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极道院1-51
“这有什么可问的?”丁衔笛笑了,“当然会找你。”
“就像你找我一样。”
游扶泠:“那若不是我呢?”
丁衔笛笃定万分:“没有这个可能。”
游扶泠愣了,“为什么这么说?”
丁衔笛:“还有谁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有谁和我一样倒霉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是原世界的丁衔笛无法说出的话。
哪怕她清楚感情在她人生里不是第一选择,也明白游扶泠之于她的重大意义。
“阿扇,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对方身后悬空的楼阁,还有飞过的小舟,难掩好奇,“你宗门这么气派?”
“怎么比道院还有科技感?”
游扶泠想要说软话丁衔笛都不给她机会,只能把涌上心头的话咽回去。
正好身着炼天宗道袍的弟子路过,认出游扶泠,纷纷向她行礼。
丁衔笛看了更是吱吱哇哇,“派头这么大,位高权重二师姐啊。”
游扶泠更觉得这人烦了,“你不是还有事?”
擅长倒打一耙的丁衔笛又开始了,“你嫌我?”
游扶泠戴着面纱也无法控制失控的眼神,“不是你说还有事?”
丁衔笛:“那等我从试炼堂回来再与你说,我看看现在……快迟到了。”
她似乎是真的来不及了,在游扶泠面前完美展现了什么是火烧眉毛,足够游扶泠想到她在原世界迟到是什么处理的。
丁衔笛不忘冲天极令嘟嘴,“我走了,回见。”
她看了游扶泠嫌恶的表情半晌,演出几分伤心,“太残忍了。”
季涉竹走在前面,没有听弟子和道侣的闲话,待两小孩说完话才回头慢下脚步,笑问:“心情很好?”
游扶泠颔首,季涉竹笑了笑:“看来是个活泼的孩子。”
“师尊可有点星宗宗主的消息?”
季涉竹:“她啊……到处云游,我同她也多年未见了。”
“那前辈也同意我和丁衔笛结为道侣么?”
师尊的道袍在光下走线都亮闪闪的,坐在飞舟上的弟子瞧见她都得特地停下。
季涉竹不喜欢繁文缛节,也无法制止宗门内部的规矩。
“当然同意,我不是用松信告知你了么?”
游扶泠:“松信内容有损坏。”
“是么?”一宗之主哎呀一声,“或许是被沿途的松鼠啃过。”
游扶泠:……
难怪师姐每次同师尊通讯后心情都不好。
她不是季町,跟在季涉竹身边也不会找话题。
季涉竹不教考她的功课,也不过问她的道院生活,像是来给游扶泠撑场的,也来解决她的困惑。
“阿扇,你说你要找什么东西?”
游扶泠:“拂雨斗转箓和能唤醒人七魄的法器。”
她们离开无生厅,又乘坐飞舟,经过好几次瀑布,才抵达炼天宗最大的藏书阁。
季涉竹似乎并不意外,“拂雨斗转箓?这是《琉光杂记》的第几册副刊?”
游扶泠惊讶地看着她,长发簪在脑后的师尊哈哈笑几声,率先下了飞舟。
炼天宗的藏书阁和天极道院不同,远山巍峨,阵法重重,空中全是漂浮的飞剑。
季涉竹:“小田未和你说我是主编之一?”
游扶泠摇头,似乎有些失望,“那世间并无此物?”
季涉竹:“你们看的故事不是我编的,那位前辈早已羽化,从何处来都不得而知。”
“不过宗门内的确有唤醒人七魄的法器,那是东峰长老之物,据我所知他已经传给弟子了。”
炼天宗宗门内部派系众多,季涉竹稳坐宗主之位也有她性情乖张的缘故,她似看不上这位长老,“你要它做什么?”
游扶泠:“为了精进术法。”
这样的理由并不突兀,道院内也有不少弟子辅助法器设置阵法,季涉竹也没有多想t,“那我改日问他讨要。”
游扶泠:“您不是说他已经转赠给弟子了么?”
季涉竹:“那有什么的,你是我的弟子,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饶是游扶泠一直养尊处优,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土匪的徒弟,不是一代宗师的徒弟。
“你和道院告假几日,什么时候走?”
季涉竹顿了顿,“这些年我在外囤了不少好东西,你一并带给小田,省得她成日絮叨我。”
游扶泠:“我想尽快回去。”
炼天宗的藏书阁连接藏宝阁,游扶泠这才知晓师尊的私库在藏书阁地底。
琳琅满目,随便拿一件都够弟子们艳羡的了。
季涉竹作为师尊很少教导弟子。
收徒也是为了堵住长老的嘴,和拒绝一群为老不尊的往她门下塞弟子才糊弄出了俩。
她对弟子没什么成为一代宗师的期盼,不像游扶泠印象里的老师或者长辈。
“师尊,”藏书阁地下没有矿灯,全是烛火,游扶泠停下脚步,前面的季涉竹转身,“怎么了。”
游扶泠问:“您当年为何要把我抱回宗呢?”
季涉竹:“缺徒弟,也给小田打发时间,她总爱跟着我。”
游扶泠并不难过,她又问:“那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季涉竹的来历游扶泠是从季町那听来的。
她说师尊之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修为平平。
某次任务重伤后得到老祖点化,便顺利进入了内门,修为跃升极快。
季涉竹:“你能平安长大我就谢天谢地了,如今找了个接替小田的人照顾你,别无所求。”
她口吻轻快,不知是光线昏暗的缘故,游扶泠总觉得师尊的目光死气沉沉,宛如鱼目。
她很难怀疑季涉竹,又受丁衔笛影响,总觉得这个世界哪里都疑点重重。
季涉竹继续往前走,“你那位道侣小丁,早年冻过腿,我这有块……”
……
丁衔笛从试炼堂出来才看到游扶泠的消息,都是关于她师尊的。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早课路上还是灰蒙蒙的。
丁衔笛路上还和值班的大师姐打了个招呼,大师姐很满意她精进的修为,分了半块饼给丁衔笛。
饼温温热热,许是饭堂师傅新烙的,丁衔笛搓了搓大师姐的胸前软毛,这才乘上了飞舟。
临近五系大比,整个道院气氛紧张。
平日鲜少出门的卦修都在外头拜首座塑像,期望其他系的弟子能手下留情。
五系中他们是最没有战斗力的类别,擅长躲避。
丁衔笛在试炼堂也曾围观过卦修这可怕的专业,居然能算出下一步出招。
她对什么都感兴趣,也比谁都享受这样的过程,在旁人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倦元嘉习惯早课坐在后排,今日明菁不知怎么也坐在后面,瞥见倦元嘉一直盯着侧边的丁衔笛,问了句:“你干甚?”
“在想她是怎么近公玉璀的身的。”
前排的剑修早没了之前穷酸的模样,周围也有人似有若无地看向丁衔笛,猜测她会在这次五系大比中占什么名次。
也有人提起她与公玉璀的冲突,幸灾乐祸她之后的判罚。
明菁和倦元嘉赶到之时丁衔笛已经被仙鹤摁在地上了,公玉璀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先动手的是丁衔笛。
倦元嘉一夜复盘闲谈境的影灵画面,更是不解,问明菁:“你之前说,公玉璀嘲笑你不和丁衔笛成婚?”
明菁颔首。
倦元嘉:“那她还求亲,这年头结为道侣不是要真感情吗,她倒是好。”
“丁衔笛到底有多特别?”
明菁:“天绝还不够特别?”
倦元嘉拨弄羽扇,在周围诵读的声音里拔了根羽毛飞向丁衔笛。
“那总不能把丁衔笛杀了?”
那剑修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双手精准夹住了这根羽毛。
丁衔笛转头,看了眼倦元嘉,很快后排的弟子同她换了位置。
倦元嘉:“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
丁衔笛:“不说算了。”
眼看她要走,倦元嘉扯住她的袖摆,迅速说:“这里有四个剑修是公玉璀的人。”
“然后呢?”丁衔笛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们也不能算朋友,明菁和游扶泠有交易,有求于人又碍于之前丁衔笛的情信,相处总是尴尬。
倦元嘉对明菁有异心,丁衔笛心知肚明,但明菁不在意,使得几个人的场合总是暗潮涌动。
倦元嘉:“当然是提醒你小心了,道院也有座师和公玉家渊源颇深,五系大比时你悠着点吧。”
“公玉璀碎了的那块玉是公玉凰送给她的,她现在还在发疯到处找材料补呢,连丹修都被请去帮忙了。”
丁衔笛不解:“这和丹修又有什么关系?”
倦元嘉诶了一声,“丹修还有丹炉制作课呢,也算器修,公玉璀当然是让人给她补玉。”
“可惜啊,那块西海深处的玉开采只得两块,恐怕是再难复原了。”
世界上也有术法不能修补之物,丁衔笛却不愧疚,“是她先挑衅我的。”
她平日笑脸迎人,这段时日也挽回了从前的声名。
倦元嘉却越来越看不透她,瞧她眉宇的森冷之意,啧了一声,“看来你爱惨了游扶泠啊。”
丁衔笛:“我?”
倦元嘉:“那不然呢,这不是冲冠一怒为道侣还是什么?”
丁衔笛懒得解释,“你说是便是。”
倦元嘉看向明菁,“她还不承认。”
明菁难得颔首,“她们感情非同一般,自是我们不能比的。”
倦元嘉:“游扶泠什么时候回来?还参不参加了。”
丁衔笛扫了眼天极令,即便游扶泠说最快三日后启程,她也清楚对方赶不上五系大比了。
公玉璀对自己别有居心,定然会在五系大比下手。
丁衔笛还巴不得游扶泠不回来,不然以她那逼急了杀人的性格,恐怕摁不住事态。
丁衔笛:“最快也要七日。”
倦元嘉:“那便是不参加了?她这样的逆天人物,不参加也好。”
丁衔笛忽然看向明菁,转达游扶泠的意思:“她说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明菁差点站起来,好在座师未瞧见。
她的情绪难得如此高昂,倦元嘉蹙眉:“不愧是炼天宗啊,这么容易?”
