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国外创业最苦的那几年,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么棘手。
可眼前的姑娘,他真的舍不得让她在他这里有半点儿委屈。
“好!”
周泽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嘴上,打火机擦出钝响,他拢火点烟,红色光火照亮他冷厉的侧颜轮廓,烟雾缭绕混入朦胧月色,给他周身罩出一圈朦胧滤镜。
“除了许爷爷的事,其他都依你!”
翌日一早,本还在睡梦中的裴添,顶着一头鸡窝头,被拎起来当司机。
渐渐驶离村镇,裴添才缓过神来,余光瞅瞅副驾正拿着平板处理工作的周泽言,又抬眼看看后视镜里,后排座椅上,抱着双臂一脸不悦的周老爷子,大气也不敢出。
他昨晚喝的有点多,回屋倒头就睡,半夜起来找水喝,却见他那发小倚在窗前,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发呆。
眼前这状况,怎么有种兵败山倒的感觉。
最终还是周老爷子气不过,“周泽言,你可想好了!就这么走了,你早晚要凉!”
“您腿正做着康复治疗,就这么偷着跑出来,以后要真有个好歹,抱重孙都没力气!”周泽言头也不抬,看着平板里的各种数据。
“哼!”周老爷子不屑一顾,“重孙?在哪儿呢?你都被你老婆甩了!还重孙?!”
绕来绕去,又搁这儿等着他呢!
周泽言无奈扶额,“我俩的事儿,您以后能不能别掺和了?”
“我不掺和?没有我!定亲信物都差点退回来了!周泽言!”周老爷子的拐杖笃笃地戳着脚垫,“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就是!我也觉得爷爷不该走!”裴添跟着搭腔,“许薏妹妹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
“支持什么?”周泽言挑眉,“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她已经够忙够乱了!我不想逼太紧,给她那么大压力!我有自己的节奏,她这辈子只能是我老婆!”
他说完,视线又重新回到屏幕,“您要真这么着急,不如自己去谈个后老伴儿,也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搞不准,还能给我添个小叔!”
噗~~
裴添差点没笑出声,一个纸巾盒瞬间从后面飞到了前排。
“你个混账东西!自己没本事,拿我寻开心!我指望你,不如指望小添!”
“对!”周泽言将纸巾盒放在中控台上摆好,“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指不定哪天跑出来一群私生子,追着您要红包!”
被戳中软肋,裴添瞬间闭嘴。
周老爷子看着前面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气的默默合眼睡觉。
黑色车身踏着朝阳一路疾驰,赶在早高峰前到达寰宇楼下。
徐行早早迎在门口,从外面拉开车门。
“周总,秦律师到了,在会议室!”
第56章 周泽言好久不见!
许薏醒来的时候,隔壁两个房间阒无一人,床铺没有一丝褶皱,好似无人睡过那般整洁。
台面上的水杯压着
一张便签条。
许薏挪开水杯,偏硬朗又整齐方正的几个大字,一看便知是谁的笔迹。
【薏薏,爷爷在南城等你!随时欢迎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的承诺,透着无尽的力量和安全感,让她感觉在这世上,她不是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便签折好,夹到书页里,门口袭来小伍的长吁短叹。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大早!老爷子一百个不愿意,奈何怕吵醒你,最后不得不走!”小伍默了一瞬,“师姐,现在冷静下来,我觉得哥做的没错!换位思考,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就算爷爷在世,也会把你放在第一位!”
被这么多满满的爱包围着,她确实应该感到庆幸和欣慰,但她和周泽言之间的问题,并不是被保护和呵护这么简单。
“你和他什么时候又达成共识了?”
小伍连连摆手否认,“没有!哥走的时候让我以后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我就感觉……”
他挠挠头,想起周泽言一夜未睡的颓靡样,都有些不忍,“师姐,你不要受别人影响,跟随自己的内心,我们的初衷都是希望你快乐幸福!哥他是个好人,我也会坚定不移地跟着你和瓷坊,绝不会背叛你!”
“知道啦!”许薏叹了口气,“亲爱的弟弟,以后瓷坊你要和我一起撑着,这几天,谢氏和非遗联盟会有人过来参观,不出意外,谢氏香氛包装的合作项目今天会落地,让大家都打起精神,别出岔子!”
