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泠莫名其妙笑出了声,丁衔笛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幻境通关掉落无数法宝,游扶泠都塞进了储物袋,“你老了也这么讨人厌。”
丁衔笛哼哼两声,“我看有人喜欢死了。”
游扶泠:“谁?”
丁衔笛:“谁问就是谁。”
游扶泠:……
“幼稚。”
幻境闯关几轮,丁衔笛的身体也得到了淬炼,她隐隐感觉自己又要升阶了。
游扶泠似乎也有同感,她们清点了储物袋中的法宝,丁衔笛还惦记自己掉进来看到的通关奖励,“天烛在哪呢?”
“是这个么?”
游扶泠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烛台,丁衔笛大惊失色:“这和影像上的也不同啊,买家秀和卖家秀也不带少一个配件的吧?”
“怎么只有烛台?”
她抬头问浮空的小鱼,“蜡烛呢?”
小鱼摆了摆尾巴,也不像余不焕那样贱模贱样,“主人收入之时便只有烛台。”
丁衔笛深感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要的是天烛泪,只有烛台有什么用……”
小鱼:“天烛只有插在烛台方可点燃。”
丁衔笛听明白了:“那你知道天烛在何处么?”
小鱼:“天烛是西海白鲨的油脂炼就,杀一百只方得一寸。”
丁衔笛:“我总不能先开个鲨鱼养殖场再从头开始做蜡烛吧?像话吗?”
一边的游扶泠被逗笑了,她捂住嘴咳了两声。
小鱼:“天烛稀有难寻,一般作为墓室灯引,你们可去凡间帝王墓寻找。”
丁衔笛:“首座什么档次,自己坟头不点灯。”
这声音还接话:“就是就是。”
丁衔笛:……
直到从首座坟墓离开,丁衔笛依然愤愤不平。
剑冢深处依然下着雨,她们如今重伤痊愈,丁衔笛却不喜欢施法避雨,愣是让游扶泠从储物袋找出伞来。
余不焕活着的时候到处搜集宝贝,似乎对伞很是偏爱,除却她自己那把,墓室也有无数珍藏。
丁衔笛撑开一把榉木红伞,上面的自带的符咒随着撑开亮起,游扶泠看她毫无选择困难症,道:“你喜欢赤金色。”
丁衔笛转着垂条都是黄纸红字的赤金伞,搂着游扶泠的肩,两个人挨得像是搂抱在一块。
“这是我的幸运色。”
“你不知道每次和你比赛都戴着赤金手链吗?”
游扶泠知道,上面还有一串铜钱,丁获说是丁衔笛抓周抓到的。
她不如丁衔笛所愿,移开眼道:“还不是输给我了。”
剑冢深处灵兽许多,也有的身体敦实,行走在路上留下脚印。
还有的站在枝头,好奇地看着雨中相偕离开的女修。
先前被游扶泠拔毛赶走的灵猿嗅到气息,躲得远远。
丁衔笛:“你有没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把赤金伞不小,容纳她们二人绰绰有余,明明身体都亲密过的人却因为这样的凑近而悸动不已。
游扶泠:“什么?”
丁衔笛把她往怀里勾了勾,扫过游扶泠重新戴上的面纱,还是从她穿着的外袍扯下来的布料。
老祖宗的外袍都是法器,只是这般看着,又风味不同了。
丁衔笛眼神欣赏,低头的游扶泠冷不防对上,“t在想什么,眼神如此淫邪。”
撑伞的人差点一歪,“淫邪?我淫邪?”
“到底谁淫邪啊!?”
游扶泠:“蛇性本淫。”
丁衔笛:……
游扶泠:“你的奇妙感觉就是这个?”
丁衔笛声音都虚弱了几分,“当然不是,本想和你探讨修为,你这人,满脑子污言秽语,算了。”
游扶泠和丁衔笛一路畅通无阻,剑冢的管理座师似乎收到了首座的传讯,并没有过问什么。
她们才出剑冢,便见到不少由座师带着的陌生人,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
丁衔笛:“有人结婚?”
收了伞的丁衔笛和游扶泠穿着明显不是道院制式的外袍,在边上围观也极其晃眼。
座师也注意了她们,“你们……”
戴着面纱的游扶泠很好认,但和游扶泠站在一块背着剑的剑修却只是眼熟。
这是丁衔笛?
不对,丁衔笛不长这样啊?
围观修真世家结亲的弟子纷纷看过来——
“游扶泠?不是说她被炼天宗接走了么?”
“她身边的美人好生面熟,我定然见过。”
“这张脸,不是丁衔笛?”
“那个麻子?绝无可能!”
“丁衔笛不是死在剑冢深处了么?就算出来,按照惯例,也得几百年吧?”
“这不都快七年了么?”
“不是说出来就把她赶出道院?”
丁衔笛脑袋嗡嗡,错愕地和游扶泠对视,抓过一个剑修问:“你说多少年?”
道院内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什么妖族现世,什么点星宗全是怪人。
对视的一双金瞳妖异无比,那弟子心惊肉跳,急忙回道:“七年?”
“是啊,这两年外界动荡,新弟子们提前入院了。”
“今日倦家和明家也有人来,说是祝贺二位成亲呢。”
丁衔笛懵了,游扶泠却很平静:“不是一百年你就知足吧,不然你师妹都变成坟了。”
“你才死了呢!”得到消息匆匆过来的梅池一个飞扑,差点压倒了丁衔笛,“二师姐!”
丁衔笛:“不……不是,什么情况,倦元嘉和明菁怎么就在一起了?”
第66章 天极道院1-66
“不是拜你所赐?”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幻境度过百年,更像游戏全景的身临其境,并没有真实感。
这一刻道院喧闹,渴望依靠道院灵气修行的新弟子眼带好奇。
丁衔笛望向声源,来人不似从前身着剑修道袍,一袭倦家的法衣,看上去堆光溢彩,比从前张扬许多。
丁衔笛问游扶泠:“我怎么觉得倦元嘉比之前瘦了?”
游扶泠没好气地回:“你连这都看得出?”
和丁衔笛站在一块的梅池问:“那我呢那我呢,师姐不觉得我变了吗?”
饵人转了两圈,丁衔笛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变得更敦实了。”
游扶泠笑出了声。
倦元嘉走到丁衔笛面前,接了一句,“小梅池很有福气。”
倦家的道袍以紫色为主,图纹繁复,和游扶泠之前那一身宗门打扮比过犹不及。
丁衔笛戳了戳倦元嘉袖口的繁花,问;“你与明菁……”
倦元嘉颔首。
游扶泠还记得自己给明菁的承诺,在人群中寻找明菁的身影。
今日道院渡口格外热闹,三宗之外的小宗门也有陆陆续续送弟子前来的,修真世家派头更足,日光下幡旗摇曳,皆是家族的章纹。
游扶泠问:“明菁在哪?”
倦元嘉:“和她妹妹在飞舟上。”
她们还未从道院毕业,也不似游扶泠后台强硬。
公玉璀死后,道院内的修真世家势力肃清一空,明家和倦家的不少弟子也夹着尾巴做人。
作为受害者的明菁调养许久才病愈,只是那咒术极其阴毒,这几年她修为滞涩,少有进益。
宗族不满她被公玉家人暗算,彻底把她从备选名单中撤离,连她妹妹也失去了在本家生活的资格。
倦家的联姻本该换个人实现利益最大化,但倦元嘉只要明菁。
她俩结为道侣后,明菁的妹妹被送倦元嘉派人接走安置,今日也是跟随倦家的飞舟前来的。
面前还有不少运送礼盒的道童,丁衔笛问:“你们成婚为什么不告假去外头?”
周围还有不少弟子因为丁衔笛和游扶泠驻足,好奇地看向二人的身影,最后都会落到丁衔笛身上,低语剑冢深处的机缘难道是改头换面。
倦元嘉:“几年而已,外头就变天了。”
对修士来说一年、五年、十年本应该弹指一挥间。
如今的世道不谈飞升,又因灵气所剩无几,普通修真者的寿命和凡人比也多上一些。谈不上过多的优势,反而因为身份处处受限。
近年来去隐天司脱离修者身份的修士更多了。
理由无非是不希望被隐天司征召除魔。
连陨月宗的宗主都差点殒命途中。
凡人人生苦短,修者的一生也很渺小,更少有人想追求天道了。
梅池之前不关心别的,如今长进许多:“是啊,好多人说外面乱得很呢。”
她抱着丁衔笛的胳膊,整个人黏黏糊糊。
走远的游扶泠还回头看了两眼,丁衔笛抓着梅池的手遥遥和她挥手,问倦元嘉:“那你和明菁结为道侣之后呢?”
