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町总觉得有诈,再对上丁衔笛灿烂的笑容,更是毛骨悚然。
只有她师妹眼若星辰,装着对丁衔笛无条件地接纳。
季町想:三个月而已,有做了一月道侣的弟子都消印了,她们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识了三百年。
飞舟在升起的旭日中消失在昆仑镜中,丁衔笛还蹭了季町的飞舟一同前去早课。
季町:“你旷课,休与我同坐!”
丁衔笛知道她办事妥帖,“别演啦季师姐,你不是给我告假了么?”
季町:“师妹怎什么都同你说!”
丁衔笛:“那能因为什么,我是和她是道侣,和其他结了又离的不同。”
她收敛了方才灿烂的笑意,面容在清晨云海的金芒下肃穆许多,“季师姐,您找到那日木剑失控的缘由了么?”
季町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无论是剑修系的影灵,还是当日的轮值座师,都未曾记录或是看到异常。
她摇头:“未曾。”
丁衔笛又问:“那我是天绝,除了和地尽契合外,还有什么功效么?”
她说得像是她是法宝,或是药材,却令季町心惊肉跳,她惊诧地望向丁衔笛:“你得知了什么?”
丁衔笛:“那日宣前辈不是说我不是唯一的天绝么?可见之前隐天司也找过不少天绝地尽。”
风吹起丁衔笛的歪歪扭扭的编发,这还是早晨游扶泠编的。
大小姐手法生疏,编得也滑稽可笑,却不允许丁衔笛梳开。
剑修毫无包袱,此刻还笑了笑。
她知t道这个世界同样波云诡谲,季町那日失手的一剑就是证明。
有人想要她死。
丁衔笛:“师姐你也知道那日若不是你收势快,我必死无疑。”
她铺垫半天,季町绞尽脑汁回忆,却听丁衔笛道:“为了我能和阿扇长长久久,您有什么快速提升修为的秘诀么?”
季町沉默半晌:“冒进是修行大忌。”
丁衔笛:“我推断有人会在五系大比中对我动手。”
她也不藏着掖着,明亮的眼神不见和游扶泠相处的温情,更不像从前总低头走路的穷酸乞丐,像是她天生应该披满金芒,裂天而上。
季町并不认为丁衔笛想法荒唐。
道院的确复杂,大宗的弟子之间都有嫌隙,遑论世家和一些小门小派以及散修。
“五系大比副首座亲临,还有道院各系座师,那样的场合动手,风险极大,还有被当场诛灭的可能。”
丁衔笛:“若被诛灭的是我呢?”
季町都不知道该说丁衔笛心思缜密还是爱妄想,更可怕的是她也认为极有可能。
天绝的身份普通人不知,处于炼天宗核心位置的季町太清楚。
对地尽来说,天绝是完美契合的配偶,也是绝佳的容器。
若游扶泠的地尽身份一旦暴露,也会有人不择手段来抢夺她做炉鼎。
天绝骨更是修炼辅助法器的上品,无论是铸剑还是修琴或是其他法器,都是百用的材料。
若是炼器缺最后关键材料,投入天绝即可大成。
不过天绝的品质也关乎法器的品质,具体的季町未曾过多了解,当年也有长老提过找到天绝给游扶泠助阵,后来被宗主师尊否决了。
原来师尊早就给游扶泠挑好了最适合她的天绝。
季町不说话,丁衔笛也不紧张,还讨价还价:“所以季师姐大方点吧,我需要速成。”
“点星宗没有独门秘法?”季町问。
丁衔笛:“有,没人教,难练死了,我大师姐也忙着到处拉屎,哪有空管我,这个急不来。”
“我们同为剑修,应当有共通……”
飞舟还未下落,丁衔笛的新天极令亮起。
游扶泠的影像投于眼前,她周围一片彩光,像是以前的戏曲频道的画面。
戴着面纱的少女问:“你和师姐聊什么?”
季町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换脸,丁衔笛一扫方才的正经,嬉笑着胡说八道:“聊你师姐爱慕的人。”
游扶泠惊诧万分:“师姐不是心悦师尊么?”
丁衔笛:“什么?”
季町:“什么?!”
第47章 天极道院1-47
丁衔笛被丢下了飞舟,若不是她如今修为提升,恐怕真的要摔个够呛。
她站在清晨结束早课的剑修山头,捧着闪闪发光的天极令对游扶泠发牢骚:“你完了,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白呢?”
游扶泠背景依然是丁衔笛眼里老戏曲频道的画面,和她想象的穿梭世界完全不同。
倚着窗坐的少女撑着脸看她,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又不想承认,“这算直白吗?”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种话不算外人。”
丁衔笛看得出游扶泠强词夺理,也不戳穿,慢慢悠悠往剑修课堂走,一边和游扶泠瞎聊:“我看季师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想看见我了。”
游扶泠:“你不要惹她生气。”
“我这人还不够讨喜?”丁衔笛望向浮空的画面,冲游扶泠露出一个完美的咧嘴露齿笑,“感觉怎么样?”
游扶泠对丁衔笛的初始印象早就推翻,依然每天更新中,她无言半晌,“上你的课吧。”
丁衔笛盯着她背景看了好一会,周围的弟子或路过,或好奇地看向她,也看不见游扶泠的画面,只能看到丁衔笛挂在腰间的最新款天极令。
大抵是丁衔笛在试炼堂连升二段太过迅速,也不乏欣赏她的。
剩下的依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丁衔笛不用特别捕捉,都含有「倒插门」「炼天宗上门软饭」等字眼。
“你这样要多久?”丁衔笛望向游扶泠,“不是说速度很快吗?”
琉光各州早有这样的交通阵法,修真界由隐天司管理,交通阵法也仅限修士通行。
据说凡人有凡人的专线,是矿气行开发的。
丁衔笛对到院外的世界更感兴趣,也有原著结束道院篇,视角跟随女主的缘故。
“遥州距离天极道院很远,需要换乘多次,”游扶泠看了看边上的数字屏幕,“最快也要六日。”
丁衔笛:“那也没多快。”
游扶泠:“我会尽快回来的。”
那边走进剑修教室的丁衔笛摇头,“不要太想我,你此去不也有别的事要忙吗?”
表面上游扶泠是为了和丁衔笛回去做准备,丁衔笛结合她提出的希望明菁和倦元嘉结为天劫道侣的要求,也能猜到那日游扶泠和明菁有别的私下交易。
明菁是女主,拉拢拉拢本就是好事。
游扶泠不坦诚,丁衔笛也不着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她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谁想你了。”游扶泠冷冷地回。
“是是是,我好想你,阿扇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想得呼吸急促,恨不得随你而去。”
丁衔笛说话似乎从不打草稿,也很有让气氛放松下来的能力。
只是插科打诨多了,就会令人疑心她话语的真实程度。
第一次听信了,久而久之,可信度更低,游扶泠完全不信,“别调侃我。”
丁衔笛:“有吗?发自肺腑,你不在我独守空房,很寂寞的。”
她什么词都往外蹦,天极令的影灵功能投屏能隐匿,不代表丁衔笛说话别人听不到。
这堂课又是铸剑理论,丁衔笛随便找的位置前面是倦元嘉后面是明菁,这番话听得明菁蹙眉,倦元嘉差点吐了。
还有同一堂课暗中观察丁衔笛弟子,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送给了少主。
游扶泠没搭理她,“滚吧。”
天极令影灵画面散去,丁衔笛遗憾地结束通话,一边掏出今日的课本,这才发现前面是一脸恶心的倦元嘉。
她像是浑然不知早课发生了什么,冲倦元嘉打招呼:“这么巧。”
倦元嘉抽了抽嘴角,“谁和你巧了,你会不知道我和你一堂课?”
雀斑星星点点的剑修又换上了布料昂贵的崭新校服。
即便游扶泠的道袍更衬她,蓝白的外袍更能冷却丁衔笛因笑衍出的温度,“在下岂知啊。”
正好座师进门,丁衔笛侧头正好瞥见侧后方坐着的明菁,问:“你们不坐在一起,不是要结为道侣了么?”
她满脸无辜,满脸麻子都比不上一双眼伪装的清澈,倦元嘉在丁衔笛这里吃过好几次亏,“谁说的?”
