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2)

第81章 岛外孤舟2-13

丁衔笛宿醉一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第二日睁开眼,近在咫尺的不是游扶泠的脸,而是一张蛇脸。

她吓得迅速后退,险些掉下了床。

不知道睡了几日的巴蛇扭着靠近她,这玩意说话的声音宛如三岁小孩,声音稚嫩,“你不也是蛇吗?这么怕我?”

“我是人!你看我长得像蛇吗?”

巴蛇看了她半晌,对上丁衔笛那明晃晃的金瞳,“你是金蟒。”

丁衔笛卷走了锦被,“我不是,游扶泠呢?”

变成蛇也无法改变她对冷血动物的不喜欢,丁衔笛本能寻找游扶泠的身影,室内空无一人。

她囫囵披了一件外袍去找不知所踪的道侣,那条蛇又飞到了它眼前,“你好歹是一个元婴修士,怎么胆子这么小?”

“那时候打开我的时候不是挺有范儿的么?”

听它这么说丁衔笛更崩溃了,她甚至感觉双手都带着黏糊糊的蛇鳞触感。

剑修灵巧地绕过这条浮空的冰蓝小蛇,“我那时候以为你就是一个普通蛇皮袋。”

巴蛇:“确实是蛇皮,所以你不应该怕我啊。”

这玩意浮空扭来扭去,看得丁衔笛眼角抽搐,想骂一句滚开,又怕灵力接触也一阵恶寒,“蛇皮袋哪里是真的蛇皮做的。”

“这个我知道,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巴蛇又凑到了丁衔笛跟前,吐出黑色的蛇信。

以丁衔笛的审美来看,这条蛇难看也不尽然。

就是长刺看着毒性很大,做蛇皮袋的时候看着宛如某奢侈品牌的新手包,变成活的……只会让人绝望。

“你别凑那么近。”丁衔笛躲不开她,又绕回榻边找自己的天极令,心想游扶泠不会是故意留这玩意的吧?以她的嫉妒心这还是条母蛇,为什么不把这玩意剁了,反而放在我床头……

“这话谁告诉你的?首座?”

这不是她老家的梗吗?老土得说出来都掉渣,只能是宣伽蓝告诉余不焕的了。

“首座?你说小鱼?”

这条蛇声音听着是个女童,说话老气横秋,好像比谁都资历大。

“是小蓝告诉我的,”巴蛇身上的刺看得丁衔笛没有密恐都要发作了,“小蓝说老婆就是道侣的意思。”

看来这又是从首座坟墓出土的万年前文物。

丁衔笛找不着天极令,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倒水都颤颤巍巍。

奇怪,手指怎么这么,嘴唇也……

她完全没往奇怪的地方想,忽略了自己道侣嫉妒心重还挺有瘾的,又是个脆皮,是彻头彻尾的人菜瘾大。

“你在找天极令吗?”巴蛇叼着一块令牌晃悠,“在我这里。”

丁衔笛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了,一张脸露出的表情似是嫌恶又是震惊,“为什么在你那儿?”

巴蛇:“款款,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丁衔笛更是震惊,“你喊的是我还是娄观天?”

她这才看清一条蛇还有下眼睫毛,看着和动画片似的,长得未免太抽象。

“你们不是一个人吗?”巴蛇说话稚嫩,依然有几分人类的稚气,“你以为你转世我就认不出你了?”

“嘘……”

门外有人走过,披头散发不知自己醉后被当成工具的丁衔笛扼令这条蛇小点声,“什么转世,这话你有告诉游扶泠吗?”

“阿扇不也随你转世了么?”

巴蛇绕着丁衔笛的茶盏绕了几圈,看着剑修迅速换了一杯,一张蛇脸露出难过的表情,“你们向来一块转世,就是不带上我。”

阿扇?

那条幻境从前里盘在自己手腕的小银蛇?

丁衔笛闭了闭眼,倒到一旁的软椅,“你等会儿,容我思考思考。”

巴蛇又爬到了她软椅边上的盆景,缠着文竹摇摇晃晃,“你们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好生无趣。”

“你说向来一块转世,”丁衔笛算了算幻境从前到如今的时间差,“你的意思是,我和她在这一万年又转世了无数次?”

这条有着上古凶蛇之名的蛇一会大一会小,但缠绕的力量不小。

也不知道它到底多毒,被缠着的文竹很快失去了生机,绿意尽失。

丁衔笛又坐到了离它远些的地方,擦了擦还未出来的冷汗,心道游扶泠到底知不知道她把我放在什么东西身旁。

“这一万年我被小鱼带到它家中玩了,不知道。”

长刺的蓝蛇眼睛也是冰蓝色的,丁衔笛如今是人身,即便是金瞳也不是竖瞳。

她不愿意和这样的家伙对视,拿走对方放在桌上的天极令,以防万一,还用灵气洗了一遍。

天极令上是游扶泠的消息:我去送明菁和倦元嘉,很快回来。

一刻钟前的消息。

身边蛇视眈眈,丁衔笛后背爬满冷汗,硬着头皮给游扶泠传讯:“你出门怎么不叫我?你知不知道这条蛇有毒啊!你居然还让一条蛇和我睡?”

游扶泠很快回讯:“她说她可以算我们的女儿。”

丁衔笛太过震惊,天极令映出那条自称女儿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后边的挂画。

木质卷轴挂画摇摇晃晃,蛇头垂落,丁衔笛一蹦三尺高,大声嚷嚷:“什么女儿?!你多大,我到大!”

“我和你都是女的哪来的这种功能!”

“游扶泠,我劝你清醒一点。”

她的咋咋呼呼令游扶泠皱起眉头,登车的明菁也听见了,好奇地问:“女儿?”

披着素色道袍的少女抬眼,“你不觉得逗丁衔笛很有意思么?”

她依然是平日冷然的模样,眼神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让她如冰的气质碎裂,明菁心想哪里好玩了,如果是她可能也要癫狂。

面上明菁颔首,还送上一句好听的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

游扶泠:“我们在剑冢里白过头了。”

她和丁衔笛在剑冢九死一生,在倦元嘉看来还是值得的。

丁衔笛从废材跃升为同辈佼佼者,几乎能与游扶泠比肩。

倦元嘉还和丁衔笛切磋过一番,无论是经验还是招式或是灵力的运用,丁衔笛更像身经百战,过分纯熟。

车马上要开动,倦元嘉探头,“明菁,走了。”

昨夜喝醉的是她和丁衔笛,没承想拉着祖今夕去闲逛的梅池进了酒坊。

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只剩一丝清明,送丁衔笛回修真客栈的游扶泠又要去赎道侣那长不大的小师妹,和小师妹的爱慕者。

所以来送明菁和倦元嘉的也只有游扶泠了。

明菁与游扶泠道别,倦元嘉挥手,又丢下一根羽毛,“游扶泠,你若和丁衔笛有需要,可以用羽毛传唤我。”

“我会就近抽调倦家的人前来相助。”

游扶泠颔首,“多谢。”

倦元嘉:“还是你有礼貌,若是丁衔笛,势必要吹我哪有这本事了。”

新任主君并不服众,倦家还有一大堆恼人的事物,好在倦元嘉和长老血浓于水,也有听她调遣的门客。

游扶泠:“但愿用不上。”

倦元嘉:“那是自然。”

她并没有目送舟车远去,还率先一步离开,倦元嘉看了眼窗外,唉了一声,“没想到只有她来送我。”

“知足吧,”明菁低声道,“她能来就证明我们是朋友了。”

那几人醉得不省人事,倦元嘉的松信还有昨日胡闹的画面,她眯着眼笑,“真好啊。”

“剩下的就不要再说了,”明菁望着天上的飞舟,“最美好的相聚,永远是下一次。”

游扶泠一路都在听丁衔笛的牢骚,并没有回复。

得不到回复的丁衔笛和小蓝蛇面面相觑,问:“为什么说你是我和游扶泠的女儿?你能变成人吗?”

“先不说我和她都是女的,我是金蛇,游扶泠上辈子顶多是条银的,怎么配也配t不出你这种……”

眼前的舌头打了个哈欠,蛇信黑得像是毒入骨髓,丁衔笛啧了一声,“还长刺的玩意。”

“谁说女儿是要自己生出来的?”

这条蛇在坟里做了这么多年蛇皮袋,嘴皮子倒是很溜,“女儿是一种赏赐,你应该满足。”

丁衔笛:……

饶是她自认在辩论赛能以一敌十,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僵持了好一会,丁衔笛问:“那万年前,我和游扶泠转世,你都在?你说来我听听?”

“我不能说,”倒刺蓝蛇还会吧唧嘴,嗷呜咬掉了桌上的一串葡萄,吐籽比植物大战僵尸的豌豆射程还远,丁衔笛沉默躲开,“谁不让你说?”