与谢屿的这个合作,应该算是她接手瓷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大订单,外加联盟会的支持和推介,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而爷爷的死,法律也最终会替她讨回公道,目前做的只有等,等审讯,等江遇心里防线崩塌后一切水落石出。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许薏都被大小事务重重包围,接待联盟会成员企业的到访,参观,相互学习交流,忙着和谢氏敲定具体的工艺流程细节、交货日期。
沉浸在高负荷的工作中,既充实也享受,待交流会圆满结束,谢氏的合同也尘埃落定,这才敢稍稍松口气。
她将人一一送至路口,客套礼貌的寒暄告别,身后的谢屿不由赞赏地点头。
“许薏,几个月不见,你真的成长好多!”
许薏笑的有些无奈,看向倚在车门前,与先前大不相同的谢屿,“谢总谬赞,我是被逼的,不得不成长罢了!只有事业,才能让你获得安全感!不是么?”
几个月,他从深渊蜕变,眼前的姑娘现在也身处旋涡,“许薏,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许薏摇头,“谢谢,谢总,我很满意现在的节奏,慢慢来!”
“好!”谢屿也是一个随遇而安,又温和可亲的性格,“我们是合作伙伴,但在我心里,更觉得你像朋友和战友,当初没有你的鼓励,可能我还深陷情网,自我怀疑否定!”
他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朋友,看向许薏的目光里多的是真诚和分享欲,“知道吗?谢氏跟了几年的项目,前阵子被我拿下了,寰宇旗下所有酒店的香氛现在都是我们的产品,听闻寰宇新上任的总裁大刀阔斧改革,支持国家政策,大力扶持非遗传统企业,按先前的标准,我们这种中小企业,连入驻集团供应商名录的资格都没有!”
提及这两个字,许薏平静的心湖又泛起点点涟漪,这个政策,不管当初是不是因为她开的绿灯,现在看来,受益的是他们这种传统中小企业。
而寰宇,也会因为追随政策改革适时调整企业制度和标准,饱受各界赞誉,加大整个集团的影响力,而获得更多政府支持。
周泽言不管是行为大义,还是驾控扭转局面的能力,确实是个商业奇才。
“恭喜呀!”许薏由衷地替他开心,“我也是受益者!”
谢屿笑的一脸灿烂,左右环顾一圈,忍不住好奇地问:“对了,你那个专属司机呢?我来几天了,也没见到他人!”
提及这个,许薏有些哑然。
当时不过信口胡诌的一句话,却不曾想,现在被谢屿拿在嘴里玩笑。
能问出这句话,那足以证明,他还不知道周泽言真实身份。
“他去出差了!\”许薏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就说呢!\”谢屿信以为真,“那下次,咱们一起约个饭局,我请客!”
下次她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好!”许薏搪塞着答应,将买好的礼品塞到他车上,“这是给谢爷爷的,替我跟他老人家带个好,一路平安!”
黑色车身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路口。
迎着落日的橙色光辉,许薏转身往回走,行至巷口,王家奶奶从路旁的菜地里抱着一袋子菜迎了上来。
“薏薏,这个带回去吃!”
邻里街坊乡风淳朴,自家种的瓜果蔬菜都会相互送,许薏也不好客气,“谢谢奶奶!”
“客气啥?”王奶奶看四下无人,将她拽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丫头,你要小心啊!咱们这附近,被人蹲点了,总有个小伙子,大半夜不睡觉,在我家前面这块空地上站着,一站就是多半宿,我晚上出去上厕所,看到过好几次,这该不会是什么人贩子或者准备要作案踩点来的吧?”
“小伙子?”许薏被她说的有点发毛。
“对!这么高!我也看不清脸,开着辆车!天天靠在车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看着”王奶奶跟着比划,手指指向瓷坊的方向,“看着那边发呆!你说他是不是变态啊,你以后出门要小心哦,让小伍跟着你!”
许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看,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空地,厚重轮胎在泥土里压下痕迹,一小片的杂草植被也有踩踏的痕迹。
她转身走过去,泥土里一节节燃尽的烟头覆着地皮露在外面。
是加长版细支,心头某个隐秘角落,蹦出近乎肯定的猜测。
许薏站在那里,朝远处望去,这个方向,正好对着的是她卧室的后窗。
“奶奶,你别瞎说!”小虎啃着一根黄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什么人贩子?是给我们蛋糕吃的那个哥哥!”
“什么哥哥?他还拿蛋糕来哄你了?唉吆!你怎么嘴这么馋,不怕被弄晕了,把你拐跑了!”王奶奶拿手戳着孙子的脑袋一阵牢骚。
“不是!是姐姐家来的那个哥哥,放烟花给姐姐过生日的那个哥哥!”小虎纠正。
“啊‘”王奶奶仔细回想着,有些不确定,那孩子她见过一两次,但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怪吓人的,“薏薏啊,他这该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
此时的许薏全被王奶奶形容的场景占据着心扉。
他走了一周,中间没有联系过她一次,而她天天沉浸在工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遵循了她的规则,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却用了这样一种方式不来打扰她。
“奶奶,他都是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的”
“那我可记不清楚喽,我只记得有一次我失眠,大概半夜都两点多钟了,那辆车才开走!”