丁衔笛:“我说的。”
她这么坦然承认,倦元嘉被噎了好一会,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心思,自己有道侣还想拖人下水啊。”
倦元嘉没少盘丁衔笛的动机。
结合对方之前爱慕明菁被当众拒绝,后又和游扶泠上请天道结为道侣……
即便给出的理由充分,不少人都信了是大宗隔阂,丁衔笛欲擒故纵。
倦元嘉依然觉得漏洞不少。
雀斑脸剑修平日嬉皮笑脸,被耻笑也无动于衷,似乎从被明菁拒绝之后便没什么能伤到她。
一般人多少会在意容貌,她活像对皮囊毫不在意,举手投足又落落大方。
倦元嘉在族中和不少长老周旋,忽然发现那群长辈都比丁衔笛好看穿。
她完全不懂丁衔笛想干什么。
铸剑理论课枯燥无聊,五系大比在即,最近付费洞府爆满,天极令的预约通道都红彤彤一片。
这样的课也有弟子告假去修炼,也有的苦练年终教考。
倦元嘉身边是空位,丁衔笛坐到前面去,也学倦元嘉压低声音,“你真的对明菁……”
“没有。”倦元嘉回话极快。
“你的扇子没插进扇兜,”丁衔笛指了指倦元嘉腰间的扇挂,眨眼更为刻意,“不考虑考虑么?”
“凡人百年,修士……不修到极致顶多三百年,”丁衔笛循循善诱,“你不想有半晌贪欢吗?”
倦元嘉不为所动,目光落在剑修耳垂的咬痕,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我对被人咬没兴趣。”
丁衔笛:……
她知道游扶泠的要求纯粹强人所难,普通道侣也就算了,天阶道侣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真情人都有所顾虑,更何况这样的世家少主。
丁衔笛不信游扶泠未想到这一层,她给出的两个选择分明是让她撮合梅池和祖今夕。
到底多讨厌梅池啊!
有必要这么防备么,我在她眼里到底多人t渣?
丁衔笛多想一会都被游扶泠的无理取闹逗笑了,殊不知她这样的笑容和方才截然不同,倒是让倦元嘉信了几分这二人之前早对眼了。
丁衔笛想了想,实话实说:“是我家阿扇,怀疑我还对明菁……”
她语未尽,意思通过面部表情传达得尤为生动,倦元嘉好奇地问道:“你当真从未喜欢过明菁?”
明菁就坐在后排,她平日也不算独来独往,只是簇拥着众多,和她走得近难免备受关注。
其他人眼里的明菁哪里都好,倦元嘉却亲眼目睹明菁小时候在本家把人推下水池。
明菁的善也不是纯良的善,天极道院内谁都面孔几副,真容难辨。
丁衔笛颔首,“不然为何我要同游扶泠结为天阶道侣。”
她又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对倦元嘉道歉,“对不住,也是我处理不周,许是阿扇觉着我不够喜欢她,才会生出怀疑。”
倦元嘉心想:不喜欢还啃成这样?你们是话本上合欢宗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丁衔笛都这样了,倦元嘉也不好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又凑过来,鬼鬼祟祟地问:“你当真对明菁毫无感觉?”
倦元嘉:“我们是有婚约,被你猜中了。”
同为剑修,一样的校服也各不相同,倦元嘉又极爱在身上点缀,和明菁的素净截然不同,若明菁是清风明月,倦元嘉便是落日熔金。
原著对倦元嘉着墨不多,丁衔笛只搜了自己名字的大结局,顾不上别人的。
她恨不得再次被雷劈穿回去看看小说,又怕自己真的缺胳膊少腿,恐怕一辈子完了。
丁衔笛装出惊讶,“那你们为何不结为道侣?”
倦元嘉没事就爱拔自己的羽扇玩,提到婚约也生不出半分缱绻,“家族利益为重,婚约反而是次要的。”
丁衔笛能理解她的考量,这里的修真世家地位和她原世界的家庭配置没什么太大差别。
继承人需要维持和稳定,区别是修真世家有更多的继承人人选,不像丁衔笛出生就有了资格。
丁衔笛:“你们成婚利益最大化,不好么?”
倦元嘉有些惊讶丁衔笛的想法,“我记得你是因为心悦才成婚的。”
丁衔笛:“你不心悦明菁?”
书中没有写倦元嘉对明菁的态度,她们似乎在道院只是普通的剑修同窗。
丁衔笛穿书,世界不再是纸上的方块字,天极道院成了具象化的场景,倦元嘉也不再是寥寥数语的形象。
她的实力远远不止表面看到的。
倦元嘉:“心悦有用?我和她都志不在此,还有更重要的事。”
明菁目标明确。
倦元嘉没有需要拯救的母亲,更没有妹妹,但她也有亲近的族人。
族中对她寄予厚望,她却选择成为剑修,在旁人眼里浪费了倦家与生俱来的符箓阵法能力,又何尝不是沉默地反抗。
丁衔笛:“我听闻你和明菁的婚约,原本定的是你的族姐。”
倦元嘉:“你怎么知道的?”
丁衔笛最擅长颠倒黑白:“明菁的事需要打听?你以为你们的婚约瞒得很好?”
道院本就人员纷杂,传闻四起,倦元嘉没有多想,“是定的我族姐,但她和散修私奔了。”
隐天司的神鼎掌管所有修士的名碟,修真世家也无权过问。
族姐修为不高,换个人也很简单。
那年明菁被游扶泠打败,也是宗门大比的第二,声名大噪,正式上了本家族谱。
倦家这边理所当然选上了父母双亡,辗转各家长大的倦元嘉。
她们年龄相仿,又会同年进入天极道院,在旁人眼里再合适不过。
但倦元嘉想要的并不是利益。
后排的明菁冷眼看倦元嘉和丁衔笛私语了整堂课,不懂这两人怎么关系如此好了。
放课后她在人群中经过倦元嘉,对方居然还在和丁衔笛说话!
“那我懂,游扶泠也这样,她这人总是提防这个和那个。”
“如此这般,你只要……”
“当真?”
“我许诺……”
明菁听不出所以然,丁衔笛的天极令明明灭灭,她迅速冲出人群。
两个字的阿扇一波三折,似乎坐实了她和游扶泠情比金坚,符合传闻中的三宗联姻。
“你和她聊什么?”明菁走到倦元嘉身旁问。
“人生大事。”倦元嘉目送丁衔笛远去的背影,“你不是想要加印么,待五系大比结束后会发布新的请神榜,届时我们可以和丁衔笛合作。”
明菁:“你怎么确定她命格不凡?你一开始看中的不是游扶泠么?”
倦元嘉:“那天的天雷又做不得假,之前我还担心丁衔笛修为拖后腿,若她真是天绝,跃升指日可待。”
明菁却给了笃定答案:“她是。”
言罢她就走了,倦元嘉跟上去,“什么?你怎么确认的?”
明菁:“你在试炼堂那日公玉璀找过我,她的眷族也在。”
三大世家都有眷族,明家和倦家式微,后也解除了眷族契约,只有公玉家紧抓不放。
“她们的眷族卜卦能问天问地,”倦元嘉信了几分,“但为什么公玉璀要天绝,就她那稀烂的修为。”
明菁嗤了一声,“她想利用天绝修炼,可惜求亲不成。”
她看不上这样下作的手段,却看出了方才堂上公玉的跟班,“游扶泠不在,丁衔笛接下来的日子没这么好过了。”
倦元嘉羽扇拦住明菁,卷毛扫过剑修压襟的一块碎玉,“游扶泠不是和你交易才离开的?若是丁衔笛真出了事……”
明菁拔走倦元嘉的一根羽毛,“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倦元嘉追了上去:“你不是立誓断情绝爱,这算什么?难道喜欢被你拒绝的?”
……
丁衔笛白日上课,顾不上和梅池见面,好不容易回到公寓,游扶泠的讯息宛如雪花。
这早就过了四个时辰,影灵画面上的游扶泠却不像是回到了炼天宗。
蒙着面纱的少女看不出情绪,一双眼无波无澜,还是给丁衔笛读出了几分不爽。
丁衔笛一人独占天字号公寓,即便游扶泠不在,这儿照例有每日提供的瓜果清茶,她倒在摇椅,惬意无比。
“还没到?”
游扶泠周遭嘈杂,随行的道童去飞舟渡口处理相关事宜,大小姐被安置休息,环境不比丁衔笛这里差。
“飞舟和另一艘越轨的飞舟相撞,”游扶泠冷哼一声,“已经有飞舟修缮师前去了,最快也要等两日。”
丁衔笛:“你不能用你的阵法缝补么?”