“为什么游扶泠不直接和明菁天极令沟通?”
话音刚落,她像是懂了,一个哦惹人厌烦。
明菁抽走她的蒲团,倦元嘉一时不察,差点前扑,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
明菁问:“当真?”
丁衔笛颔首:“她没理由骗你。”
“只是不太好到手,那是宗门长老之物。”
明菁心又一凛,倦元嘉已经觉得不对了,果然听丁衔笛开口提要求:“我有个条件。”
倦元嘉诶了一声,提醒明菁,“她也不能保证此物一定能唤醒你的母亲。”
丁衔笛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要方法吗?”
明菁:“你说。”
丁衔笛:“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明菁还想问,丁衔笛又说:“其他的待游扶泠回来问。”
倦元嘉纳闷得很:“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五系大比?”
明菁:“即便座师中有公玉家的人又如何,她和游扶泠的道侣印是隐天司的前辈主持的,你觉得普通人会有这个待遇?”
倦元嘉:“所以呢?”
明菁:“她赌公玉璀计划失败,更想知道自己的价值。”
“可惜我们还有好多年才能离开,”倦元嘉还要找寻倦家丢失的阴铃,无影的东西谈何容易,“不然我便……”
“可以找她们。”
明菁想了想提前离开道院的要求,“我听人说游扶泠问过座师提前离开道院的规则。”
道院暗线很多,明菁当然不是表面光风霁月,“完成加印任务即可离开道院,不过个人之力难以完成,需要组队。”
倦元嘉微微颔首,眼神扫过丁衔笛的背影,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前排的丁衔笛早课一直回复游扶泠的消息,那边的人回得断断续续,直至第二日才接过丁衔笛的影灵要求。
丁衔笛没看到游扶泠,看到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的脸。
丁衔笛呼吸一滞,那边的女修笑着开口:“丁小友,晚好,我是阿扇的师尊。”
丁衔笛态度恭敬:“季宗主,阿扇怎么了?”
季涉竹:“她离开你太久,体内的灵气又积压众多,无法回流,一时晕过去了。”
这过程丁衔笛熟悉,她问:“你们宗门不是对症下药么?”
彩袍前辈笑意盈盈,“那是她和你未结为道侣之前。”
“如今你的身体因天雷修复,也可以以丹药补充灵力,但她不同。”
即便两地相隔甚远,丁衔笛依然能感觉到这位宗主扑面而来的威压,恐怕近身更是可怕。
道院内强大的座师不t在少数,大多和蔼可亲。
据说是道院待遇太好,谨遵首座的快乐教育。
若是座师被弟子投诉多次,也会被发配清扫剑冢粪便,师生其乐融融,也算佳话。
丁衔笛:“那可……”
“不必担心。”季涉竹说话语调缓慢,游扶泠在天极令上同她描述得别无二致。
通俗点就是像没有高光,和瞎子一样,看得人发怵,“宗门内也有其他法子,不过都是暂时压制。”
“我会尽快派人送她回你身边,”季涉竹伸手,一个木盒落入她的手中,“这是阿扇托我寻的法器,这东西她不能操控,你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个么?”
丁衔笛:“有个朋友需要。”
季涉竹:“召唤七魄很容易招来孤魂,并不一定奏效。这是对阵的法器之一,堪比引魂幡,修为不达金丹三阶,切勿使用。”
明菁修为仅次于游扶泠,在道院内敌手甚少,丁衔笛颔首,“那位朋友修为符合要求。”
季涉竹:“既然如此,我会让道童一并送过去,飞舟上还有旁的一些货物,你和你的朋友们分了即可。”
她面善得很,丁衔笛戒心这么重的人都很容易迷糊。
她深深看了眼那侧的游扶泠,还是告诉了季涉竹公玉家的猜测,还有游扶泠去程遭遇的事。
季涉竹并不惊讶,“你是天绝,本就不同。”
“修炼到元婴之上的天绝能聆听万物之声,骨肉皮血都是熔炼法器的绝佳材料。”
“你见过宣香榧,她难道没同你说?”
丁衔笛摇头。
季涉竹:“她们有求于你和阿扇,必然不会想吓到你们。”
“从古至今,每一任天绝地尽都下场惨烈,生剥皮,死剖骨是常有的事,血也是加固封魔井的重要之物。”
她看丁衔笛听得眉头蹙起,“不过那是高修为天绝的功效,若是修为低微,骨肉血都是凡品,也只能做一些法器的润滑之物。”
丁衔笛怎么也没想到全是食品加工。
穿书穿成这样也是独一份了吧,原著一点没提啊!
之前她还嘲笑游扶泠是唐僧肉,现在自己成了唐僧肉,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隔了许久才问:“那地尽呢?”
“之前所有的地尽都像她一般么?”
季涉竹摇头:“地尽是天生的炉鼎,但阿扇不同,她灵力循环往复,从不枯竭,又一身病骨,本是活不长的。”
丁衔笛更心虚了,书中的游扶泠也已经死了。
季涉竹:“之前的天绝地尽互相吸食,两败俱伤的也不少。”
“不过你们二人命格凑在一起,反而化解了既定的宿命。”
她看着画面中的雀斑少女,这张脸和当年的那人是有几分相似。
公玉家的一卦判天地众生,却算不准沧海桑田过后,是不是还能把另一个人从地底下捞出来。
三魂也好,七魄也罢,上下游走,都是为了践行昔年的承诺。
丁衔笛能理解游扶泠为什么说她师尊瘆人了。
好不容易季涉竹走了,丁衔笛才喊醒游扶泠,“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你师尊能用你的天极令?”
“这和你买手机不设锁屏密码有区别吗?”
游扶泠缓慢睁开眼,也很懊恼,“我接起的瞬间就晕了。”
丁衔笛急得要死:“那你现在又醒了?我刚看你手指在动,还以为看错了。”
游扶泠面纱不见,室内纱帐重重,她像个被埋葬在天幕里的尸体,过了许久才说:“我好像一直在做梦。”
丁衔笛:“你师尊有问题。”
游扶泠:“你不如说除了我们都有问题。”
丁衔笛:“你也有问题。”
游扶泠冷笑一声,“你就没问题?看来你死了尸体也有人和我抢。”
丁衔笛消化了半天这句话,震惊地问:“你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第52章 天极道院1-52
游扶泠:“我有说错?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嘲完不忘补充一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丁衔笛哟嚯一声,“阿扇关心我?”
她的一声喟叹实在讨厌,可回到炼天宗的游扶泠讨厌之余却又想念。
她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归属感,季町是对她很好,她们之间依然有无法坦白的秘密。
游扶泠多穿书两年,和孤魂一样抽离。
丁衔笛从前对她就意义重大,现在只增不减。
哪怕彼此爱意难以萌生,依然免不了这样的特别。
游扶泠嗯了一声,“我不希望你死。”
丁衔笛差不多能摸清游扶泠的说话风格了,绝对是一句好话后面暗藏威胁,笑着接上,“我知道,要死也只能你杀了我,你是想这么说吧?”
她口吻的熟稔像是她和游扶泠从小一起长大,游扶泠轻哼一声,“我是这样的人?”
丁衔笛:“我是,我是行了吧。”
“总之你没事我也能安心去准备五系大比了,好多事呢,不然还要为你分心。”
她向来巧言令色,却又精准踩在游扶泠的点上。
天极令那端的少女微微颔首,“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只是你要找的符箓,我师尊并不知情,她让我自己在阁中再找找。”
少女脸色苍白,像是多说几句都能要了她命。
丁衔笛不自觉想起从前见到的那一幕。
那天从竞赛中心离开的游扶泠忽然晕倒。
现场游家的医疗队仿佛有预料一般冲了过去,随后救护车呼啸而过。
那是丁衔笛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那年她问陪同自己参加竞赛的妈妈,“我赢她是因为我身体比她好吗?”
妈妈说:“这一次是。”
少儿围棋有年龄范围,更谈不上国际比赛。
这样的竞赛得奖是锦上添花,即便丁衔笛和游扶泠都有天赋,也不会走向专业棋手的道路。
她们的人生乍看有很多种选择,实际上结局早就框死。
丁衔笛没想过挣脱,她知道自己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能过的瘾过了。
她干什么都轻而易举,游扶泠似乎是天生克她的。
让丁衔笛感受到抓心挠肺的输的滋味,又遗憾对手脆弱得一局棋都下不完,就在她眼前倒下。
丁衔笛:“我希望她长命百岁。”
那年丁衔笛不过八岁,她的朋友很多。
丁获每周都要为她准备招待小朋友的宴会,却很难找到女儿最好的朋友。
丁衔笛和人相处都有天生的端平能力,不显山露水,似乎没有最喜欢,也没有人最特别。
做妈妈的很意外,也很困惑,更担心丁衔笛之后的成长无法控制,顺从下是更恐怖的反叛。
这句话令人意外,丁获问:“为什么?”
丁衔笛:“妈妈不是说她和我生日是同一天?那她也应该和我同一天死。”
游家和丁家每年较劲,继承人的生日宴会挑选场地都要比个高下,收到的礼物也是。
丁衔笛得到了太多,反而对这些兴致缺缺,更喜欢和妈妈一块聊聊天。
“我有说过吗?”
十六岁的生日会结束后,丁衔笛问。
妈妈哪能不知道丁衔笛的记忆力,笑着问:“真不记得?”
丁衔笛:“长大了听很奇怪,像是……”
她当时没有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没想到幼时的一句话变成新世界的誓言。
这个瞬间丁衔笛居然希望它能应念。
同年同月死很简单,同年同日生是顺天而为,世界上也不会有比游扶泠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新世界的她们如今分隔两地,丁衔笛望着浮空画面里的游扶泠,摇了摇头:“找不到也不要勉强。”
“回来的路上小心公玉家的人。”
她依然觉得公玉璀留有后手,“飞舟再检修检修。”
游扶泠久久不语,丁衔笛头一回发现她的目光如此惹人心烦意乱,留下一句粗声粗气的挂了就要离开,忽听游扶泠喊她:“丁衔笛。”
丁衔笛:“还有事?”