王奶奶眯着眼回忆,“前天,凌晨五点,我都起床了,他还没走!”
许薏顺着这个时间想起,给了给谢氏赶设计,她在卧室通宵达旦就是前天
深秋的夜,更深露重,晚上来,半夜走,站在这里的几个小时,这么远的距离,压根也看不到什么,就只为了在这里默默地看着她卧室的那盏灯的明明灭灭吗
密密麻麻的酸涩在胸膛间胀开,将她这几天的平静搅的七零八落。
心绪如同翻江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心门,让她无法心无旁骛地平静思考。
一时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应该要怎么反应。
拎着那一袋沉甸甸的果蔬,麻木地沿着水泥路,一路走,一路停,掏出手机,打下一串文字,想要去问问他,告诉他不许再这样,最终却又一字字地删除,锁屏。
一段本就不长的路,她活生生地走了十几分钟才到。
推开院落的大门,她闷头往里走,恍惚之中,熟悉的黑色车子,从她身侧快速滑过,稳稳停在原来的位置。
车门大开,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率先落地,紧接着是质地良好裁剪
得体的修身西裤包裹的那双逆天大长腿,微风轻抚,同色系的风衣衣摆掀起,露出他比例优越的身姿。
他站定在门前,随手将车门关上,一双深邃倜傥的眸里透着第一次她见他时隽逸矜贵的神色。
“你好,许薏!我是你的娃娃亲结婚对象——”
削薄的唇勾勒出弧度刚好的浅淡笑意,骨相匀称的大手,慢慢朝她递过来,“周泽言!好久不见!”
第57章 重新认识一次周泽言要追你!
过往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层层叠叠在脑海里荡漾。
回程路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酸涩,在见到人的这一刻,忽然具象化,酸意顺着某个神经线,朝鼻腔蔓延。
一周未见,他依旧衣冠楚楚,眉宇间的恣意倜傥却透着几分颓靡。
南城到这里往返至少要四个多小时,他在这里站到半夜,回去以后还要面对集团大小高强度的工作和会议,休息时间屈指可数。
许薏盯着眼前那双大手,并未回握,“折磨自己好玩吗?”
周泽言并不知道她指的什么,只是勾着浅淡的唇,倾身上前,“我没玩!是你说,要我回到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就是在做自己!”
声线低低沉沉透着几分并不浓重的鼻音,“我们的故事,从一场乌龙开始,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那些都属于邹哲岩!现在,重新认识一次,就先从坦诚开始!”
他目光沉沉却闪着光,“许薏,现在,是周泽言要追你!”
他这是在偷换概念!
可偏偏,又让她无法反驳。
“抱歉,小时候的记忆,我不记得!”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周泽言摆明了要耍无赖,“许薏,还是那句话,你跟随自己内心去做决定,拒绝或者接受是你的权利,但你没权利阻止别人喜欢你吧?我怎么追,是我的事!”
“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偷窥,你吓坏了街坊”
“嗯!”周泽言颇为真诚地点头,打断她,“吓坏他们,我去赔礼道歉,这是我的事,你无需自责愧疚,以后不会了!”
许薏被这个软钉子怼的没话说,一双小鹿眼瞪过去,却被他拿来大做文章,“还是你心疼了”
原来的邹哲岩,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呵护,现在,他成了周泽言,成了一个霸道强势软硬不吃的混球儿。
周爷爷骂他骂的真不冤!
许薏不想和他打嘴仗,丢下“无赖”两个字,转身去了后院。
她会骂他了,那就证明他在她那里还没凉。
第一次别人骂成“无赖”的矜贵大少爷舔了舔后槽牙,心里却乐开了花。
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忽地被一声轻“啧”掩盖。
“何止无赖!”小伍啧的牙都要掉了,“简直变态!大晚上不睡觉,巴巴地看着人家窗户看一宿,改天我一定买个痴情烈男小锦旗送给你!”
被内涵成这样,周泽言也不恼,“厨房还有饭吗?”
“怎么?”小伍讶异地盯着他,“你不是有情饮水饱,还饿啊?”
“别废话!”周泽言燃起一支烟,顺手将烟盒抛到小伍怀里,“赶紧的,吃完我还要回去开会!”
“艹!!!”小伍撇撇嘴,走在前面带路,“你这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让师姐骂你一句?被骂爽了再回去当你的大总裁?你真不要命了?”