倦元嘉:“明菁……”
提到明菁她神色黯淡几分,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荣光,还冲丁衔笛挤眼睛,“你这个先有道侣的不是很明白么?”
她看梅池还缠着丁衔笛,话题一转,“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师妹吧。”
丁衔笛转头看向头顶两个角的梅池,“你怎么了?”
“你不会和祖师姐?”
“未曾。”
倦元嘉替梅池回答。
这些年丁衔笛和游扶泠不在,都是季町照看这根点星宗独苗,“你小师妹铁石心肠,对祖师姐的追求视而不见,一直说自己有未婚妻。”
她也好奇,问丁衔笛:“她未婚妻谁啊?”
丁衔笛摇头,“梅池自己都不知道。”
她严重怀疑她们宗门没有宗主,按照丁衔笛在幻境中见到的从前,仙鹤大师姐曾经是桑婵的外门弟子。
一只鸟活了这么多年,还成为大师姐,更蹊跷了。
无论是道院座师还是游扶泠在原世界见到的宣伽蓝,都像是被什么禁锢,无法说出当年的真相。
丁衔笛看了看天,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天道秩序是什么。
点星宗的不靠谱人尽皆知,倦元嘉也不意外。
她今日也事务繁重,和丁衔笛道别后又走回来,指了指丁衔笛的脸,“你在剑冢换脸了?麻子怎么都不见了?”
“有什么天材地宝的药么?给我家明菁也用用。”
丁衔笛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麻子不见了?”
倦元嘉:“你不知道?”
她眯起眼,“你不会是装的?希望我大声赞美你?”
丁衔笛哭笑不得,“我是这种人?”
倦元嘉往她怀里丢了一面镜子:“你自己照照看。”
丁衔笛这才看到自己的脸。
麻子真不见了,一张脸和她本来的模样如出一辙,但眼睛像戴了美瞳,丁衔笛吓得大叫一声。
站在一边看她的梅池歪头问:“二师姐,你真的如他们说的换头了吗?”
丁衔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提换头不换头了,梅池,你不害怕吗?”
梅池认真看了半晌,“很好看啊,像刚烤出来的烧饼,焦黄的,肯定很好吃。”
丁衔笛:……
*
倦元嘉方才是从倦家的飞舟下来的。
她的宗主亲朋长老都趁今日道院入学前来探望,她只和明菁的妹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倦家的飞舟不似倦元嘉私人飞舟那样贴满毛绒绒,内饰便很有法修风格。
道童通报之后游扶泠从外舱入内,见到了和妹妹坐在榻上的明菁。
她身着剑修外袍,装扮和往日并无不同。
和她坐在一起的少女眼型和明菁如出一辙,只是脸蛋稚嫩许多,好奇地望向来人。
游扶泠很少观察旁人,她的注意力大多数集中在丁衔笛和学习上。
对明菁另眼相看也是因为丁衔笛的原著理论,如今原著也不能证明她们世界的存在,女主角的地位自然也摇摇欲坠。
明菁面上看不出惊讶,平静地招呼游扶泠,“你和丁衔笛从剑冢活着出来了。”
这些年道院关于丁衔笛和游扶泠的传闻不少,只是每日都有新事发生,久而久之,都有人忘了当年的乌龙情信和欲擒故纵。
明菁进入天极道院本就是为了顺利成为明家继承人,只是族中关系错综复杂,她靠任务出t头,母亲那边的亲人也没有任何能力帮她。
她语调听不出变化,游扶泠颔首,“刚出来便瞧见倦元嘉了,她告诉我你在这儿。”
游扶泠把师尊给她的神光盏放于桌上,“抱歉,我本应该返程便把此物交于你的。”
和明菁坐在一块的明暇好奇地看着游扶泠。
明暇日日照顾母亲,外出之时也有瞧见游扶泠那日和矿气行的冲突画面。
雨夜里披着炼天宗法袍的少女跃入昆仑镜,衣袂翩翩,好似彩蝶。
明暇比梅池还小上几岁,眼神干净,对游扶泠的好感完全藏不住。
神光盏外形似一朵莲花,刚拿出来便搅起周围的灵气,可见不俗。
明菁注视了它半晌,问游扶泠:“有什么要求么?”
游扶泠:“这是我答应你的条件。”
五系大比当日明菁和丁衔笛双双受伤,丁衔笛身上咒术叠加,兽化和自身功法都与咒术相冲,如今早已化解。
明菁却不同,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修为也并没有到升阶的时候,咒术在体内盘踞,压制她的修为,也使她无法继续上升。
倦元嘉自责良多,也到处找方法破解。
三大世家彻底撕破脸,公玉家不服天极道院的判罚,认为道院偏袒三宗弟子,明明可以逐丁衔笛出道院,却把她藏在剑冢。
公玉家的手伸不到道院,但道院的弟子终有一日要离开,他们有的是时间等待。
明菁的伤也是公玉家的眷族造成的,典颂早在五系大比最后一日燃尽寿命暴毙而亡。
明家放弃明菁,不代表不会利用这个由头和公玉家讨要补偿。
明菁早知宗族凉薄,依然低估了凉薄的程度。
她平日在道院人气很高,大多数人提起她,都会往光风霁月上靠。
私底下的明菁反而不太爱笑,倦元嘉没少嘲她。
明菁望向游扶泠,“你当初也只是说帮我找找,说尽力而为。”
“是我应当感激你。”
游扶泠很少有这样单独与人相处的时刻。
这时候是应说些什么的,游扶泠懊悔无比,就应该让丁衔笛和她一起来。
“我……”
茶盏冒着热气,倦家的道童给游扶泠上的是价值万金的好茶,她无心品茗,“你兑现了你的承诺,若是真要算,是我欠你良多。”
明菁听得出游扶泠的意思,她笑着摇头,“丁衔笛也受伤很重,我并没有保护好她。”
倦元嘉没少骂公玉家手段下作,但从小出任务的明菁清楚,是自己轻敌。
“是我学艺不精。”
她扫过神光盏的说明,若是用于招特定的魂,需把那人的头发点燃置于灯芯,且使用此盏者需要和被寻之魂有血亲关系。
修为需至元婴期。
明菁自认吃过不少苦才爬到今日位置,她不求万物顺自己心意,但想要什么依然难以得到。
“你后悔吗?”游扶泠问。
一边的明暇原本对游扶泠很有好感,听下来却发现这位炼天宗的天才似乎不通什么人情世故,哪有人这么问的。
她正要劝阻,便听明菁干脆的一句后悔。
明暇:姐姐也变了,以前还会说场面话。
游扶泠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明菁在族中地位从她坐在倦家飞舟便已分明,游扶泠不希望欠人情,她目光真挚,“我能做到的,定然相助。”
她面纱遮住半张脸,那双眼眸好看得像是冬雪落在松针,极具美感又有跌落的危险。
明菁:“公玉璀的死算在丁衔笛身上,道院要逐她离开,你会随她而去。”
她的修为停滞不前,族中今日前来送新人入道院的长老也有嘲笑她的。
明家就是这样,毫无温情,明菁却不认为自己丧失了所有价值。
她收起神光盏,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你们一起离开道院。”
游扶泠:“就这样?”
一旁的明暇在外头见过不少通缉令,丁衔笛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废柴,却成了击杀公玉璀的头号犯人。
公玉家悬赏她,炼天宗保她,游扶泠自身也和矿气行结下仇怨,离开道院必然更加凶险。
明暇着急地握住明菁的手:“等等,姐姐你和她一起离开,万一也被公玉家……”
如今外头不少州部被魔气笼罩,天机道院也有座师离开道院济世,谁也不能保证太平日子还剩多少。
明菁:“我正想找他们呢。”
她语调冰冷,一扫平日的温和,竟有几分少见的阴郁。
游扶泠却不惊讶,公玉家想为公玉璀报仇,她还想为丁衔笛报仇。
她嗯了一声,“我也正有此意。”
“那倦元嘉呢?她作何所想?”