游扶泠:“别太想我。”
通讯断了。
丁衔笛气得在原地跳脚,“太过分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耍心眼!”
*
接下来的几日丁衔笛在道院内勤加练习,日常穿梭于剑修系的山峰和试炼堂,偶尔去大师姐的住处开开小灶。
大师姐一日工作四个时辰,还有轮班次数。
丁衔笛也才知道院内的机械仙鹤还有黑匣子,可以定期更换存放目击影像,最后存于道院内务处。
内务处存放各类杂物,也有道院各大公共场所的松信。
用的也全是上好的材料,可保证十五年不损坏。
道院内有这么粗壮的鸟腿可以报,丁衔笛还抽空干了几单兼职。
借口运送仙鹤影灵记录,去内务处过了一遍自己被季町捅伤那日的松信记录。
季町先前说她查过,丁衔笛如今又过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公玉璀露出的破绽。
她想:就算我现在的身体是上好t的材料,她总不能在天极道院就把我杀了。
道院内的执法仙鹤和座师们也不是吃素的。
难道要抽我的骨头?
丁衔笛打了个颤。
如今修真都带矿石和机械了,杀人比头点地还快,不知道抽骨头和器官移植是否也可以无痛。
她找不到证据,只好投身于提升修为。
之前飞饼要求的竹简内容她也配合天极道院的剑诀练,加上大师姐偶尔捎来的丹药,丁衔笛突破现有修为阶级就这两天了。
五系大比前两日,游扶泠在天极令中告知于她:“我今日启程,最快在五系大比的第二日抵达。”
丁衔笛灵石赚得不少,游扶泠偶尔在闲谈境扫过丁衔笛的影像,都能发现此人身上多了不少珠宝。
甚至连梅池都换下了粗布麻衣,仙鹤大师姐戴上了布料昂贵的口水兜。
游扶泠说不出讨要东西的话,听丁衔笛哦了一声,忍不住问:“没了?”
丁衔笛白日试炼,晚上没事就在修真公寓练习符箓。
只是离开游扶泠太久,即便识海不再枯竭,灵力也因为她这么没日没夜地练习消耗不少。
少了灵力注入的符箓自然没多大用处,最后变成打发时间的涂涂画画。
她已然登舟,后面还是上上下下搬东西的宗门道童。
丁衔笛对上游扶泠漆黑的眼,心下了然:“能不能快点回来?”
游扶泠又觉得她太做作,骂了句敷衍。
天极道院已入夜,丁衔笛穿过长廊,发丝被冷风吹得飘扬,轻叹了一声:“大小姐再不回来我就要没气了。”
她眨了眨眼,困倦难以遮掩,“好累啊我的棺。”
从阿扇到棺棺到我的棺,游扶泠都佩服丁衔笛的外号能力。
她半晌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丁衔笛:“是你的本名乱七八糟好吗?真的晦气,实在令人过目不忘。”
“现在的名字好听许多。”
游扶泠:“不是一个音?”
丁衔笛:“不过我的名字也是算过的,你妈妈那么爱你,都肯同意,那肯定是对你好的。”
两个算过的人在异世界成为道侣,也不知道这命准不准。
丁衔笛哀叹一声,游扶泠这才发现她手臂上的豁口,不像剑气,更像是什么琴弦的所致,她神色紧张了几分,问:“你受伤了?”
丁衔笛边做边给她展示自己身上的伤,“是啊,衣服破了,损失惨重,还要我再脱吗?”
游扶泠:……
“别这么瞪我,”丁衔笛也不急着回去,靠在栏杆上和游扶泠说话,“试炼堂人机之后我闲着没事,约了倦元嘉,结果搞错了。”
游扶泠:“约她干什么?”
丁衔笛:“人家好歹是剑修系数一数二的高手,第一是明菁,你知道的。”
游扶泠哼声道:“你还想着明菁。”
之前丁衔笛还觉着游扶泠到处吃醋,现在回过味来这人纯属无聊,就喜欢提一嘴膈应自己。
要说她真的吃醋,那也不是。
面对一个很想占有自己的人,丁衔笛神色古怪,笑得游扶泠浑身鸡皮疙瘩,“有话快说。”
丁衔笛:“她们是第一名第二名,我们也是。”
倚着栏杆的剑修展示的衣袖只是破了,万里之外的游扶泠看不见丁衔笛后背淌血的伤口。
倦元嘉还在找她的路上,对明菁说:“有人动了我在试炼堂的天极令记录!”
明菁还没明白,只是倦元嘉喊她要明家的特质伤药,也就过来送了,“你受伤了?”
倦元嘉:“是丁衔笛!”
她很少这么激动,没空把玩羽扇,“我查了记录,原本和我的对战改成了音修系的司寇荞!”
明菁皱眉:“那不是……”
倦元嘉:“你会不知道她?她下手没轻没重的,之前就因杀了道院弟子险些被驱逐出道院,还被丢入剑冢深处,一身伤出来的。”
丁衔笛说话总是出其不意,这句话带着微妙的情谊,撩动游扶泠本就难安的心绪。
游扶泠:“我们不是永远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不一样。”
丁衔笛不与她争论,看游扶泠飞舟后的东西已经装好,催促她启程:“快些回来吧。”
游扶泠很难接受这样的直言,语气更冷:“催我回来给你充电?”
丁衔笛也不遮掩,“是啊,我离不开你。”
不是情话她也信手拈来,游扶泠听不下去,率先离开。
丁衔笛的天极令熄灭,她陡然放松,几乎挂在了修真公寓外的木质栏杆上。
这边矿灯坏了一盏,目前还是报修状态,所以无人经过。
丁衔笛怕游扶泠察觉什么,选择了这里,即便影像对话,也不会露出端倪。
她疼得直不起腰。
五系大比在即,她找倦元嘉切磋不过是交流剑术,复盘流程,没想到试炼堂的天极令系统还能出现错误。
这几日丁衔笛也和音修试炼过,大部分的音修受限场地,并不怎么出现在试炼堂,能对上的也都是术法不错的。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高阶音修的威慑力。
接近元婴期的音修,道院前辈司寇荞。
这是一个小说里出现过的人。
丁衔笛闭着眼感受着凉风和越来越锥心的刺痛,原著的内容在她脑中盘桓。
她不是应该在五系大比中对上明菁,败于明菁么?怎么会和我对阵。
是意外吗?
绝对不是,丁衔笛分明记得她约的是倦元嘉。
倦元嘉好不容易找到丁衔笛,发现被司寇荞伤到的人居然还有心情看星星。
明菁也阔步走过去,问:“没事吧?”
丁衔笛气若游丝:“死了。”
明菁哦了一声:“那还能活。”
倦元嘉也怕她死了,“你这运气也是一流的,司寇荞可是前任五系大比的魁首。她的琴弦是毒物制成,术法相和,能迷惑心智,你……”
丁衔笛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她抓着倦元嘉的衣领不松手,“今晚我不要一个人。”
这话听起来实在怪异,明菁看向倦元嘉。
倦元嘉也吓了一跳,“你嫌我活得太长还是不知道你道侣善妒啊?”
丁衔笛:“我怕我晕过去被人掏心挖骨,你和我大师姐说一声……有人馋我身子,必须保护我的四肢健全,五脏完整……”
司寇荞是很可怕,但怕成这样的倦元嘉还是第一次见。
她和明菁对视一眼,一人一只手臂,把丁衔笛拎走了。
丁衔笛还有几分清明,骂了句这二人听不懂的脏话,“鞋是新买的,不许拖我。”
她就被抬走了。
游扶泠登上飞舟,休息过后惯性点开天极令,入目就是闲谈境的头号消息——
剑修系疯了,五系大比前一日举行邪术游行!
上面的影灵石画像就是倦元嘉和明菁举着丁衔笛和季町交接的画面。
边上还有个巨鸟监工,结合边上目光猩红的机械仙鹤,的确很邪门。
游扶泠看了半天,给丁衔笛的天极令留言:你居然让倦元嘉托你下半身?
第53章 天极道院1-53
丁衔笛强忍身上的疼,点开游扶泠的消息笑出了声。
待季町带着医堂道医赶到修真公寓,倦元嘉被丁衔笛掐得脸色煞白,站在一边的明菁似乎也被游扶泠的话惊得无言,比灯影还缄默。
季町:“怎么回事?”
丁衔笛把天极令丢给季町,“师姐你行行好,安抚安抚你的好师妹,我要晕了。”
站在一边检查的道医都被丁衔笛逗笑了。
丁衔笛说晕也是真晕,倦元嘉都没想到她能忍这么久。
她和季町说了来龙去脉,又看向一路跟来目前站在修真公寓室内假山上的巨鸟。
倦元嘉勉强能打得过季町,这只以烧饼挂脖的大师姐恐怕难以抗衡,她认错很快,“抱歉,本应是我同丁衔笛对阵的,未曾想临时换人了。”
这样的错误之前也发生过,倦元嘉头皮发麻的是丁衔笛碰上的音修里最狂妄的一位。
司寇荞未入道院就小有名气,还上过隐天司的通缉令。
之前杀死了好几个散修,差点被隐天司打入黑鱼井。
后来似乎有公玉家的人给她作保,才得以脱罪。
她虽不是公玉家的客卿,也胜似公玉家的鹰犬。
背后是谁也不言而喻。
看季町黑着一张脸,倦元嘉也猜得到她在烦扰什么。
“季师姐。”
她和谁都自来熟,拍了拍季町的肩,“我看五系大比你确实要看着点丁衔笛了,炼天宗是三宗之首,公玉家这些年可不好对付啊。”
明菁踩了她一脚,怕她出言不逊惹恼季町。
季町带来的道医是之前炼天宗的前辈,驻在道院,也算自家人,瞧见丁衔笛后背深可见骨的伤也难以下手。
若是寻常外伤t也很快治好了,这带毒的就很棘手。
倦元嘉之前被丁衔笛搞得狼狈,也有些同情她了。
这些日子来又是被天雷劈又是晕的,好不容易过了教考,又来了幺蛾子。
她之前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和丁衔笛相处,今日在剑修系切磋练习,亦能感受到此人区别于旁人的信心——
丁衔笛胜负心很强,却有输的度量,系中课上与她对练的没有一个甩脸子的。
明菁:“你当周围的执法仙鹤是吃素的?”