“少胡说八道!”周泽言一手抄兜,一手夹着烟,“我得留着命和你师姐终成眷属,让未来小舅子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姐夫!”
“嘁~想挺美!看你表现!”小伍嘴硬心软,在厨房帮他下了碗面,便去忙自己的事儿。
周泽言吃完面倒也没有久留,便驱车离去。
屋外引擎的轰鸣声渐远,许薏捏着手中的瓷泥,精神却怎么也无法集中。
她洗净双手,拿出手机,调出秦律师的电话,想问问案件的具体进展,奈何还是毫无进展。
“秦律师,能安排我们见一面吗?”
秦律师很是为难:“许小姐,这个不符合法律规定和流程!”
对于江遇,许薏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心中冒出个念头,“秦律师,我这有份资料,麻烦您交给办案人员,让他拿给江遇看!”
秦律师似乎猜到了什么,“许小姐是像采用亲情攻克他心里防线上周我和周总碰面,他也是这个意思,已经让徐特助着手去查了!”
“不用查了!”
江遇八岁那年,父亲家暴失手打死发妻而入狱,爷爷奶奶重病在床,恰遇爷爷出差路过,收养了他。
这么多年,他定期寄钱回去,老两口也没熬几年便撒手人寰。
真正意义上说,爷爷教他育他,信任他,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即使再利益熏心,终究不会磨灭到没有一点任性。
对小伍,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只能赌他那点尚存的人性。
“把这个让他看了,他如果但凡有点良知,会开口的!”
“好!”秦律师说,“我让助理马上过去拿,许小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随时和我联系!周总这边给到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我会尽心尽力去办!”
许薏自然知道,在这个案件审理中,来自周家施加的压力,不然短短一周多时间,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而最终,需不需要走司法鉴定,也取决于江遇后面的态度。
她需要抢在那点良知磨灭之前,打响这场心理战。
挂断电话,许薏用冷水洗了把脸,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周泽言。
“国外出差大概一周,会尽快赶回来!”
许薏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最终在对话框敲下几个字:“你不用跟我报备这些!”
“作为一个追求者,我需要让你知道我的行程安排,这也是追求者应该具备的自觉和该给予的安全感!”
发完这条信息之后,周泽言也没再回别的,许薏有点心烦意乱,走上天台,吹了会儿冷风,最终在一罐啤酒的威慑下,早早入睡。
这一觉,她睡的格外沉,直至日上三竿,被前院的一阵汽车轰鸣声和喧闹声吵醒。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儿,伸了伸懒腰,换了件衣服准备去洗漱。
窗外,前院大门敞开,两亮颜色靓丽的移动餐车慢慢开进来,顺位在一边停下。
几个身着统一服装的人依次下车,将侧板推开,开始有条不紊地摆放物品。
四周围着小虎几个孩童还有几个跟着来看热闹的叔婶。
许薏有些好奇,推门走到廊道,几个小孩围着小伍雀跃地跳着。
“小伍哥,我要吃冰淇淋!”
“我要喝奶茶!”
“看那个蛋糕,哇,好诱人啊!”
小伍一副主人翁的模样,“都别急!都有份!以后啊,天天都有!”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小伍哥哥~”
听闻免费,两辆餐车前,人越聚集越多,王奶奶也跟着来凑热闹。
“伍仔,真的可以免费啊?每天都有?唉吆,这群娃娃们可是开心喽~”
“对啊!”小伍点头,“奶奶,一会儿让他们给你弄杯奶茶尝尝!”
“好好好!”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队伍,许薏披了件衣服下楼。
待她走到前院,技术娴熟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陆续调制饮品,制作蛋糕。
“怎么回事”许薏走到小伍跟前问。
“嗨!”小伍小声道,“这是哥安排的,说看我们经常加班辛苦,从今天开始,他们每天会来瓷坊提供茶饮和糕点,不光我们,附近的街坊都可以免费品尝。”
小伍“啧啧”声不断,“哥这一出手,简直是绝杀!师姐,你不感动,我都要感动了!”
许薏看着餐车及饮杯上的logo,这才发现,两辆移动餐车是从南城开过来的。
每天来回往返,这简直
她掏出手机,准备
发微信问问周泽言,一旁的王奶奶拿着一杯奶茶笑嘻嘻地走过来,拽着她感叹个不停。
“薏薏啊,那小伙子是你未婚夫啊”
提及这三个字,许薏有点别扭,“什什么未婚夫”
“你还跟奶奶装傻”王奶奶拍拍她胳膊,“小伙子昨天来我家了,说前阵子和你闹别扭了,你不理他,所以他每天只能偷偷地来看你,又不敢打扰你,结果吓到了我,还跟我道歉呢!”