明菁:“她……”
提起倦元嘉,她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似乎无奈居多。
“她说随我,我们要提前离开,必须完成加印任务。”
“你并未被驱逐,我把你算进来了。”
丁衔笛和梅池去往倦家飞舟探望明菁之时,发现从前极其厌恶明菁的游扶泠居然和明菁交谈甚欢。
梅池也很惊讶:“二师姐,你娘子是不是被夺舍了?”
丁衔笛:“是我被夺舍了。”
梅池哦了一声,“那就是明菁疯了,不过大家都说明菁意志坚定,换成其他人早就坚持不住了。”
丁衔笛也从梅池那补了这些年发生的事,随便拉个人听来龙去脉都会感慨明菁实在太倒霉了。
丁衔笛也心虚,就算原著不成立,她捅了明菁一剑也是事实。
于情于理,都是她欠明菁的。
宣伽蓝前辈到底用什么编故事的?她难道是什么神笔马良?
既然都是瞎写的,那为什么我还是在走剧情?
剑冢还是去了,下药变成下咒也没什么区别。
目前道院没有判罚她逐出道院,只是她在道院内杀人也证据确凿,公玉家依然贼心不死,希望丁衔笛尽快被送出去。
丁衔笛和梅池一块入内。
明菁惊讶地看着她的脸,一旁的明暇也瞪大了眼睛,“她和我看到的影灵画面长得不一样。”
游扶泠的美貌是传闻,毕竟她一直蒙着面。
丁衔笛没什么貌美的传闻,废柴和乞丐还有穷酸一直贴着,她也习惯了。
猛地被这么盯,也很不自在,“怎么不一样了?”
饵人也学会了人情世故,虽然明菁不是外人,她也学会了登门要送点什么。
她给明菁递了一份饭堂打包的限量松子糖,招呼丁衔笛和她坐一块。
游扶泠难得没有嘲讽,和其他人一块欣赏丁衔笛的脸。
身着首座道袍的丁衔笛背着赤金伞和长剑,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靠。
明菁看了一眼剑和伞,“这都是剑冢所得?”
丁衔笛把东西递给她看,“你喜欢?”
后面的那我就送你了几个字在游扶泠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明菁:“不必可怜我,有些机缘,没有就是没有的。”
明明是差不了多少的同龄人,她说话自带稳重,丁衔笛摸了摸鼻子,“也不必如此悲观。”
明菁:“我不觉得自己可悲。”
她的拇指抚过丁衔笛的赤金伞,伞骨上面的符文金砂皆是上品,足见老祖宗的藏品丰富。
“这是第一铸器师寿幼所做。”
她比两个穿书的人见多识广得多,丁衔笛咦了一声,“不是铸剑师么?我上课不曾听见这名啊。”
明菁的佩剑是寿幼不知第几代弟子所做,这也是她在明家能得到的不错的佩剑了。
只有她登到最高位,才有资格进入明家的宝库随意挑选。
现在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明菁:“器物师,祝由鼎也是她锻造的。”
丁衔笛又指了指自己带出来的剑,“那这一把呢?”
明菁摇头,这把剑看着平平无奇,还没有她的剑好。
鉴于丁衔笛平日也用的最普通的佩剑,明菁当她是爱好特殊,并没有多言,反而是游扶泠出言讥讽:“好脸不能配好剑。”
丁衔笛捧着脸凑近,“我的好脸,你不喜欢?”
坐在一旁的明暇没见过这阵仗。
即便她的姐姐和倦家少主结为道侣,二人看着也相敬如宾,不像小女孩在凡间看过的话本。
梅池问明暇,“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明暇:“她们怎么这么说话?”
游扶泠推开丁衔笛讨要赞美的脸,回答明暇,“这个人不知羞耻。”
丁衔笛:“到底谁不知羞耻,还坐……”
她忽被t游扶泠拍了一巴掌,虽然谈不上力道,依然啪声清脆。
丁衔笛一蹦三尺高,“你居然打我,我要上隐天司姻缘堂投诉你。”
她吵吵嚷嚷,气氛不沉重了,明菁许久未见这样的画面,心情也好了许多。
游扶泠:“想离婚也得先杀了我。”
丁衔笛瞪眼:“我杀得你么?”
游扶泠:“那是你太废物了。”
……
季町跟随倦元嘉匆匆而来,见到的就是二师妹的离婚危机。
背着赤金伞的剑修背对着她,因为和游扶泠吵架身体摇晃,几年过去也是如出一辙的不得体,和不……
不般配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丁衔笛正好转身,一室都好像亮堂了许多。
她从前也穿昂贵的道袍,如今却更上一层楼。
遥州乞丐的身份都被人抛之脑后,明明五官还是那副五官,却亮堂太多了。
丁衔笛:“大师姐来了?”
游扶泠也起身,却听季町惊讶地问:“这是丁衔笛?你何时换道侣了?”
一旁的倦元嘉没忍住笑,趁游扶泠起身坐到了明菁身边。
梅池和明暇在玩外头流行的棋,丁衔笛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游扶泠:“每个人都这么夸张,难道我才是真正的美若天仙?”
游扶泠不想捧她,丁衔笛却不依不饶,问季町:“师姐是不是觉得我现在配得上阿扇了?”
“天造地设?”
“神仙眷侣?”
“天生一对?”
……
她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毫不害臊,几年未见的陌生扫去,季町抽了抽嘴角,“我看你是不知羞耻。”
丁衔笛又转悠去了倦元嘉那边,问:“明菁要和我们一起离开道院参加加印任务,倦主君有何想法呐?”
倦元嘉不忘提醒丁衔笛:“你天极令呢,领回来看看上面对你的处罚。”
“这位公玉家万金悬赏的剑修大人,你已经被逐出道院了。”
第67章 天极道院1-67
丁衔笛和游扶泠从剑冢深处全身而退的消息很快传遍道院。
今日不少新弟子入学,也有人注意到丁衔笛异常晃眼的装扮。
道院内禁止械斗,但背着琴、剑等等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多数都为了好看。
丁衔笛一伞一剑,方才明菁还问她知道这伞怎么用么。
她似乎对攻击类法器情有独钟,在倦元嘉眼里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的眼带期待,但丁衔笛给的答案令人无话可说,她说撑伞怪好看的,具体的还没参透。
季町带走游扶泠去见宗门新入门的弟子,丁衔笛和梅池回修真公寓,路上一直在听梅池的汇报。
头顶的机械仙鹤成群飞过,却不见大师姐的雄壮身姿。
丁衔笛总想起幻境里那只仙鹤,根据余不焕和原世界宣伽蓝的提示,那或许是真的从前。
她没有问游扶泠如果我们有前世今生,你当如何。
彼此也心知肚明,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
只是幻境里的很多人,有的失去前世,有的强留今生,没一个善终。
“二师姐,我现在修为比从前强上许多了,之前师父说天极道院不一样,果真如此。”
梅池依然改不了边走边吃的习惯,修真公寓在丁衔笛眼里一如从前。
五年改变不了什么,却让明菁一朝跌落,从昔日的道院万人迷变成了宗门万人嫌。
丁衔笛和游扶泠都于心有愧,几个人达成共识,都要离开道院。
加印任务已由游扶泠提交,想必很快便有回信。
天极道院灵气浓郁,外面都传此地一年抵十年修炼。
最初学制是一百五十年,并不是十五年,也是因为修士平均寿命降低一改再改。
梅池受限天生体质,大多强化外表,丁衔笛刚才和她过了几招,差点被小师妹打死,顿时放心了。
这会还捏了捏梅池的胳膊,“看不出小胳膊细腿的,力气这么大。”
“你再练练逃跑的功法,便无人伤得了你了。”
梅池:“这个加印任务好完成吗?”
一架飞舟驶过,上面不少是入门的新生,发出惊叹的声音。
丁衔笛转身给梅池摆正她的妙脆角发包,戳了戳上面的尖角,“好完成,你二师姐我现在很强的。”
梅池以前懵懂入道,如今也在试炼堂打打杀杀,也能看出一般人不隐藏的几斤几两。
丁衔笛气息都和以往不同了,如今道院内盛传她们点星宗满门孽畜,她也欣然接受,戳完小师妹的尖角还不忘问:“祖师姐没对你说什么??”