游扶泠:“阵法缝补后无法进入昆仑镜穿梭。”
丁衔笛:“这么麻烦?”
游扶泠看她一口一颗葡萄,影灵画面清晰,却无法触碰。
她心中烦闷,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如丁衔笛所想的想念,问了句:“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丁衔笛:“不谈这个。”
画面里的剑修换下外套,似乎一个人更随意,游扶泠完全可以预见她独处是什么模样。
“那谈什么?”游扶泠没好气地问。
丁衔笛:“谈谈你想我这件事。”
游扶泠:“谁想你了?”
丁衔笛:“我啊。”
道院洞府爆满,丁衔笛没工夫预约,依然在试炼堂游荡。
又是一天深夜,榻上还有清晨她们起身的痕迹。
丁衔笛叼着葡萄,“你不在怪无聊的。”
游扶泠:“原来是拿我解闷。”
丁衔笛:“哪有,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游扶泠:“无。”
丁衔笛:“聊不下去了。”
眼看她要结束,游扶泠喊了她一声,“丁衔笛,你等我。”
她窗外是深夜的飞舟渡口,或许来往的飞舟不少,也有种灯火通明的寂寥。
游扶泠以前没出过远门,穿书去哪都有季町随行,这是她一个人外出,哪怕有道童,依然忐忑。
“我当然会等你,”丁衔笛笑着凑近,像是真的能靠近游扶泠一般,“你不回来我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极擅长把自己置于下位,却更像是另一种围剿,一着不慎,就会掉入她似是无心编织的陷阱。
“你是一个人住?”
游扶泠:“那不然呢?”
丁衔笛:“你的面纱到底什么作用,季师姐不肯告诉我。”
“难道和剑修一旦拔出不能拔出的剑一般,打开了就归我了?”
游扶泠:“是你归我了。”
丁衔笛:“是,敢问娘子可否给我看看外边的飞舟渡口长什么样?”
她的好奇明显得像个小孩,看得游扶泠好笑又懊悔t,“早知道……”
“别了吧,季师姐又要怨我了,”丁衔笛靠着的躺椅摇摇晃晃,游扶泠注意到桌上还有她带回来的竹筒,问:“你吃什么了?”
“鱼丸馄饨,”丁衔笛故作难过地叹气,“不像某人不解风情,看不上我带的。”
游扶泠:“不像你带东西经验丰富。”
她什么都能往丁衔笛的个人作风上面扯,丁衔笛哭笑不得,“证据呢,我除了给梅池带点还有谁需要我带?”
“如果你说的是在学校……”
“学校食堂……禁止外带吧?”丁衔笛惯会察言观色,游扶泠不揭开面纱她也能读懂她眼里的情绪,还要火上浇油,“忘了你不怎么去学校,应该也不去食堂吧?”
“食堂人多浑浊,的确不适合我们美若天仙的棺棺。”
游扶泠无话可说,天极令的影灵画面转到了外面。
她的飞舟停在距离遥州还几万里的鸣州。
正值琉光大陆冬季,可以看到在飞舟中转处工作的凡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
远处亭台楼阁坊市都是古代制式,矿灯灯光已经和现代没什么区别了。
背景音还有比天极道院试炼堂的机械音更多变的系统音调,疏导来往的工作人员和旅客。
丁衔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剧本杀,我们都是穿着古装的npc。”
游扶泠的天极令是最高级的,在道院内售价九十九万灵石,是丁衔笛和梅池从上古打工都打不到虚晃数字,足以证明炼天宗财力的雄厚和对游扶泠的态度。
季町的吃穿用度和游扶泠完全不是一个品级,按理说她的宗门地位不低,却过得异常节俭,天极令用的也是比之前丁衔笛用的高一档次的。
很多时候丁衔笛觉得季町对游扶泠,比妈妈对女儿还心切。
丁衔笛面容没有从前炫目,眉眼骨骼走势依旧如常。
比游扶泠更深的眼窝使得她看人的时候总添几分深情,像是鼓励你和她多说些什么似的。
“不是小说世界吗?”游扶泠低头,桌上还是当地提供给飞舟贵客的上品果蔬,她连动都不动,“那怎么怪异都正常了。”
丁衔笛:“有时候觉得你古板无聊,现在看好像接受能力也挺强的啊。”
她手指点着天极令浮空的新功能,游扶泠没有设置隐藏,她还能看到对方距离自己的路程。
琉光大陆大得离谱,已知的版图就超过了丁衔笛原世界的地图,她点了点目的地,又切换成看游扶泠。
游扶泠:“怎么不看风景了?需要我出去给你描述一番么?”
丁衔笛:“看够风景了,该看你了。”
又安静了许久,还是丁衔笛先开口:“你不说话显得我说话特别肉麻。”
游扶泠幽幽道:“原来你知道?”
和游扶泠重逢这么久,饶是丁衔笛观察入微,依然很难捕获新婚道侣的喜好。
如果她们都是凡人,还能从柴米油盐里寻找可能性。
都是修士,起跑线一个天一个地,辟谷和饭桶的师姐也很难在这方面磨合。
也不是游扶泠不爱吃喝,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欲望淡退也是常理。
道院许多座师潜心修道,也不沾染俗世红尘。
丁衔笛对飞升毫无兴趣,不打算久留,她只想要红尘滚滚,体验异世界的霜雪满头。
丁衔笛:“那你休息,我去……”
游扶泠:“不准,你陪着我直到飞舟修好。”
她偶尔又极为霸道,不许这那,要求很多。
丁衔笛捏着茶盏,矿灯的蝶纹撒在边上的小桌,室内的景观池还有鲤鱼的游动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对游扶泠来说司空见惯,此刻却忽然有了家的形态。
或许是边上搭着的丁衔笛的外袍,或是她随便扔的某剑谱入门和翻动过的符箓术。
游扶泠厌烦的一切都变得生动,她第一次那么想念一个人。
丁衔笛:“我约了试炼堂。”
游扶泠以为这是她的拒绝,也没有勉强,“那你……”
“我和你一直保持联系,算直播吗?”
游扶泠:“什么……直播?”
她偶尔的短路尤为可爱,丁衔笛笑了,“你不会……”
“我知道!”
游扶泠脸颊发烫,“我又不是不上网。”
丁衔笛哦了一声,“那你都看些什么呢?”
游扶泠:“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衔笛:“那你看我,这样就不无聊了。”
她自认说得没有别的意思,却听天极令那头的人脱口而出——
“是正经比试吗?”
丁衔笛喝进去的茶水都险些喷出来:“你平时都看什么东西?”
第48章 天极道院1-48
丁衔笛依然不懂自己在游扶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她试图询问,游扶泠却像是认准了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丁衔笛没少针对游扶泠提出的好色辩解。
和丁衔笛试炼堂对练的弟子却无法忍受了。
对手在这样切磋的场合还挂一个天极令,还开了影灵石功能!输了多丢人啊!
连不怎么上闲谈境的季町都听到了传闻。
游扶泠的飞舟修好好继续前往宗门,季町同她传音,问道:“丁衔笛在试炼堂你也能看?”
“是。”
影灵画面中的少女依然坐在床边。
飞舟自有轨迹,窗外偶尔有鸟群飞过,倒不是天极道院的机械仙鹤了。
正逢月落之时,还能瞧见经过的坊市灯火。
矿气行的广告打满楼宇,甚至连经过的运送飞舟上也有影灵画面,凡人里也有不少有志之士接受邀请,为矿气行卖命。
季町笑着说:“像话吗?你要不要上闲谈境观阅一番?”
游扶泠半个时辰之前还和丁衔笛用天极令通话。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原世界的视频同步而已,甚至算不上直播,还会因为试炼堂磁场问题卡顿。
享受炼天宗最好的游扶泠天极令也是最好的,截图等功能一应俱全,还发现了丁衔笛今日的内衬绣着乌龟。
她截图惹得丁衔笛悲愤万分,季町飞讯前来一刻游扶泠还在反复听丁衔笛的传音——
游扶泠你是不是太变态了?谁没事截裙底啊。
游扶泠回答:这不是裙底。
修士都是统一的道袍,制式虽有创新,也不像琉光凡人那样花样繁琐。
即便道院内也有爱美的修士,依然谨遵道院规章制度。
等着五系大比之后的新年庆典,那会是道院唯一可以换上常服的日子。
据说之前那是道院最热闹的节日。
丁衔笛:有差别吗!什么乌龟,这是鲤鱼好不好,你眼神不好吧?