倦元嘉:“本就是吃素的啊,矿石也算素食。”
她还有闲心开玩笑,瞥见季町安抚天极令那边的游扶泠,又忍不住问明菁:“我听闻前次宗门大比游扶泠差点杀人?当真?”
明菁:“是那人输不起,偷袭反被她重伤。”
她不在意倦元嘉的嘴贱,这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问季町,“那人似乎也姓司寇?”
季町颔首,她告诉天极令中的游扶泠丁衔笛只是累了,那边的师妹未曾怀疑,也就消停了。
明菁的话也让她忆起了从前。
倦元嘉看季町一言不发,“看来是真的了。”
“未听闻司寇荞有亲人啊,她不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么?”
明菁在道院内声望极高,知道的也不少,给她写情信的也不乏音修系的弟子。
她沉思片刻,“她有个妹妹。”
倦元嘉:“你不早说?”
她脑子转得很快,“不会游扶泠当年反击把人弄死了吧?”
季町不说话,倦元嘉明白了,这是连环债。
明菁还记得游扶泠也有为了她回宗门,问:“游扶泠赶得及参加五系大比么?”
季町摇头,“今日才启程。”
榻上的丁衔笛吐出一口黑血,明菁给的丹药效果不错,也无法阻止她目前体内流窜的灵气,她识海躁动,看脸就痛苦无比。
道医开口:“司寇荞琴弦涂的是上古之毒,这可不好解,道院内的丹药和药材只能压制。”
她不参与道院内的纷争,能被季町带过来也是宗门缘故,“她的毒只有她能解。”
倦元嘉沉默半晌:“完全仗着五系大比前后的时间撒野啊,还要丁衔笛求她们解毒?以身相许?”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假山当摆件的仙鹤忽然动了。
点星宗的大师姐一只有三个人那么宽,轻轻松松挤开这几人,打量了一番丁衔笛的状况,歪头思考片刻,狠狠一啄!
倦元嘉的惊呼伴随着丁衔笛的痛嚎,连季町都吓了一跳。
明菁惊讶地看着仙鹤身上精纯的灵力注入丁衔笛的伤口,原本的毒气迅速被这股灵力驱散开,室内还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凤仙花味。
丁衔笛额头冒汗,她又坠入了之前昏迷的那个梦。
梦里漆黑无光,雷声隔着厚土,她在大雨滂沱中扭动。
有人捡走她,给她起名。
但养她的人却不是捡走她的人,是师姐。
师姐声音温柔,似乎生来便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跟着师父学剑。
每次丁衔笛和师妹一块练剑诀,师姐便坐在一边吹埙。
埙声并不清丽,总显悲凉,师妹们叽叽喳喳,更在意等会吃什么。
梦中的师父是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头发黑中混着几根白毛,面容却很年轻。
她任由徒弟自由发展,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徒弟们更喜欢亲近大师姐,畏惧严厉的师父。
丁衔笛从没有脆弱的时候,梦中的她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晚入门的小师妹都能扛着木剑给大师姐提水桶,她多挥几次剑都能累趴下,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树下看师妹们切磋。
做二师姐的修为不如师妹们着实惹人烦忧,比起丁衔笛的郁闷,大师姐说款款不必担忧,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梦中的大师姐双眸紧闭,睫毛先天绯红,近似妖邪,这似乎是她被丢弃的理由。
梦里的百年弹指一挥间,梦外的倦元嘉目瞪口呆地看着仙鹤大师姐精湛的疗伤技术,问道医:“你不是说这是上古的毒吗?”
道医也是第一次见如此迅速的消除手段。
她沉默良久,绕着这只体型庞大的仙鹤转好几圈,忍住想摸一摸羽毛的欲望,“说明这位执法仙鹤是上古来的。”
倦元嘉:“怎么可能,你说那群吃矿石的鸟是上古的我还信,现在都没有妖族了……”
明菁:“妖族只是隐匿,不是灭绝。”
她口吻笃定,倦元嘉愣了,问:“为什么这么说?”
明菁:“我母亲就是为了追查妖族踪迹才变成如今模样的。”
她提起母亲一张总有几分哀愁,倦元嘉心里一颤,正想宽慰,那道医又说:“妖族不用畏惧,魔族才需要提防。”
她本就怕治不好丁衔笛回头被宗门问责,看丁衔笛的伤口由漆黑变为血色,松了口气,“碎骨天溪之战本就有妖族助阵,据说当年现场全是妖族枯骨,必然元气大伤,退居什么秘境疗养了。”
她年岁远比季町长,目光落在飞饼上也有好奇,“道侣堂那尊铜鹤便是当年妖族族长的塑像,想必点星宗一脉自古便和妖族有渊源。”
丁衔笛又晕了过去,床边的巨鸟用鸟嘴推了推她,剑修呜呜咽咽,不知梦见了什么,像是在哭。
倦元嘉一直看着飞饼,一双猩红的鸟眼似乎有人类的情绪,遥远又怀念。
一只鸟也会哭吗?
倦元嘉问:“那妖族不是能化形么?为什么……”
她上次得了飞饼的胸毛,这次还是钟情对方柔软的胸脯,还未伸手,便被鸟嘴抽了,疼得差点大叫,一边的明菁笑出了声。
道医看了看这只沉默的仙鹤,“或许也有如今灵气不足的缘故吧,矿气哪能代替灵气,这可是万物生长的本源之气。”
道院外不乏尊崇机械飞升投入四大行的修士,凡人也有如此信仰,相信大道恒常,不死不灭才是永生。
季町送走了道医,回来的时候脸色依然不好。
倦元嘉之前便来此探望过丁衔笛,这还没过去一个月,足可见丁衔笛的倒霉。
她对季町道:“丁衔笛不让我走,说怕公玉璀把她分尸了。”
明菁未戳破她的谎言,在场的人都知道丁衔笛是天绝,明菁更是被公玉璀当面嘲过不懂利用。
她也知道人要做什么选择,既然选择了和游扶泠做交易,游扶泠也找到了可以代替阴铃的神光盏,她就会站在丁衔笛这一边。
明菁:“我会保护丁衔笛的。”
明日便是出对战表的时候,季町思来想去,还是点头道谢,“我去座师那边谈谈。”
点星宗的大师姐还站在丁衔笛榻边,季町走过去毕恭毕敬喊了声前辈,“可否随我同去?”
仙鹤点头,和她前后出了门。
倦元嘉撑着脸看差点卡在石门的肥鸟,笑了一声:“点星宗真是好玩。”
明菁还在搜寻司寇荞那位亲族的讯息,很快就得到了具体讯息。
那年宗门大比,游扶泠反击令司寇荞的妹妹神魂受损,还未一月便身死魂消,照州神鼎上也没了她的典册,想必是死透了。
司寇荞入道前是青州人士,父母皆是凡人,受人陷害后,全家抄斩。
司寇家祖上也有修道之人,后来没落。
只留下一把琵琶,司寇荞死前一曲入道,更是屠了现场观斩的仇家,带着幼妹出逃。
隐天司追杀了她几年,最后是公玉家保下人,还把她的妹妹送去了仅次于三宗的梵荆宗做首席弟子。
司寇荞似乎是在公玉家的安排下进入道院的。
这次出手,不谈私怨,也有公玉璀的推动。
明菁在明家多年,声望不低,询问道院内梵荆宗的弟子后,她对倦元嘉道:“司寇穗是病死的。”
倦元嘉笑容一顿,“你确定?”
游扶泠的天才之名三宗皆知,大部分人对她的印象都是柔弱和不显山露水。
即便宗门大比一战成名,也不似司寇荞凶名在外。
“我确定。”明菁掌中的松信打开,浮空的是那日的宗门大比的影像,“游扶泠没用杀招,反而是她因偷袭受伤了。”
倦元嘉蹙眉看完全程,“那是有人杀了司寇穗?”
更深露重,道院内矿灯不灭,季町不知如何与点星宗的大师姐交流,犹豫半晌,称呼她为裴师姐。
季町:“师姐,道院伤人要如何处理?”
妖物身形庞大,一般人站在飞饼身边都有股非人的压迫感,寻常仙鹤的灵巧和仙气她也全都没有。
眼前浮现出一行字。
[我会处理。]
季町:“不是说这几日不做处罚?”
仙鹤歪头,似乎在看远处路过的下属,她啄了啄自己的羽毛,t一行字又出现在季町眼前。
[老二和公玉璀打架也要处罚,都要进剑冢。]
灵石处罚对其他弟子来说聊胜于无,对丁衔笛堪比巨款,季町都能想到丁衔笛多崩溃了。
她问:“那司寇荞呢?”
仙鹤眨了眨眼,咬了一口脖子上的烧饼,[她在试炼堂内切磋,有正当理由,处罚灵石。]
这和没处罚又有什么区别!
季町思来想去还是不满,[您不生气吗?]
烧饼的碎屑掉在地上,肥硕的仙鹤仰头吞饼。
月下它的影子宛如怪物,很难令人把她和名册上的真名结合在一起。
仙鹤吃掉半块烧饼,歪头看了看季町,重复道:[我会处理的。]
浮空的字晃晃悠悠,季町这才发现她的猩红眼眸和松信的矿石似乎是一种原料,更像是血肉和机械的造物。
怎么说眼前这位也是点星宗的大师姐,季町点点头,又提及自己对明日五系大比的担忧,“丁衔笛这般要如何上场?”
