好像无法计算。”
“你说我们不会回去躺到错过高考吧?”
游扶泠:“需要我提醒你在幻境过了多少年吗?你早就不是十七岁了。”
丁衔笛踩着游扶泠的影子,“那又如何,幻境里我们累死累活,哪有空管过去多少年,这和打了个几百年的架有区别么?”
不远处新建的城池灯火通明,西海境内也有公玉家和赵家的飞舟盘旋。
梅池刨地找自己藏在底下的母亲遗物,她还惦记着游扶泠给明菁的神光盏。
她也藏过姆姆的头发,或许也有一丝渺茫的机会。
青川调的雪貂被冻得瑟瑟发抖,主人手上练翅阁出品的罗盘急速旋转,像是坏了。
最后指向海上的某个方向,在她眼中出现立体的图案。
“找到了。”
青川调收起罗盘,丁衔笛眼前出现了一张符箓,还有指引的路线。
丁衔笛拉起游扶泠:“阿扇,我们该走了。”
她转身往里看,梅池掘地三尺,挖出了一个陶罐,游扶泠扫过她糊了泥巴的脸,丢了个清洁符。
“梅池,该走了。”
丁衔笛看梅池包着个巴掌大的罐子,问:“你母亲的遗物都在这了?”
梅池打开给丁衔笛看了看,里面就是一团头发,还有几颗牙齿,“牙齿是我的,头发是姆姆的。”
游扶泠移开眼,不知是否想起还在原世界的陈美沁。
丁衔笛让梅池把罐子放进储物灵珠,“灵珠也放好了,这个丢了很难找的。”
梅池:“你不是说是我的了,除非我死,里面的东西取不出来么?”
丁衔笛从剑冢回来给梅池送了不少好东西。
小家伙挂着剑修的名,学得一般般,丁衔笛给了她不少防身的法宝,看梅池被祖今夕咬了,有点后悔没在余不焕墓里找找这方面的法宝。
“遇见实力比你强的你就老实了。”
丁衔笛看她很不放心,往她的储物灵珠多加了几道防护符咒,“你别什么东西吃的都往里边塞,又不是冰箱。”
梅池:“冰箱是什么?”
站在一边的游扶泠嗤笑一声,梅池问:“不是什么好话吗?”
丁衔笛:“就是保存食物的东西。”
梅池哦了一声,“我看过广告啊,有卖的,但叫冰盒,不是箱子的形状。”
她们沿途经过不少城池,这个世界的广告林立,丁衔笛都没怎么仔细看,没想到梅池知道的还挺多。
游扶泠心想:还是只有我和丁衔笛是……
是什么呢。
她忽然没那么患得患失了。
有些话,只有她和丁衔笛听得懂。
就算是梅池,也是别人。
得到了神女墓的确切位置,青川调带着丁衔笛下潜。
神女墓从崖底飘到了海底,隐天司的人似乎不奇怪神女墓也会变动,万年来每一次的地点都不准确。
海底幽暗,几人都未说话,丁衔笛一直紧握游扶泠的手,怕她坚持不住。
水下很少有活物,海藻飘荡,偶有矿灯扫过,青川调示意她们避开。
避水珠在深海发出微光,她们的衣衫不曾打湿。
游扶泠看了眼丁衔笛,想起她从前发的照片,似乎是在游乐园玩水,坐在透明的充气水球里滚动,照片后跟着的视频热闹无比。
那也是游扶泠没办法做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却做到了。
游扶泠握着丁衔笛的手紧了几分,丁衔笛察觉到力道的差别,看了她一眼。
水下的道侣长**浮,幽暗的海底光打在她的脸上,原本的漂亮更胜一筹。
不远处便是神女墓的旧址,远看像一条海底船。
青川调的法器在幽暗里漂浮,雪貂趴在上边,不畏海水,在某一处消失了。
其他人紧跟其后,很快进入结界,一直跟着她们的司寇荞也示意同行的修士跟上。
公玉凰此次带着必须杀了丁衔笛决心而来,司寇荞试探后,她从族中调遣了元婴之上的修士。
连矿气行的客卿都应邀在内,明面搜查这个海底墓穴是否有稀世珍宝。
实际上……她依然要为公玉t璀报仇。
一行人消失后,一个单薄的身影从珊瑚丛后飘出。
她不需要避水珠便可在海底穿行,开了灵智的海族认出了她,总是跟着。
祖今夕思来想去,还是跟上去了。
结界里没有任何海水,仿佛进了一座空旷的殿宇。
丁衔笛和游扶泠身上的避水罩消失,她惊异地望着巨大又残破的神女塑像,啧了一声:“恐蛇了,怎么到处都是蛇。”
神女塑像乍看衣袂飘然,细看飘带是蛇身,一眼还找到蛇头。
游扶泠看得认真,她总觉得这条蛇哪里见过,低头看了看腰上挂的蛇皮囊,巴蛇还在睡觉,毫无警觉。
青川调站在一旁,蹙眉望着格局全变的神女墓,和下属小声讨论。
丁衔笛发现游扶泠还抬着头,看得如痴如醉,欸了一声,“你是看蛇还是看人?”
游扶泠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垂眼的神女像,她的目光忽然微妙起来。
丁衔笛太懂她这种神色了,也看了眼神女像,“你不会觉得……”
游扶泠嗯声道:“你们长得是不是太像了?”
丁衔笛一脸我就知道,“你不是骂我畜生吗?我会像个人吗?”
“怎么也得是后边这条……”
轰隆一声,熟悉的弦音杀招袭来,丁衔笛猛推开游扶泠,踹开还愣在原地梅池。
顷刻间神女墓的石柱崩塌,尘埃中来了一行修为极高的修士队伍。
领头的赫然是之前交过手的司寇荞!