她指了指上面,“还有人呢?”

蛇吃葡萄吐籽不吐葡萄皮,此刻只能听到它吧唧嘴的声音。

丁衔笛:“真有人啊?”

还有下眼睫毛的蛇皮袋蛇扭了扭,又吞了一个桃子。

细小的蛇身清晰可见一个桃子的形状,看得丁衔笛肚子疼。

“我没有这么说。”巴蛇望向她,“款款这辈子和阿扇成亲了吗?”

这群人都像是被集体禁言了,或者说是关键词禁言,问也问不出什么。

以前是天机不可泄露,如今天机漏成了筛子,却像扫雷永远扫不到雷,想结束都没办法结束。

“是啊,道侣算成亲。”

“那挺好,起码活到成亲了。”一条蛇的脸上出现了潸然泪下的表情只会让丁衔笛更害怕,她狂喝水掩饰自己的毛骨悚然,“上辈子娄观天没有和阿扇成亲?那小师妹还说她俩半夜颠鸾倒凤。”

巴蛇:“所以有了我啊。”

“噗——”丁衔笛一口水伴随着游扶泠推门而入喷出来。

她错愕地望着进屋的女修,伸手喊了声凄凉的阿扇,“奴家何时有了你的孩子,相貌如此粗鄙,定然不是我所出……”

“棺人是不是外面养人了?”

游扶泠:……

第82章 岛外孤舟2-14

游扶泠一时不知道她的称呼又是哪来的,眼前的人就差在榻上打滚了,这副德性看得游扶泠异常烦躁。

“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

不等丁衔笛回话,那条扭来扭去把自己当花绳翻着玩的蛇开口:“我本来就不是东西呀。”

游扶泠:……

丁衔笛哈哈大笑,看了眼拧成麻花的小蛇,问:“你能变成人吗?”

那条蛇还未说话,游扶泠就冷眼剐了过去,“不许变成人,变成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

她戴着面纱,不用看脸色,眼神就足够冷冽。

寻常人早被游扶泠的做派吓得噤声,巴蛇又吞掉了桌上的水果,“我现在也变不了啊。”

“小鱼说外边变天了,果真不是骗我的,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这条蛇说丑也不丑,即便丁衔笛压下对蛇的不喜,目光扫过对方身上的刺,还是有种扎手感。

“那你还出来做什么,待在首座的坟冢不就好了?天极道院灵气最是浓郁。”

“我哪知道,你俩在幻境里小鱼就把我扒拉出来了,说我再一觉睡上万年,不如死了。”

冰蓝色的小蛇绕着果盘转悠,又绕到游扶泠眼前,“跟你们出去逛逛也好。”

“小鱼的坟墓太无聊了,她自己也老跑出去玩,又带不上我。”

“老东西还惦记着走掉的小伽,唉,我就说吧,感情这种东西是神都无法掌握的变数,一旦有了,那就毁天灭地咯。”

游扶泠看看这条蛇,再看看撑着脸宿醉之后还晕了吧唧的丁衔笛。

虽然知道女儿是开玩笑,依然觉得这德行眼熟得很。

“你这么看我在做什么,”丁衔笛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我生不出几万年的蛇,不然我得多少岁,几十万岁,与天同寿?”

她话语带着笑意,咬了口巴蛇唯一没盘过的桃子,又好奇对方的消化能力。

若不是对方是蛇,恐怕要拎起它的尾巴看了看,“你桃子吃哪里去了?要拉屎吗?”

巴蛇看得出丁衔笛怕她,也不难过,一条蛇尾巴晃悠得和狗尾巴一样,“你这人好没礼貌,哪有人问这种问题的。”

“我可是上古灵蛇,修为比你们强多了。”

丁衔笛:“真的?”

这条蛇变成蛇皮袋吞魔气是挺好用的,丁衔笛满眼期待。

想不到巴蛇摇头晃脑,似乎也觉得尴尬,蛇信都吐得更频繁了,“现在不行啦,谁躺了一万年还和从前一样的。”

游扶泠:“这么废物还是做回储物灵珠吧。”

她听着丁衔笛和对方说话,在其他场合也很少插话,若是丁衔笛看过去,又能精准对上游扶泠的眼神。

“哪里废了,没有它我们能这么快做成加印任务吗?”

丁衔笛只能接受一条蛇以蛇皮袋的形式出现,自己变成蛇她都不忍心看。

也只有游扶泠爱得要死,摸得丁衔笛很像摆尾,又不得不遵从道侣心意,强忍酥麻伺候她那总以柔弱自持等着丁衔笛来的道侣。

游扶泠哼声道:“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眉心?”

“小真人真是慈悲。”

丁衔笛知道自己眉心有什么,昨日在成衣坊,掌柜娘子还夸她这颗痣长得真好。

什么很有飞升相貌,什么神性佛性乱蹦,丁衔笛听得脑仁疼。掌柜纯粹是为了推销,没想到游扶泠听得这么认真。

“自己实力不够怎么能怪工具呢,”丁衔笛咬着桃子,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听这条蛇又开始打哈欠,“你等会再睡,首座让你跟着我们是做什么,总不至于是监视吧?”

还有下眼睫毛的小蓝蛇歪了歪头,“女儿跟着母君有问题吗?”

丁衔笛端详了它半晌,又看看游扶泠,看得游扶泠和一条蛇都毛骨悚然。

散发的剑修叹了口悠长的气,“反正不是我生的,游扶泠你自己解释吧。”

“你果然外头有蛇了吧,还是蓝色的,平时吹自己审美好,结果找的还是脸上长刺的。”

“算啦,不是长毛的我就对你刮目相看了。”

她说完转头去屏风后换衣,桌上的长蛇和游扶泠对视,问:“你要解释吗?”

“她演的。”游扶泠啧了一声。

“可是我看她好像哭了,”巴蛇的眼睛冰蓝,好看得像是冰封的雪水,游扶泠当然确定自己和丁衔笛生不出这样的,摇头道:“她演的。”

“能不能尊重我?我都能听到。”屏风后的影子慢条斯理换装,不似昨夜烂醉供游扶泠赏玩的情迷。

游扶泠莫名笑了笑,她问巴蛇,“你认识我们,是认识她的从前?”

“是首座幻境的万年前,还是更早之前?”

一条蛇还会吹口哨。

是丁衔笛估计要录个影灵画面发给倦元嘉大呼小叫了。

但游扶泠不怕蛇,她精准地捏住蛇的七寸,完全不畏惧对方美丽又带毒,“说话啊,小东西。”

丁衔笛忽然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了,喂了一声,“你们在密谋什么,屏蔽我了?”

待她从屏风后走出,游扶泠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不是密谋,问它叫什么名字。”

小蓝蛇盘在游扶泠的手腕,居然和游扶泠的冷淡极为相配,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配饰。

“所以它叫什么?”丁衔笛忆起幻境里也是这么盘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蛇,心想不是人的东西也太多了,我们含人律是零,不会祖今夕、明菁和倦元嘉也都不是吧?

那天极道院也不是个禽兽道院?

写这本书的宣伽蓝知道吗?

“小鱼喊我小花。”巴蛇还是几岁小孩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十足,若是有人只听她们说话,恐怕还真会误以为她们是一家人。

“又是小鱼又是小花的,”丁衔笛换上道袍,一边整理袖子坐到游扶泠身侧,“那我叫小款,你叫小扇。”

说着说着她笑了,“我还是做大款比较好吧。”

巴蛇听不懂,“大款是什么?”

游扶泠戳着它脸上的尖刺玩,丁衔笛越看她的手法越是眼熟,这人薅自己蛇鳞的时候也是这般。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别玩弄无辜。”

游扶泠垂眼,一条蛇也能被摸得眯起眼,和猫狗一样发出呼噜声,太不冷血动物了。

她的失望溢于言表,“那我还是玩弄你吧。”

“说什么话呢。”丁衔笛垂眼看天极令的消息,倦元嘉和明菁已经离开,还感谢了游扶泠的相送,不忘谴责丁衔笛酒量极差。

丁衔笛手指写字,一边道:“你不是玩弄过吗?”

“阿扇小姐一夜还未尽兴,我可是手疼,嘴也疼呢。”

丁衔笛只是喝多了又不是昏迷了,人生第一次断片在异世界断得香艳火辣,可惜主视角就是个伺候t人的。

游扶泠脆皮瘾大,仗着丁衔笛喝多了催动术法,几乎让丁衔笛百依百顺。

现下丁衔笛的嘴唇还微肿,手背牙印蜿蜒到手腕,还有一些绳索捆绑的痕迹,足见另一个人乘虚而入地大肆享用。

“你在胡说什么?”游扶泠声音冷静,不见慌张。

自称小花的小蓝蛇不喜欢盘人,趴到一旁,化为了人畜无害的蛇皮袋。

丁衔笛用术法收起它,挂到了游扶泠腰间。

剑修撸起袖子,把上面的斑斑痕迹露给游扶泠看,“某人昨夜玩得很开心?”