游扶泠是炼天宗至宝,比起丁衔笛穿书白手起家,也不用动手干点什么。
丁衔笛很有学习天分,绣东西还是棋差一着,铜钱纹还算简单的,这歪歪扭扭的图案明显是她的创新。
游扶泠:谁家鲤鱼还有壳,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
丁衔笛一天见缝插针泡在试炼堂,为了升段无所不用其极。
她本就差别人十几年的修炼时间,也庆幸这个世界修真界衰弱,不然随便不管就是百年起步,她更不用活了。
丁衔笛从前就精力旺盛,穿书依旧。
不仅兼顾剑修系的课程,还借着游扶泠的名义旁听法修的课程。她似乎对符咒很有兴趣,甚至在道院内倒卖符咒。
游扶泠一时不看天极令,就能收到丁衔笛好多条分享。
不乏又赚了一笔大的,吃了饭堂最贵的套餐,梅池一个人可以吃十条鳗鱼,说祖今夕看她吃居然看吐了。
要么就是我现在攒了多少了,贿赂大师姐去外面购置了安神香。
这里的香水比我们那的种类还多,我觉得不错,你喜欢哪一种?
也有汇报倦元嘉和明菁恋爱进度的。
她甚至还上传了进度表格,若不是天极令功能不全,恐怕会以ppt的形式呈现。
这桩桩件件都在填充游扶泠去程的无聊生涯。
季町看她说着说着出神,弯起的眉眼证明了游扶泠的心情,也安心了许多,“也不知道点星宗到底修的是什么宗门秘法,丁衔笛升段速度极快,不过她的修为却没有明显进阶,还是筑基。”
游扶泠:“师姐不也帮她了么?”
季町咳了一声,答得微妙,“也不知道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你的青睐。”
游扶泠也有自己的心思,一方面不希望丁衔笛进步太快,怕自己被赶超,失去追逐的资格。
另一方面又怕丁衔笛原地踏步,徒生困扰,被回去的执念所惑,走入极端。
毕竟丁衔笛说原文的她就是走火入魔,最后被明菁捅死的。
窗外景色变幻,按照游扶泠出发前的估算,t她应早到炼天宗了。
结果路上飞舟损坏,原本的航线偏离。
改道后又遇上途经之所的隐天司分部排查,去程就硬生生拖了十日之久。
这年头飞天遁地之术早已失传,即便有修士能做到日行千里,也必须和当地隐天司汇报行程。
谈不上自由,反而让不少人自愿毁掉灵根和仙途,选择做个凡人。
季町:“飞舟损坏的原因呢?”
游扶泠:“另一艘飞舟撞了过来,师姐不是知情么?”
季町已细细看了一遍道童传来的讯息,“那家飞舟是公玉家的。”
游扶泠:“公玉家本就是制作飞舟的,这有什么问题么?”
季町:“许是我多想了。”
“你不与外面联系,并不知晓如今三大世家的隔阂。公玉家与矿气行之一的赵家联姻,又送眷族与矿气李家做道童,本就是为了拉拢。”
“公玉家还吞了不少明家和倦家各州的盘口。”
游扶泠从前置身事外,如今要和丁衔笛一起回家,所需之物很难筹集,势必是要离开道院的。
她沉思片刻,问:“那我看道院内的三大世家的相处……”
“丁衔笛之前写情信那位是继任家主之一,”季町管理宗门部分事务,即便身在道院中,也并不得闲,“明家又何止明菁一人,她们这样的世家每一辈问鼎的,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四个字说得太大,游扶泠不解地问:“不是族中选好人选,考核后定下便可以了吗?”
季町摇头,她虽住在地字号公寓,却也是独居。
同住的另一位是散修,主修卦,几乎不见踪影,上次见一面还是月初,对方回来取东西。
季町桌案叠着不少卷册,上面还有加固符文,即便游扶泠修为极高,也很难解开这些独门秘法。
“公玉家的少主是早就定下的,她们的孩子出生就要测灵根。”
“也看不上天极道院,有自己的功法秘籍,万年浩瀚,攒下的法宝就足够子弟人手一件了。”
游扶泠提起公玉璀依然眼神厌恶,“那为何道院内还有公玉家的人?”
“你说那个音修?”季町对琉光大陆各方局势了解颇深,也跟着师傅见过大能和势力掌权人,“公玉家继承人与公玉璀一母同胞,那位修为不在你之下。”
游扶泠入道院之前参加过宗门大比,也是那一次名动修真界,也让世人彻底把她和生而金丹的命格挂钩。
谁都知道她生而不凡,却不知道她是百年一遇的地尽。
游扶泠:“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季町:“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也是音修,单名凰,修为外貌和其妹截然不同。”
游扶泠:“不是说公玉家和矿气行联姻?是少主?”
季町摇头,“怎会是少主。”
“公玉凰和我年岁相仿,联姻的是她和公玉璀的姨娘。”
游扶泠对公玉家的人没有好感,她也记得跟在公玉璀身边的盲眼少女,丁衔笛还问过都看不见了要怎么修炼。
丁衔笛问题很多,每次问得游扶泠哑口无言,她就更来劲,说你比我早来,好像也不是无所不知。
游扶泠素日情绪平和,奈何道侣是个最擅长点火的。
她这么和季町相谈也是为了不输给丁衔笛,却忽略了她从前对这些不甚关心,季町问:“怎么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游扶泠:“公玉璀还肖想过丁衔笛,您忘了她点过姻缘香?”
季町:……
口味太小众了,不是很能理解。
“这次意外公玉家还补偿了不少东西?”季町核对天极令上的信息,“维修飞舟的也是他们的人?”
游扶泠颔首:“宗门的人检查过,没有问题,我也观阅了全新的符文,全是上品飞行法阵。”
季町:“他们家大业大,也确实不差这些上等阵法。”
她算了算时间,“你一去便是半月,去宗门还要逗留,长老们定会教考你的功课,若是……”
“或许赶不上五系大比了。”
五系大比是天极道院一年为期的比拼,若是换到万年前,一年对修士来说不过是打个盹。
如今凡人百年,修士修为一般的不过二百年,道院的老不死都是高修为,最多五百年,和从前的不死不生对比性价比着实不高。
大家及时享乐,反而对时间的流逝越发在意了。
游扶泠:“我会赶上的。”
季町:“怕丁衔笛输?”
“这可是各系抽签对阵,输是常有的,我看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这半月丁衔笛胜率极高,不代表她每场不输,闲谈境还有人用灵石作赌。
季町想不关注都难。
游扶泠:“我到是要看看她到什么程度了。”
她知道丁衔笛不会输不起,却想看丁衔笛赢。
她从小和丁衔笛争输赢长大,丁衔笛要输也是输给自己,第一和第二只有彼此,剩下的就是第三者。
季町失笑:“我知道你们是道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游扶泠:“仇人又是道侣,不是更好?”
她从前寡言少语,同丁衔笛结道后反而变得多面,季町也无法理解,却又喜欢游扶泠这样的转变,“那我等你回来。”
“宗门那边也已经安排人接你了,若是你碰见师尊,务必告知于我。”
提到师尊,游扶泠就有些尴尬,丁衔笛还好奇得很,一直问你师尊长什么样,季町为什么喜欢她。
还要问这个世界师生恋是可以的吗?
她偶尔真的很烦,烦到极致又有些唠叨的可爱,总能增加天地间我只有对你这般絮叨的氛围。
“师姐。”
游扶泠试探着开口,季町:“怎么了?”