公玉璀既然能在试炼堂动手脚,想来道院内也有座师是世家的眼线,季町深吸一口气,“若是我给丁衔笛告假……”
眼前又浮现一行字:[不必。]
[现在的她太弱了。]
仙鹤啃完烧饼,还抖了抖毛,站得这么近季町才发现这位大师姐用来串烧饼的绳都是上等的天蚕丝。
饶是炼天宗不缺法器,她依然生出了暴殄天物的想法。
不是说点星宗是破落宗门,给鸟串烧饼的都是普通散修要奋斗一生才能得到的啊!
季町:“可她的伤……即便毒解了,明日随便对上人都……”
飞饼啄完鸟毛拍了拍翅膀,修真公寓长廊卷起狂风,点着矿灯的灯笼也晃晃悠悠。
灯影飘忽间,季町仿佛在一只鸟身上看到人类的模样。
[她不会死。]
丢下这句,仙鹤振翅飞走,不远处的机械仙鹤列阵而来,鹤鸣声远去。
季町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随后转身走向座师的修真公寓。
公玉家在道院有人,不代表炼天宗无人。
修真公寓天字号也有几座山头,为了不惹人注意,公玉璀依然在音修的山峰洞府中。
从试炼堂回来的音修盯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背发呆,把玩着碎玉的公玉璀问:“你居然被废物打伤了?”
“丁衔笛尚未突破筑基,随便拎一个散修都能把她废了。”
每座山峰都有付费的洞府,价格越昂贵,陈设越是奢华。
长发披散的司寇荞肤色偏深,一双眼瞳仁极小,乍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她老旧的琵琶放于一边,空中有不少符咒正在修补琵琶上的剑气豁口。
听公玉璀这么说,她嗤笑一声,“你不还是被筑基当场威胁?”
她扫了一眼公玉璀握着的碎玉,“这块玉都碎了,想必公玉凰更不会认你这个妹妹了。”
她语调嘲讽,字字带刺,一边的盲眼卦修沉默不语,像个墓室立道的灯人。
“你!”公玉璀狠狠拍桌,石桌碎裂,室内另一股与她抗衡的灵力强她太多,还把她摁了回去。
司寇荞撩了撩耳边的发,捡了一颗桌上的葡萄,也不看公玉璀恼怒的容颜,“我说的不是事实?你满心满眼为了公玉凰,她成为继任者后可曾多看你一眼?”
她不是公玉家的眷族,甚至不算公玉家的客卿,却是公玉家把她保下来留给公玉凰的陪练。
公玉凰本就是天之骄女,最后把司寇荞丢给了妹妹。
同父同母的姐妹,差距甚大。
公玉璀从小便在比较中长大,习惯了旁人对长姐的赞美和对她的奚落。
司寇荞在公玉家待过一阵,公玉凰眼神冰冷,和公玉璀见面也毫无一母同胞的亲近。
公玉璀:“不是这样的!”
司寇荞嘲讽也就一句。
她手背的伤涂了药也不见好,上面残留的金色剑气似乎比她琵琶琴弦的毒还要浓烈几分。
音修身体发颤,忆起对阵时丁衔笛那双妖异的眼眸,问公玉璀:“你说点星宗大师姐是一只鸟。”
公玉璀点头,“怎么了,你打不过老二还想去打老二?”
司寇荞的音修修袍也有不少破洞,都是试炼堂留下的。
她是音修系人尽皆知的音痴,杀过人也未被逐出道院,谁都怕她,自然也无人和她切磋。
公玉璀联系座师私自换了对阵名单,司寇荞没想到修为低微的剑修居然底牌颇多,最令她好奇的是丁衔笛那双特别的眼睛。
“老三不也是个怪人?”
“指不定一宗三人全都不是人呢?”
公玉璀:“你想什么呢,如今……”
她发现司寇荞居然不是开玩笑,“何出此言?”
司寇荞手指绕着自己垂落的长发,眼神扫过边上不语的卦修,口吻黏稠又亲密,“小颂,天绝一定是人吗?”
公玉璀不信:“我可没听说天绝不是人啊,妖都绝迹万年了!”
她掌中的碎玉若是普通材质,也能修复,但这是深海玉,质地不同,宛如破镜,碎后难以重圆。
公玉璀看一眼便恨丁衔笛多一分。
典颂生下来一双眼就是睁不开的,红色的眼睫像是涂抹了过多的胭脂,让她看上去妖异又可怜。
眷族中这样的孩子不少,卦修与其他修士不同,推演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这一脉出生便吐人言的孩子才可入道,典颂便是其中之一。
少女声音细软,摇头道:“未有这种笃定之言。”
“上一次隐天司抓捕的天绝已经成为黑鱼井的井箍,族中的探子并未有其他发现。”
司寇荞咬开的葡萄染红了她的指甲,她擦了擦,“天绝生来就是耗材,只有遇见地尽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地尽可比天绝难找多了。你们的眷族都算不出,那天底下还有什么卦修能算到?”
公玉璀捏着碎玉,想起姐姐,又握住拳头:“我只要天绝。”
司寇荞:“她中毒你也近不了身,游扶泠的修真公寓本就禁制颇多,你当公寓的巡逻座师是吃素的么?”
当年公玉凰把她送给公玉璀,要求司寇荞对公玉璀百依百顺。
救命之恩加上妹妹的安置,司寇荞定当竭尽全力。
再者,她的琵琶也需要上好的材料重新锻造,这些都需要公玉家的支持。
后来妹妹死于游扶泠之手,炼天宗守卫森严,游扶泠闭门不出,司寇荞也只能在天极道院借机报仇了。
这丁衔笛还是游扶泠的道侣,再好不过。
公玉璀露出一个笑,“你当真以为修真公寓没有我的人么?”
夜深人静,倦元嘉撑着脸望着光下的明菁,喂了一声。
游扶泠的公寓风格典雅,也有意趣之处。
蝴蝶灯罩的灯影宛如真的蝴蝶翩跹,明菁侧脸,倦元嘉来不及收回视线,对视后明菁问:“何事?”
倦元嘉咳了一声:“你觉得丁衔笛明日能上场么?”
明菁又看向床榻上的剑修。
丁衔笛还趴着,术法修补过的伤口像是缝了针,仿佛有人挖骨未遂。
若不是她气息恢复平稳,倦元嘉和明菁都怕她死了,那游扶泠回来恐怕不好交代。
她们都有目的,此刻的对视本该毫无旖旎,然而蝶灯灯影飘摇,彼此都觉得怪异。
明菁移开眼,低声问道:“你还能找到更适合与我们组队的人么?”
倦元嘉知道这是一汪很难明哲保身的浑水。
她与明菁有婚约,爱慕被丁衔笛猜中,但明菁并不知情,或许也不想知情。
彼此都需要有人妥协,可背后家族责任深重,无法妥协,最后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矿灯不是烛火,不会燃尽熄灭。
榻上的剑修仿佛做了噩梦,不断重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倦元嘉:“真令人羡慕,她居然对游扶泠用情如此之深。”
天阶道侣,那是最深的羁绊。
明菁垂眸,正要说话之时察觉到窗户的动静,“谁!”
第54章 天极道院1-54
倦元嘉:“或许是季师姐呢。”
石门开启,进来的却不是方才走开的季町,而是一个举着托盘低眉顺眼的道童。
倦元嘉松了一口气,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她戳了戳明菁手背的动作,她低声道:“差点被你吓死。”
明菁谨记丁衔笛昏迷前的嘱托,问进来的道童,“是谁让你来的?”
道童梳着双环髻,看上去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孩。
“我每日都会来洞府洒扫。”道童声音怯怯,看了眼一坐一站的两位剑修。
道院内明菁声望好上许多,对方此刻温声细语,小孩更愿意同她说话,“丁姐姐若是从试炼堂回来太晚,我还要早送一趟吃食t。”
倦元嘉:“丁衔笛要求的?”
道童摇头,“是阿扇大人的要求。”
姐姐和大人对比明了,倦元嘉喝茶的动作一顿,都能想到游扶泠吩咐道童的模样了。
她啧了一声,扫过明菁装出的假面,“今日不用了,你先回吧。”
道童颔首,看了一眼床榻,纱帐落下,里面的人也看不真切。
“那我依惯例换一盏矿灯和熏香。”
倦元嘉并不知晓丁衔笛平日的习惯,颔首道:“那你去吧。”
明菁眼神一直落在这个道童身上,看她换矿灯又换熏香,最后送小道童离开。
待石门关上,倦元嘉眯着眼看着明菁道:“你是不是太殷勤了?”
明菁懒得搭理她的玩笑,冷脸打开对方更换的矿石,看了眼香炉里的香。
她换脸换得飞快,可见道院不少人痴心错付。
倦元嘉语调幽幽,“香炉我检查过了,是上好的五枝香,不愧是炼天宗,这样的香普通日子也点。”
明菁未接话,她正在和季町传讯,询问是否每日有道童出没修真公寓,待得到准确回答才放心。
倦元嘉:“如此警觉?还是不信我?”
明菁:“你又不擅长制香,信你何用。”
冷风从外吹来,纱帐飘起,床榻上的丁衔笛依然趴着,似乎被拖进了深渊故梦,满头大汗。
依照倦元嘉的性格,定然会反驳几句。
她忽然脸色大变,走到方才道童更换过的矿灯边上,沉思半晌。
明菁也走了过去,问:“有什么问题?”
倦元嘉又走了回去揭开桌上的翡翠琉璃嵌宝香炉。
这盘五枝香没有问题,香炉盖子内侧盘旋着无数符文,黑红之气与五枝香的香气缠绕。
明菁脸色大变:“这是什么!”
倦元嘉指尖轻点,黑红的符箓有几缕缠到了她的指尖。
香气弥漫,灯影飘忽,倦元嘉神情冷然,“六甲无影符,加上五枝香……明菁,你别过来!”