游扶泠别过脸,“那是你自己咬的。”

丁衔笛:“这牙印根本对不上,你现在张开嘴给我看看。”

游扶泠:“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喊梅池,我们该走了。”

丁衔笛伸手拽住她衣摆,“你喊梅池?我信啊?”

她仰头看着游扶泠,深夜的情态和此刻的清醒本该判若两人,游扶泠脑子却忽然全是丁衔笛吻她的模样。

丁衔笛有好几副面孔,早就不是和游扶泠在一个比赛视为对手的人了。

更不是她需要隔着屏幕贪婪凝视的宿敌和对比项。

她近在咫尺,情话无师自通,亲密时刻的絮语更令游扶泠惶恐。

这是一个深渊,哪怕从前丁衔笛亲密也清醒,如今坠入情海,游扶泠依然怕她是伪装。

丁衔笛有好多层外壳,游扶泠担心一切揭晓。

这个人走不回去,也无法继续前行。

丁衔笛昏迷的时日,游扶泠无数次问过巴蛇。

这条蛇并不凶恶,也很难挂钩传闻的凶兽。

它喜欢把自己盘成一盘蚊香,迷迷瞪瞪说话的模样的确和丁衔笛有点像。

丁衔笛当然不会有女儿。

但她从前呢?

这条蛇来自上古,丁衔笛会是她偷窥梦境里的谁?

她又和谁有过一段?留下这么个无法判定是不是孽种的……野兽?

巴蛇说不出丁衔笛的真实身份,似乎很熟悉游扶泠这样的眼神。

不知道的是笃定现在的游扶泠弄不死她还是笃定游扶泠不会杀了她。

一条蛇卷了又卷,三角头靠在自己的身上,望着游扶泠道:“小扇,你还是这样。”

游扶泠:“怎么样?”

巴蛇打了个哈欠:“不希望款款身边出现除了你之外的人。”

游扶泠:“我没有。”

蛇不说话,床榻昏迷的女修陷入梦魇,冷汗淋漓。

游扶泠闭了闭眼,“这很难做到吗?”

“你想过这样做,”巴蛇唉了一声,“怎么做到呢,款款可是……”

她又说不出话了。

这很像丁衔笛在首座坟冢里给游扶泠讲过的游戏规则,有不能提的名字和身份。

丁衔笛说这些总是雀跃,她的世界新事物很多,她也能接受无数的新事物,或许还有新的人。

无恶意,一视同仁,和无条件的真诚。

哪怕她也多疑,怀疑真假,却在相处的一瞬全心全意。

丁衔笛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

游扶泠已经有了答案。

她或许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游扶泠猜这个答案是正确答案的可能性。

实际上不用猜,所有人的欲言又止都是答案的砝码。

这也令游扶泠确定,自己和丁衔笛的瓜葛或许不仅仅是这一次。

她们有过好多段从前,或许都没有善终。

“不许这样看我,”丁衔笛摘下游扶泠的面纱,“好像我是个人渣,一直辜负你一样。”

“你没有过吗?”游扶泠抬眼看她。

半张脸的符咒依然无人解答缘由,在坟冢里余不焕也摇头说我不知道,丁衔笛阴阳她一把年纪还有不知道的,一道残魂差点和小辈打起来。

“当然没有。”丁衔笛戳了戳上面的符咒,本质是法修世家的倦元嘉也看过拓下来的符文,她因明菁的符咒痛苦这样的茫然令她耻辱,说我会留意。

“我要是辜负过你,一定会千百万倍偿还的。”

“这算毒誓吗?”

昨夜一行人盛装,不像修士,像是凡间享受的贵女。

今日一切回到原点,越发显得昨夜河灯也犹如幻梦。

游扶泠没有愿望,只要想了,她就会得到。

她依然没有实质性地得到丁衔笛的踏实感。

眼前的人是谜团本身,谜团都不知道自己答案是什么,实在……

太有意思了。

这个世界。

“是毒誓的话还不够吧。”丁衔笛还真的想了想,“那得多毒?不得好死?”

游扶泠:“那太轻了。”

她望着丁衔笛还微红的嘴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应该永远陪我在一起,还得不到我。”

“这是对你的毒誓吧,你那么爱我,又不能和我在一起,不是一起受苦吗?”

丁衔笛忍不住笑,“哪门子毒誓,便宜我了吧。”

游扶泠这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恶毒,实际上最嘴硬心软的也是她。

钟情冷血动物,又会因为市集上套圈售卖的动物不高兴,全买了下来。

这是季町说的,是游扶泠刚穿书来发生的事。

这是一个……觉得自己不善良的,善良的……

阿扇姑娘。

游扶泠的手被握住,一时间难以抽出,只能大开嘲讽,“你笑得好丑。”

丁衔笛:“是吗?那你还亲得如痴如醉,还让我亲你那里。”

游扶泠:“哪里?”

她低估了丁衔笛的厚脸皮,对方还真能说出口,“就是你腿打开……唔!”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客栈道童的声音:“丁真人在否?隐天司来找。”

丁衔笛眼波流转,示意游扶泠松手。

游扶泠松手后她做作地大喘一口气,打开门,笑着看向道童,“谁找我?”

她一身赤金,眉眼完全压得住如此轻狂的道袍,道童恍恍惚惚,有种被日光打了个照面的错觉。

“是我。”

收敛一身威压的隐天司荒部使君隐在一旁,头发卷曲,分成两缕垂在胸前。

半张脸戴着霜花一般的铜甲,依然能看到内里凹凸不平的肌肤。

丁衔笛上次远远见过她,眉宇的调笑消散,“宣前辈派您与我们同行?”

对方颔首,声音不似外形带来的震慑,甚至有几分清脆,“在下青川调。”

她言简意赅,介绍了宣香榧派发的任务。

丁衔笛之前只是远远与她对视一眼,这才发现这位使君身体似乎与常人不同,左手是机械做的,在晌午修真客栈的天然日光下散发微光。

琉光大陆修真界分为机械飞升派和修道飞升派,丁衔笛当初看原著的时候就加入过投票。

穿书之前投票的结果依然是机械飞升占了百分之八十,可见大家都想看些新鲜的。

传统的杀妻证道、掘墓夺宝似乎都是过去式。

荒部使君一袭玄色道袍,和丁衔笛认知的隐天司道袍又不太一样。

皮质的腰带勒得她腰极细,外袍宽松也无法忽略下意识看过去的目光。

丁衔笛惊诧地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胸口拉开,探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

道童比丁衔笛看得明显多了,还哇了一声,站在丁衔笛身侧的游扶泠盯着钻出来的貂问:“这是灵兽?”

青川调是个身形极高的女子,肩也宽,腰细得不太正常,似乎不太爱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尴尬蔓延,丁衔笛也不好让前辈站在外头,邀人入内后又看了眼身后,“您是一个人来的?”

对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副门主只是命我护送你们前往神女墓,我的下属不在选择范围。”

这话听起来大有糊弄的意思,游扶泠冷着脸似要发难,丁衔笛握住她的手,“那门主有说何时启程么?”

青川调胸口的雪貂跳出来,这位看着礼貌又不太礼貌的使君问:“可以让它吃颗葡萄么?”

丁衔笛喜欢毛绒绒多过冷冰冰,“我可以摸吗?”

青川调拒绝后她也不尴尬,眼看这只雪貂就要抓住葡萄,挂在游扶泠腰间的蛇皮袋忽然变成蛇,嘶了一声。

那灵兽迅速钻回了青川调的胸口。

女人的眼珠机械转动,望向那条懒洋洋钻回去似乎只是为了护食的蛇,“这是那日你们吸魔气的法器。”

她口吻笃定,丁衔笛颔首,游扶泠哼了一声,“怎么,要杀死我们的不是也是你们?”

“那是凤君,她已被副门主打入黑鱼井受罚,所以此次副门主才派我前来协助你们完成碎片捕捉。”

她言语透露出几分狂傲,丁衔笛好奇地问:“前辈,传闻荒部使君有八名,敢问你排第几?”

“七。”

“原来是倒数第二。”游扶泠嘲讽的人时候嘴快得很,丁衔笛完全来不及阻止她。

好在眼前的前辈也不是一个正常的,青川调并不介意t,“末席是凤君。”

她眼神扫过面前两位后辈,在丁衔笛惊讶的目光下,她和游扶泠的修为以数据的形式呈现。

“你们修为不错,不过要闯神女墓还差点意思。”

青川调双手都戴着皮质手套,机械的手点过眼前的面板,“按照你们的修为,结合这些年隐天司派人执行的神女墓任务,我判断你们成功的概率只有六成。”

丁衔笛完全看不清她是怎么算的,忍不住问:“前辈是机械飞升派吗?”