本想问点什么游扶泠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季町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坦然地道:“是你想的那样。”
游扶泠久久不语。
她暗恋丁衔笛,也知道这个恋的成分细微,夹着嫉妒和占有。
爱太难懂。
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也有不同的地方。
弟子结为道侣是很随意,却也有人相信生生世世,喜欢是欢喜,比起占有,更讲究一时拥有。
这是游扶泠做不到的坦荡,她却因为此刻季町的坦然羞愧。
季町又道:“师尊知情。”
游扶泠难掩惊讶,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季町笑了,“不然为什么我会同你前往天极道院。”
道院内议论宗主偏心游扶泠是常言,也有人在季町面前挑拨,她从来置之不理。
“她认为这是惩罚,但阿扇,我是看你长大的,陪你也无妨。”
“总之她也不会再让我跟随她身侧,一同云游。”
丁衔笛好奇她们的宗主,游扶泠还找了动态版的琉光杂记给她。
三宗只有点星宗没有介绍,炼天宗的宗主是个看着不到四十的剑修,眉如远山,眼神悲悯。
陨月宗的宗主年岁便肉眼可见老许多,像是山羊成精,又很符合电视剧里道人的形象,也的确是个炼丹的。
点星宗……无图无真相。
宗门在世人眼里堪比绝户,宗主在梅池口中是个大乞丐,想来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
那日游扶泠说漏嘴,丁衔笛晚上还聊了半宿,可见她以前是什么个性。
“师姐,师父她……”
游扶泠眼里的师尊对她不错,但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不存在过深的感情。
季町:“不提这了,你抵达宗门再传讯于我。”
“五系大比你也在内,不过也不是无法通融,座师们还宁愿你不参加呢。”
游扶泠在法修系的功课都一骑绝尘,法修本就依赖修为,她灵力无穷,搭阵法都比旁人快很多。
上一堂课若是和她坐在一起多少会自惭形秽。
左右她来道院的目的是温养身体,考勤什么的形同虚设,座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最近琉光异动频频,你还是注意安全,”季町话题一转,也担心游扶泠的安危,“我会让宗门客卿随行的。”
*
丁衔笛修炼飞快,梅池反而度日如年。
她每日最快乐的时候便是丁衔笛从试炼堂回来,二人一起去饭堂。
丁衔笛赚钱比之前快,花的也比之前多。
听闻飞饼脖子上的烧饼是饭堂师傅特制的,为了给大师姐改善伙食,还换了肉夹馍。
大师姐表面看威猛凶狠,性格好像没那么差。
梅池和她玩也能分轻重,更像是猛兽带幼崽。
丁衔笛没事就给游扶泠发一段,但游扶泠回应缺缺,似乎对梅池还是有私人情绪。
只是肉夹馍有个开口,飞饼吃得香,但飞的时候掉了不少肉末,某次还掉进了某丹修的丹炉,烤焦的味道遍布大殿。
丹修座师误以为弟子用丹炉偷偷烤肉,大为愤慨,当堂所有人都扣了分。
天上掉肉这种事没人相信,就算真的,那也是执法仙鹤t的头子掉的。
丹修们敢怒不敢言,都想在五系大比中给点星宗的弟子一个教训,除了她们老大。
时间推进,眼看都快到五系大比的日子了,游扶泠还没回来,丁衔笛没事就在天极令上戳戳对方。
她的符箓在道院内卖得不错,不过卖的多数也是给道侣助兴的符咒,为此还被法修系的弟子不齿。
丁衔笛爱俏不比游扶泠差,从前的撞衫都证明她们品味差不多,有钱了她不仅打扮自己还给梅池打扮。
倦元嘉在道院内成日摸鱼,偶尔瞥见飞过的仙鹤脖子戴上珍珠,就知道丁衔笛又赚到了,或许还接了到院外的任务。
又是一日,丁衔笛结束剑修课程,飞舟下落的时候遇见了公玉璀。
她对公玉璀印象不好,但习惯笑脸相待,也看不出什么。
公玉璀相貌一般,身上的音修道袍也是昂贵的法器。
似乎是深海的织物,隔绝雨水,也能防一些歪门邪道。
她的姓氏带来无上的荣耀,道院内不少人爱巴结她,丁衔笛走过,不用公玉璀开口,就有跟班喊住她——
“你这人好无礼!”
丁衔笛当没听见。
飞舟落地,她急着去试炼堂,这两日她和游扶泠联系不似从前频繁,也不知道她回宗门遇见了什么。
她更怕游扶泠的特殊体质在没有道院灵脉压制下暴走。
季町不随行,游扶泠出事的风险也很高。
游扶泠又说季町不随行也有和师尊闹翻的原因,丁衔笛就更插不上嘴了。
她想早日结束今日试炼堂的对阵,回公寓和游扶泠说上几句话,这都有人不长眼。
几个人围了上来,丁衔笛站在渡口站台,不卑不亢地抬眼:“公玉小姐,我今日有急事。”
她比公玉璀最初印象里穷酸的剑修精致许多,无论是外袍还是长靴,或是腰带上的挂饰。
人的精神能撑得起绫罗,风骨也能重整外貌,即便满脸雀斑,丁衔笛在人群中也很特别。
公玉璀:“我不拦你,只想问问你对五系大比怎么看?”
试炼堂虽是随机匹配,不代表匹配的弟子都是废柴。
若是被公认的废柴打败,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废柴。
丁衔笛的排名直线上升,即便修为依然压着,谁都清楚这是升阶之前的压制。
或许也有她的躯体之前受过九重天劫,暂时不能接下扛升阶带来的压力。
丁衔笛昨日和梅池一块用丹修废弃的丹炉夹的刘海卷曲,此刻风吹卷毛,她扬起长眉,“什么怎么看?”
公玉璀:“你最想和谁对阵?”
五系大比不分所学科目,像是试炼堂的pro版,更不用遵循点到为止的规则。
弟子可以弃权,但要接受惩罚。
对战之后输了反而不用。
不过轻伤不在判罚范围,若是弟子重伤或是亡故,赢者还是会得到惩罚。
这就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闹的责罚了,要去剑冢深处。
剑冢是天极道院的禁地,传闻里面也有首座的坟冢。
琉光大陆唯一的灵脉之处飞禽走兽都极通人性,深夜的野兽嘶吼也来自道院豢养的灵兽。
没人想去里面受苦,除却两年前大比死了一个弟子,近年不曾出现其他意外了。
这样的比赛有惩罚也有奖励,几乎囊括了所有专业所需的器具。
道院库存都不是凡品,连与世无争的卦修都心动不已。
丁衔笛知道公玉璀来者不善,也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怎么惹了她了。
有些人的恶意藏在皮囊之下,开口又会溢出来。
她笑了笑,“这可由不得我。”
公玉璀:“是吗?若由得你呢?”
丁衔笛还认真想了想,“那就和我师妹打,她会让给我的。”
她的答案出乎意料,又窝囊得符合从前的穷酸,周围嗤笑连连。
公玉璀也笑,她头上朱钗甚多。若不看道袍,更像是凡人家王公贵族的小姐。
她在公玉家也是人尽皆知的拖油瓶,少主早已钦定她的胞姐,她永远是那个对照组。
谁都说她不成器,她这次一定要得到……
眼前的天绝。
这样姐姐就会多看我一眼了。
公玉璀走到丁衔笛眼前,打量的眼神像丁衔笛只是一个物品。
眼看少女冰凉的指尖要戳上丁衔笛的脸颊,剑修拍开公玉璀的手,“不好意思,家有仙妻,我们要保持距离。”
游扶泠不在道院也算众所周知,她修为高,却一身病骨。
在公玉璀看来,把游扶泠送来天极道院不过也是续命罢了。
听丁衔笛提及游扶泠,她笑容更胜,“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若是你家仙妻赶不及来帮你,那你……”
她的手腕忽被人攥住,丁衔笛问:“赶不及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怀疑游扶泠离去的时间有问题,时至今日对方还未回她的消息。
“你做了什么?”
第49章 天极道院1-49
其他宗门多少能说句养闲人也不算开销,点星宗贵为三宗废柴,却是出了名的不养闲人。
大师姐是一只巨鹤,每日领着执法仙鹤到处巡逻。
据休息处照料机械仙鹤的道童透露,点星宗的大师姐是可以把机械仙鹤的矿石耗尽,自己依然活力满满。
还属于高功能低能耗,并不需要吃昂贵的矿石,只要一个特质的烧饼就可以满足。
梅池成天在道院跑堂,即便谁都知道祖今夕追着她跑,也架不过这一门从上到下的赚点外快心思。
今日梅池便在丹修系给座师打下手。
别人力能扛鼎,她一人能扛三个丹炉,还能往丹炉里塞个人顺便带走,也算物美价廉。
剩下老二丁衔笛几乎住在了试炼堂,每赢一场能开出巨额灵石报酬,算高风险高收益,依然稳坐道院风云人物前排。
丁衔笛如今不比从前,公玉璀被她攥得脸色发白,对视道:“我是公玉家的人,需要做什么么?”