第93章 岛外孤舟2-25
青玉调陡然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意外,她居然有闲心拨弄算盘,“副门主给的预算是……”
丁衔笛抽出无鞘剑,看游扶泠扶了一把梅池,走到了她身边。
司寇荞和那日忽然出现的装扮如出一辙,她直勾勾盯着丁衔笛:“好不容易正式见上一面,不喊一声师姐吗?”
丁衔笛懒得和她废话。
神女墓中有祝由鼎碎片,她盘算着得到这一片和宣香榧再谈谈条件,比如把拼好的祝由鼎借她用用之类的。
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久,她就越绝对过去是像是臆想。
游扶泠尚且回去过,她无论昏迷抑或者生病,神魂也都留在这个世界。
无鞘的长剑带着金色的灵力劈向司寇荞,她带来的数十名修士齐齐结阵,企图困住眼前两名初出茅庐的晚辈。
“你们是不是太不把隐天司放在眼里了?”
青玉调算好了价钱,把梅池捞到了一旁,她知道梅池几斤几两,让下属看着,“我们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区区荒部末席,不过是公玉家客卿的资质。”
司寇荞抱着琵琶跳到神女塑像肩上的舌头。
她外袍飞扬,寸寸杀招和结阵修士的招式相合,似有天罗地网落下,困住在场的众人。
丁衔笛厌烦了一次又一次交锋,她看了眼游扶泠,宣香榧送的九星镜在她掌心盘旋,法修源源不断的灵力不断侵吞其他修士的灵力,丁衔笛旋身而上,踩着缕缕灵气直击司寇荞面门。
神女塑像轰然断裂,拈花的手掌落下,司寇荞的声音随着尘埃飞溅,笑得癫狂:“我若是杀了你,游扶泠便能体会我失去妹妹的痛苦了。”
“我又不是游扶泠妹妹,你搞错了吧!”
丁衔笛丢出赤金伞,伞上符文与她撒出去的符咒相合,加持了游扶泠的阵法对抗。
荒部的东君杀人更是不眨眼,趁着修士调转灵力,一连杀了好几个人。
司寇荞带来的人的确比之前潼中城的强上许多,也不知道许诺了什么,一个个都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轰隆声伴着血腥味四起,丁衔笛砍断了司寇荞的一根琴弦,她擦了擦脸上的琴弦豁口,“好不容易变回来的脸,毁容了阿扇便不喜欢我了。”
当初剑冢一战,丁衔笛那双金瞳实在令司寇荞印象深刻,点星宗满门孽畜,不足为奇。
游扶泠抢在青玉调下手之前杀了一人,血溅在她的脸上,她语带嫌恶,“你要是毁容了,我们就拆伙。”
梅池不甘心被保护,也冲进了杀阵。
神女墓的大殿一片狼藉,死去的神木再次被切割,公玉家修士的攻击落在游扶泠挂着的蛇皮囊上,吵醒了呼呼大睡的巴蛇。
那条蛇在空中游走,张开嘴就吞了一人半条腿:“不好吃。”
司寇荞节节败退,眼神的红却越发抢眼,“好,你们好得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修为。”
“听说你们在剑冢深处待了数年,不知与我在练翅阁的这些日子相比如何。”
琵琶崩断,司寇荞并不心疼。
她的本命琵琶早碎裂在那夜的剑冢,被改造过的修士内脏空空如也,全是矿石合成的机械器官。
她转了转机械制成的手腕,在丁衔笛又一个杀招来之前,咬掉了手套。
不远处的青玉调见状,迅速拆掉自己的手丢了过来。
一只手挡在丁衔笛面前,轰隆的爆炸被青玉调的断掌吸食。
重新穿上机械手的青玉调皮笑肉不笑:“公玉家不是财大气粗?没给你换上最新款的义肢?”
她穿着凡人的衣裳,在打斗中撕掉了伪装,以一种装子弹的方式往自己的手臂装矿石,一颗一颗,连梅池都看呆了。
轰隆一声,司寇荞和丁衔笛迅速离开,神女塑像被轰掉了半个头。
半张脸宛如被火烧过的荒部使君失望无比,“没打中,看来还需加强。”
丁衔笛捂着耳朵捅穿要偷袭游扶泠的修士,喂了一声,“前辈,你是还想轰死我?”
青玉调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还活着?”
丁衔笛怀疑宣香榧不给下属发工资导致这群人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她还没能多说几句,司寇荞就追了过来。
音修抱着断了线的琵琶,头发像是在尘土里滚过一圈。
“你们都休想活,特别是你,游扶泠。”
她的目光恨意浓烈,戴着面纱的法修面前还是闪着光的九星镜。
游扶泠的天赋本就高,宣香榧送她的功法一共九层,也没多少时日,她已经练到了第七层。
裹挟着浓烈杀意的弦音再次响起,青玉调去解决难缠的自爆修士,丁衔笛掏出一把弩。
看巴蛇企图钻回储物灵珠睡觉,把这条蛇扯了回来,咬着牙把她化成了弓弩。
巴蛇挣扎不断,大喊:“你要把我做成什么!”
“小花不爱你们了。”
“我乃上古巴蛇!神祇信使!你怎可如此无礼!”