游扶泠穿回去看过原著,勉强能听得懂,青川调摇头否认,“那是练翅阁喜欢宣扬的,我对飞升没兴趣。”

天极令是修真界时下流行的工具,青川调似乎把它内置到了机械掌心,看得丁衔笛眼神发亮,就差写着我也想要了。

游扶泠想:好幼稚。

又想:难怪她要什么就有什么,看她这样,也把东西搞来哄她开心。

丁衔笛在道院见过也见过年纪轻轻换上机械腿的弟子,断腿残肢似乎不影响他们生活,若是阔绰的,还会请人专门维修。

梅池曾经接过这样的委托。

还因为扛机械腿的姿势太过彪悍吓到了路过的座师,以为这孩子穷凶极饿,把同门分尸吃掉了。

青川调外表看着不好接近,人居然还算随和。

丁衔笛问了她不少问题,游扶泠百无聊赖地听,一边回天极令中季町的消息,她说又联系不上师尊了,问游扶泠有没有师尊的讯息。

游扶泠说没有,那边的师姐哦了一声,换了话题。

“前辈,你的眼睛不会也是练翅阁出售的吧?”

丁衔笛早就注意到青川调不太灵动的一只眼了。

她出了道院抵达缅州,发现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对她的金瞳就像原世界戴个美瞳,并没有过多在意,在意的是她被通缉的身份。

除却妖族并不人人喊打,或许还有旁的原因。

“正是,你想要吗?”

青川调前来也是询问丁衔笛几人何时出发的。

在她眼里这群孩子毛都没长齐,即便宣香榧交代了丁衔笛身份非常,她也不管什么隐天司和道院的渊源,只要照常发工资就可以了。

丁衔笛:“我只听说练翅阁总部在遥州,是与隐天司一样,在各州也有分部?”

青川调颔首,“若是机械相关的,无论肢体或者孩子、灵兽、傀儡,都可以去练翅阁维修。”

丁衔笛:“等会儿,孩子?是傀儡孩子么?”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有个女儿,莫名看了眼游扶泠。

游扶泠低着头,也不知道季町说了什么,她似乎有些为难。

青川调颔首:“傀儡是傀儡,孩子是只剩一口气的孩子。”

丁衔笛忆起剑冢的司寇荞,问:“那若是一个人只剩一口气,药石无医,道术无救,练翅阁可以令她恢复如初么?”

青川调:“可以。”

“只不过还能活多少年就不确定了,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追求大道长生。”

她胸口的那只毛绒玩意又探出脑袋。

女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点着小东西的脑袋,给她喂了一把从袖中掏出的肉干,“你说的机械飞升不过是他们宣扬的教义,或许是为了揽财,为了名望。”

她的话糙得很,也很敢说,丁衔笛问:“那隐天司和练翅阁又是什么关系?”

青川调往后一靠,机械的手敲了敲桌面,一下一下,“深度合作,具体的还要问门主,我们都是打工的,主君的风月过往,不好说啊。”

这种话暧昧不清,听得丁衔笛眯起眼,游扶泠从天极令纷杂的消息中抬眼,“你的意思是,荒部也可以是练翅阁的人?”

隐天司可以算修真界的秩序建立者,四部各司其职,唯独荒部使君不对外公开,也有传闻他们的名字也代代相传的。

“可以这么说,毕竟人都不是人了,要修理,零件是练翅阁的人做的,姑且也算是。”

谈了这么多,青川调扫了眼窗外的天色,“你们何时出发?”

“前辈,你可知道我和我道侣正被公玉家追杀?”

丁衔笛忽问道,青川调点头,她长发漆黑,并无一点儿配饰,似乎全身最复杂的东西都在半张脸的面具上。

“我接下的任务只是协助你们完成神女墓的任务,你们和公玉家的恩怨不在我的职责范围。”

丁衔笛没有掌握化蛇的契机,出道院也并未遮掩一双金瞳。

好在缅州因魔气无人在意这些,几日的庆典奇装异服满脸油彩的仪仗队更是多。

如今她们要离开缅州前往西海,西海如今没有飞舟可以直达,需要中转好几个州部,走陆路舟车前去,她还是决定乔装一番。

丁衔笛:“那前辈不与我们同行?”

青玉调点着她的外置天极令,她的看上去比寻常人的令牌高级多了,明明是古代,科技感比未来还强烈。

“我正和副门主商量加钱的事,护送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出差和车马费,还有伙食费,对了,我还有我的家属……”

面前除了天极令外置面板,计算符咒化为数字落下,丁衔笛戳了戳游扶泠的胳膊,“这好玩,你不是法修吗?”

游扶泠:“你不是在道院偷偷卖符么?你不会?”

丁衔笛吓了一跳,“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游扶泠出门那一趟丁衔笛事无巨细也没到这个程度,她登时面露绝望,“你可不可以给我留点私人空间啊。”

游扶泠:“你当我不知道就好了。”

“我又不在乎你有多少钱。”

很快青川调便得到了回答,“我可以与你们同行,不过副门主批的价格太低,我不随叫随到,只能保证你们不被杀。”

比起荒部主君,她更像个生意人,提起钱一板一眼,丁衔笛这才发现她那只胸口的毛绒还能变成算盘。

敲定了出发日期和路线,丁衔笛送走青川调,游扶泠靠在客栈窗台,盯着不远处鹅川的河水发呆。

丁衔笛问:“怎么了?不应该高兴吗?总算可以去找想要的东西了。”

游扶泠转身,倚着窗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探寻。

“别不说话,这样看着很瘆人。”丁衔笛去摘她的面纱。

“丁衔笛。”

“你忽然这么连名带姓的好像我做错了什么。”

“款款。”

“太亲昵了,不要。”

“小款。”

“还是大款好听吧。”

插科打诨好一阵,丁衔笛伸手,游扶泠犹豫了一会,才靠到她怀里。

她们身高相近,拥抱实在没什么依人的味道,丁衔笛抱也没个正行,居然拉着游扶泠的手在屋里跳舞。

“你什么意思?”游扶泠挣脱不开,也不理解。

“你跳过舞吗?你和我生日不都会办舞会?”丁衔笛问。

“我不跳舞。”

“那和我跳。”

天没有黑,傍晚的飞舟掠过,斜对角的楼阁播放某染坊的广告,宣传上好的飞光锦缎。

没有音乐,丁衔笛哼着歌,客栈给修士准备了妆盒,丁衔笛还画了飞扬的赤色眼线,闭着眼也有迹可循。

“不要担心前路。”

游扶泠成日说杀了就好,比谁都果断。

丁衔笛清楚这人若是当真如此一根筋,才不会积郁成疾,让原本的心疾雪上加霜,在新世界还是不能喜怒哀乐俱现。

她的舞步翩然,彼此身着道袍,却跳着不伦不类的舞,丁衔笛搂着游扶泠的腰,游扶泠攀着她的脖子。

有人不愿意对视,有人的呼吸喷在另一个人的脸颊。

机械仙鹤的鹤唳声远去,丁衔笛的嘴唇贴上游扶泠的眉心——

“阿扇,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第83章 岛外孤舟2-15

“二师姐,我们不是过昆仑镜就可以到了吗?”

梅池坐上舟车,询问靠在一旁看案卷的丁衔笛。

琉光大陆淘汰了原始的马车,凡人出行,若是出得起钱的,也可以坐上和修士一样的舟车。

这样的出行工具都带着练翅阁的标志,目前她们所坐的车还是倦元嘉留下的。

“昆仑镜没有开西海线啊,我和你说的时候你又开小差?”

舟车很大,丁衔笛和游扶泠坐在一侧,她们的桌案前堆着一摞《琉光杂记》,全是丁衔笛出发前搜罗的。

“她满脑子都是明天吃什么,怎么会记得你的话。”

游扶泠端坐一旁,面纱换了制式,眼型也略带调整,身上修真者的装束全都消失了,一眼像是普通的凡间小姐。

丁衔笛换下了赤金的道袍,一身素裳,好不容易摆脱了麻子脸,也不愿意继续捏个普通脸蛋。

鉴于游扶泠有嫌弃她拿不出t手的前科,她在一张脸上大做文章,浓妆艳抹,红唇似火,还爱噘嘴说话,看得游扶泠想抽她。

梅池头上两个堪比违章建筑的发包也被丁衔笛强拆了,她也是这才知道梅池还会往里面藏吃的东西,这玩意居然还能当成碗!