公玉璀身边的弟子走上前,似乎要把丁衔笛拉走,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上前不了。
若是催动灵气必然外部显化,此刻像是有无形的遮罩罩在丁衔笛公玉璀外围一般。
丁衔笛余光扫过公玉璀绣着公玉家家纹的音修外袍,单手就钳制得公玉璀无法动弹,平日漆黑的眼眸像是被金漆描边,显露出几分妖邪之相。
她冷声道:“我不是同你开玩笑!”
公玉璀脸色惨白,嘴巴依然很硬,“我也不与你开玩笑。”
“只是提醒你罢了。”
“如今道院外的局势紧张,你一个破落宗门的人即便攀上大宗门的弟子又如何?炼天宗又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风光。”
丁衔笛依然不松手,她面露微笑,先天狭长的眼眸眯起,越发显得笑容被霜雪浸润,宛如寒刀,“需要你提醒吗?”
“炼天宗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就站在飞舟渡口,这里日常的飞舟班次众多,来往的弟子也不少。
瞧见丁衔笛几乎要把公玉璀的手腕折了,多数人都瞪大了眼——
“什么情况啊!公玉璀边上的跟班在干什么?”
“丁衔笛修为比不上公玉璀吧?居然还能把人控制成这样?”
“点星宗满门怪力,名不虚传。”
“执法仙鹤来了!!”
“快走快走!”
“走什么!执法仙鹤头子也是点星宗的啊!”
那弟子话音刚落,一片黑影掠过,巨大的白色大鸟带着一群机械仙鹤落下。
仙鹤的巨爪抓走了素日跟着公玉璀的几个音修弟子,趁势要跑的散修也被一爪摁趴下。
飞饼勾住丁衔笛的肩,硬生生把她扯得往后退了几步。
昨日丁衔笛重金购入的外袍又坏了。
她无暇哀嚎,依然死死盯着被人扶起公玉璀,“若是游扶泠真的出事,我定然……”
她被大师姐摁在地上,爪子不刺入她的衣袍,光重量就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被机械仙鹤逮着的几个散修不解得很,喃喃道:“这人不是还没突破筑基么?为什么我完全近身不得?”
边上围观的弟子忍不住插嘴:“是公玉璀修为太虚吧,我看是家里给的丹药吃多了。”
“她哪能和她姐姐相提并论。”
“主君可不比炼天宗的游扶泠差。”
“不是一母同胞么,资质也太天差地别了些。”
“所以说啊,也不是什么世家就能出天才的,人各有命,及时行乐便是。”
被摁着的丁衔笛好不容易挣脱了飞饼的举爪,闻讯赶来的梅池一个飞扑,又把刚被扶起的公玉璀给推出去了。
公玉璀衣衫华贵,更像是喜欢什么都往上面堆,一块玉都要复数叠放,不知道是不是对双数有微妙的执念。
此刻满地朱钗法器和碎玉,她顾不上梅池的咒骂,拼命去捡地上的碎玉。
人群中走出一个盲眼的卦修,对方身形纤弱,看上去年纪更小,在座师赶到之时及时行礼。
“我家t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冲撞了丁师妹,还请包涵。”
执法仙鹤都在现场,座师也没有判决的权利。
她们入道院任职,副首座便明示一切以执法仙鹤的标准为标准。
如今执法仙鹤以这只名为飞饼的仙鹤为首,也没什么座师需要出面解决的。
路过的座师摆手,“你们自行解决。”
梅池:“心情不好就欺负人,真嚣张!”
她看丁衔笛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唇边被大师姐痛殴出的伤,又拔了一根大师姐的羽毛,小声问:“二师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帮他们么?”
那卦修少女双目紧闭,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箩筐的矿石,“这是我家小姐的心意。”
公玉璀还在拼凑碎裂的白玉,上面似有人的名字,无论怎么拼都回不去了。
她顾不上眷族的圆场,冲到梅池面前,却被丁衔笛拦下,“你还想做什么?”
方才被丁衔笛捏着手的音修还有几分嚣张,此刻双目血红,“我做什么?是你的好师妹做了什么?”
“这可是西海深处的玉石,是我姐姐送我的礼物,你居然!”
丁衔笛推开她的手,“我才要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师姐的爪子划破了丁衔笛的肩头,她此刻也有几分和公玉璀不相上下的癫狂。
梅池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平等地厌恶一切欺负丁衔笛的人。
似乎哪一天丁衔笛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她也要跟着对方。
人群中的祖今夕冷眼望着,从剑修山头赶来看热闹的倦元嘉站在一边,越看越觉得祖今夕没表面那么纯良。
她问同行的明菁,“你确定你们二师姐以诚待人?我看她现在像是要把丁衔笛杀了。”
“是我想得那样吗?她到底喜欢梅池什么啊?那丫头明显还没长大,要说风月之事……”
倦元嘉啧了一声,插在腰间的羽扇随着她浮夸的动作摇晃,“看到她我就不敢多想。”
明菁冷冷地说:“淫者见淫。”
倦元嘉:“你想什么呢,我和你说正经的。”
她也不是空穴来风,成日流窜在道院的人最擅长观察,“我总觉得祖师姐像会把丁衔笛做了的。”
明菁:“那是本门宗主的亲传弟子,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了?”
她平日待道院的弟子态度极好,情信也不是白得的,唯独对倦元嘉口出恶言,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倦元嘉抽出羽扇凑过去,遮住自己和明菁的脸,吐出舌头,“那你拔啊。”
明菁给了她一脚,若不是倦元嘉收得快,恐怕就要撞到执法仙鹤身上了。
公玉璀捧着的碎玉似乎对她极为重要,她离开时依然怨毒地盯着丁衔笛和梅池。
执法仙鹤带走了闹事的音修和散修,公玉璀和丁衔笛本要受罚。
鉴于五系大比在即,惩罚等大比结束后结算,或许和之前倦元嘉一样,都是发配去剑冢清扫外围的灵兽粪便。
暮色缓缓,丁衔笛站在原地缄默不语。
周围弟子散去,梅池搂着飞饼撒娇,“飞饼,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我可不可以去你的鸟舍睡啊?”
不少弟子散开还一步三回头,震惊这位星宗大师姐可怕的个头,似乎张嘴就把人吞了。
看见浮空的拒绝,梅池还不肯放弃,却被大师姐摁头看向了丁衔笛。
斜阳余晖,道袍线头都被风吹得和发丝捆在一起的剑修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池再笨也知道看人脸色,小心翼翼问:“二师姐,你怎么会和公玉璀打架?她又和你求亲了?”
那日饭堂的画面历历在目,之前和游扶泠一块的场合,法修也会提起这位公玉小姐,似乎怀疑丁衔笛和对方勾搭成奸。
丁衔笛摇头,她颧骨还有被飞饼摁头的擦伤,飞饼那一爪力大无穷,似乎还有灵力,压制住她瞬间暴起的杀心。
杀心。
丁衔笛都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
大师姐也没留什么话给丁衔笛,趁此机会摆脱梅池飞走了。
梅池抱住丁衔笛的胳膊,“那就不要理她了,她刚才好可怕,明明是她欺负你在先,还这么嚣张!”
丁衔笛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她欺负我?”
梅池:“肯定是啊,二师姐又不会主动找人麻烦。”
她偶尔的敏锐仍然让丁衔笛心惊肉跳,剑修摸了摸师妹的圆滚滚的发髻,“你怎么在这?”
梅池这才想起自己是和祖今夕一起来这边领东西的,“呀,我把阿祖忘了。”
少女东张西望,这才看见不远处和倦元嘉说话的丹修。
丁衔笛:“你去吧,我先回了。”
她也没什么精力再寒暄,穿书的时间如水流走,还不到半年,丁衔笛就有种即将被同化的心悸感。
特别是游扶泠不在身边,她更觉得少了什么。
若是游扶泠有个什么好歹,那我怎么……
丁衔笛一个激灵,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太有悖她接受的教育,若是被母亲知道,一定会嘲笑她太不独立。
丁衔笛向来严格要求自己,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感受。
她的失魂落魄连远处的几个人都看得出。
倦元嘉问梅池:“什么情况啊?游扶泠是回宗门不是死了吧?”