祖今夕是陨月宗首席丹修,老宗主命在旦夕,她定然要赶回去,也有说她或许会直接继任宗主之位,提前从道院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种不用参加加印任务便可以离开的方法,一开始倦元嘉把祖今夕算了进来,看梅池对祖今夕依然无动于衷,又说算了。
她也看得出这一趟剑冢深处丁衔笛和游扶泠九死一生,公玉璀和司寇荞哪有这么好杀和重创,这一对不死也得脱层皮。
梅池和祖今夕是被执法仙鹤秘密带回的,弟子并不知情。
梅池不小心和倦元嘉说漏了嘴。
倦元嘉早就觉得祖今夕目的不单纯,方才还和丁衔笛提起此事,至于点星宗大师姐未曾告知,她就不得而知了。
梅池摇头,发现丁衔笛还不依不饶看着她。
如今的剑修满脸麻子都消失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笑起来更是金灿灿的,梅池更觉得她像烤脆的烧饼了。
“二师姐,你现在真好看。”
丁衔笛:“祖师姐不好看吗?”
梅池:“不好看啊,她就这样。”
小家伙长高了一些,如今个子到丁衔笛耳朵,估计到祖今夕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极道院招丹修卡颜,专门要丑的不要好看的,至少丁衔笛在道院那段时日,没怎么见过算得上貌美的丹修。
女修打扮打扮也都过得去,男修尽是歪瓜裂枣,多看两眼就脑仁疼,没什么道侣成功率也是人之常情。
丁衔笛:“那成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梅池:“不知道,但阿祖的嘴唇很好看。”
丁衔笛不太相信梅池的赞美,这人刚才还夸自己长得像烧饼,说游扶泠像冰了三天的糯米糍,她想了想问,“你确定是嘴唇,我记得你说饭堂的炙烤全牛头的牛嘴漂亮极了。”
梅池忘了,“有吗?”
丁衔笛:“还装呢。”
梅池吐了吐舌头,“好吧,偶尔阿祖同我说话,我就很想吃掉她的嘴唇。”
丁衔笛:……
也难怪倦元嘉怀疑,到底什么口味啊,喜欢梅池这样的。
梅池看丁衔笛眼神怪异,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
丁衔笛笑着摆手,“不必解释,师妹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尽情喜欢便好了。”
不知道这是道院第几个黄昏,丁衔笛看了眼修真公寓外围的亭子,想起穿书后和游扶泠在这里的交流,又说,“不喜欢的……也不要因为那人对你穷追猛打便松口答应。”
和季町一块走来的游扶泠正好听见这句,“可是你对我穷追猛打,我答应了。”
边上还有新入学的弟子,看向这几人的目光好奇又玩味。
公玉璀身死,司寇荞重伤后被逐出道院,这是难得一遇的道院大事。
至今无人知晓游扶泠是如何赶回的,司寇荞和那位座师交代了前因后果,丁衔笛的狂化和游扶泠的击杀都是事实,越发显得她们的实力深不可测。
季町都不好意思说很多人怀疑这两人双修了什么邪魔歪道功法,还有重金求购秘法的,以至于这几年天阶道侣都出了好几个。
丁衔笛:“是吗?我怎么记得是某人入道院那日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仙鹤传情?”
她颠倒黑白得连梅池都听不下去了,“二师姐,你真不害臊。”
丁衔笛:“这是真的,季师姐你说呢?”
季町懒得掺和这种情人打情骂俏,她离开之前叮嘱她们做好加印任务的准备,梅池如今在季町的接济下也换到了双人公寓,条件好了许多,也和丁衔笛道别去休息了。
幻境里打打杀杀太久,丁衔笛再回来都恍如隔世,一进门就瘫软在床,对游扶泠说:“你说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游扶泠:“怎么,出柜了不敢回了?”
她说话夹枪带棍,丁衔笛早已习惯,“是啊,以你妈妈对你的溺爱,恐怕要我和你……”
游扶泠:“不是你说要和我去外边成亲的吗?两头骗?”
丁衔t笛:“是是是,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游扶泠:“淫。乱无比。”
这但丁衔笛不承认,“你才淫。乱!”
没想到有人脸皮也随着修为暴涨,“你不喜欢?”
丁衔笛无言半晌,往床榻深处滚去,“好吧,喜欢。”
她俩一向此消彼长,游扶泠又问:“多喜欢?”
突然坐在榻边,窗外黄昏已过,星月临空,却能听到许多喧闹声。
昔年的剑修废柴如今功力大涨,操控公寓内的矿灯俱灭,连带着轩窗合上。
骤然的昏暗令游扶泠不适,本体是夜行动物的丁衔笛视力绝佳,她精准地困住游扶泠,不化为蛇身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人缠绕。
“你都这么说了,那淫一下也无妨。”
细微的动静搅乱了法修的心神,天阶道侣心魂相贴,欲望也随着修为的增长同步,游扶泠攥住丁衔笛的手,她更喜欢在另一方面掌控丁衔笛。
奈何畜生也想享受,那天情况紧急,彼此都顾不上探讨,如今难得有几分闲暇消磨,却困于床上理念不合。
丁衔笛不满意了:“为什么又是我!”
游扶泠被她摁着,明明不是人的是丁衔笛,她却比畜生还像畜生。
丁衔笛甚至生出一种游扶泠才是蛇的错觉。
这么会舔,是人吗?
白长了这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或许人多少有些反差狂想,丁衔笛从不承认自己也有几次比赛结束幻想过游扶泠撕破假面,或者邀请对方和自己一块吃顿饭。
只是她们在原世界背负更多,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远远地一看都必须尽快移开,哪里像这里。
可以极尽抚。摸,亲吻吮。吸,啃咬吞噬。
好奇怪,你和我,好像本该就是一体的。
论娇生惯养,游扶泠比丁衔笛更胜一筹,她不爱运动,床上也一样,理所当然地说:“你来。”
丁衔笛往边上一倒,更是无赖:“那我不干了。”
游扶泠面纱掉在一边,头发凌乱呼吸也凌乱。
剑修的铜钱发带早就和剑冢的泥土混在一块,头上的发冠还是从坟墓里薅的法器,不知何时被踢到床榻边缘,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
游扶泠满心期待破碎得格外惨烈,一张脸纯粹是被气红的,她狠狠踹向丁衔笛,“我不管。”
丁衔笛眼睛天然狭长,像是一尾残阳,特定角度又有几分少见的悲悯天人。
游扶泠不同,只能靠抬下巴稳定天生下垂眼自带的柔弱。
丁衔笛承认游扶泠的美色很对她的胃口。
她握住游扶泠踹来的脚踝,似乎确认此情此景不干点什么太浪费了,干脆往前挪了挪,哀怨的长叹变成飘忽的吹气,丁衔笛抿了抿唇,嗤笑一声,“阿扇这里好烫。”
第68章 天极道院1-68
道院的加印任务流程繁琐,丁衔笛本以为会很麻烦,毕竟还要上报隐天司。
没想到不到五日便得到了批复,她便和游扶泠一块去了倦元嘉和明菁的修真公寓。
原本明菁的房间走的简约风格,她不爱好绫罗,顶多书架上摆基本剑诀和九州杂记,和倦元嘉凑到一块,到处都挤满了倦元嘉的私人物品。
倦家的道童习以为常,对没有道童的明菁交代:“我家主人在家也是这般,这都算好的了。”
明菁认识倦元嘉多年,还不曾了解到这般,更觉人不可貌相,不少人恐怕也爱慕错了对象。
才貌都不错的倦家少主私下邋遢,还有选择困难症。
一条紫色的长穗还有鲜亮度区分,每日上早课之前都要把昏昏沉沉的明菁拽起来询问哪条好看。
明菁从小磕磕绊绊长大,也就是这几年才注重外形,看着也偏素雅,在她眼里紫色就是紫色,那还能细分十种变化。
明菁每日耳朵嗡嗡,倦元嘉不在才能清静几分。
未曾想丁衔笛从剑冢回来,倦元嘉比之前还吵人。
这会二人的修真公寓挤进好几个人,就丁衔笛和倦元嘉说话就堪比八百只鸭子。
原本坐在一旁看书的明菁沉默地把茶盏递给游扶泠,问:“你不觉得吵吗?”