有洁癖的游扶泠嫌弃之意更显。

丁衔笛原来的身份是乞丐,本该无限包容,奈何在原世界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再包容也嘴角抽搐。

鉴于小师妹很在意这个尖角包,只好给了她一颗新的储物灵珠,让她先把据说是姆姆送的礼物藏好。

梅池本就个包子脸,乔装后要求变成麻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还给自己搞了一副假牙,更是寒碜。

舟车外边看像是世族大家的车辇,守城盘查的小兵掀开车帘,先瞧见一个牙缺角的女的,再看里头一共四个女子,似乎是两位小姐带着侍女,检查完她们的名碟便放行了。

祖今夕身上终年缭绕一股丹药味道,她看的大部分也是此类书籍。

一行人中她年岁最大,穿着最朴素的衣服。

卷发都盘成了发髻,丁衔笛还让她加了几条皱纹,乍看像个服侍小姐的婢女,看不出任何炼天宗预备长老的风姿。

丁衔笛很满意她们的改装,隐天司那边也全力协助她们完成神女墓任务,名碟都是新准备的。

若是遇见隐天司的盘查,直接亮出信物即可通行。

“我有听的,是吧阿祖。”

梅池上车后嘴就没停过,边上的祖今夕比侍女还尽心尽力,连龙眼都是剥好的。

途经一个新城池,还会下车给梅池买些当地的特色小食。

祖今夕颔首:“缅州的飞舟渡口已被公玉家渗透,我们只能迂回了。”

游扶泠翻着《九洲杂记》关于矿气行的部分,幽幽地说:“隐天司自己都有内鬼,我看迂回也没用,反正西海如今也是公玉家的。”

她扫了一眼对面浓妆的丁衔笛,这人还往眉心贴了花钿。

眼尾的赤金宛如残阳一抹,浓得实在夸张,但居然没有半分艳俗。

游扶泠也很纳闷,这造型怎么看都和清纯无关,居然也不妖艳。

换了张新脸……眼神也还是很丁衔笛。

“如今矿气行扩张,也有内斗,走其他两家的飞舟渡口会比公玉家吞下的矿气行安全许多。”

祖今夕耐心地剥石榴,她一如初见面色苍白,反而是游扶泠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梅池看看游扶泠,又看了看祖今夕,“阿祖,你自己是丹修,为什么不能吃补气血的丹药啊?”

“游扶泠现在吃得面色潮红,你不可以吗?”

“我是道侣采补,你是吗?”游扶泠翻了一页书卷,嗤了一声。

丁衔笛嘶了一声:“你能不能委婉一些?”

她们辗转数日,堪比保镖的荒部使君不管杂兵,也不知道宣香榧许诺了多少出差补贴。

若是她们宿在客栈,那位使君定然宿在比她们更好的房间,也不打扰一行人前行,偶尔能看到她养在胸口的小玩意跑出来偷吃,吓到了客栈的客人,投诉客栈还有鼠疫。

“有什么好委婉的,梅池又不是小孩子,不是有未婚妻么?”

“也不用避讳祖师姐,她本就比我们年长,想比在陨月宗时也有长老介绍自己的弟子给她吧?”

游扶泠垂眼扫过矿气行赵家的介绍,《琉光杂记》也分多个板块,似乎比现代的杂志分类更加细致。

在原世界的小说作者或许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发展如此之快,她下笔如有神,却神不过环境的自然更迭。

“阿祖,有吗?”梅池看向祖今夕,丁衔笛朝游扶泠使了个眼色,“听起来你师尊也给你介绍过?”

游扶泠:“介绍你啊。”

她忆起季町的询问,“也不知我师尊又去何处云游了,宗门内又找不到她,好多事压在大师姐身上,居然还要操心弟子的婚配问题。”

丁衔笛还记得游扶泠的师尊一身彩袍,笑得和善,也神神秘秘的。

不过对方的师尊好歹是个人,不像自家的,梅池见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陨月宗是有这样的先例,只是我志不在此。”

祖今夕摇头,看向梅池,“你呢,若是此去西海,饵人都不在了,你当如何?”

丁衔笛那天偷听一清二楚,“她那未婚妻就是我师父画的一个饼,都是妻子,必然能做到说到的几条。”

她思来想去,撑着脸道:“许是师尊怕梅池被不怀好意的人哄骗,才编出来的说辞。”

游扶泠:“你说不怀好意的人是祖师姐?”

她嘴太快,丁衔笛捂她嘴都来不及。

被游扶泠掐过的梅池没有隔夜仇也天生和游扶泠不对付。

如果不是丁衔笛亲自认证,她都怀疑自己对游扶泠的讨厌,或许来自对西海白鲨的厌恶了。

梅池:“阿祖才没有不怀好意,她都放弃宗主之位和我们同行,你居然还怀疑她?”

“为什么不能怀疑?”游扶泠放下书册,“她可是能突破道院禁制,带你从道院外带你进入剑冢的人。”

“梅池,你吃的东西是和你大师姐一样都拉完了?”

丁衔笛被她的粗鄙之语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怕这二人又在车内掐架。

没有灵力纯肉搏,游扶泠这种脆骨玩意只会被梅池一掌拍死。

“你辟谷你了不起!有本事一口水也不要喝啊!”

梅池怒目,“别回头你自己飞升,丢下我二师姐一个人。”

她向来偏袒的丁衔笛。

不知道丁衔笛真正来历的倦元嘉总感慨你们点星宗感情好,殊不知游扶泠听到这样的话最是窝火。

丁衔笛和梅池分明是穿书后才认识的,却给人一种她和梅池的相遇早过自己和丁衔笛。

最令游扶泠生气的是真相还无法说出口,她只能咽回去。

看丁衔笛坦然承认,说是啊,我和小梅池是师姐妹感情当然好,你们大家族就做不到这样。

丁衔笛总是这样。

“什么丢下不丢下,梅池你也少说两句,”丁衔笛头都大了,眼神示意祖今夕帮忙劝架,“我和阿扇是天阶道侣,怎么可能一人飞升一人留下呢,干什么都必须是成双成对的呀。”

梅池气鼓鼓的,“她这人说话太难听了,为什么怀疑阿祖?阿祖不也是大宗弟子吗?”

她还牢记那日祖今夕的剖白和身上的伤痕,饵人很难动情,情爱似乎在上古就已然断绝,宛如是神罚。

在时间洪流中倘若能生出一丝感情都算异类。

梅池在天极道院是异类,她在西海饵人的族群里也是异类,因为她想念母亲,为了母亲可以做任何事。

饵人们大多和她父亲一样,只为繁衍,不谈情爱。

斗兽场的场主出头也不过是私自分尸贩卖,并不追究这样的态度。

若是此刻周围还有个饵人,或许会讶异梅池和人类同化的感情。

她甚至看上去已经有了七情。

游扶泠推开丁衔笛的手,“大宗弟子又如何,她能带着你从岛外海底潜入天极道院剑冢本就值得怀疑。”

“梅池,我知道你没脑子,但你应该清楚无方岛的地势,那样的海崖,是比修士更厉害的采珠人都不敢下潜的。”

“她一个人就算了,还能带着你这样的笨蛋下潜,躲开天极道院的阵法禁制,绝对有问题。”

被丁衔笛眼神示意劝架的祖今夕一声不吭,梅池据理力争,“你那日偷听我和阿祖说话了不应该明白吗?”

“她被散修拿去修炼过,后来拥有了散修的法宝。”

“是吧,阿祖。”

“我们阿祖还是陨月宗的首席,凭什么你游扶泠能有最好的待遇,我们阿祖就没有?你敢说你的储物灵珠里没有避水珠?”

游扶泠冷笑一声,“避水珠?你是不是还要说避水诀?”

并未被面纱遮蔽的一双眼冷冷扫过梅池天真的面孔,“你问问你的好二师姐,她如今修为大成,能不能下到海崖?”

舟车已然入了新的一座城池,这座城池的封魔井正常运行,街边热闹,喧闹的声音传入车内。

“我……”丁衔笛还未说完,游扶泠却停了舟车,径直下车走了。

室内一片死寂,游扶泠明晃晃怀疑祖今夕的身份,梅池据理力争,祖今夕面色一如既往苍白,和丁衔笛对视一眼。

丁衔笛知道自己应该去追游扶泠,也不否认游扶泠说得有错。

祖今夕身份有异,最大疑点仍然是她居然能从无方岛进入天极道院剑冢。

若是梅池没有和倦元嘉说漏嘴,恐怕大家都被蒙在鼓里。

梅池:“二师姐,你去追她吧,她是你的好道侣,我就是讨人厌的饭桶。”

丁衔笛:“t……”

第84章 岛外孤舟2-16

祖今夕看了眼外头,不远处便是她们提前选好的客栈。

她似乎对方才吵架的内容毫无解释之意,淡淡地道:“我和梅池先去前边的修真客栈入住,丁师妹你找到游师妹再一块过来便可。”

青川调一直跟着她们,丁衔笛颔首离开了。

车马缓缓向前,外头食物的香气传入,梅池却难得没有东张西望,她望向祖今夕,“阿祖,游扶泠的意思我听懂了,她觉得你不是人。”

“你也不是饵人,我也明白。”

梅池抓住祖今夕的袖摆,丹修不着天极道院的校服,随身携带的衣物大多也是外头丹修的常服,不起眼。

如今换上修真家族婢女的衣裳,也显得不卑不亢。

她病态的脸爬上些许笑意,“梅池,我的确不是人。”

尖牙被她舌头抵着,这些年祖今夕一直抗衡这股对饵人的吞噬欲,陨月宗的弟子没少背地里骂梅池不知好歹。

此行出发之前,马上要继任陨月宗宗主的朝昌雪还送了祖今夕不少珍贵丹药。

在她看来,祖今夕的恋慕堪比铁树开花。

只是看上的是根笨重木头,人若不化为海水,恐怕无法托举这样沉重的懵懂。

梅池:“那你是妖吗?”