还挺会茶言茶语!
许薏无奈扶额,却听王奶奶又道,“薏薏,原来他就是你小时候定的那个娃娃亲对象啊?这小伙子还说追你追了好久,你看不上她!诶吆,也不知道当年哪个造谣的嘴,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哎,要不我说咱们薏薏是有福气的呢?你看这大老板,这么阔绰,咱们跟着沾光,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蛋糕!薏薏,以后当了少奶奶,可别忘了咱们乡里乡亲的!”
几个姨婆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恭维行列,仿佛当年背地里说的那些难听话,都成了过眼云烟。
许薏并不搭话,转头找小伍算账,“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天地良心啊,师姐,我是一大早接到的电话,然后让我去村口接人,也就比你早那么一丢丢!”
小伍举手发完誓,顺手抓了个冰淇淋,朝后院跑,“我去跟林婶儿说一声,中午得加几个人的饭菜!”
他说完,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后院传来一阵嬉闹,没过多久,林也带着俩伙计带着篮子过来领咖啡和甜点。
一时间,整个瓷坊被欢闹声淹没。
许薏拿过一辈咖啡,慢慢抿着,秦律师的电话就在此时打进来。
“许小姐!江遇提出要见你一面!如果可以,我立马去安排!”
第58章 死因我永远都在
秦律师安排好见面程序已经是第三天。
两天里,充满无数的定数,许薏无时不刻都在担心他会随时反悔。
来到约定的见面地点,内心深处的忐忑,就如此时黑压压的乌云里裹着的似落非落的疾雨,充满各种未知,也只有涂装镇定,见招拆招。
会面地点是在一个小型会议室,两名看管人员将江遇拘簇在中间,两侧分列双方的代表律师和办案审查人员,许薏慢慢走进门,对上那双复杂且略显激动的目光。
桌面上,交握的双手局促地收紧力道,他一侧脸颊肿胀着呈青紫色,另一眼角结痂,眼窝凹陷,整个人低沉颓靡,哪里还有往日温润柔和的样子,两人目光半空交汇,谁也没有开口。
想来,小伍砸下去的那几拳,是用了十分的力道。
许薏将手里提着的食盒交由办案人员检查后,最终放到了江遇面前。
食盒里几个还带有余温的酱肉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承载着满满的回忆,是他最爱吃的。
原来,她们都记得!
“趁热吃吧!林婶儿凌晨四点钟起床做的!”
许薏鼻子泛酸,强忍着心头的堵瑟坐到对面,就这么看着他颤抖着拿起包子,几口塞进嘴里,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吃,情绪一点点慢慢失控,最终,呜咽着抽泣不能自已。
多年的手足情分,许薏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只能半转身背过脸去,将压在眼底酸涩的眼泪抬手抹掉。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这些!”
江遇双手抱头,狠狠地揪着头发,朝桌沿重重地磕着,一旁的看管人员连忙上前制止。
泪眼模糊中,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狼狈又落魄的男孩,是一双双粗粝又充满力量的大手,将他从地上扶起,问他:孩子!愿意跟我走吗?
那时的他,母亲被家暴致死,凶手是自己亲爹,已被警方控制,车祸植物人的爷爷躺在病床,生命垂危,奶奶佝偻着身子,也早被浑身的病痛折磨的危危垂矣。
一家的重担,就如天塌一般压在他肩上。
那年,他也不过才八岁!