倦元嘉的灵气拢住床榻似在保护丁衔笛,另一缕淡紫色的灵气浇灭了五枝香。
那道童还未离开一刻,明菁已经把她捉了回来。
正准备回修真公寓的季町匆匆而返。
再入师妹的公寓,发现里面一片狼藉。
本该无事的丁衔笛挣扎着,双目赤红好似癫狂。
倦元嘉的灵气摁着她,明显也快抵抗不住了。
季町:“怎么回事?!”
明菁把那小道童丢给季町。
小姑娘双眼空洞,显然神魂已失,“她前来送五枝香和矿石灯芯,在香炉宝盖里施了咒术。”
“待我追出去,发现她已经倒在长廊转角。”
季町问:“那丁衔笛呢?”
这一环一环明显是冲着天绝来的,季町都不知道庆幸这个节骨眼游扶泠在好,还是不在好了。
淡紫色的灵力散开,倦元嘉的羽扇似乎还有驱散的作用,她抿唇道:“六甲无影符本就是难得的鬼咒,配上五枝香便更难得了。”
明菁问:“有什么功效?”
“功效……驱策妖鬼罢了,这年头无妖无鬼的。”
倦元嘉制住丁衔笛后一靠,羽扇吹起她的碎发,耳上的紫穗也晃晃悠悠,看明菁递过来一杯茶水,还冲对方眨了眨眼,“遇上我算她们倒霉。”
明菁一阵恶寒,坐到了另一边。
季町再次检查了丁衔笛的状态,发现剑修被倦元嘉捆着,眉心的道侣印闪闪发光。
“她这是……”
倦元嘉:“她识海的灵力空了,不是说天阶道侣互补得狠么?她现在和狗饿了要吃饭一样。”
“用道侣的贴身之物堵住便好。”
季町:……
明菁盯着倦元嘉许久,忽问:“鬼咒可以勾魂吗?”
她难得眼神如此明亮,倦元嘉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和你母亲情况不一样。”
明菁的明亮又熄灭了。
季町找了游扶泠的衣裳披到了丁衔笛身上,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丁衔笛睁着的眼合上了。
这画面堪比野狗找窝,季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目光再落到一边不见神魂的道童,怒不可遏地道:“公玉家太过分了。”
倦元嘉:“是啊,宗门倒插门的被伤成这样,师姐你总得讨个公道吧。”
明菁吹了口热茶:“总不能杀人。”
她这时候又装上了,倦元嘉笑着追问:“那明家青州分家是怎么灭门的?”
明菁低头喝茶,不回答这个有答案的问题。
丁衔笛昏沉一夜,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听见动静,坐在窗边下棋的二位齐齐看来,倦元嘉哟了一声,“醒了?”
她们二人一夜未休息,磕了好几颗醒神丹似乎过量了,这会看上去都容光焕发。
丁衔笛问:“你们真守了我一夜?”
她拎起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裳,“这也是你们干的?”
明菁指了指倦元嘉,摇着羽扇的剑修还挺不好意思,“你夜半大喊游扶泠的名字,又是亲亲又是心肝的,明菁受不……你踩我做甚!”
她嗷也一波三折,丁衔笛完全不当回事,她撑着身体下床,发现后背的伤昨日深可见骨,今日成了皮外伤。
她惊奇地问:“什么灵丹妙药?”
倦元嘉如实转告了一夜发生的事后,丁衔笛还没来得及感谢大师姐,游扶泠的消息来了。
对方飞舟日夜疾驰,也敌不过隐天司在各州部的四处排查,时间上总是慢了一步。
平日不关心身外事的游扶泠也只能拎着天极令查看了。
丁衔笛猜到她查岗,火急火燎更衣,又用眼神示意明菁和倦元嘉快走。
她速度极快,更衣卷帘送客一气呵成,被赶出去的倦元嘉盯着紧闭的石门看了半晌,嘀咕一句:“这段我好像在哪见过。”
明菁扫了她一眼,语调凉凉,“你送给某师妹的画本。”
倦元嘉恍然大悟,正想道谢,撞上明菁冰冷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看对方抬腿就走,她也跟了上去,“出对战表了,你和谁打?”
丁衔笛坐在倦元嘉和明菁的残局上,神色依然有几分憔悴,游扶泠问:“你没有睡好?”
丁衔笛颔首,眨眼也困倦,“好累,需要阿扇充电。”
果不其然,游扶泠骂了她一句唯利是图。
丁衔笛知道忽悠过去了,柔声道:“你不需要吗?”
游扶泠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她扫了眼自己公寓的陈设,看见了掉在地上的羽毛,问:“倦元嘉来过?”
这句太淡,她又蓄力调整,压出了几分拙劣的追问:“你邀请她来我们的家留宿!?”
丁衔笛:“留宿什么!不许发散!”
游扶泠回了一趟炼天宗,飞舟的陈设还更换了一番,比起凡人皇天贵胄的装潢都过之不及。
她挑眉问:“那地上的毛是谁的?你大师姐的毛可不是这样的。”
倦元嘉钟爱禽鸟,连私人飞舟都要雕刻鸟头。
据说她的羽扇也是法器,只是她从来用来装文雅,丁衔笛未曾得见。
不过这人喜欢长毛的玩意喜欢到高价收购,的确给了梅池不少灵石购买飞饼的毛。
丁衔笛心中警铃大作,哪里想到游扶泠隔着千山万水都如此计较,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阿扇真是慧眼如炬。”
游扶泠满意了,哼了一声:“你不会把她带上床了吧?”
丁衔笛:“过分了啊,我和你躺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游扶泠纯粹是口头占便宜,和丁衔笛生活了一阵她就明白丁衔笛的大小姐习惯过之不及。
不过丁衔笛善于适应环境,穷有穷的过法,富她就要极尽奢侈。
如果有的选,那是一点也不希望有人踏足她的私人领地。
鉴于目前寄生在游扶泠这,或许才表现出了百分之十。
看游扶泠不说话,丁衔笛也学她哼了一声,“泼脏水这么熟练,你是水做的人吗?”
游扶泠:“我的确是你做的人。”
丁衔笛:……
越来越难搞了,这样下去怎么过。
她从没想过自己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婚后生活,突然发现母亲说得挺对的。
结婚确实还是恋爱好。
问题……她和游扶泠也没有恋啊!
游扶泠终于在嘴皮上赢了一会,心情好了许多,问:“她来我们家干什么?”
丁衔笛不是很想告诉游扶泠自己中毒了。
都修真了还会中毒,这世界太奇妙了。
都这样了,看来她和公玉璀的过节恐怕无法善了。
即便丁衔笛握t着隐天司任务的底牌,顶多保证自己不死,悲哀地发现无论哪个世界,她都要预设自己缺胳膊少腿。
她喊了声游扶泠的全名。
这一句太郑重了,郑重得游扶泠都愣了半晌,“有话直说。”
丁衔笛深吸一口气,捧着脸问:“如果我变成残废,你会丢下我先走吗?”
游扶泠结合丁衔笛之前和师尊的对话已经推出她在想什么了,她笃定道:“你出事了。”
季町没有告诉她,闲谈境也未有人提起。
影灵石画面朦胧,据说也有各州矿气供给的缘由,她们的面容彼此模糊,最终还是丁衔笛率先败下阵来,“那没有,只是和音修试炼输得很惨。”
游扶泠说话干脆利落,反而是丁衔笛很爱拖长音调,她强调变化多端,很容易逗笑旁人。
完全可以想象她在家中,或者和朋友是如何相处的。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不甘,哪怕游扶泠的直觉提醒她还是不对,她依然被丁衔笛红了的眼眶糊弄过去了。
游扶泠惊讶地看着丁衔笛:“你……哭了?”
丁衔笛皮肉已长出来,身体的灵气却依然乱窜,她嗯了一声,遮掩自己的异样,“输得太惨,还好没给你看到。”
游扶泠甚是新奇,“你也有今天?”
丁衔笛捡起桌上的棋子,音调拖长,“我在试炼堂也经常输,不过这是第一次和音修打。”
“你们两个系倒是能对轰,我们剑修……”
司寇荞修为不低,丁衔笛本以为是倦元嘉推脱了,直到比试之时对方毫不留情,她才明白这不是点到为止。
丁衔笛的不甘心和棋子一起丢进棋罐,更多的是一种跟随血肉涌动的兴奋。
她深知自己不会止步于此,也莫名笃定自己不会死在天极道院。
这个世界太大,太广阔,她要在回去之前看一看。
“我们剑修还是太菜了。”
丁衔笛捧着脸看向游扶泠,忆起游扶泠离开之前她们在摘星阁的胡闹,又笑了笑,“阿扇,待我赶上你,我要和你打一场。”
游扶泠:“好。”
丁衔笛:“在这之前别输给别人啊,抬棺天才。”
她低着头数棋子,方才微红的眼眶像是游扶泠看漏了。
她们的天极令消息颇多,全是五系大比的讨论,游扶泠不在其中,她问丁衔笛,“你第一场的对手是谁?”
丁衔笛目光落在天极令上,惊讶道:“居然是卦修。”
游扶泠:“你要是连卦修都打不过,也别想和我切磋了。”
丁衔笛:“面纱摘了我看看。”
她前言不搭后语,游扶泠瞪了她一眼,“关面纱什么事。”
丁衔笛手指把玩黑白棋,略有些玩味地笑道:“想看看你现在什么表情啊。”
“某些人管天管地,管我师妹和同修的感情,却不让我多看两眼。”
第55章 天极道院1-55
游扶泠哼了一声,“油腔滑调。”
那边的人笑着看她摘了面纱,露出符合丁衔笛想象的冷淡的面孔。
单看外貌,游扶泠并不是冷傲的类型。
眼珠太黑,还有点像小孩的眼睛,气质最像孩童的梅池都没有游扶泠的双眼这么稚气。
只是她一旦眼波流转,就有冬夜霜雪飘飘的恍惚,难以捉摸。
丁衔笛自诩看人经验丰富,这么多年唯独看不透游扶泠,对方总能做出超出她意料的举动,令她好奇,好感,好想……碰一碰。
游扶泠:“看出什么表情了吗?”