明菁踩了她一脚:“说话吉利些。”
梅池摇头,“二师姐什么都不说。”
祖今夕上次见过陨月宗过来的朝昌雨,也清楚如今外面局势的飘摇。
凡人世界狼烟四起,九州割据,朝代更迭,有地方饿殍千里,也有地方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道门不宜插手人间世,也有小门小派入世化因果,魔气溢出,隐天司连轴转到不得不请求大宗增派人手。
凡人百年,朝代百代更迭才算正常,如今已有万年前的趋势,意味着祖今夕离自己的使命也越来越近了。
她必须吞掉饵人,得到钥匙,翻海而去。
可是梅池还没有长大,梅池满眼都是丁衔笛。
要杀了丁衔笛吗?
倦元嘉:“我可听说外面不太平,也不知道十五年后是什么光景。”
她也有隐隐的不祥之感。
天极道院灵气充裕,十五年抵得过大家在宗门或者自己的百年,她叹了口气,“看丁衔笛那样,别是游扶泠出什么事了。”
“公玉璀到底在横什么,她们家也就公玉凰能顶事,若她不是公玉凰的妹妹,恐怕也被送去矿气行当作交易品了。”
明菁厌恶这样的交易,骂了句下作。
倦元嘉心知肚明她们在族中的地位,可以替代的棋子,不得到最高位,就永远无法掌控人生。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好歹有个姐姐,你呢,是姐姐,我呢,还有同支等我晋升改善生活。”
“走吧,试炼堂见。”
丁衔笛还未回到修真公寓,路上便收到了游扶泠的天极令传讯。
她改成了影灵讯,但被游扶泠切换成了普通传讯。
丁衔笛执意换过去,一刻过去才成功。
她见到了不戴面纱的游扶泠,对方的尴尬一览无余。
同一个场景还有许多身穿道袍的人,坐在游扶泠身边的是丁衔笛在《琉光杂记》宗门介绍篇见过的……
对方的师尊,炼天宗的宗主。
这个现场,似乎很……
丁衔笛:“我……”
游扶泠生怕她说什么可怕的话,急忙打断:“好了,回去再说,我先挂了。”
第50章 天极道院1-50
游扶泠正和她远行而归的师尊及宗内长老议事。
无生厅是炼天宗的最高的议事厅,边上漂浮的都是历代宗主画像。
这些画像不似天极道院首座画像还有残魂,只是画像肃穆,身处殿中人也不自觉端庄一些。
游扶泠坐于宗主师尊身侧,方才丁衔笛催命一般的天极令就已令众多长老不悦了。
还是宗主示意游扶泠回个消息的。
炼天宗正儿八经的道袍五彩斑斓,承袭开宗宗主的风格,地位越高,颜色越是华丽。
游扶泠是宗主季涉竹名下的弟子,也是一身彩色道袍。
穿成这样在宗门内横着走也没问题,即便是长老也得对她礼让三分。
季涉竹外貌停在三十多岁左右,气质不似寻常高修为修士的出尘,或许也是外袍颜色过于绚丽的缘故。
她扫过游扶泠的天极令,浅笑问:“你的道侣放心了?”
游扶泠也只见过季涉竹一次。
宗主行踪难测,似乎不意外徒弟的临时出关,安排好游扶泠的宗门大比,就又云游去了。
连游扶泠入道院的一切准备都托付给了季町。
“我许久未回她消息,她担心了。”
游扶泠一路上都和丁衔笛有联系,只是进入遥州地界天极令便极其不稳定。
据师尊说前些日遥州的封魔井封印松动,溢出的魔气影响了州部的矿气供应,像天极令这样也是矿石制t成的东西失效也不意外。
季涉竹:“看来你们二人感情甚好。”
她话音刚落,边上的长老拍案而起,“宗主!游扶泠怎么可随意婚配!还是和一个修为低下的剑修!”
“是啊,未免太草率了。”
“这大宗优秀的弟子不计其数,怎可同一个修为堪堪筑基的弟子结天阶道侣呢?”
“季町不是在道院么!此事和她逃不开干系!”
……
游扶泠听季町抱怨过宗门事务难以处理,也有这些长老为老不尊的缘故。
看游扶泠沉默不语,还有人问游扶泠:“是不是隐天司的人逼你的?”
“好了好了,阿扇都说了和那小友情投意合,各位长老不从又有何用?”
季涉竹样貌不算美丽,绮丽的外袍给她增色不少,更谈不上第一宗门宗主的威严压制,“都什么世道了,小孩们开心便好。”
其他宗门宗主早早收徒,她的首徒还是捡来的。
第二个也是捡的,捡来的天赋这么高,长老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她结的可是天阶道侣啊,天阶是自带劫数的道侣印,这千万年来哪有善终的。”
开口的是一个头发星白的剑修长老,她望向低头的少女,“当年你抱着阿扇回宗门的时候老祖便批过命,她若是动心,万劫不复,你这个做师尊的到底怎么想的。”
游扶泠的天极令一闪一闪,丁衔笛一直给她发消息。
你没出事就好,吓死我了。
公玉璀还说你会遇见意外,我还担心她暗算你。
怎么去这么久?
七日后便是五系大比了,你还赶得回么?
……
游扶泠看得入神,都没注意到她师尊舌战长老透露的讯息。
她想:只是少回一天,她就这么着急,是很在乎我么?
“老祖那会就头眼昏花,不清楚外面世道如何,不必放在心上。”
季涉竹端起茶,扫过徒弟垂眼的侧脸,在一群骂她大逆不道的话里追加一句:“当年老祖也说了,阿扇这样的命格,若是找到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道侣便可以消解。”
“你怎知她的道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荒唐至极!”
“送她去天极道院是去温养的,不是去成婚的!她还是地尽,体质特殊!”
剑修不修无情道也是多年,只是老派还不肯相信,炼天宗是第一宗门,顽固也流传千古。
季涉竹得到宗主之位,皆因神魂授印。
百年过去,当年不服她的有的修为不升已经死了,有的熬成须发皆白的长老,依然拿她没有办法。
季涉竹:“点星宗的宗主和我是故友,我们的徒弟什么时辰生的,我们岂会不知?”
其他人也看出了游扶泠的出神,但季涉竹不点,也不好多开口。
游扶泠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丁衔笛的天极令消息。
她简化了遥州发生的事,看见公玉璀的名字,先去道院闲谈境看了看。
她没想到丁衔笛还能和人当众动手,问:你受伤了?
丁衔笛已回了公寓:被大师姐揍的。
她也好奇刚才游扶泠那边的阵仗,问:你什么情况,炼天宗还有祠堂?
游扶泠:宗门内部不同意我和你的婚事。
师尊舌战群长老,她不给人面子,直言这群人就是看中游扶泠的体质,希望撮合自己门下徒弟,为老不尊,丧尽天良。
季涉竹:“各位长老不就是认为便宜点星宗了?”
遥州已经入冬,炼天宗位于遥州的龙首山,更是寒冷。
季涉竹把暖炉递给游扶泠,也不打搅小孩和道侣闲聊,“各位长老的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天命不可违,我也是奉老祖的命令,安排好阿扇的一切。”
她满嘴胡话,刚才还说老祖糊涂了。
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看向游扶泠,“那阿扇修为可有精进?”
“道院灵脉稀有,想必突破元婴也绰绰有余。”
季涉竹:“王长老对我的徒弟要求未免太高了些,那您的首徒呢,听说前些日子您还支了不少丹药,升阶还是失败了?”
……
刚回炼天宗的游扶泠本以为会遭长老盘问,没想到师尊突然回来,挡了这些疑问。
一群长老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无生厅只剩下游扶泠和季涉竹。
捧着茶的女人看了游扶泠好几眼,手虚空一点,游扶泠面纱上的保护符咒回到了她的掌心。
似乎是检查过一番,季涉竹问:“你的道侣能摘下你的面纱?”
游扶泠颔首。
季涉竹:“那没错了。”
她往后一靠,面前浮现的全是季町的工作报告。
游扶泠:“长老们全然知晓么?”
季涉竹:“天绝地尽是秘密,怎会人人知之。”
她看游扶泠的目光很是和蔼,总给游扶泠一种她们不是第二次见面的感觉。
可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样的感觉未免太怪异。
“师尊,我和丁衔笛结为道侣的事……”
游扶泠也不是怕人反对,这事做都做了,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只是想早些回去,见到丁衔笛。
“都说了你们是绝配,”季涉竹还在看季町的报告书,“你师尊我也阻止不了。”
“天道誓约啊,这可不是一辈子的事。”
游扶泠:“不是一辈子?”