梅池来了就吃人家桌上的零嘴,倦元嘉如今在族中如日中天,昨日来的倦家飞舟也送来不少好东西,梅池腮帮子鼓鼓,“这叫热闹。”
游扶泠习以为常,“丁衔笛一个人都能和自己聊起来。”
丁衔笛活像身后还有一只耳朵,“什么意思,我才不是这种人!”
倦元嘉给丁衔笛展示她的外袍,倦家养了一大群绣女,她介绍起来格外自豪,拉住丁衔笛:“别关心那个,你帮我挑穿哪一身好。”
道院已经批了她们的加印任务,请神榜上的任务由隐天司定下,此次任务需要离开道院,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魔气捕捞。
方才丁衔笛就针对魔气捕捞四个字介绍了自己以前玩的游戏,已经和倦元嘉约好有空海钓了。
游扶泠越看倦元嘉越像丁衔笛在学校里勾肩搭背的朋友。
仔细想来这二人的确有点像。
游扶泠扫过明菁略微干涸的嘴唇,心想那倦元嘉挑的人可省心多了。
不像丁衔笛,身份成谜,虽然变成蛇令游扶泠惊喜,她也担心丁衔笛责任越重,意外越多。
那日道侣印的震颤令游扶泠心有余悸,如今她们即将离开道院,她依然担忧。
明菁看她眉头紧蹙,似乎能猜到几分,“你在担心外面的风险?”
丁衔笛的具体身份明菁不晓,道院皆传点星宗满门畜生,也是调侃居多,如今丁衔笛外貌和从前不同,大家也权当她在剑冢得到机缘,不仅修为大涨,还变成了大美人。
“加印任务有隐天司承办,即便我们完不成,也不会有危险的。”
游扶泠:“我不是担心这个。”
明菁问:“那你担心什么?”
游扶泠不算能言善道,但也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明菁想了想,“担心公玉家找上门?”
游扶泠摇头:“公玉家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说话和外表的柔弱不符,若是敌人自然惹人忌惮,是盟友反而安心,明菁笑了,“那是自然,算我一份。”
她眼前是加印任务的时间和地点,这份卷轴连接隐天司,她们还需要填写参与任务的人名。
一旦提交,倒计时便启动,她们也要迅速离开道院。
这会倦元嘉还在挑选离开道院要穿的衣裳,她的衣柜花枝招展,对比之下明菁更像是吊丧的。
丁衔笛和游扶泠早就收拾好了,梅池的包袱还放在一旁,几乎都是吃食,说储物灵珠都塞满了。
游扶泠看丁衔笛还在和倦元嘉站在一块,不耐烦地问:“你好了吗?”
丁衔笛头也不回,忙着往身上套倦元嘉吹得天花乱坠的新款道袍,“你填不就好了,咱俩的天极令不是互通的么?”
游扶泠哼了一声,点了点浮空的屏幕,天极令果然通过了她的指令。
明菁虽然和倦元嘉结为道侣,却不是天阶,她仍然记得那日丁衔笛和游扶泠的天雷,看两个人感情很好,偶尔又不是很好。
明菁问:“你喜欢她什么?”
游扶泠手指一偏,难得诧异地抬眼,“我?”
明菁颔首,“你们不是一见钟情,你貌美人人皆知,那丁衔笛呢?”
双人的修真公寓占地也不小,却和游扶泠的修真公寓不同。天窗都改成了某少主喜欢的制式,下午的日光洒进来,光线都是别样的形状。
陈美沁也问过游扶泠,游扶泠否认喜欢,这会对上明菁真挚的眼神,反问:“那你呢?”
“是倦元嘉选择了我。”
她们都是修道之人,耳朵灵光得很,在这样放松的场合不凝神也不会听到什么。
丁衔笛此刻还处于亢奋换衣期,却还是听见了,她看倦元嘉神色如常,压低声音问:“你不难过?”
倦元嘉:“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道侣了。”
丁衔笛盯着她不说话,倦元嘉把道袍往她身上一兜,偷摸听那边的人说话。
游扶泠:“你的意思是不喜欢她?”
丁衔笛想:这人难怪没朋友,哪有人这么说的。
明菁还是不正面回答,“所以我问你喜欢丁衔笛什么。”
游扶泠嘴比她硬多了,“是她喜欢我,我才喜欢她的。”
丁衔笛无声地叹了口气,倦元嘉低声问:“你们不是早就暗度陈仓,这什么意思?你一头热啊?”
在场五个人两对已婚,但真要谈情,恐怕没一个是真心开始的。
丁衔笛一开始很笃定自己对游扶泠不存在其他感t情,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比起那日剑冢风雪匆匆而来的游扶泠,丁衔笛对那个不怕蛇的游扶泠印象更深。
即便她们身份倒转,丁衔笛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那个地步。
但游扶泠说不喜欢她。
那我也不喜欢她。
丁衔笛笑着摇头,“是她一头热。”
倦元嘉又不是傻子,看得出这俩互相玩欲擒故纵。
她问丁衔笛,“那你觉得明菁待我如何?”
丁衔笛:“这我没法说。”
她看得出明菁心情不佳,换作她经历这种无妄之灾或许会更烦闷。
她问倦元嘉:“她的咒术真的要去公玉家解除么?”
倦元嘉收起外袍,平日的嬉皮笑脸散去,露出几分冷凝,“是我学艺不精。”
丁衔笛:“明家的人不为她讨个公道?”
倦元嘉笑了,“哪有什么公道?她无根基无背景,唯一依仗的便是修为,好不容易进了道院,经营名声,现在什么都没了。”
倦元嘉声音压得很低,言语的心疼丁衔笛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她最好的垫脚石。”
丁衔笛沉默半晌,像是第一次认识倦元嘉一样,看得倦元嘉毛骨悚然,“怎么了?”
丁衔笛:“明菁和你妈……不是,和你母亲掉到水里你救谁?”
倦元嘉:“当然是母亲,明菁好歹是修真者,不会淹死。”
丁衔笛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笑了笑。
游扶泠跳过了明菁的问题,填上了几个人的名字。
坐在一旁的梅池方才听倦元嘉总结之前参加加印任务的前辈经验,问:“之前参加加印任务的人命格奇特,也都是像我二师姐这样的妖怪吗?”
丁衔笛:“我是妖怪?”
梅池指了指她的眼睛,“那不然呢?”
明菁:“倦元嘉,问你呢。”
倦元嘉拎着叠好的道袍出来,“我之前可没说一定要天绝啊。”
“百年前的加印任务有倦家人,我托族中人查阅过,她便是天绝。”
“才得出这样的推论。”
明菁一直有听闻天绝地尽特别,公玉璀看上丁衔笛,不能增进修为,也要得到对方的身体,她问:“那丁衔笛入世岂不是很危险?”
游扶泠:“她在道院便不危险了?”
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梅池嚼肉干的声音。
丁衔笛倒是想得开,“想要我身体的人那么多,也只有阿扇你得到了,开心些,别成天板着脸,难看。”
游扶泠被忽然点名,蹙眉反问:“我,难看?”
丁衔笛坐到她身侧,明菁这儿茶水的杯子就那么几个,梅池一个人喝两个,丁衔笛很自然地拿走游扶泠的一饮而尽,“不说这个了,填完了么?”
倦元嘉看了眼还是很没心眼的梅池,这次的加印任务居然是以收集魔气为主。
说难吧,也不算,说不难吧,这可是魔气。
以往的加印任务可都是在无方岛进行的,这次还是在固定时间内去岛外随着隐天司完成。
如今时局动荡,过往的经验也不作数了。
总之她们几个都有离开道院的理由,不想做也必须做下去了。
“小梅池,你联系你的阿祖师姐了么?”
之前祖今夕和梅池吃饭提过一嘴,那日祖今夕也在,丹修说她也去。
只是她最近不在道院,倦元嘉也未曾联系上她。
梅池正要回答,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石门开启,门外赫然是匆匆返回的祖今夕。
这是其他人第一次见到祖今夕如此狼狈的模样,印象里的祖今夕青绿道袍永远干净,如今身着陨月宗的高阶法衣,袖摆还有残留的攻击灵气,她脸颊也有莫名的豁口,像是从什么危险之境匆忙赶来的。
“梅池!”
祖今夕喊道。
倦元嘉和明菁咬耳朵:“我就说吧,点星宗的都很有手段。”
丁衔笛喂了一声,“你当我聋了啊?”