丁衔笛:“对我很满……”
意字还未说完,画面就消散了。
丁衔笛松了一口气,趴在棋桌上,看了眼窗外的卷云,嘀咕了一句:“总算糊弄过去了。”
她后背深可见骨的伤皮肉都合上了,这个世界到底不同,换作原世界她恐怕得躺上小半年。
黑影忽然落下,丁衔笛侧着脸看过去,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大师姐。”
飞饼哇地吐出一瓶丹药,也不知道她和梅池到底谁力气大,一瓶丹药掉下来居然砸坏了棋盘。
丁衔笛猛地跳起来,“完了,被游扶泠知道我死定了。”
大鸟似乎也鄙夷丁衔笛的惧内,几缕灵力释出,很快桌面恢复如初。
丁衔笛这才拿起丹药,问大师姐,“这是干什么的?”
她听倦元嘉提过昨夜的来龙去脉,又握住飞饼的爪子,“谢谢大师姐给我疗伤。”
巨鸟爪子一拍,差点又把丁衔笛拍成桌子的镶嵌物。
[你毒素未清,多吃点药。]
身为大宗天才的道侣,季町也给了丁衔笛不少好处。
譬如短期提升修为的功法,譬如照顾她起居的道童。
丁衔笛自认疑心病重,但在梅池和大师姐面前,她便减一分警惕,像是她本就应该留在这里,或许到最后也难以抽离。
巨鸟勾着窗棂,猩红的眼眸扫过丁衔笛的身躯,似乎打算走了。
丁衔笛扒拉住大师姐的腿,“飞饼,大比结束之后我会和公玉璀一块打入剑冢铲屎吗?”
之前的冲突就是延期处置,丁衔笛还想讨个好处。
大师姐在这方面铁面无私,利爪推开丁衔笛谄媚的脸,表示不可通融。
丁衔笛嘟囔道:“为何不可!飞饼大人庇佑庇佑我这个柔弱的师妹怎么了?”
丁衔笛此刻嘴唇干涸,面容苍白,看上去确实挺柔弱的。
巨鸟不为所动,振翅飞走,不远处的机械仙鹤纷纷追随,看上去阵仗极大,的确位高权重。
丁衔笛唉了一声,“算了,躲不掉的。”
服下丹药后丁衔笛睡得宛如死猪,醒后直奔大比现场。
路上遇见倦元嘉,对方凑了过来,朝丁衔笛索取报酬,“我帮了你,好处呢?”
丁衔笛面色还有些苍白,她抬眼看了看头顶盘旋的执法仙鹤笑道,“我可以给你提供平日对明菁最穷追不舍的弟子名单。”
倦元嘉:“就这?”
丁衔笛:“你若是想要和明菁好,那不是很简单,什么话本丹药……”
倦元嘉:“强求没意思。”
她的心思都被丁衔笛挑破了,也不和丁衔笛见外,只是人前还要装一装。
她们二人勾肩搭背,也是前往大比现场的明菁嘴角抽搐地看着一起踩空的两个人,路过丢下一句成何体统。
倦元嘉:“管这么多。”
丁衔笛倒是经验丰富,“你这会应该反问什么是体统,追上去问。”
她如今的剑修外袍都是炼天宗的布料,完全不似从前的穷酸破落。
结合面容和语调,倦元嘉莫名觉得她像凡间经验丰富的狂徒。
忆起这人的乞丐出身,又好像可以成立了。
倦元嘉:“然后呢?”
丁衔笛:“然后……”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得更灿烂了:“让你的心上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成体统。”
倦元嘉沉默半晌,“哪学的?”
丁衔笛松开手,“需要学吗?”
倦元嘉正要说话,丁衔笛后退又勾住她的肩,“不成体统是一种态度,对上喜欢的人,手到擒来。”
倦元嘉在道院内也算风流人物,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仙鹤传情她也收到不少亲信,和明菁对比却只能算收获甚少。
明菁在道院风评极好,身上堆满溢美之词,只有倦元嘉知道她是什么个性。
十岁那年,明菁就屠光了青州明家分家叛徒。
这样的屠戮属于修真世家内部的恩怨,隐天司不会插手。
明菁完成这样的任务后顺利晋升本家,倦元嘉那年正好跟随族中长辈前往明家做客。
小孩不得入内,她离开正厅后迷路了。
正好撞见明菁把人推入池中,对方每一次扑棱,她的灵力就随风拨弄,不给对方任何靠岸的机会。
似乎是存心溺死那位本家少爷。
倦元嘉不掩饰脚步声,明菁也不见被发现的心虚。
她们同龄。
论地位,倦元嘉高于明菁,但倦家是不流动的水,明家是快干涸的井。
两家若再不有所举动,公玉家势必会吞掉他们两家。
那一年是两家企图促成联姻,定下倦元嘉的族姐和明家本家的族人。
这对十岁的小孩来说并不重要。
后来倦元嘉忆起那日,明家亭台楼阁掩映的池塘百年,垂着手滴血的女孩和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
扑腾的水声化为一个人的心跳。
明菁很危险,趋同死亡,却激发了另一个背负兴衰之人的兴趣。
哪怕后来的明菁白衣无尘,倦元嘉也清楚她白袍之下陈年的血渍和污垢。
倦元嘉想:这人欲望重重,又尚有一丝t温存,如此难得,正好配我。
族中长老提出要求的时候她表面为难,心下狂喜,面对明菁还道一句我不愿意。
倦元嘉愿意得很,前提是,明菁要比她还愿意。
丁衔笛言罢阔步向前。
倦元嘉站在原地,看着剑修有些凌乱的步伐,忆起丁衔笛被收入点星宗之前的过往。
遥州冬天很冷,凡人百姓被冻死的不少,更何况乞儿。
那样的条件活下来的孩子,多半也有陈年旧疾。
昨夜见骨的弦伤和剧毒,加之六甲无影符和五枝香的咒术,倦元嘉自问换成自己也很难上场。
这也证明了丁衔笛的不同寻常。
点星宗真是一个有趣的宗门。
紫穗剑修不避讳周围弟子持续的揶揄走向明菁,旁人早就默认她们二人关系密切,明菁似乎也无力挽回,懒得解释了,她对倦元嘉道:“保持距离。”
倦元嘉:“保持有用?不如想想你和司寇荞对战如何应对,别中了她的暗算。”
明菁也有几分心高气傲:“不需要你担心。”
五系大比在天极道院最大的修真广场她们来得已经算迟了,安排早的已经比完了。
有人在现场兜售各种零食瓜果,甚至有人专门逮着有名的弟子录入松信,企图卖个好价。
道院的副首座和其他座师一块坐在东南位置。
现场还有不少卦修临时抱佛脚,在西南角给卦修的祖师公玉禄上供。
倦元嘉注意到阵法上丁衔笛和典颂的名字,叹了一声,“这一场总能赢吧。”
“有些不到一炷香就结束了。”
道院五系大比和试炼堂是一个天极系统,丁衔笛摸清了运行规则,也知道和卦修对阵完全用不到大的场地。
或许是她这阵子太出风头,观看弟子也不少。
山风烈烈,丁衔笛看了眼头顶的她和对面卦修的名字,目光落在对方紧闭的双眼,实在想不到大比第一战面对的是位盲眼少女。
她还未出声,典颂便率先开口了,“丁师姐,不用顾忌我的眼睛。”
“我的心能感受到你。”
倦元嘉坐在一边,正好打完一场的梅池挤开她看上的位置,动作太大,不小心把怀里抱着的煎包掉在了倦元嘉的羽扇上。
汤汁弄脏了雪白的羽毛,梅池急忙道歉,倦元嘉随手复原,笑眯眯地问:“小师妹,你道侣呢?”
梅池:“我没有道侣啊,你道侣明菁呢。”
倦元嘉:“她在西侧。”
梅池发现二师姐教自己的不管用了,茫然地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看她?”
倦元嘉:“看你二师姐比较重要。”
她神色严肃了几分,看梅池圆滚滚的眼睛又觉得好玩。
羽扇正要蹭一蹭小姑娘的脸颊,一只手推开她的扇面,祖今夕坐到梅池身边,不忘提醒倦元嘉,“倦师妹,自重。”
场上的剑修无法施展剑诀,每一步都像有人算无遗策。
边上也有人毫不意外,“卦修便是如此!还能预判动作!”
“眷族更不一般吧!”
“看来丁衔笛第一场就要输了。”
“不!你看她的剑诀……不同了!”
梅池一边往嘴里塞煎包一边瞪大眼,“睁不开眼的人好厉害啊!”
她问倦元嘉:“卦修什么都能算吗?”
倦元嘉:“看技艺如何,我不知公玉家眷族的深浅。”
梅池哦了一声,又给了倦元嘉一个煎包,“蟹籽馅的,可好吃了。”
倦元嘉心想你没看祖今夕的眼神吗?
她不敢接,堆笑着拒绝。
梅池自己吃了,又看向场上的丁衔笛。
卦修法器并不似剑修相对统一,名为典颂的卦修只有一根象牙笏,上面泛着点点灵光,似和主人相合。
梅池:“卦修都滑不溜秋的。”
其他场地过招天雷地火,还有的炸开了边上的花草,满地泥污。
丁衔笛这场和跳舞似的,一个攻势被拆开,一个守势毫无破绽。
只是卦修体弱,很快典颂便撑不住了。
道院内也有座师是公玉家的人,公玉璀还不放心,安排典颂执行她的计划。
但天绝不似常人,典颂听不见丁衔笛的心声。
对方势如破竹,似乎不受昨夜司寇荞的影响,更像是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呢?