上古之物又如何,丁衔笛中过司寇荞那把上古琴弦的毒,也被上古的弓箭射出的箭镞戳破眉心。
上古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她骂了句闭嘴,“那我就是上古,你不是带毒?给我毒死她。”
她话未落下,裹挟着强悍灵力的蛇箭冲向蓄力杀招的司寇荞。
司寇荞带来的修士皆是公玉家的客卿,实力在她之下,依然可以缠住青玉调和她的下属。
但有一个漏网之鱼。
梅池。
她被一个奄奄一息的修士攥住脚踝。
修士的神魂还未散去,求生之意令他的面容无比扭曲,几乎要咬上饵人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司寇荞捞起梅池,想以梅池做盾。
丁衔笛的蛇剑已出,不知是不是她误打误撞说对了真相,巴蛇的确奈她不得。
眼看吱哇乱叫的刺头蛇就要钻进梅池的心口,一个人忽然出现,推开了梅池,还送了司寇荞一击。
受制丁衔笛的巴蛇满嘴毒液,刺入司寇荞一半置换成机械的躯体。
毒液蔓延,却无法一击毙命,司寇荞狠狠抓住这条蛇,丢到一旁。
神女塑像的头颅摇摇欲坠。
司寇荞艰难起身,丁衔笛却不肯放过她了。
凛然的剑锋刺进司寇荞半边机械运转的核心装置,斩断了她四肢的联结,断弦的琵琶落地,滚了两圈。
司寇荞倒在神女塑像肩上,她的血都不是红色的,像是矿石的幽蓝,不是人类的眼神闪烁,冲丁衔笛笑:“我早就死了,丁衔笛。”
“你要如何杀掉一个死人呢。”
丁衔笛没有抽开她的剑。
宛如机油的液体浸湿她的裙摆,金瞳的剑修丢开一枚松信,影灵画面里,是和司寇荞有五分像的少女。
不远处的游扶泠望着消失的背影,难得没有计较梅池拽着她的袖摆擦血,问:“那人……”
梅池傻笑了一声:“是阿祖,她果然在海底。”
“你为何要偷袭游扶泠?”
“我气不过!那叫偷袭吗?我不过就是补了一招而已!她也没事啊。”
“你这逆徒,那可是炼天宗,我们梵荆宗虽不是小门小派,也惹不起那样的宗门,她有个好歹,你让宗门如何是t好啊。”
“那游扶泠气都不喘一下,根本没事啊。”
“你……你真是油盐不进!罚你面壁思过去!”
“罚就罚!”
影灵画面里的少女被罚入梵荆宗的思过崖,里面也有不少人,就她日日有人给她送吃的。
似乎是宗门的好友,女孩每日还能多说几句话。
但还未离开思过崖,司寇穗便病了。
……
司寇荞闭上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松信是可以编纂的吗?”
松子模样的松信还在空中旋转,丁衔笛懒得解释:“你不相信就算了,继续替杀妹仇人做事。”
“你以为这东西好找么?我本就相信阿扇不会做这样的事,给你看,也是我问心无愧。”
她抽出沾满矿石原液的无鞘剑。
司寇荞瘫软在地,一般血肉一半机械,她的心脏都被练翅阁带走做实验了。
神魂藏在丹田,撑着这具非人身体。
司寇荞看她转身离开,并不意外此人如此莫测的修为,她问:“你不应该杀了我斩草除根?”
“不然……不然我被修……修好了……”
丁衔笛找不到东西擦剑,扯了地上修士尸体擦,还踹开了要黏答答爬上她大腿的巴蛇。
“修好你的身体也修不好你的脑子,做公玉凰的狗去吧。”
丁衔笛又叹了口气,“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不知道怎么杀,要剖开你吗?我没这么重口味。”
她似乎只在那夜风雪中失去意识才显得缄默。
在司寇荞迷蒙的视线里,一袭凡人衣裙的金瞳剑修眼神真挚,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以诚待人。
司寇荞:“是真……的吗?”
丁衔笛:“你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是真的。”
那边的修士还在围剿拖着梅池的游扶泠。
公玉凰家的客卿负隅顽抗,凑数的矿气行客卿早就跑了,似乎不想掺和如此明显的私人恩怨。
青玉调打开了神女墓紧闭的墓门,却不承想顶上结界碎裂。
倒灌的海水中,一架矿船飘然而至,乌衣叠白衣的公玉凰觑着被海水冲走的司寇荞,似是失望,又像是怜悯:“真是个可怜人。”
她身边站着的不仅是眷族,还有族中的两位长老。
公玉家四长老循着公玉凰的视线望去,果然瞧见了隐天司的人。
“主君说得果然没错,隐天司果然在西海寻找什么。若真能找到传闻中的祝由鼎,那整个九州,无论凡人或修士,都会成为公玉家的部分。”
公玉凰:“那二位长老还不前去?事成之后你们会取代前两位长老的席位。”
青玉调在海水中稳住,捞起自己扑棱的灵宠,她见过这两位奇丑无比的公玉家长老,“这打不过,真打不过。”
丁衔笛好不容易把老婆和师妹捞过来,就听见她这句,忍不住喂了一声,“前辈,你不是要争首席之位么?拿下公玉家主君,这一辈荒部首席非你莫属。”
荒部使君的修为捉摸不定,大部分有独门家学。
这还没进神女墓深处,就折损了两名下属,剩下的几位都带着伤。
公玉家的客卿也死得差不多了,逃走的矿气行客卿不知所踪。
“你这丫头,怎么和副门主一样会画饼?”
青玉调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你若是杀了这两人,成功拿到碎片,也可以成为荒部使君之一。”
丁衔笛抽了抽嘴角,“成为倒数第一是吗?”
这已经不是大敌当前了,完全是合成了一个超大敌。
神女墓自带的上古结界被公玉凰强行撞开。
司寇荞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去,眼前还有被游扶泠的九星镜切碎的修士残肢滚过。
整片海域都在公玉家掌控之中,顶多可以从公玉凰和两位肉眼可见的高人对话听出这是私人任务。
不会让她们陷入整个西海的围剿。
哪怕外围的避水圈还在滚动,她们多少都沾了瞬间的海水,衣袍沉甸甸,头发也湿濡。
巴蛇不知何时又挂到了游扶泠的腰间,吐着漆黑的蛇信道:“区区两个化神期修士,款款只需打个响指,就能把她们杀了。”
丁衔笛眼皮直跳,“我谢谢你,闭嘴吧,不许反奶。”
巴蛇问:“什么是反奶?”