他想逃离,可终究无法心安理得,是许爷爷,拿出一笔钱,交给奶奶,然后将他带他回瓷坊,教他手艺,供他上学,后面慢慢委以重任。
如果不是那次他外出谈生意,深陷赌局杀红了眼,就不会有后面一次又一次地中饱私囊,谋取私利。
后来,许爷爷无意得知,重重的叹息声后,要他自行离开瓷坊。是他在书房跪了一夜,求得了原谅,最终的高利贷和欠款,许爷爷替他扛下所有。
更为了顾全他大师兄的颜面,对外一律宣称是瓷坊的违约责任。
或许是有了这次的嫌隙,他总会觉得许爷爷对他的失望是埋在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即便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一声叹息和一个眼神,都会被他敏感的无端放大。
而后,他认识了黄老板,两人密切接触,逐渐在生意场里的各种夸赞和怂恿之下,渐渐失去自我。
许爷爷力不从心的身体和许薏的渐渐崛起,让他有了危机意识,加上几次三番的建议被拒,心态越来越扭曲,他又开始剑走偏锋。
甚至丧心病狂到,偷换许爷爷的药,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和许爷爷坦诚相对,露出残忍可怕的獠牙。
他的不满,他的发泄,最终激怒了许爷爷,致使爷爷心脏病发,更就在命悬一线之际,他踢走了那瓶救命的药瓶。
而后心安理得地坐稳了唯我独尊,面面俱到的瓷坊顶梁大师兄的位置。
他和许薏小伍从小一起长大,似兄长般地疼爱着他们,也在年少时期就埋下了一粒情种,并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生根发芽。
没了许爷爷,他以为他会是她的依赖和依靠,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瓷坊的接班人,却没想到,那颗一直被养在温室里的小树,柔韧茁壮地以惊人的速度和魄力成长。
无数个夜里,他在处心积虑与悔愧之间纠结游走,却依旧败给了欲望的恶魔。
他不想回到落魄又一无所有的日子。
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许薏的忍让和重情的底线,掩盖住自己的贪婪。
只可惜,周泽言的出现,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这个富家子儿会恋爱脑到这种地步。
那晚,他听到了周泽言和裴添的对话,得知他的身份,在周泽言查他的时候,他也不动声色地将他查了一番,有备无患。
最令他跳脚的是,本来许爷爷死于心脏病的的盖棺定论,最终还是因为埋的偷换的药瓶,引起了周泽言的警觉。
那阵子,他被逼的走投无路,最终选择在寰宇的产品中下手,赌的就是周泽言的恋爱脑和对许薏的亏欠。
他没想到的是,许薏却早有察觉,更没想到,两人摊牌的时刻被她听到。
他料到,只要他不承认许爷爷的死因,就笃定这个刑事案件就会陷入焦灼之中,周泽言虽然身居高位,却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民风淳朴的村镇,舆论压力之下,他赌他们不会同意开棺验尸。
工于心计,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份遗嘱。
白纸黑字,遒劲有力的笔锋,是许爷爷的笔记,也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发展方向。
那份遗嘱的落笔日期,居然是在许爷爷扛下所有债务之后。
也就意味着,许爷爷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放弃他,甚至愿意给他这样一份保障,来消除他猜忌的心魔。
那后来,又什么忽然打上红色叉叉?
他甚至怀疑,他偷换药瓶里的药,早已被许爷爷看出端倪,所以后面的定期复检,再也没让他陪同。
大概也就从那时开始,这份遗嘱打上了鲜红的叉叉,被锁入更换了密码丢了钥匙的保险柜。
无数个日日夜夜,心魔梦魇,他都在无尽的悔疚之中度过,二十年前,许爷爷的一时仁慈,最终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没有遇到许爷爷,那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家的风骨,说到底,还是不属于他这个外人。
千算万算,他算错了许爷爷对他的爱,算错
了毫不起眼的许薏会迅速崛起,工于心计的他,最终败给了在他眼里毫无心计的小姑娘。
她用他的方式来算计自己,赌他残存的人性和尚未磨灭的亲情。
他输了!很彻底!再也没了翻身的余地。
现在,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枷锁,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他该承担的代价……
偌大的空间,落针可闻,只听到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响,与对面许薏隐忍着的低泣。
“薏薏,对不起!”江遇交代完一切,这才敢抬头看向对面。
“我不接受!”
笔录完毕,许薏站起身,“江遇,你会带着你的愧疚,永生不得安宁!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我做不到爷爷那般无私!你最好活着,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好好活着!”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一向温良的女孩,最终在凶残的事实面前,选择“挥刀相向”。
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后面的审讯和细节,许薏没有再听下去,一切交由律师处理。
她跨着大步,逃离一般地走出门口,屋外的大雨,犹如密密麻麻的箭,裹挟着劲风,斜斜密集落下。
是她太迟钝,迟钝到爷爷瞒着这么大的事情,而最终断送了性命,她却还在想为了保住瓷坊,而妥协仰仗这个师兄。
迟钝到,明明周泽言有很多错漏百出的举动和暗示,她都没有细细去想。
爷爷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让她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恶和善意的谎言,她像个傻白甜的女主,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人遮风挡雨。
可爷爷死了!情情爱爱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忍受不了,再承受一次失去。
大雨将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带走,她摇摇晃晃地在雨幕中毫无方向和目的走。
憋了几天的闷雨和惊雷全在此时集结完毕,她放佛又看到了车祸那天,也是这样漫天的大雨,爸爸妈妈离她而去。
心头密密麻麻的疼,裹挟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仿佛又将她拽回到那个可怕的雨夜。
她无法看清眼前的路,急匆匆地想要找到出口,雨雾之中,一辆疾驶轿车由远及近。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袭来,她听到了,那晚,爸爸踩下去的刹车也是如此尖锐刺耳。
她想不到闪躲,慢慢闭上眼,竟鬼使神差地站定在那里,接受死亡之神及命运的审判。
身侧,蓦地有一阵旋风冲破风雨,将她飘零摇曳的身姿裹挟在怀,一股清冽干爽的雪松香夹杂着淡淡烟草气息,盖过雨气,顷刻将她笼罩,在鼻息间萦绕,环落……
她趔趄着顺着惯性倒下去,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炙热的体温,透过冰冷的肌肤传递着温度,让她从幻境中抽离。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许薏!我在!我永远都在!”