她对妖族接受良好,“是妖也没关系啊,我大师姐也是妖,二师姐还是蛇,你就算是丑丑的妖怪,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阿祖无论变成什么,都是阿祖。”

祖今夕的卷发盘在脑后的发髻,她一张脸素净中带着苍白,实在谈不上俏丽。

很多人想起她,先忆起的是祖今夕的气质。

以前祖今夕不懂,她只是觉得这样更好,吃掉也毫无负担。

那现在呢?

祖今夕忽然问:“饵人算妖吗?”

“饵人……我也不知道,但饵人就是饵人,变不成别的了。”

“小时候母亲说我们族群天生难以切割,要打碎骨头都能砸坏斧头,凡人很难伤害我们。”

“修士……修士……”

她忆起被卖掉的姆姆,抿了抿唇,“师父说饵人没有感情,很难入道的,我是特别的。”

祖今夕笑了笑,“你的确是特别的。”

梅池拧着祖今夕的袖摆的布料,看着上面的纹路展开,又拧紧,“以前我们的天敌只有白鲨。”

“后来……我发现父亲能把母亲卖了,也是敌人。”

“斗兽场的饵人都是我的敌人,我要成为第一,才可以吃饱饭。”

“我没有见过白鲨。”

梅池在旁人眼里并不漂亮,但她天生珠圆玉润,说糙也不过是言行举止,夸人爱用食物形容,好吃和保持。

她看上去也很好吃,像是刚捞出来的汤圆,冒着热气,裹上黄豆粉或许会更好吃。

祖今夕距离辟谷只有一步之遥,她对食物也没有兴趣,有一口气或者便好了。

梅池是她最大的食欲,食欲却说:“现在我不觉得白鲨是天敌了。”

“西海都那样了,饵人都被卖光了,指不定海底的白鲨也被修士捞走吃掉,皮肉做成工具。”

“当初公玉璀要杀死二师姐,也是要把她做成工具。”

“阿祖……”

车内很大,另外二人离开,越发显得空寂。

香炉袅袅,掩盖了饵人天生的味道。

“我忽然觉得……万事万物都是鱼肉,没什么区别。”

风吹车帘,梅池在各种纷杂的味道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街头的海货铺,挂着一扇扇骨头,墨鱼骨、鱼干、鱼皮和鱼头……

还有饵人的被风干的肉和剔下来的骨头。

祖今夕手背湿润,她惶然低头,先看洇开在她衣袖的泪水,看向眼前的饵人。

梅池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梅池哭。

哭得她心也麻麻,口中苦涩。

她循着梅池的目光望去,海货铺上饵人的肉和白鲨的骨挂在一块,有人问询,也有人野狗叼走边角料。

万物为刍狗。

白鲨批皮化人,也学人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也食人类所食。

她们似乎没有区别了。

祖今夕低头,捧起梅池的脸,凝望饵人懵懂的眼眸。

她多年汲汲营营,憎恨人类,想要报仇,却恐惧这是海中捞月。

因为她也是半个人,半只白鲨,人性和畜生有区别吗?

或者说天道本就无情,弱肉强食,不论来处,归处都是案板一张。

温软的气息扑在梅池脸上,祖今夕吻去她的眼泪,枯槁的手搂住饵人的身体。

她为人骨架大,道院没少人说她是行走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也能拥住温热的饵料,压抑多年的接触在这一刻袭来,梅池瘫软在祖今夕的怀中,嘴唇嗫嚅喊着她的名字。

阿祖。

祖今夕想:可我是刀俎的俎。

*

丁衔笛下车追着游扶泠而去。

她们从缅州出发,穿过昆仑镜抵达距离西海最近的城池,又要换车马途径无数小城前行。

越是往西海,空气越是湿润。

她们脚程很快,年节过去,本该是春末的边城依然冷冽。

小城白日热闹,不远处似有凡人比武招亲,游扶泠不爱热闹,往边上走,正好被丁衔笛逮个正着。

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拉到墙根下,温热的躯体贴上来。

面容妖艳的女郎贴在游扶泠的颈侧,一双眼眨着,委屈都要随着眼泪落下来了,“这位娘子,何故丢我一人。”

“人生地不熟的,小女很害怕的。”

她说话怪腔怪调,游扶泠并不吃这套,推开丁衔笛,“别装模作样。”

“和你说话怎么叫装呢,”丁衔笛依然趴着不动,“阿扇,我第一次发现你吵架挺厉害,一次说了这么多。”

游扶泠哼声道:“你想和我吵架是吗?”

丁衔笛摇头,她方才下车还戴了帷帽,因摇头晃动,扫过游扶泠的脸颊。

“我和你吵还是直接用嘴比较好。”

“别生气了,我们偷偷亲一口。”

“谁要和你亲。”游扶泠别开脸,丁衔笛凑近,帷帽恍若婚礼的头纱,遮住了二人。

巷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丁衔笛掀开游扶泠的面纱,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

人声隔绝在帷帽落下的纱帐外边,朦朦胧胧。

“那还有谁能和我亲,我们不是合法的吗?”

丁衔笛捏住游扶泠的手指,极为不要脸地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柔弱的道侣身上,声音因布料阻隔听上去带着浓重的鼻音,“阿扇,不要生气了,你再生气又晕,晕了我们怎么玩。”

“你不会想要我像之前醉酒那样,被你翻来覆去,玩弄来玩弄去吧?”

她断句和咬字都怪异无比,暧昧无处遁形。

游扶泠对旁人可以言出讥讽,直白无情,对丁衔笛向来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能把自己呕个半晌。

“是你想。”

她垂眼,掐了掐丁衔笛的耳垂,对方的耳饰繁琐无比,垂在肩上,这么勾着着实疼,丁衔笛哎哟好几声。

剑冢里浑身浴血的人不喊疼,面对滔天魔气,都要被箭镞穿脑而过,她也不喊疼。

这种时候哭哭啼啼,搂着游扶泠撒了个大娇。阿扇和宝贝混着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亲昵称呼,像是攻城先行的木锥,游扶泠城门遮掩不当,很容易被丁衔笛率领的铁骑长驱直入。

“疼啊。”

丁衔笛抱住游扶泠细弱的腰,“你不心疼我?”

游扶泠嗤了一声,“你的小师妹不心疼你?”

“这不是有你么,梅池有人,用不着我。”

游扶泠:“别转移话题,你难道不觉得祖今夕有问题?”

丁衔笛依然贴在她身上。

越往西海,气温也比之前高了些许,但是寒风依旧刺骨。

她身上的大氅毛毛戳着游扶泠的颈侧,再清高冷傲的人也会痒,游扶泠躲了躲,却被丁衔笛摁入怀中。

“是有问题,问题还很大。”

丁衔笛声音慵懒,“你嘴也太快了,我本想过几日再提的。”

“倦元嘉之前和我说,她怀疑祖今夕不是人,但没有证据。”

“你倒是好,直接判定,证据呢。”

“就算她是坏人,那这段时日也没动什么手脚,再说了,这几年梅池可是她养大的。”

“我就算不是真正的丁衔笛,现在也是梅池的二师姐,这样的恩情,多少要顾念的吧?”