额发紧紧贴着额头的游扶泠冷着脸:“闭嘴。”
这条蛇终于闭嘴了。
靠本能行事的梅池也感受到了这非同寻常的威压。
她在道院安然自得,即便知道修士修道永无止境,也是第一次见到化神期的修士,问:“道院的座师都没有他们厉害?”
青玉调:“天极道院的座师?大部分都是返聘混吃等死的,别指望他们了,全是饭桶。”
“也就管理出入的那个老头强点,但每次收停飞舟的费用都多收一块零石……”
梅池:“不可能,那老爷爷看着慈眉善目……”
她们还唠起来了。
丁衔笛脑袋嗡嗡,居然奇异地不那么紧张了,她晃了晃游扶泠的手,问:“害怕吗?”
游扶泠:“大不了两眼一闭一睁,就看见妈妈了。”
梅池听不懂,以为她们害怕,“二师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游扶泠:“你就算了,以前还皮糙肉厚,现在被条鱼都能咬破,比我还脆。”
“呵呵,你们几个后生是真不把前辈放在眼里啊。”
四周结界随着海水升起,这是化神期修士的元神结界。
公玉凰站在结界外围舟头,沉默地望着结界内的两道身影。
她掌心的碎玉和挂在腰间的玉佩都是西海所出,寓意天长地久。
但公玉璀没有得到天长地久,反而等来了天绝地尽。
公玉凰:“长老们,留活口,我要……”
轰然一道金光劈开结界,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幻境中的合招逼退其中一位长老。
青玉调的雪貂体型膨胀,和另一位长老的灵宠撕咬。
丁衔笛吹了声口哨,使唤起荒部前辈:“再开个结界,关门,放小丑蛇咬死它。”
第94章 岛外孤舟2-26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幻境中对阵过无数次,但余不焕构建的场景却没有水下结界的。
公玉家化神期长老的威压远超丁衔笛的想象。
游扶泠有九星镜加持,灵力回转速度极快,那边青玉调灵宠厮杀,她本人的法器铿然作响,还要应对后来一批修士的偷袭。
结界外的公玉凰静默旁观,眷族站在她身旁,也沉默不语。
公玉凰在公玉家是被造出来的神明肉。身,几乎没有实权。
她并不沉湎这般表面的风光,也有拉拢族中势力的野心。
神女墓中之物是公玉家野心的垫脚石,她得到之后,便不仅仅是高楼上的躯壳了。
掌中的碎玉失去了棱角,经年累月摩挲后趋近圆滑。
公玉凰从前还可以劝说自己为了家人,如今公玉璀死了,她那一脉早已凋零,再争都失去了意义。
她也只剩下给公玉璀报仇这一期望了。
“天极道院的剑冢到底有什么,丁衔笛修为涨幅也太不同寻常了。”
眼看大长老被断去一臂,公玉凰蹙眉,“元婴期到化神期中间少说也得百年,大长老已是族中修为和年岁最长的前辈了,怎会……”
丁衔笛那柄无鞘剑平平无奇。
浮空的赤金伞随着她的行动飘舞,伞面的符咒不停吸收周围修士的灵气,加持丁衔笛的灵气。
她总说游扶泠下手狠辣,她也不遑多让。
眼看面前的老头催动阵法,洪钟音效随水滚来。
丁衔笛纵身一跃,再次跳上神女塑像,卡在对方脖子的断裂口躲过了一击。
赤金伞落于她手,许是从青川调那得来的灵感,她指尖轻点,顷刻间完成了伞柄的改造。
几颗裹着符箓的丹药从伞头喷出,震裂了那长老的高阶法器。
眷族看不清眼前画面,她的红色眼睫映着深海的幽光,靠声音辨别情势。
“司寇荞曾言天极道院的剑冢有道院首座坟冢,或许在那捡了机缘。”
“机缘?”
公玉凰手握成拳,“是阿璀的死讯。”
神女墓漂流到西海数月,公玉家早派人勘探了大致地形,折了不少人至少画出了图纸,本应该有十成把握才是。
她已经派人隔开隐天司的使君了,但丁衔笛和游扶泠依然所向披靡。
很快青川调一行人便跌入神女墓开出的耳室,梅池也被卷入其中。
“梅池!”
丁衔笛抽出长剑,赤金伞奔向梅池,却来不及追上,撞在沉重的石门上。
游扶泠边上一地尸体,丁衔笛站在无数死士和修士的尸体上,抵抗着另一名长老的追击。
“阿扇!小心!”
游扶泠灵力源源不断,却不擅长近身。
倦元嘉之前与她们同行,没少提这个弊端。
说这年头全科很难,她t弃法从剑也有这个原因。
先天不足的天才勉强支撑着身体,丁衔笛明明把眼前的老头捅烂了,对方却阴魂不散,这会把游扶泠从追击下带走,丁衔笛才发现这个老头也没有肺腑。
这和司寇荞同样,不破坏她们被机械包裹的丹田神魂,无论怎么杀依然还有一口气。
只要这口气尚在,练翅阁便可以修好他们。
神魂在,修士的名字依然存于照洲神鼎,几乎是bug的存在。
丁衔笛骂了句脏话,听得游扶泠笑了一声,“不行了?”