游扶泠还附和道:“是很有手段。”
丁衔笛在桌下踢了游扶泠一脚,“我的手是什么段位想必您清楚得很。”
倦元嘉咳了一声,明菁没有懂,看向入内的祖今夕。
长发微卷的丹修握住梅池的手,“我不是和你说我也去么?”
梅池手上的肉干都掉了,她发出懊恼的声音,盯着肉干好半天才温吞道:“阿祖不是回宗门了么?你的朋友说你要继承宗主之位,很忙的。”
祖今夕:“我不做宗主了。”
梅池还未说话,明菁大惊:“什么?那现今宗主是谁?”
祖今夕:“是朝昌雪,也是丹修。”
丁衔笛好奇地问:“那她修为在祖师姐之上么?”
明菁也是陨月宗的弟子,自然了解宗内格局:“她修为比不过祖师姐,丹道上相差不多。”
陨月宗倒是没有明面的派系之争,一是祖今夕实在太强,天赋太高,除却老祖箴言盘读不出她的命格,她是无可争议的继任宗主。
丹修一脉仅次于祖今夕的便是朝昌雪,也是道院毕业卦修朝昌雨的堂姐。
表姐妹性情不同,关系也一般,都与祖今夕交往密切。
倦元嘉问祖今夕:“祖师姐,你真决定了?做宗主可不用参加这劳什子任务。”
她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梅池,发现的人家的二师姐嗑着瓜子看热闹高兴得很,笑着道:“也不是没有见梅池的机会。”
她们都不知道祖今夕到底图什么,这么多年像是热脸贴冷屁股。
梅池总说有未婚妻,宗门的师姐都不知道,宗主更是联系不上,更像一个借口。
若是真的喜欢,结为道侣也无妨,反正也可以解除。
但梅池执拗,就是不愿意。
她力气极大,骨重如山,简直是顽石里最硬的那一块,再锋利的牙齿也无法啃下一块。
祖今夕:“我想和梅池永远在一起。”
吞食也算永久,她的目光深情,却因为天生过于漆黑的眼眸,多了几分骇人。
只有梅池夸她眼珠像乌梅,或许很好吃。
丁衔笛咳了一声,“那我把你名字也写上去?”
祖今夕:“多谢。”
游扶泠看出祖今夕身上的伤不同寻常,甚至还挂了海草,在桌下用手指提醒丁衔笛,一字一句写:再考虑考虑。
丁衔笛痒得想骂人,握住游扶泠的手指道:“阿扇,别摸我。”
倦元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明菁咳了一声,“你们二位,打情骂俏也要看看场合。”
祖今夕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梅池。
丁衔笛写上了祖今夕的名字,浮空的画面跳出正在上传的字眼。
她完全不奇怪这些非常不正常的词汇。
反正有个穿回去的老不死。
梅池却吸着鼻子,闻到了记忆深处的味道,在倦元嘉目瞪口呆下摁住祖今夕,贴在对方的脖颈嗅闻。
倦元嘉:“点星宗的人不知羞耻啊。”
丁衔笛:“小师妹你都拒绝人家又……”
游扶泠:“禽兽。”
梅池纹丝不动,掐住祖今夕纤弱的脖颈,她一双眼纯净又疑惑:“阿祖,你身上有饵人的味道。”
“为什么?”
第69章 岛外孤舟2-1
丹修枯瘦的手抚上饵人的圆润的脸颊,语调哀戚,“梅池……如果你……你的未婚妻来自西海……咳咳……那西海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
丹修中鲜少有人醉心情爱,即便有也是为了研制新药。
更有甚者求爱是为了炼丹,一开始不少丹修都以为祖今夕看上梅池,是看中这位小师妹天赋异禀,想让她多扛几次丹炉。
几年过去,祖今夕对梅池依然穷追不舍,但也没人说梅池铁石心肠。
她都长成大姑娘了,看着依然不开情窍,即便是为了丁衔笛才勤加练习,依然不答应祖今夕的追求。
丹修之中不少是祖今夕的簇拥者,痛心师姐痴心错付,企图给梅池教训。
饵人皮糙肉厚,近战肉搏要胜过她绝无可能,道院内合法的挑战只剩下试炼堂和下战帖,这也不适用丹修。
好不容易在她的吃食里下了点整蛊丹药,结果这孩子是铁胃,更没用。
这下丹修也没办法了,干脆劝祖今夕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梅,还是不开型的。
祖今夕痴心不改,被梅池掐着脖子也满脸纵容。
她不说人类,倦元嘉挑了挑眉,问丁衔笛:“西海,不是一向无人居住吗?”
她年幼时随着长辈四处巡游,也算见多识广。
明菁则是小小年纪杀戮无数,都称得上一句老江湖,她早就怀疑梅池的身份,听梅池这么说顺势问:“难道梅池师妹,是传说中的饵人?”
几个人都和公玉家有仇,此刻都算盟友,丁衔笛不知前路多坦t荡,一边把宛如演苦情戏的祖今夕从根本没用力的梅池手下拉出来,一边道:“是啊。”
她还问倦元嘉:“这算妖吗?”
倦元嘉:“你们点星宗都满门畜生了还在乎这个?”
丁衔笛:“你才畜生呢。”
明菁嗯了一声,倦元嘉更是叹气,给祖今夕倒了一杯茶,“祖师姐,放弃宗主之位,不可惜吗?”
梅池:“什么叫西海没有活物了?师父当年带走我的时候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祖今夕明显不是从陨月宗来的。
她在道院行事低调,并不与其他系的弟子往来。
若不是公玉璀想要得到丁衔笛,她也不会发现公玉家杀了无数白鲨。
那块海底玉也正是白鲨的海域,如今早被开采完毕,白鲨群不知所踪。
祖今夕印象里的西海繁华,如今海岸枯骨无数,除却白鲨的骨头,还有饵人的骨,驻扎在西海的修士皆着公玉家的衣袍。
祖今夕隐去了自己的身份,编造自己是从西海渔村长大被散修带走的经历,这也和她公之于众的经历相符。
倦元嘉把玩着她的羽扇,未曾发现任何纰漏。
这套说辞她显然同梅池提起过,梅池听完更是焦急,“斗兽场也没有饵人了?”
祖今夕颔首,“汀州边境的毒瘴都散了,我怀疑是有高人做法收走的。”
丁衔笛还记得梅池说自己是怎么被宗主师父带走的。
偷走的饵人,不着调的师父,一只年龄成谜的大师姐。
祖今夕:“什么斗兽场?”
她年幼时就离开族群,对西海完全不熟悉,茫然地看向梅池。
梅池:“就是一个方形的……”
祖今夕摇头,两个人鸡同鸭讲的时候丁衔笛收到了加印任务的地图。
几个人的天极令同时亮起,倦元嘉对梅池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这次任务完成我们陪你去一趟西海。”
明菁背起她的长剑,“反正是要找公玉家的。”
她中的咒术几乎阻止了她修为的提升,甚至从心口蔓延出宛如冰霜的痕迹,这些除了倦元嘉无人知晓。
施咒者已死,但这样的咒术同血脉的也可以施展或解除。
典颂是公玉家的眷族,必然也有亲眷跟随公玉凰。
丁衔笛走在最后,她挨着游扶泠,望了一眼道院的云海,“我怎么觉得那么像一场梦呢。”
飞行的执法仙鹤失去头领,丁衔笛问过梅池,她说大师姐留下一封信,说她有点事,她们会在道院外见面。
梅池当时觉得奇怪,或许这要过十多年,现在看来,大师姐什么都知道。
游扶泠:“梦里和我结婚了?”
她字字句句依然指向丁衔笛别有居心,却被人握住了手,“那应该是你的梦吧。”
丁衔笛走路也没个正形,在路过的弟子眼里更像是她禁锢着游扶泠。
游扶泠:“你不能好好走路吗?”
她床上床下面孔不同,丁衔笛偶尔都会生出一种自己结婚结出两个老婆的错觉。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游扶泠:“我不能好好走路的原因你不知道?”
新生入学,扫过丁衔笛背着的伞和剑,诧异地询问着算哪个系的。
引路的师姐哦了一声,说这是大名鼎鼎的剑冢幸运儿,以前满脸麻子,现在……
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丁衔笛被游扶泠丢下,笑着追上,无意和新入门的弟子对视,对方却被她的眼眸吓了一跳,又问另一边随行座师:“为何她的眼睛不一样?”