第59章 老婆最大太太早
再次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沉静内敛的灰色空间,地廊灯漫着微弱柔和的光,与身上轻薄的鹅绒被将她层层包裹,透着沉静的暖意。
墙上的时钟指到凌晨四点半,薄纱之外,是深蓝色的晨曦,静谧安详。
意识慢慢回笼,许薏默了一瞬,目光顺着早已发麻的双臂向上游走,对上那张熟悉凌厉的面孔。
她隐约想起在暴雨昏迷之前,有人托住她,一件大衣紧紧包裹住颤抖的身躯,然后将她腾空抱起,再之后……
记不得了!
她晃了晃头,努力抬起发麻的手臂,紧紧箍着的力道松懈的一霎,头顶袭来一声低哑暗沉的声线。
“醒了?”
许薏这才发现,昨晚她在梦魇之中,紧紧捉住的浮木,居然是周泽言有力的臂膀。
所以,她就这么紧紧地抱着,蜷缩着睡了一夜?
她条件反射般地挪开自己的手,朝薄被里缩了缩,一双还未消肿的小鹿眼里满是愧疚,“你……你怎么不叫醒我?”
周泽言身量很高,而她昨晚睡在床边,愣是没留下一丝丝多余的缝隙和空间,他的手臂被她紧紧抱着,再不想打扰她睡眠的情况下,只能就着力度,在椅子上斜着身子坐了一宿。
僵硬的半边身躯,重获自由,周泽言活动几下肩膀,语气十分轻松,“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
许薏鼻息里全是那道清冽干爽的味道,躲在被子里的手指触上丝滑的衣角的一霎,眼睫快速眨动,紧接着将被子拉高垂眸去看。
没错!是上次来时周泽言帮她买的那套烟粉色的真丝睡衣!
而且胸前也没了那道束缚……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所以,昨天是他帮她换的衣服,就连内衣也……
两人虽然是有过亲密接触的男女朋友,但也仅限于牵手、拥抱和亲吻,这样赤裸相对,而且还是在她毫无意识之下……
后知后觉的羞涩,让她无暇再想下去,意识思绪全被这件事占据。
许薏努力做着心理建设,那时的她,昏迷不醒,又淋了雨,他帮忙换衣服也是没办法的事!
麻木感随着活动慢慢减轻,周泽言盯着那丰富多彩的小表情,好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抬手将被角重新拽下,唇角漾起戏谑的轻笑,“羞什么羞?换都换完了!”
所以,真的是他!
说不清是屋内热气太足还是被他这句话激起的羞赧,许薏脸色涨红,翻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我……我想再睡一下,你先出……出去吧!”
看着蜷缩在灰色大床上鼓起的小小一团,周泽言勾了勾唇角,替她掖好被角,“我去厨房看看!”
门一关,羞涩的窘迫感这才慢慢缓解,她缓缓坐起身,叠了抱枕靠在床头,手指慢慢揉着发麻的手臂,努力回想着,却毫无一丁点残存的记忆。
算了!换都换了!再纠结也没用。
笃笃——
厚重的门板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传来一道轻言软语,“许小姐,您醒着吗?”
许薏思绪完全被打乱,“嗯……请进!”
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和颜悦色的阿姨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进门,“先喝点红参茶,已经熬了几个小时了!”
几个小时?也就是说,昨晚这屋里应该不止她和周泽言两个人?
许薏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浓郁的参味和甘苦在鼻息和味蕾间蔓延,她蹙了蹙眉,不好辜负阿姨的一片心意,仰头全部一杯灌了下去。
宋阿姨看着眼前既懂事又软糯的姑娘,喜欢的打紧,尤其眉宇之间的那点小英气,和小时候还是像的。
“许小姐,还记得我不?”