两个化神和两个表面元婴缠斗的动静极大。
哪怕开了结界,外围依然震动,观战的公玉凰所处的小舟也摇摇晃晃。
丁衔笛也能看见结界外围的公玉凰。
看两位公玉家的长老如此难缠,丁衔笛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你还行吗?试试大周天衍术,之前还遗憾没什么用得上的时候呢。”
她揽着游扶泠,长剑横在前面,怎么看都是保护的姿态。
修士的尸体堆成小山高。
海底墓的原生结界早就碎了,原本干燥的墓室渗入海水,神女塑像依然静默立于她们身后。
哪怕一尊塑像的头摇摇欲坠,没人注意到那条趴在神女肩上的蛇塑位置移动了分毫。
“试试就试试。”
游扶泠闭了闭眼,她的修为停滞许久,这些时日情绪不佳太常见。
失去了天极道院的灵脉,无法温养的躯体也一直在走下坡路。
很多时候游扶泠庆幸天阶道侣的共感最大频率出现在危难之际,否则丁衔笛会被她无时无刻的痛楚影响。
这人表面大咧,心思却并不粗,甚至过分多愁善感。
和倦元嘉坐在一起看话本还能互相用对方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所以丁衔笛认为自己是穿书的,游扶泠认为自己来到了新世界。
公玉凰并不在意长老们和客卿的死活,能活这么多年的老家伙势必有保命的手段。
她也没想到的是,从前坚决反对练翅阁机械理论的长老居然早就是半机械之躯。
可笑。
结界外围黑云密布,来自公玉家的功法搅动天地。
钟声震天地,声波似乎从海底一路延伸,无数浮游生物争相逃散。
原本离开的祖今夕随着梅池进入神女墓底部,青玉调她们和追杀她们的公玉家修士也被海底的激流冲散,不知所踪。
饵人被水草缠着,拼命挣扎,却越挣扎越紧。
祖今夕给她解开水草,要转身离去的瞬间,梅池抓住她的手,没有扯掉眼前欲盖弥彰的海草,“阿祖。”
祖今夕没有回答,她挣开梅池的手,把人推到神女墓的位置去。
青玉调答应了保护丁衔笛她们的安全,必然会寻找梅池的。
梅池扯开水草,深海混沌。
远去的黑影差点被巡查的矿气行船队发现,机械臂狠狠一拍,黑影闪开,梅池仍然闻到了一缕血腥味。
水中的血化得很慢,梅池依然握不住。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避水结界早就散开了,只有脖子上的一颗珍珠闪闪发光,温柔地包裹住她。
这是阿祖从前送她的礼物。
“苍天无道,钟声渺渺,公玉公玉……”
丁衔笛捂住游扶泠的耳朵,她的灵气在海水中和游扶泠的灵气缠绕在一块,还不忘嘀咕:“这么土的开阵箴,谁写的,烫嘴死了,我可没脸说。”
对抗这宛如洪荒钟声的是包裹她们周身的黑白八卦纹。
幻境中的大周天衍术对抗魔族,威力惊人也消耗灵力。
饶是丁衔笛再嘴硬,也清楚化神期修士的难对付,法宝和不要钱一样砸出来,还好另一个追着去打青川调了。
公玉凰的目的除了杀了她和游扶泠,大有来神女墓分一杯羹的意思。
“丫头,有两把刷子。”
满脸沟壑的白胡子老头发丝凌乱,枯瘦的手指催动东皇钟,每一下钟声都与丁衔笛的招式抗衡。
不仅如此,他还祭出了一个经幡模样的东西,这玩意似乎能搅散地方灵气,还是专门对抗法修的。
游扶泠本就是个脆皮,这种车轮战对她消耗很大。
作为道侣的丁衔笛感受到她的力竭,也不畏惧,赤金伞从一边飞来。
公玉凰却瞄准时机,面前的古琴琴弦在月下宛如流光,但断了一根弦。
站在她身旁的眷族来不及劝她,铮鸣杀招一瞬落下。
钟声琴音,音修世家的绝学连番而上,丁衔笛只感耳朵淌下什么。
身边的游扶泠忽然捂住心口,若不是丁衔笛扶住她,恐怕跪在了地上。
面纱都染了血色,游扶泠大口呼吸,听丁衔笛大声喊她的名字,她摇头道:“无……无事,你……”
又一道杀招袭来,钟声催人厌恶,丁衔笛背起游扶泠,赤金伞护着背上的游扶泠,自动替她扫开攻击。
游扶泠的九星镜虚空摇晃,护持主人。
丁衔笛的体质早在剑冢治好了,游扶泠却还是老毛病,灵气溢出。
丁衔笛没事还要嘬她两口,避免道侣灵气冲过头。
合招阵法被一上一下的攻击打散,丁衔笛手指虚空一点,面前符纸飞扬。
她在天极道院学过法修课程,在剑冢更是什么都看。
余不焕说分系是为了战力,作为首座她欢迎有条件的同学想学什么学什么。
老东西的坟冢好东西不少,法修符箓的拓本更是堆积如山。
丁衔笛记性比游扶泠好,过目不忘在那会起效,如今顾不上什么限制,她只知道游扶泠的灵力再暴乱,她们或许都死在海底墓。
化神期的修真世家老头储物灵珠里也有不少好东西,车轮战也不是这么打的。
没有墨也无妨,丁衔笛咬开指尖,灵巧地避开公玉凰的琴弦攻击。
虚空的血色符箓在墓室中泛着金光,随着她的斥令缠上公玉家大长老的东皇钟。
趁对方分身的瞬间,丁衔笛旋身而上,把不知道何时跑回来的巴蛇化成了一柄剑,一把插进似有预感,挡在公玉凰面前的眷族身上。
无鞘剑和公玉凰悬空的宝琴碰撞。
罡风卷海波,两股力量对抗之下,似乎趴在丁衔笛悲伤昏迷的游扶泠忽然起阵,灵气化为长勾,直接把公玉家的船拖进了神女墓。
海水和船只一起卷入,像是海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漩涡。
漩涡深处的神女坟冢被无尽的海水倒灌,冲向更深的海域。
被丁衔笛符箓暂时缠住的四长老拖着残躯试图在这个瞬间击杀丁衔笛,却被一只残破的手拖住了。
在海潮翻滚中沉浮的司寇荞还没有死去。
被改造过的半人修士最清楚他们躯体的构造,趁对方在海中一时不备,捅穿了对方的腹部,掏出了对方丹田的神魂。
“丁衔笛居然能重创化神期……就算是二打一,也太强了。”
司寇荞破烂的机械掌心露出矿石的残片,海水和矿液在掌心深处,以水的形式融化这缕被重创的元神。
许久之后,司寇荞消化了对方的神魂。
她四肢依然断断续续,却涌出无穷之力,“眷族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典歌,你应该有当年的记忆吧。”
“咳咳咳……”
丁衔笛也呛了几口海水,她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海水倒灌之后神女墓下陷,自带的结界残破不堪,更有种地下室漏水的感觉。
“阿扇,阿扇,你怎么样了?”