座师道:“她是点星宗的,功法不同,外貌也不同。”
游扶泠听见了,嗤了一声:“看来你真的是关系户。”
丁衔笛:“是啊,靠你的关系才得到青眼,好荣幸。”
她油腔滑调,游扶泠习以为常。
对梅池她们来说,已经数年不见丁衔笛。
如果以时间流速衡量,只有游扶泠和丁衔笛永远处于同一时间。
丁衔笛追上游扶泠,不顾对方的眼神握住游扶泠的手,“阿扇,你害怕吗?”
游扶泠:“你又发什么疯?”
她毫无从前端庄模样,更不像丁衔笛臆想中的楼阁公主。
更像是夏天汽水饮料掀开的有奖贴纸,其他人都是谢谢关注,到丁衔笛这里是一个二维码。
她扫到了藏得很深的,公主皮囊下的独裁疯子。
不温柔,却很可爱,每一次的喊打喊杀像是幼稚的宣誓。
丁衔笛:“我好害怕。”
游扶泠:“你有什么好怕的,别人怕你才对。”
她嘴上这么说,忍不住再次赞美丁衔笛金灿灿的蛇身,问了句:“你会蜕皮吗?”
丁衔笛迅速松开手移开,警觉地问:“你也馋我身体?”
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对,补充道:“字面意思上的身体。”
游扶泠哼了一声:“你哪一寸不属于我?”
丁衔笛:“太过分了吧,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
她方才还躲游扶泠故意跑得很远,现在又站得很近,天已经黑了,倦元嘉和明菁走到了前方的飞舟渡口登记。
背着梅池包袱的祖今夕正在听对方说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极道院的矿灯一盏盏亮起,这会正好到整点,机械鼓声伴随仙鹤的鹤鸣响彻整个道院。
“丁衔笛!你快点!我们都登记完了!”
倦元嘉在前方喊,她的飞舟停在外围,隐天司和道院的追踪符咒隐入飞舟上的幡,飞舟船桨催动,已经要驶离道院。
丁衔笛牵起游扶泠就跑。
残阳如血,道院有人在最高的山峰放焰火。
丹修的爆炸早就不是传闻,据说从去年开始加入了焰火制作,搞成法器或许也不是难事。
绚烂的焰火升腾,站在渡口送游扶泠的季町望着夕阳下奔来的一对,只道了一句万事小心。
来龙去脉游扶泠都和季町说了。
昨日季町还和丁衔笛切磋了一番,丁衔笛如今修为深不可测,季町明白点星宗或许背负更深重的责任,最后把一个卷册塞入丁衔笛的怀中,“祝你们一切顺利。”
季町是为宗门而来,也不能参加加印任务提前离开道院。
丁衔笛把游扶泠抱上飞舟,对季町摆手:“师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游扶泠:“我不用你保护。”
飞舟渐渐远去,她俩还在舟头争吵。
季町目送她们离去,登记出入弟子的座师摸着胡子问:“小季,那你呢?你们宗宗主比陨月宗宗主年轻许多,身子必然硬朗,不必担心吧?”
季涉竹年岁不过百,和陨月宗的宗主比自是年轻,但季町知道她师尊恐怕不是真正的季涉竹,收游扶泠入门也另有打算。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也是现在这个季涉竹捡回来的。
师尊想要什么她做什么,她定然会竭尽全力去做。
梅池来的时候乘坐飞舟,离开的时候顾不上看她极为感兴趣的昆仑镜,依然和祖今夕谈西海。
倦元嘉和明菁坐在客舱。
这一趟她们的飞舟会通过昆仑镜开往缅州,那的魔气是九州溢出最多的,无数宗门的弟子和隐天司的部下集结。
倦元嘉看明菁低着头擦剑,羽扇蹭了蹭明菁的手背。
明菁:“有话直说。”
倦元嘉:“从无方岛前往缅州原本只需要两日,如今飞舟转换点也在排查,我算了算最快也要十日。”
她的羽扇上面的毛换得勤快,有两根白毛明显是飞饼的。
倦元嘉对禽鸟很有研究,这两根羽毛尾部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显然不是凡品。
明菁:“所以呢?”
倦元嘉:“你还是要和我睡。”
明菁拭剑的布登时碎成两半,“什么?”
倦元嘉:“只有三间房,三张床,你要是介意,找别人睡也可以。”
她的羽扇撩了撩吹落的发,混入垂肩长发的紫穗也晃晃悠悠,“不过你应该习惯我了。”
明菁举起剑,一瞬倦元嘉的羽扇便痛失两根。她正要说话,丁衔笛和游扶泠在飞舟进入昆仑镜之时进入客舱,登时天旋地转。
丁衔笛抱着游扶泠不撒手,倦元嘉差点被明菁捅死,饵人晕船,死死扒拉着祖今夕,结果把人腰带扯下来了,场面混乱得很。
飞舟内置的矿石提示音响起——
“已进入前往缅州昆仑通道!请乘客握紧扶手,切勿走动!”
“前方气流波动,如听到生人求助,切勿答应。”
……
丁衔笛诧异地问游扶泠:“你之前给我看的不是这样的啊?”
“这飞机航线?”
游扶泠毫不怀疑这有宣伽蓝的手笔,她正要说话,舷窗外忽然传来无数的拍动声,声音宛如鬼泣:“帮帮我!”
“姐姐,带我走好不好?”
“t各位大人,我也想脱离苦海啊。”
明菁也是第一次前往缅州。
她的剑因为刚才的震动插入木板,倦元嘉把她整个人搂在怀中,她试图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倦元嘉的声音闷闷,“这条昆仑镜通道穿过缅州和青州地下,你不是去过青州吗,应该知晓那儿是出了名的屠城之地,千年一屠城,王都也叫屠城。”
丁衔笛也听见了,好奇地问:“那这些真的是鬼?”
倦元嘉:“是山鬼,它们听多了人类被屠杀的最后哭喊,学这样的语气捕猎。”
“若是开窗,整条飞舟都会被拖走。”
丁衔笛只在动物园见过山鬼,她和游扶泠一起看向窗外,炫彩的矿灯下,一张张脸宛如鬼脸,的确可怖。
丁衔笛看游扶泠看得目不转睛,忆起她对蛇化自己爱不释手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还喜欢这玩意吧?”
游扶泠露出厌恶的表情,“是你喜欢,还拍那么多照……”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迅速闭嘴,丁衔笛却听到了,她把人往怀里勾了勾,在游扶泠耳边吹起,“棺啊,偷看我什么了?”
第70章 岛外孤舟2-2
丁衔笛没有等到游扶泠的回答,又是一阵颠簸。
游扶泠编好了说辞,不料穷追猛打的那位并未纠缠,反而陷入了迷思。
“你在想什么,脸皱巴巴的好丑。”游扶泠问。
另一侧的梅池晕船吐得稀里哗啦,祖今夕正狼狈地安抚她。
丁衔笛的手撑在船舱地板,眯着眼看顶上的木刻画,“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能听到很多声音吗?”
游扶泠记性也不差,“是你最开始吸我的时候说的。”
这二人说话实在不把旁人当人,坐在另一侧的倦元嘉喂了一声,“我们还没死呢,卿卿我我也注意场合好吗?”
游扶泠哼声道:“你也可以。”
比起游扶泠,倦元嘉更喜欢亲近丁衔笛。
炼天宗的天才戴着面纱不见真容本就昭示她难以接近,更何况游扶泠从来独来独往,即便大家坐在一块,她也不会给旁人任何眼神。
饶是倦元嘉不觉得这是轻蔑,也有种此人独过头,平等不把人事物放在眼里的感觉。
丁衔笛例外得太明显,像是沟通游扶泠和人世的桥梁。
倦元嘉认可游扶泠的实力,也难免觉得游扶泠无趣。
这人宛如没开光的陶偶,太不生动,开个玩笑都要掂量几分。
倦家少主的飞舟干净得很,丁衔笛倒在地上也不在意,把游扶泠勾过来,“你说话别这么硬,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要在一块,软一点。”
游扶泠在哪都独来独往,渴望和丁衔笛在一块又厌烦这种状态,“怎么软。”
这三个字听来更是冷淡,倦元嘉无奈地看了眼明菁,低声抱怨,“这一船全是祖宗。”
明菁抽开依然被倦元嘉握住的手,挑着眉道:“我也是?”