游扶泠:“你说我没人情味。”

她下定义总是如此刁钻,丁衔笛嘶了一声,“我哪有这么说,你怎么老往我内涵你身上引。”

“你这人是挺狠的,又没有狠到极致,总把罪责往身上揽,难怪总是气急攻心。”

丁t衔笛还记得之前游扶泠晕倒的几日,她自己昏迷好歹是有气的,不像游扶泠,活像死了,身体冷冰冰,怎么也捂不暖和,要不是有气和身体依然柔软,丁衔笛都怕她死了。

她在这个世界获得了很多,唯独游扶泠是不能失去的。

“转嫁转嫁责任吧阿扇大人。”油嘴滑舌的女郎嘴唇开合,游扶泠看了两眼,手指点了一下丁衔笛的下唇,指尖登时多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都怪你。”

游扶泠盯着这抹红,“没有你,哪有这么多事。”

“是啊,都怪我,穿书来就不应该和你相认,这样我们就不会知道这本书不单纯,知道明菁或许不是主角。”

“但是游扶泠。”

丁衔笛任由游扶泠手指戳在自己的脸颊,像是剜出了鲜红的酒窝,又像是歌女的新装,“我不后悔那日和你相认。”

她们进入了汀州地界,距离西海还有一段路程。

呼吸冷冷,似乎还混着海风的咸腥。

这里修仙者众多,也不禁小型飞舟穿行,抬眼便可以看到不少私人飞舟迅速飞过。

矿石转化成的矿气催动舟桨,宛如发动机的轰鸣。

对面的赌坊下午开门,已经聚集了不少赌徒。

游扶泠:“漂亮话真多,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祖今夕,她是个隐患。”

“我托大师姐查过她的背景,和她与梅池说的过往也对得上。”

祖今夕的过去毫无漏洞,唯一的破绽就是她那日带着梅池进入剑冢。

游扶泠和兽化的丁衔笛交合后升阶再度引来天雷,她穿回去之前最后的意识便是丁衔笛叼住了自己,在天雷的攻势下穿行。

最后那道天雷威力无比,还有两股不同的灵力交缠。

游扶泠和丁衔笛在缅州都见过祖今夕出手,后来的路途也有验证,其中一股力量便是祖今夕,剩下的一股是裴飞冰。

带着梅池来寻找丁衔笛的祖今夕,为何会和裴飞冰对上,又为什么加诸天雷。

若不是首座坟冢打开,分担了这股融合后近乎毁天灭地的天雷攻击,或许丁衔笛和游扶泠都会死在剑冢。

祖今夕是谁派来的人?

难道她也是公玉家的人?

连日来她们私下猜测得不出答案。

游扶泠厌烦了这样打扰她和丁衔笛私下相处的闲杂话题,恨不得速战速决,却有梅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她要动手总有目的,若她想杀我,也要找机会。”

丁衔笛穿书至今,幻境百年过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回到原世界还是那个自己了。

只有游扶泠近在咫尺,不容失去。

偶尔夜深人静,她望着游扶泠闭眼的面孔,依然觉得荒唐,又很奇妙。

我不心动,但心自动。

她似乎也一样。

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真到那个时候,你敢保证自己毫发无损?”

游扶泠掐着丁衔笛的下巴,敷粉的面容和记忆不同,眼神始终未变。

“毫发无损做不到,至少死不了,”被掐着下巴的人凑近,“反正你会在我身边,不是吗?”

“若是有一日你不要我了,那我才会千疮百孔。”

丁衔笛眸光复杂,却没有怀疑,长腿隔着层层衣裳撞开游扶泠的双腿,两个人嵌在一块,好似真会永不分离。

“那梅池呢,”游扶泠问:“你不是很心疼她,不怕祖今夕对她做什么?”

“她啊……”

丁衔笛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没发现金丹期的修士都能被她甩开吗?对付她除非先发制人,一般伤不倒的。”

“祖师姐和梅池认识多年,要下手早下手了,即便有所图,恐怕也是无从下手。”

她不完全相信祖今夕诉说的过往,却也不会百分百否定,这样的世道,有难言之隐的人太多了。

“梅池嘴上说有未婚妻,身心都向着人家,这才不好办。”

丁衔笛在原世界还很年轻,在这边幻境百年,更是老气横秋,“万一祖师姐剖开是个黑心的,小师妹已经离不开她,这怎么办?”

游扶泠:“那还不简单,打断腿关起来,时间一长,自然忘了。”

她放狠话一流,丁衔笛才不相信,再不对付的人也顾忌这种亲眷关系,游扶泠对梅池多半还是恨铁不成钢。

“还好小师妹喜欢的也是女修,”丁衔笛揉了揉眉心,低头瞥见游扶泠腰上挂着的蛇鳞香囊,忆起这条蛇大言不惭的女儿身份,“真是郁闷,我到这怎么拖家带口的,被我妈知道我多了妹妹,有了老婆,还有个送上门的不是人女儿,估计真要把我腿打断了。”

游扶泠:“是啊,不然你强行分开她们,梅池还有了祖今夕的孩子,我看你怎么办。”

丁衔笛不敢多想,“绝无可能!”

她看游扶泠似乎消气了,又贱兮兮地凑过去,问:“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一大家人生活不好吗?”

游扶泠抽回自己的手,拿回面纱,“不好。”

“我会把她们都赶出去。”

丁衔笛不让她戴面纱,游扶泠也可以易容,但先天的符咒改不了,只能变变样式,这样看还挺有异域风情的。

“就不能通融通融么?”丁衔笛拖着语调问道。

这样的假设是游扶泠以前最厌烦的,她的人生实在没什么多余的设想。

死也一眼到头。

丁衔笛不同,她太能躁了。

躁得狂傲,躁得山崩地裂,把游扶泠本就摇摇欲坠的城池推倒重建

也要霸占城池里唯一的掌权者,哄开唇齿,刻下印记。

“不能,”游扶泠戴上面纱,烟波横斜,“你若是纵容一群穷亲戚投奔,我会把你一并赶走。”

她眼神倨傲,一如初见的高不可攀。

丁衔笛攀登过,也在高点插过旗帜,笑得顽劣,“是吗?”

妖艳的假面贴上面纱,红唇留下蛮横又暧昧的濡湿,她点点头,“那我只好多吹吹枕边风了。”

第85章 岛外孤舟2-17

丁衔笛一行人一路朝西海而去,进入汀州地界后路也崎岖,州部之间的巡防更为严格。

这只是普通小城,居然比中心州部还关卡重重。

丁衔笛和游扶泠去客栈的路上,发现沿途不少售海货的店铺。

汀州包括西海,从前毒瘴遍布海岸线,西海也不通人烟,如今毒瘴清除,商贸往来便频繁许多。

天上的飞舟航线由矿气行和公玉家掌管,其他货商都必须走陆地。

隐天司也有自己的权限,这次还是副门主的任务。但游扶泠和丁衔笛又是公玉家通缉的,青川调带着她们,很容易暴露。

任务不赶时间,加上荒部的使君提及神女墓位置有所变动,丁衔笛打算先去梅池的故乡,名为绿台的部落渔村。

路上的商队舟车一架连着一架,丁衔笛和游扶泠走在一块,问:“我们走到现在,你有看到倦家和明家的商队么?”

游扶泠摇头。

倦元嘉和明菁离开后似乎很忙,几乎没能说到一块去,看到丁衔笛报平安后更是鲜少发牢骚了。

丁衔笛猜她本家也有不少变动。

她是有公玉家一家独大的认知,但没想到能独大这么多,据说在凡人的朝堂还有一席之地。

“我看隐天司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

琉光大陆的局势远不是丁衔笛在道院上课听来的相安无事。

矿气行之间连年抢地盘,三大世家的客卿也势不两立。

没有了灵脉,修士无法飞升,披着一层法衣也无法遵循道法自然,为了身外之物拼了个你死我活。

“管得了的话早把东君冷如凤杀了。”

一根蜡烛滚到游扶泠脚边,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捡起蜡烛,抬眼瞧见一双冷冷的眼,吓得连连道歉,“贵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城内除了卖海货的,剩下的大部分是卖蜡烛的,丁衔笛在《九州杂记》见过这个蜡烛小镇的介绍。

汀州半边都是海岸,从前西海因毒瘴无法开发,是九州中最穷的一个。

其他地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他们无海可吃,不知怎的开始生产蜡烛,从卖出去第一批货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制作蜡烛,商队来往,也算带出去了。

此地也靠着蜡烛产业得以过活,比其他城池富裕许多。

如今瘴气消散,这也成了舟车毕竟之城,更是热闹。

“没事,你走吧。”丁衔笛转头,冲小女孩笑了笑。

游扶泠移开眼,“你怕我对她怎么样,我在你眼中是这么喜怒无常的人?”

丁衔笛:“刚还和你说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你戴着面纱也貌美,我怕小t朋友多看两眼爱上你,抢走我的正妻之位,不成吗?”