游扶泠睁不开眼,她心口烧得慌,握住丁衔笛还在拍她的脸,“我没事。”
丁衔笛贴了贴游扶泠的额头,“这叫没事,你发烧了。”
她又给游扶泠喂了几颗药,对方吞咽都勉强,还是丁衔笛把丹药化了给她喂进去的。
深海无光,墓穴里更是昏暗,被她们扯进来的公玉凰不知所踪,半机械长老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丁衔笛靠在石墙上,扯下一根布条,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
游扶泠靠在一旁,勉强睁开眼,昏暗无明,她问:“你受伤了?”
“那不然呢,化神期啊,虽然分了青川前辈一只,我们这一只还外加元婴期修士残魂,能活着都不错了。”
她虽然这么说,口吻轻快,完全没在怕的。
游扶泠笑了一声,丁衔笛靠过来,也压不住她一身的血腥味,游扶泠推开她:“臭死了。”
“不是吧,非常时期你还嫌弃我?”
丁衔笛提高语调,她们周围连海水声都听不见了,月光撒不进来,这里似乎连巡航的船只都无法照射。
“你现在又不是没有灵力,把味除了。”
游扶泠声音细弱,丁衔笛刚靠近就感觉她在发抖。
“你怎么了?”丁衔笛还是照做了,血腥味散去,她握住游扶泠的手,“不是吃了丹药么?”
回答她的只有游扶泠虚弱的呼吸声。
她似乎说话都是强撑的,几颗t上品丹药也只是暂时降低了她的体温,很快温度回升,几乎烫得丁衔笛眼眶发热。
丁衔笛往储物灵珠里掏东西,完全顾不上什么时候爬回来的巴蛇。
这玩意在海底穿行如鱼得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丁衔笛身上装了定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如此精准找到。
“没事……就是心口有……”
游扶泠闭着眼,这感觉伴随她过去的十几年,穿越后她得意忘形,似乎忘了从前是什么样。
“很疼吗?”
丁衔笛把她抱在怀里。
宣香榧送的丹药有市无价,若是青川调在这,恐怕要骂丁衔笛暴殄天物。
丁衔笛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她平日嬉皮笑脸,好像任由游扶泠揉捏,难得紧张几分。
剑修声音颤抖,在储物灵珠的幽光下擦去游扶泠额头的冷汗,亲吻对方干燥的眉心。
巴蛇识趣地没说话,默默盘在一旁。
游扶泠浑身好似火烧,从前这样伴随灵力暴走,今日却不同以往。
丁衔笛中过司寇荞的咒毒,不知道方才公玉凰的招数是否也带毒。
可游扶泠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公玉凰的攻击都被挡在赤金伞上。
伞搁置一旁,还能看到伞面符箓的豁口。
随便拉个人来看,也是丁衔笛看上去伤势比较严重。
“不疼。”
游扶泠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脸上,她勉强睁开眼看了看,笑声都有些破碎,“你……哭了?”
丁衔笛:“害怕当然会哭了。”
她哭也不羞赧,像是理所当然。
“你怕我……怕我昏过去先回家了?”游扶泠想了想问。
“是啊,”丁衔笛紧紧抱着游扶泠,“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你之前说……说你会掐死我。”
天极道院好像是很久远的从前了。
真奇怪,游扶泠从前讨厌上学,却忽然觉得这里的学校挺好的。
“我疯了吗我掐死你,”丁衔笛还不忘在储物灵珠掏东西,“我可不想做寡妇。”
寡妇。
这个词太不适合丁衔笛了,游扶泠笑了一声。
心口的绞痛令她脸色煞白,灵珠的光亮下显得她越发像一个纸做的人,虚幻朦胧,很容易化为乌有。
“我就是很困。”
游扶泠拍了拍丁衔笛的手,“身体好像有一团火,一点点痛。”
她眼神朦胧,没有告诉丁衔笛肚子也疼。
像是有什么剖开过她,这种痛从心口蔓延,像是把她捣碎了。
“丁款款……我……我想睡觉了。”
丁衔笛:“我抱着你。”
游扶泠:“别……别忘了梅池,也不知……知道她被冲进哪里去了,要……要是被祖师姐吃了。”
她咳嗽好几声后,断断续续地说:“那……那时候混战,我好像看见她了。”
丁衔笛:“不会忘的。”
怀里的人呼吸微弱,但还活着,丁衔笛抱着游扶泠坐了好一会,踢了一脚边上的小蛇。
“你什么时候来的?”
巴蛇脸上的刺都少了几根,上面还残留着眷族的血。
小东西支着上半身,嘴边还有一撮公玉家五长老灵宠的毛,它吐着蛇信,“你们说话之前我就来了。”
丁衔笛很不耐烦,“你是海狗吗,这么大的海底墓你都能找到我们?”
巴蛇又探了探头,嚷嚷道:“我是小花!不是狗!”
丁衔笛抱着游扶泠,眉宇烦躁,看上去很不好惹。
巴蛇扭着身体试探着靠近,“款款,你现在很像没有老婆的老婆饼……啊!”