季涉竹没有回答,反问:“小田说你回来是想要找密卷,想要什么?”
季涉竹看上去不着调,修为却很高。
游扶泠的天才只是先天的,她却是如今琉光大陆少见的高修为。
季町每每提到师尊都饱含憧憬,越想追上,就越遥不可及。
游扶泠:“师姐未与您说?”
季涉竹:“她不高兴。”
这话游扶泠没办法接。
她以前从不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丁衔笛待久了,人生头一次燃起如此浓郁的分享欲,甚至想赶紧和丁衔笛视频。
游扶泠:“我来是为了两件事……”
……
丁衔笛聊着聊着游扶泠人又没了,她倒在修真公寓的摇椅,眯着眼看窗外偶尔经过的飞舟。
世界大得超乎她的想象,她发现自己即便预设了困难,远不如摆在眼前的桩桩件件难搞。
不过确认了游扶泠没事,她也放心了。
她正打算休息一阵再去道侣堂,忽然门外传来敲击声,季町的天极令也传讯示意她开门。
丁衔笛才刚打开门,老婆的师姐气势汹汹进来,石门关上,带着季町难言愤怒的声线:“你惹公玉璀了?”
“是她惹我。”
丁衔笛不吃这套,她慢悠悠走回去,给季町倒了一杯茶,又躺了回去,毫无细心招待的意思。
丁衔笛不认为自己树敌众多,一般弟子受困道院的规则,也不会明里暗里针对某个人,多半在闲谈境发发牢骚也就差不多了。
真有实力暗算的多半背后有人。
丁衔笛穿书之前穷酸破落,穿书后倒插门炼天宗,也不至于让人想杀了她。
即便之前给明菁写情信,大家嘲笑之余,也没想过她去死。
季町就是来和丁衔笛说这件事的。
天字号公寓面积很大。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原世界和父母住在一起,还未曾正式一人生活过,新世界最难得的是她们之前得不到的相对自由。
游扶泠走了月余,丁衔笛没事就往里面装东西。
偶尔去飞饼休息的地方修炼,还能顺回来几根金属鸟毛,插在游扶泠昂贵的花瓶上。
游扶泠走后,季町在道院内见到丁衔笛都在剑修课堂。
她们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丁衔笛经常在逆流的人群里和季町打招呼,一声师姐清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炼天宗的弟子。
这不代表季町不关注丁衔笛。
她沉默半晌,看着躺在摇椅上的少女剑修,“你确定是公玉璀?”
丁衔笛:“之前不确定,现在也不敢确定。”
季町都端不稳茶杯,她一直在查当初木剑失控,即便动用了炼天宗的势力,在道院内要追踪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不说。”
丁衔笛侧身,季町这才发现她披着游扶泠的外袍,随着摇椅摇晃,层层叠叠。
正好头顶天窗倾斜月光,矿灯闪烁,这张普通的脸居然有几分绮丽。
“她当初点燃姻缘香我就觉得怪异,”丁衔笛还记得游扶泠的不悦,笑了笑,“静水厅之前我和她从未见过。”
原著中也没有提到公玉璀,至少丁衔笛看过的部分没有。
丁衔笛作为点星宗弟子谈不上资源丰厚,外貌和美若天仙的道侣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她又笃定了几分,“她知道我是天绝。”
季町给自己倒茶,差点倒了出去,丁衔笛问:“师姐,这样的体质到底多特殊?”
她目光t沉沉,一扫素日嬉皮笑脸,季町看了她两眼,示意丁衔笛过来。
“三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眷族,”这茶还是季町从炼天宗带来的,是师尊喜欢的单枞,游扶泠在这方面不挑,也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了季町的私心,“公玉家的眷族擅长卜卦。”
丁衔笛对眷族略有耳闻,今日最后圆场的就是盲眼的少女。
剩下的两家就没公玉璀这么高调,倦元嘉顶多像只孔雀。明菁营造虚名,活像家族还有声望考核,干什么也亲力亲为。
丁衔笛听完季町的话,问:“所以她是算出来的?”
季町:“毕竟是琉光第一修真世家,九州各地都有他们的人,还有人在隐天司挂职。”
这顶多算制衡,丁衔笛啧了一声,“点星宗就没有挂职的人员。”
季町抬了抬下巴,“那不是吗?”
丁衔笛转头,窗棂上站着一只巨鸟,也不知道飞饼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此庞大的躯体还能做到悄无声息降落。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丁衔笛挥了挥手,飞饼却像是只是路过,丢下一个纸包就离开了。
季町看丁衔笛如今术法用得精湛,忆起她最初那副废物的模样,“你怎么还没突破筑基,我看你……”
丁衔笛:“可能是阿扇不在吧。”
她随口一回都能噎死前辈,季町本不觉得这段感情是自家师妹付出得多,没想到轻浮的丁衔笛似乎也有真心。
飞饼送来的应该是梅池买的东西的,一纸包的零嘴,丁衔笛放到季町眼前,“七日后便是五系大比,这大概又是公玉璀的机会了。”
“她一早计划和我结为道侣,然后杀了我,要么提高修为,要么获得我的身体。”
“结果我和阿扇好了,她没了机会,干脆在剑修课上做手脚。反正我修为低,师姐你呢……本就对我有意见。”
说到这丁衔笛还揉了揉肩,冲季町笑了笑,“下手重了也事出有因。”
季町:……
她发现点星宗的气人水平一脉相承,丁衔笛如此,她的师妹也深得真传。
“五系大比都有座师坐镇,她再有手段,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动手脚。”
季町思考片刻,“公玉家势力很大,各系有他们的人不足为奇,不少散修也以成为修真世家的客卿为目标。”
道院内的世家子弟都不乏巴结的人,季町更是炼天宗事务主管,也总有人搭话。
丁衔笛这样的连散修都看不上,宗门更没有可利用的资源,顶多是大师姐自己找了个班上,也算背后有人。
她盯着茶盏看了半晌,手边的天极令还没有游扶泠的新讯息,她第一次如此期待回应,又新奇又意外。
“我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杀死我。”
季町看她慢条斯理地泡茶,动作娴熟,和梅池宛如水牛喝水不同,更看不出乞儿的过往。
知道有人想杀她不怒反笑,今日动手似乎也是因为游扶泠。
季町:“不要小瞧公玉家,公玉璀身份特别,心眼也小。”
丁衔笛:“我心眼也小啊,阿扇也不差。”
她笑了笑,“隐天司还有求于我和阿扇,不会让她得手的。”
茶叶过水,室内的小池塘鱼群跳动,低头的剑修重新给师姐斟茶,“季师姐,阿扇返程的安全劳您多加关注。”
她句句都提游扶泠,季町问:“你对阿扇,到底是何心思?”
丁衔笛盖上茶碗:“我们都是道侣了,还需要什么心思么?”
季町:“那刚入道院之时,阿扇找你,你又置之不理?”
丁衔笛完全不知道这事,盖上茶盏的动作都歪了歪,顺着季町的话回:“那不是置之不理。”
她依然是旧皮囊,垂眼盯着沸腾的泉水,“那应该是……”
“欲擒故纵。”
季町离开的时候还满脑子欲擒故纵,心道点星宗的宗主到底是什么人,教的都是什么。
难道梅池也练过,所以陨月宗的祖今夕才这么成天跟着对方身边,比道童还贴心?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丁衔笛的这番话告诉了游扶泠。
游扶泠正和师尊告别前往自己在炼天宗的住所衍昼阁,她看着眼前的画面,问:“你还学过茶道?”
丁衔笛颔首,颧骨上的伤也很晃眼,“是啊,可惜我们没比过。”
游扶泠哼了一声:“那肯定是我第一。”
丁衔笛:“这说不准。”
游扶泠查阅了季町的消息,顾不上和丁衔笛理论。
泡茶的剑修被道侣盯得发毛,“怎么了?”
游扶泠:“你和我师姐说你欲擒故纵?”
丁衔笛反问:“你看上的是这个世界的丁衔笛?不然为什么刚入院就找她?”
她知道为什么,这会听上去更像无理取闹。
游扶泠不接话,漫长的对视后,还是丁衔笛败下阵来:“开玩笑的,为了圆谎。”
那边的人却问:“那若是反过来呢,你会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