游扶泠嘴角难以抑制上翘,“胡话真多。”

路上人多,梅池传讯说同祖今夕在沿街逛,告诉了她们舟车停留的位置。

丁衔笛看游扶泠有些疲倦,先带着人回去休息了。

青玉调与她们同住在一间修真客栈,游扶泠才睡下没多久,她的消息便来了。

丁衔笛和挂在游扶泠身上的蛇鳞包依然没什么亲密接触,也知道这玩意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睡觉,她用自己的剑柄戳了戳巴蛇,“醒醒。”

蛇鳞包里弹出个刺啦啦的三角蛇头,眯着眼我倦怠地问:“款款,我不叫醒醒。”

丁衔笛喂了她一颗路上买的蛇果,“我要出门一趟,你照顾好她。”

她的灵力包裹着游扶泠,像是温柔地抚摸。

“我会保护阿扇的,”巴蛇又缩了回去,“这里有海的气息,你回来给我带一只大虾吧,我好想吃。”

遍地都是卖海货的,丁衔笛嗯了一声。

丁衔笛离开后游扶泠还睡着。

失去了道院灵脉的温养,她比从前嗜睡许多,换作道院时,丁衔笛这样的离开她势必是会跟上的。

金色的灵力笼罩整间房,法阵一层一层,一旦有人闯过,丁衔笛会迅速赶回。

丁衔笛一刻钟才赶到目的地。

手上撸着雪貂的荒部使君站在城外,看着匆忙赶来的人,啧声道:“太慢了。”

天色渐晚,城外能听到山那头海边的声音,夜晚矿灯亮起,这里是她们抵达的尽头。

前路不允许普通舟车前进,西海全线由公玉家和赵氏矿气行管辖,只有得到她们通行令的商队才可以前进。

丁衔笛和青川调一块站在山头,问:“您不是说下属要来了吗,怎么,和我们一样被拦在外头?”

离开道院之前,丁衔笛对隐天司期待很高。

毕竟照洲神鼎在隐天司所在天都,那是只有修真者才可进入的领域。

照洲神鼎上写着所有修士的命簿,怎么也算是掌管修真界的老大,居然出个任务还要看世家和矿气行的脸色。

“神女墓又移动了。”

青川调手一挥,面前出现了整个西海的地图,红点的位置正是她们要去找的碎片之地。

“还在移动?这是海底墓还是沉船啊?”丁衔笛皱了皱眉,“就算是沉船,都过去上万年了,还会动?”

青川调的眼神给了答案,丁衔笛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能搁置百年了,这和刻舟求剑有什么区别?

天绝不会是借口吧?

是不是找到了天绝没找到墓?

“神女墓如今在西海这个位置。”青川调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指向红点。

她不苟言笑,去哪都带着灵宠,来路上丁衔笛不止一次见她狂吸灵宠。

不知道是不是有闻味道的瘾,游扶泠不理解,丁衔笛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有梅池闻了闻祖今夕的衣服,说阿祖身上苦苦的。

“所以呢?”丁衔笛语调凉凉,“您不会想说就算隐天司也进不去公玉家的地盘?”

“你不是荒部使君么?不能亮出你的身份牌直接过去?”

她们所处的山脉正好是从前的瘴气所在,丁衔笛这才发现头顶有两个月亮。

真的月亮今日是弯月,另一个是一个发出宛如月光照耀的……钵。

无数从山林涌出的瘴气似乎是被这玩意吸走的。

青川调:“你以为荒部使君是什么香馍馍?”

“当年道院毕业,好不容易考上,接到就职书才告诉你五十年涨薪一次,说好的年假从不兑现,变成了弹性工作。”

“随叫随到不说,还是末位淘汰制,我和冷如凤隔三差五倒数第一,更不会加钱了。”

“你还和我说这待遇?”

她的怨气简直比这里被收走的瘴气还浓郁,丁衔笛嘴角抽搐,心想这不会是宣伽蓝干的吧,游扶泠不是说她穿书那会大学都没毕业呢么?怎么比我家公司待遇还差。

“那就没有副门主的手信?”宣香榧多少岁数丁衔笛也不清楚,前辈说话斯斯文文,和首座完全不同,给得也挺多的。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她也是个顶好的npc.

“没有。”青川调给丁衔笛看了宣香榧的回复。

上司回复也冷冰冰:“副门主闭关,你们自行解决。神女墓碎片关乎隐天司万年大计,事成之后年薪翻倍,年假翻倍,绩效……”

连丁衔笛都看得出是画饼了。

头顶的法器亮光比月光更胜,前辈幽幽叹了口气,“建议你们道院毕业的,不如去做个世家客卿,好赖吃穿不愁。不像我在照洲天都为了容身之处每月还账无数,入不敷出,考虑二胎都考虑了二十年。”

这下前辈变苦口婆心的学姐,丁衔笛无言半晌,心想:宣伽蓝不会还在这个世界炒房吧?

“先前副门主不周旋,神女墓又漂流到了西海目前属于公玉家的海域,”青川调语调平缓,掌心戳出灵宠的绒毛,她满足地眯起眼,“我们只能伪装成商队,混进西海。”

山脚下是排队进入西海圈地的商队,舟车绵延不绝,从山上看热闹极了。

入夜,城内也灯火通明,丁衔笛耳力好,还能听到丝竹乐声。

“那通行令呢?”丁衔笛问。

“我会搞到手。”青川调明显对她们几个获取祝由鼎碎片不抱期望。

她的下属也都是这些年出生入死的修士,或许在天都有负债,各处讨生活,不像凤君的下属还在各大城池开了歌楼。

“顶级的通行令盖着公玉家的火漆,此漆产地青州,是人血朱砂,这不好仿造。”

青玉调顿了顿,“我只能搞到最低等级的通行令,十人一队,你们四个加上我,还有五个人我已从天都召回。”

丁衔笛:“才五个人,能顶用?”

她知道公玉家对自己虎视眈眈,哪怕西海不是公玉家的主阵营,保不齐还有什么高手。

这段时日乔装度过越是安稳,丁衔笛便越是忐忑,总觉得后面还憋了个大的。

青玉调扫过山脚下出行的舟车,运送的似乎都是海货,水滴了一路,不少车轮卡在泥泞里,还有人的咒骂声。

能让世家和矿气行趋之若鹜的,便是利益。

青川调也很好奇西海有什么。

她得了宣香榧的调令,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升迁机会,若是排名上升,使君的名头也可以更换,她早看前面几个不爽很久了。

她也想住天都最好的房子。

隐天司不是商队,但也重利,宇部还专门计算荒部出任务的成本。

上次押送井箍之时青玉调就因用人过多,吃了一张罚牌,要求她降本增效。

若这群道院出来的孩子真是个人物,或许她能吃得更多。

冷如凤选公玉家,不如选宣香榧看上的人,副门主是只老狐狸,能让老狐狸敞开宝库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夜风中丁衔笛幻化的脸艳丽多情,金瞳隐在普通的黑眸下,写着不满。

青玉调拍了拍掌中灵宠的屁股,淡淡道:“它可以算两个人,就是出场费比较高。”

丁衔笛对上青玉调澄黄的机械眼珠,似乎明白了这位前辈或许生活拮据,房贷入不敷出。

她心领神会道;“前辈祝我们完成任务,又一路护送我们至西海,我这也有一份薄礼。”

青玉调听宣香榧调遣,只要不伤害这群道院弟子,任务失败成功对她来说并无差别。

或许不接这个任务,她还能去做性价比更高的活。

丁衔笛队伍却还有个不定时炸弹,还要面对神女墓未知的探险,还有公玉家地盘一旦身份暴露的围剿。

不就是花钱雇保镖,她从余不焕那薅了不少好东西,结合看过的《琉光杂记》天都版块,就可以换算出价值。

丁衔笛给的是万年份的上品丹药,还有一份老祖宗藏得很好的灵宠饲料。

余不焕似乎没有灵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她打哪来的,反正是个好东西。

自称丁衔笛女儿的巴蛇爱吃果子,不吃饲料,这只灵宠倒是喜欢。

她擅长投其所好,看青川调满意了,提出自己的要求。

“前辈,我只有一个请求。”

荒部使君检查了饲料的成分,给了灵宠,一张冷酷的脸难得勾起笑意,“说吧。”

“你和地尽的性命本就是我的任务,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再提两个要求。”

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想欠人情。

丁衔笛也不客气了,“我希望前辈保护我的道侣毫发无损。”

“我的师妹也同样。”

青川调:“就这样?”

丁衔笛颔首,“就这样。”

青川调:“那你自己呢?”

丁衔笛摇头,“不至于这么倒霉吧,您都在场了。”

这些时日青川调也跟着她们一起走动,前辈偶尔会坐下一块吃饭,多少目睹过游扶泠和丁衔笛的相处。

她似乎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会优先选t择自己。”

这二人人前鲜少诉衷情,依然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为另一人豁出去的傻子。

这已经不是万年前的时代了,结为道侣也代表大难临头各自飞。

丁衔笛笑了:“我和阿扇是天阶道侣,前辈。”

逗弄灵宠的前辈手指一顿,“天阶?”

还一身浓艳打扮的丁衔笛撩了撩自己的发尾,夜风吹得她的耳坠叮当作响,“是啊,还是副门主亲自主持的,我以为您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