她被丁衔笛用赤金伞拍扁在地。
丁衔笛身上没有致命伤,却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手腕开裂,止住血后却因为动作又滴下来。
巴蛇很快从扁头恢复原状,绕过去探头看丁衔笛怀里的游扶泠,“阿扇也没有中毒啊,她修为滞涩太久了,天雷再不来,恐怕真的要活活憋死。”
赤金伞又落下来,巴蛇四处逃窜,“你怎么脾气这么差!”
丁衔笛:“别逼我在最烦的时候揍你。”
一条蛇嘴贱又灵活,丁衔笛也没力气和她打闹,默默在原地休息了片刻。
她和青川调联系的符箓皮卷冒着光点,上面已经有几个灰了。
梅池的还亮着,不过格外微弱。
丁衔笛正要去找她,眼睁睁看眼前横断的残垣爬出一只手。
黑色的手套破损,机械的指节都掉了几根,丁衔笛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人打下去,巴蛇就叼了一只雪貂上来。
丁衔笛握住那只手,把青川调拉了上来。
前辈浑身缠着水草,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兜血腥味浓重的布袋,丁衔笛差点吐了,问:“这是什么?”
青川调把那布袋丢到一旁,“修士们的脑壳碎片,荒部按照这个领工资的。”
丁衔笛闭了闭眼,默默点了一根清心香。
巴蛇用脑袋戳了戳那只雪貂,不知是不是呛了海水的灵宠打了个滚,瞧见凑近的一张蛇脸,发出凄厉的惨叫,爬到了青川调身旁。
神女墓进了大量的海水,有几片空间还很奇异,不用避水诀也能呼吸。
丁衔笛坐的这一侧便是如此。
青川调身上也伤痕累累,调息片刻,看了眼靠在她怀里睡觉的游扶泠,问:“她怎么样?”
巴蛇叽叽喳喳,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吞了不少鹦鹉,都不用丁衔笛解释,它就说完了。
“她修为确实有异。”
青川调往游扶泠身体里输入一缕储物灵珠拿出来的灵气,丁衔笛看这股灵力游走,很快青川调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纸,简直堪比病例报告。
丁衔笛问:“这是什么?”
青川调把那缕灵气塞进药瓶,“某个药修前辈死后化成的灵,之前做任务偶然得到的。”
结合周围血淋淋的一兜额骨,丁衔笛并不怀疑青川调杀人夺宝的可能性。
若隐天司在琉光大陆处于正面,那下属的荒部完全混乱中立,似乎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这是报告单。”丁衔笛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诊断记录。
宣伽蓝到底在这个世界干了什么,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平心而论,丁衔笛还是挺希望在这边多玩几年的。
回家反正也要做一个期待中的继承人,在这里更无拘无束。
九州之大,难以想象,实在有太多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了。
丁衔笛看了好几遍,“雷劫哪有这么好引的,我升阶的雷都很准时啊。”
她还记得自己变成蛇差点被雷劈了,游扶泠却好像天生不吃雷。
当年丁衔笛还是筑基和她结为道侣,这人也难以扛住。
真的是因为太脆了吗?
那这积攒好久的天雷落下不得把她活活劈死?
丁衔笛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
一旁的青川调烘干了自己和雪貂,确定了她和丁衔笛所在的位置,“此地是神女墓的核心,碎片在东南方向。”
她初心不改,被袭击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多杀几个人除了自保也是为了加钱。
丁衔笛佩服她的事业心,“阿扇已经这样了,我不能……”
青川调正要说话,一道琴音从地下的海水中破空而出,轰开了立柱。
丁衔笛抱着游扶泠,撑开赤金伞才不落于水中。
抱琴的公玉凰踩着海水,冷然道——
“那你们一起葬身于此,也算殉情。”
第95章 岛外孤舟2-27
“丁衔笛说祖师姐是西海白鲨,那可是西海白鲨,长得也不像啊。”
公玉家联合赵家矿气行霸占西海,凡人朝堂和隐天司合作,给其余世家还有矿气行发了邀请函,希望他们前往西海议事。
倦元嘉来得有些迟,待飞舟落地,才和睡醒的明菁闲聊。
西海的城池是新建的,此地荒凉,从前便不通外人,即便有了城池,也不繁华。
矿气行周家的少主似乎与公玉家前几日起过冲突,倦元嘉才下车,便听到两拨人吵架。
明家的新主君是从道院请假出来的,老远瞧见明家,还和同行人提了几句。
明菁早已习惯这样的视线,并不放在心上,倦元嘉却看了回去。
“不许瞪人,也不许暗地里整人。”明菁道。
倦元嘉收回手,“我是这种人?”
明菁:“是。”
跟随她们的道童笑了一声,倦元嘉佯装威严:“笑什么。”
明菁这段时日都和倦元嘉在倦家起居,三大修真世家,倦家的旁支是最少的,倦元嘉又是资质最好的。
当年给她设了门槛,也不过是希望这位少主能长点心。
谁都清楚,倦家再有后起之秀,也比不过倦元嘉的天资。
明菁虽然被明家废弃,依然是明家人,看在婚约的份上,两家往来频繁,合作也比从前多了。
“主君您自己笑成这样,还t怨我们?”
道童们笑作一团,明菁习惯了倦家的气氛,似乎明白倦元嘉为什么是这个德性了。
她站在台阶上等着倦元嘉,吵架的矿气行两拨人护卫动手。
修真世家当然不会插手凡人之事,只是公玉家野心勃勃,这种局面很难破解。
一个蓝袍修士走过,后面跟着都是玄袍的修士,明菁认出这是隐天司的人,和为首的宣香榧打了个招呼。
宣伽蓝皮囊并不出挑,和她并肩的是个穿着官服的凡人,披着黄巾,眼尾描红,若不是官服,看着更像个江湖骗子。
倦元嘉走到明菁身边,没有多看热闹中心,问:“你的天极令有收到丁衔笛的回信吗?”