指缝的触感散去,倦元嘉遗憾道:“你是菩萨。”
游扶泠听见了,啧了一声,“哪种软?”
丁衔笛揉了揉她的头发,压低声音在游扶泠耳边说:“那种不算,你若是有几分床上的求饶,不,半分,就够了。”
飞舟窗外很快从彩色变为正常的隧道景观,似乎快抵达缅州地界,两旁都有当地修真场所投放的广告。
丁衔笛望进游扶泠的眼睛,她们比谁都缠绵过,也比谁都亲近,却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对视比亲吻还扰乱心神,游扶泠正要移开,丁衔笛扣住她的下巴,说了句别动。
游扶泠不懂,反问:“那你听到什么别的了?”
法修似乎听进了丁衔笛要求她的柔软,声音还真的软了几分,不过带着几分勉强,补充了一个字:“呢。”
丁衔笛缓缓闭上眼,依然什么都听不到。
游扶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过了几息,她的嘴唇感受到柔软,待丁衔笛睁开眼,游扶泠已经退开了。
她若无其事地加入倦元嘉和祖今夕的讨论,问:“为什么这条昆仑镜通道这么快?”
吐了一路的梅池胃里空空,又开始嚼干粮,鹦鹉学舌般跟着说:“或许是倦倦交保护费了……呢。”
当初游扶泠外出一趟来回变故不断,那时便有了魔气溢出的征兆。
如今隐天司门下的洪部修士联合矿气行和守刍阁维持昆仑镜稳定,还提高了穿梭速度。
倦元嘉解释完也学着呢了一声,明菁都替她害臊,怕游扶泠一怒之下把在座的人砍了。
梅池什么都不怕,还撺掇祖今夕,问:“阿祖觉得呢?”
祖今夕也呢了一声。
游扶泠:……
回味完游扶泠亲吻的丁衔笛走来,“那倦元嘉你准备客房干什么,一两天没必要吧。”
她冲倦元嘉挤眉弄眼:“你和明菁也不差这会,不是来日方长?”
倦元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澄清,“怎么可能!缅州乱得很,出来要排队的。”
“中间穿梭速度快不代表你出去不花时间啊。”
倦元嘉的羽扇毛被丁衔笛拔走一根,丁衔笛挠了挠游扶泠的手背,小声说:“是要安检很久的意思吧?”
游扶泠扫了她一眼,问倦元嘉,“我住哪一间?”
倦元嘉:“随您。”
游扶泠走了。
倦元嘉看丁衔笛无动于衷,喂了一声,“她不会生气了吧?”
丁衔笛:“不会,她脾气……其实挺好的。”
周围的人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倦元嘉啧了两声,“我可听说本来公玉璀是不会死的,游扶泠来救你杀招狠辣,第一世家的法器都毫无遁形,这叫脾气好?”
“我看她干什么都干脆利落,歹毒得和纤尘不染毫无瓜葛。”
丁衔笛:“纤尘不染是什么好词吗?”
她漫不经心地倒茶,一张在旁人眼里被剑冢改造过的脸和金瞳相合,美丽得近乎妖邪。
若游扶泠是冷冽的雪,丁衔笛像是雪上的火。
“魔都出来的乱世,太干净更容易被弄脏。”
倦元嘉笑了一声,“看来她怎么样你都喜欢了?”
丁衔笛还在回味方才游扶泠别扭的语气,“是呢。”
边上的明菁点着缅州的魔气图查看,这个卷轴还是隐天司通过天极令发布的。
似乎是两个时辰刷新一次,地图上以缅州为中心,魔气溢出,黑色几乎要吞没了这个州部原有的颜色。
“那明菁不是纤尘不染吗?”
游扶泠回去之后也看过原著,她对这样的小说不感兴趣,更没有丁衔笛的亲妈眼。
她从不认为在天极道院声望极高的明菁没有钻营过,也不相信丁衔笛没有考虑。
丁衔笛在原世界看小说只是旁观者,自然相信主角的正义,也就是这点相信令游扶泠恼怒。
哪怕她对明菁有愧疚,也能温和相处,依然不悦丁衔笛对明菁的态度。
丁衔笛心知肚明,之前放任游扶泠猜忌,现在却想要扭转。
她和游扶泠早就不是最初的关系。
即便无人承认喜欢和爱,即便彼此的特殊进一步加强,她也要试着把游扶泠拉到自己的世界。
“她?”
倦元嘉看向明菁,摇了摇头,“她从小心就黑,你以为能成为主君的,都是什么普度众生的神?”
修真世家源远流长,公玉家在出了公玉禄之前便是大家。
一支在凡间位列三公,一支在修真界只手遮天。
若不是隐天司权衡,倦家和明家牵制,他们的欲望和野心只会更加膨胀。
“那可不一定,”明菁的咒术至今未消,丁衔笛那一剑造成她重伤难愈,她眼神移开,“公玉凰和我们不一样。”
倦元嘉:“那你又有几分了解她?”
她又哀叹一声,“公玉璀死得太快了,不然还能问问,也不知道她被逐出道院后去了哪儿,我派人找过,都没有她的踪迹。”
“这不是显而易见,定是公玉凰把她带走了。”
离开道院,明菁也没有装的必要了,“公玉璀是她在公玉家唯一的近亲了,从前公玉家还能利用公玉璀牵制她,现在也难。”
丁衔笛靠在一边听,外边的世界很大,倦元嘉和明菁是必不可少的人。
和她一伙的游扶泠比她知道的还少,梅池是个笨蛋,祖今夕目的不纯,丁衔笛依然有无数需要汲取的东西。
她听得认真,余光扫过,发现去了客房的游扶泠还站在角落。
丁衔笛:“你站在哪儿做什么?”
和明菁因为公玉家情报拌嘴的倦元嘉也看了过去,“吓我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
梅池趴在桌上睡着了,祖今夕抱走了饵人,游扶泠还是杵着不动。
丁衔笛朝游扶泠招手:“你睡不着就一起聊聊。”
彼此的天极令都有加印任务的倒计时,倦元嘉颔首:“天才二师t姐也一块呗,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抓魔气,早日完成,也能早日寻得大家想要的东西。”
这画面对丁衔笛来说习以为常,不就是小组作业。
对明菁和倦元嘉来说也很平常,她们从小在族中接过无数任务,有同伴也有下属,也有需要当场商议之事。
游扶泠是例外。
她在原世界没有朋友,更没有团队合作,独来独往的人习惯独处。
若不是对丁衔笛的贪欲压住了独处的本能,她可能还会这么一个人走下去,或许暴毙而亡,或许终老而死。
在倦元嘉眼里,游扶泠是大宗备受宠爱的弟子。
即便是被丢掉的孩子,却因为天生金丹被宗主捡走收为徒弟,享受修真界第一宗门最好的待遇,若是从前,也算仙途坦荡。
游扶泠不需要看人眼色,更不需要为了一点好处赶尽杀绝,也不必争强好胜,经营声望。
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好像无论哪个游扶泠或者游扶灵,命格都是一样的。
丁衔笛知道她扭捏,也清楚她有不被激活的本性,走过去把人拉了过来摁在凳子上。
飞舟还未出昆仑镜,上空显示预计到达的时间。
“你要是什么都不想说,就当陪陪我吧。”
桌上吃的东西一应俱全,丁衔笛给游扶泠剥了一个橘子,像哄小孩。
游扶泠拍开:“谁要陪你。”
丁衔笛:“我求求你陪陪我吧,阿扇大人。”
“监督监督我们的作战计划,万一我要是快死了,你马上像那天一样从天而降。”
倦元嘉被肉麻得恶心,丁衔笛却很懂怎么拿捏游扶泠,她越是服软,对方便越是难逃。
从前她一张麻子脸撒娇游扶泠都吃得下,更何况现在一张和原世界一模一样的脸,在矿灯下说美若天仙都算平淡,在本就喜欢这张脸的人面前撒娇一成也算十成。
“啰嗦,谁从天而降,狼狈死了。”
游扶泠别过脸,丁衔笛又塞了一颗葡萄到她嘴里,“美若天仙……嘶,疼啊!”
被咬了手指的人哀嚎两声,倦元嘉羽扇遮住脸,还不忘捂住明菁的眼睛,“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