少女艳红的眼睫颤颤,心有余悸地躲过一道寒光,笏的灵光随着交锋宛如粉尘般洒在丁衔笛的长剑上。
五系大比不限制法器,不点到为止,不是重伤和死了不会有重大处罚。
不少有私人恩怨的也爱在五系大比动手,似乎从这里开始弱肉强食也好比在道院外白纸一张好。
倦元嘉看场上的卦修脚步虚浮,唉了一声,“妥。”
梅池目光落在顶上判定输赢的光幕和扶起卦修的二师姐,“完了,游扶泠又要骂我们二师姐朝三暮四了。”
倦元嘉刚往嘴里塞了一颗乌梅,差点喷出来,“她又不知道。”
梅池指了指边上几个转动的松信,“都是炼天宗的,谁授意的不是很清楚吗?”
她看上去稚气,偶尔还爱说沉重的话。
现场结束,道童清场,丁衔笛下来后和梅池打了个招呼。
剑修看祖今夕默不作声坐在一边,问:“祖师姐,您今日不用比赛?”
祖今夕颔首,梅池插话:“丹修上场就用毒,有什么好比的。”
倦元嘉:“真出事谁管你学的什么,能弄死就好。”
梅池:“你好残忍,明菁知道吗。”
倦元嘉:……
她看丁衔笛还在收她那破烂的剑鞘,问:“你家夫人怎么不给你换一把好剑?”
梅池:“二师姐,她骂你好贱。”
倦元嘉终于坐不住了:“小妹妹怎如此爱曲解人意!”
丁衔笛抱着剑长叹一口气,“我家夫人是给我寻过好剑,可惜太华丽了,不适合我。”
和游扶泠结为道侣后,丁衔笛浑身上下的装扮大改造,唯独剑修专有的剑用的还是系里发的。
剑修课程对练大家用统一配件,不妨碍剑修私底下爱剑成痴。
丁衔笛还想过自己铸一把,她的修为铸出来的顶多算个叉子,给游扶泠叉叉水果才不算小材大用。
处处掣肘,丁衔笛倒是想得开,眉开眼笑地接过梅池递过来的冬瓜糖吃。
倦元嘉问:“你下一场对谁?”
丁衔笛看了眼自己的天极令,“还没有消息。”
昨夜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咒术都令她神魂疲倦,和卦修对阵更耗心神,陡然放松后丁衔笛靠在梅池身上,得亏师妹力大无穷,也好说话。
丁衔笛问:“那你们呢?”
梅池:“阿祖是丹修,前面的比试都好慢的。”
“我打得很快,反正我剑诀只会基础的,不硬碰硬我就认输啦。”
倦元嘉:“还未轮到我呢。”
她看了眼不远处天幕的名字,“明菁对阵司寇荞已经开始了,丁衔笛你去否?”
话刚说完,丁衔笛的天极令便弹出她的下场比拼。
梅池凑过去看,咦了一声,“又是那个树杈子。”
倦元嘉也看见了公玉璀的名字,神色难看许多,“怎么又是她。”
西海白鲨入世多年,比饵人通人情世故许多。
祖今夕扫过梅池攥着丁衔笛衣摆的手,饵人依赖得格外明显,丁衔笛勾肩动作自然,还在调侃梅池的外号。
怎么看都是点星宗宗门姐妹情谊极好,祖今夕却怕她今后带不走梅池。
丁衔笛年纪不大,说话老练得堪比陨月宗的长老,祖今夕都不知如何进行计划。
朝昌雨已经传来宗门急讯,宗主如今前往黑鱼井深渊尚未归来。
说你若不提前离开道院,恐怕宗主之位便要被人夺走了。
祖今夕不在意宗主不宗主,她在意能不能带走饵人。
西海如今难以跨越,她也不知族群是否还能传承彻底吞噬饵人的秘术。
丁衔笛余光瞥见祖今夕难看的神色,喊了声祖师姐。
梅池转头,问:“阿祖,你不受伤了吗?脸更白了,比死人还难看。”
丁衔笛识趣地松开梅池的手,“你见过死人么?别瞎说。”
梅池颔首,“见过的呀,海上全是浮尸,密密麻麻的,全身都肿了,肚子里都……”
丁衔笛捂住她的嘴,“少说两句吧祖宗。”
倦元嘉好奇地问:“小师妹你打哪来啊?”
点星宗在旁人眼里穷酸破落,弟子倒是个个有趣。
梅池力气极大,也不怕受伤,普通的木剑注入灵力也无法砍伤她。
丹修就爱和梅池混,烤几个葱肉饼子就能忽悠梅池抬丹炉,好用得很。
丁衔笛:“我师父捡来的。”
倦元嘉猜也是,她的天极令也提醒她前往t对阵场地,她道别后匆匆离去。
丁衔笛也去往下一场阵地。
*
今日无风,天也无云,蓝得有些刺眼。
游扶泠趴在飞舟的床榻百无聊赖地点着天极令,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道院五系大比最快也要七日结束,季町偶尔会给转达丁衔笛的现状。
丁衔笛第一日赢了卦修典颂,和音修公玉璀。
对上公玉璀似乎平平无奇,反而是公玉璀下一场重伤了弟子,似乎要被判罚进入剑冢了。
第二日丁衔笛赢了剑修两位师兄,败给法修某极擅长幻术的师姐。
第三日……
第六日,游扶泠收到了丁衔笛被打入剑冢的消息。
季町本想瞒她,游扶泠飞舟过处,偶尔也有收不到消息的时候。
她过了最贫瘠的州部,天极令也不再断断续续,闲谈境里密密麻麻都是丁衔笛的消息。
丁衔笛的修为果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六日胜率极大,每一次要掉下排名落败之时都精准通过。
一日几百组的五系大比精彩无比,受伤也是难免的。
最后一日不少人伤痕累累,游扶泠还见到了倦元嘉被丹修烫坏了长发。
丁衔笛和公玉璀对战无事发生,直到最后一日她对上了明菁。
游扶泠在闲谈境见到了那日的画面。
滂沱大雨里,剑修对战从傍晚到黑天,明显是明菁更胜一筹,最后的画面却是丁衔笛愕然地看着倏然倒下的明菁。
明菁的剑很有名,当年宗门大比和明菁遇上,游扶泠就见识过这把名为纯钧的剑有多锋利。
当年游扶泠刚穿不久,修为压制明菁也只是险胜,亦能感受到明菁并未使出全力。
那入天极道院的明菁怎么可能打不过丁衔笛?
画面里长剑落地锵啷一声,明菁身上血流如注。
四周嘘声四起,明菁艰难地抬起头,不知对丁衔笛说了什么,就有剑修大喊丁衔笛使诈,乱成一团。
现场的道医给明菁看伤,座师们也前来探望,明菁嘴唇发紫,口呕鲜血不止,后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游扶泠坐不住了,她问季町,“为什么都说是丁衔笛下毒?”
季町头痛欲裂:“不是丁衔笛,是明菁早被下了毒,正好和她对阵毒发。”
“连续多日催动功法,根基损毁严重。”
游扶泠:“那也不是丁衔笛的过错!”
她顾不上看窗外的飞舟通道,在舱内来回踱步,“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季町早就把那夜发生的事上报座师,却无任何表示。
也有座师表明若是丁衔笛是炼天宗的记名弟子,她们定然会周旋,但丁衔笛不是。
点星宗的地位在道院内分明,甚至不如三宗之外的宗门。
哪怕丁衔笛此次表现优异,明菁在众目睽睽之下重伤濒死本就是大事,道院的座师排查数次,得出明菁之前对战弟子未动手的结论。
哪怕季町、倦元嘉甚至明菁本人都清楚或许就是第一日的司寇荞做的。
游扶泠:“证据呢?”
她从未如此着急过,今日是大比最后一日,丁衔笛已经累计惩处,被丢入剑冢深处。
那是座师进去都得脱层皮的地方,如今丁衔笛修为比刚穿书之时强上许多,不代表她有能力应对剑冢深处的异常状态。
季町:“药是从你的修真公寓搜出来的。”
她也懊恼,“那日我便应追查到底的。”
游扶泠:“那日?”
季町不语,游扶泠:“你们都瞒着我什么?”
她极少动怒,和丁衔笛结为道侣后更是如此。
如今肉眼可见灵气四溢,连带着会影响飞舟的运行。
季町还是告诉她了。
司寇荞的暗算。
被抽去神魂的道童。
六甲无影符和五枝香。
游扶泠又问:“那点星宗剩下的人呢?”
季町:“梅池……因为和当日现场的弟子起了冲突,也被执法仙鹤带走了。”
“她们的大师姐,一直不见踪影。”
季町自知过错,她道:“我会亲自前往剑冢去帮丁衔笛。”
游扶泠:“大师姐。”
她声音极尽忍耐,季町都能听到游扶泠的深吸之声。
“你和我说她被司寇荞打成重伤,中毒一夜,又遇上道童咒杀?”
游扶泠闭了闭眼,忆起那日丁衔笛的神情,对方不躲闪,一副骗不过你的模样。
还是藏了事。
游扶泠:“之后又硬撑着参加五系大比,一直到和明菁对阵?”
她语速极慢,慢得季町都莫名心慌,“阿扇,你先服下静心……”
“大师姐,我后悔了。”
“我不应该把她托付给别人的。”
第56章 天极道院1-56
“二师姐!我要和二师姐一起去!”
梅池冲着被拖走丁衔笛大喊,祖今夕拉住她,“梅池,你不能去。”
梅池还在挣:“为什么我不能去!我方才打架了!我也是私自械斗,凭什么那几个人可以,我就不成!”
祖今夕被梅池扇在地上,边上的丹修忙不迭扶起她,“祖师姐,你离她远些,点星宗尽是癫子。”
梅池怒视周围说风凉话的弟子,“你们不许这么说我二师姐!”
她打不过执法仙鹤,不代表打不过这些人,一边还捞起一个弟子往围观的人群里砸。
这边是五系大比休息区,顶上还有符文雨檐,檐外依然风雨大作。
大雨冲刷血迹,也浇得丁衔笛越发清醒。
剑修系的统一佩剑作为赃物被收,她的天极令也被收缴了。
风雨中被押着的剑修外袍被鲜血染就,和雨水一块没入地上的水坑。
季町在外围和座师沟通,神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