西海城池内的修真客栈也是新建的,她们在最高处落脚,远处也没什么景色可以眺望。
夜深时刻,两轮月色,海面点着矿灯的船只经过,风也冷冽。
明菁摇头,“她们不是随隐天司的人去做任务了?”
“她们还带着小梅池。”
倦元嘉倒在一旁的软椅,道童点燃了熏香,很快室内变成了她们在倦家住所的味道,“我当时问为什么不把梅池寄养给隐天司的,她说西海是梅池的家。”
明菁:“她不放心梅池跟着别人。”
“你也看见了,西海如今热闹得很。”
世家的事务不比大宗少,倦元嘉回了族中就未好眠过。
她眯着眼,拇指摩挲着食指的青玉戒指,“没瞧见公玉家的人,我可听说公玉凰也来了。”
明菁在倦家见惯了倦元嘉冷脸主君的模样,道童都离开了,她抽走被倦元嘉靠着的软垫,“别装模作样了,不是派人追踪了吗?消息呢?”
“不好查啊,这可是第一世家的主君行踪。”
倦元嘉喜欢一切柔软的事物,但喜欢的人是硬邦邦的狠人。
她往明菁那边靠,枕在对方膝头,“传回来的消息说不止我们在追踪公玉凰,还有矿气行的人。”
“隐天司呢?”明菁捏着倦元嘉的发把玩,此人头发细密稠黑,不似她年纪轻轻就少白头,操劳的命。
“他们人手不够,据说照洲乱成了一锅粥,神鼎都差点被飞舟撞坏。”
倦元嘉抽走自己的发,往里滚了滚,贴在明菁腰腹,“封魔井一茬一茬泄露,前阵子黑市还有高价售卖天绝的。许是封魔井箍逃出去的,被隐天司发现,连黑市都一锅端了。”
“别看副门主笑眯眯的,下手狠着呢。”
修真世家门下客卿众多,明家最穷,倦家还有其他产业,没落魄到需要训练族中孩童去做死士的地步。
倦元嘉在道院出手阔绰,回宗族倒是格外关心凡间的产业,和练翅阁也往来频繁。
明菁之前不懂为什么明家指明要和倦元嘉联姻,感情这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哪怕人在道院,倦元嘉也消息灵通,光左手倒右手就够充盈财库了,也不怪丁衔笛跟着她入伙。
“公玉凰好多天未出现了,我来之前发的拜帖都被退回,说是主君不见客。”
倦元嘉睁开眼,望着低头的明菁,室内矿灯都符合西海的风格,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她眼里装着明菁,手指插。进明菁混着白的发,“她会放任丁衔笛在她眼皮底下?”
明菁和她对视,把人从膝上拎起,“她们很危险。”
一只手扯开明菁的衣领,露出明菁脖颈开出的白色的霜花,那是咒术未消的痕迹。
倦元嘉把人拽得不得不低头,“你不能去。”
明菁:“我不能不去。”
倦元嘉勾住她的脖子,把人摁到一旁,“我去。”
明菁:“你疯了?明日便是矿气行和世家的会谈,那种场合公玉凰必然到场,你……”
她似乎明白了,“那今夜我和你去不是一样的?”
羽毛扫过明菁皮肤上的痕迹,这么多年倦元嘉眼睁睁看着咒从红印变成白印,若是再找不到施咒者的血,明菁只会枯萎。
“我可不做寡妇。”
倦元嘉凑近,坐在明菁的怀里贴近那道催命的痕迹,“明菁,你不能比我先死。”
*
丁衔笛和音修交手的次数最少,非要到整个你死我活地步的,也只有司寇荞了。
不谈修为,仅仅比较琴音,公玉凰也远超司寇荞的水平。
高天之上的主君为了妹妹力排众议,亲临西海,本就抱着斩杀杀妹仇人的目的。
青川调挡在丁衔笛面前接下一击,荒部使君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刀戟震出了裂痕。
“不愧是公玉家的主君,这……”
前辈爱絮叨,下一击被丁衔笛的灵力化开,从未动手过的公玉凰此次出行带的便是她的本命琴。
此乃公玉家代代相传的宝琴,琴弦断裂,公玉璀就是为了续上这根断弦才盯上了丁衔笛。
踩着海水的音修长发飘散,一首大荒曲推动深海,编织幻境,裹挟着强劲的杀气,似乎要把这几人一网打尽。
这琴声怪异得很,青川调杀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音修,呵斥丁衔笛调息,“封闭听觉,她的琴曲会钻进你的识海!你要是被她拽进幻境就完了!”
丁衔笛先封闭了游扶泠的听觉,正要上前,却见海水也化为琴弦,修补着公玉凰那根断弦,以极为强劲的力量再次朝她们奔涌而来——
青川调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副门主许诺了这么多,她自然要护送丁衔笛的安全。
前辈咬牙扛着倾海之势,打开了公玉凰结界的一个口子,一卷羊皮落伴着催促落下:“快走,碎片如何取得都在上面了。”
丁衔笛没有犹豫,祝由鼎碎片更为重要,她转身跃入结界破口,巴蛇也趁机溜了过去。
抱琴的公玉凰:“休走!”
一道人影飞身而至,“别管她们了,我们先过过招。”
“听说你和凤君关系暧昧?你年纪轻轻也喜欢这种女人?”
……
青玉调给的羊皮卷是神女墓的地图。
不知道前代更新了多少版本,越发自动化,内嵌的符咒自动引路。
她背着游扶泠在海底墓穴中穿行,背上的人高烧不止,额头贴在丁衔笛颈侧,几乎要把丁衔笛烫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