许薏接过她手里的餐巾擦着嘴角,猜到她大概是周家的佣人。
没等她反应,宋阿姨又呵呵一笑,“看我真糊涂了,那时你才三岁多,怎么会有记忆呢!”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又道:“这一晃都二十年了,阿姨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胖乎乎的小年画娃娃,现在出落的更标志动人了!你和咱们周公子,可是天生一对,你看,兜兜转转,你俩还是走到一起了,老爷子只要提起你啊,精气神儿都足了好几倍。”
“谢谢阿姨!”许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只是感觉眼前的阿姨,眉目慈祥,一看就是和蔼的人。
“你这丫头,客气啥?当年你来周家,就喜欢我做的牛轧糖和甜品,天天缠着我要我做!”
宋阿姨收好茶盏,转身找了件衣服帮她披上,目光里全是疼爱。
“昨天我和陈医生接到电话就往这赶,你不知道,周公子急匆匆抱着你回来时那样子,真的吓坏我了,你这孩子,不管怎样,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儿!我帮你洗澡换衣服,看着你瘦的呀,心疼死阿姨了!小时候你来周家,也是我帮你洗漱,那会儿胖胖乎乎的,多可爱!”
原来,不是周泽言帮她换的衣服!
许薏紧绷的神经又被宋阿姨情真意切的担心所感动,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们年轻人啊,肯定照顾不好自己,老爷子说了,以后就专门派我过来照顾你!”
过来?许薏摆摆手解释:“阿姨!我不住这里的!”
“啊?”宋阿姨大概明白了什么,“没事!早晚会住的!”
她将托盘放下,语重心长地说:“周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性情桀骜,骨子里却是个有教养重情义的,我老公死的早,这
么多年全靠着周家帮衬,我儿子和他一样大,小时候俩人玩在一起,从没被轻视,现在在寰宇做事,年薪百万,听闻,周公子接手寰宇,还成立了助学和残章养老基金,真的是宅心仁厚的好孩子!”
她抬手帮许薏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丫头呀!周公子对你是真心的!这些年,阿姨可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紧张过!”
透过宋阿姨的寥寥数语,许薏依稀能看到与他冷厉桀骜外表下,截然不同的豁达和善良。
他不光拘泥于事业的高度和财富的积累扩张,却也在一点一滴的沉淀寰宇的文化宏图,先前,她对于他狭隘的偏见,在一件件落实的实事面前,被推翻。
这是她和周泽言之间的距离,也是眼界的差距。
她没怀疑过他的真心,但却无法做到世人眼中随波逐流的仰仗和依附。
只有努力缩短这个差距,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并不完美的自己。
洗漱完毕,许薏跟着宋阿姨来到餐厅。
餐桌上摆放着几道可口小菜,灶台前,那道高大身影被烟火气渡上一层朦胧静谧的滤镜。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会做饭!老爷子和夫人都没这待遇!”宋阿姨笑着叹息,转身去了厨房帮忙。
最后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端上桌,鲜香的鸡汤面上飘着几片碧绿的菜叶和小颗的香菇丁,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怎么做这么多?”
周泽言挽了挽将要滑落的袖口,替她拉开座椅,“不知道哪个会让你有胃口,所以多做几道!尝尝?”
他将碗筷递过来,许薏喝了几口汤底,味蕾瞬间被唤醒,忍不住舀起一颗小混沌,“你不是在国外出差?怎么会……”
天知道,当他接到秦律师的电话,连航线都来不及申请,直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往回赶。
他甚至不敢想,当她得知真相的刹那,会有多痛心无助,结果,却还是晚了那么一小步。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周泽言说的风轻云淡,并没觉得哪里不妥,却被许薏嗔了一眼,“谁是你老婆!”
“定了亲就是我老婆,不是还有定情信物?”
许薏就知道,那枚翠玉一天没退,他就会以此大做文章,“还给你!”
“那你跟爷爷说!”周泽言顺水推舟,“我可不敢忤逆他!他现在什么都听你的!”
许薏懒得听他狡辩,一小碗馄饨快要见底时,屋外门铃响起。
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助理拿着一叠资料,怯怯地进门,“周总早,太太早!”
许薏刚刚喝下去的鸡汤被这个称呼一下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但这个称呼却取悦到了周泽言,他大手在她背上轻拍,嘴角噙着笑,头也不转对着身后的助理冷言冷语。
“在门口站会儿,身上的冷气把太太都呛到了!”
那是被冷气呛到了的吗?这人真的很会睁眼说瞎话。
许薏埋头继续喝汤,周泽言起身去了书房,只言片语的交谈声响起。
两人一问一答,问的人散漫慵懒,答话的拘谨恭敬。
不多时,从书房出来额头冒着冷汗的小助理抱着签好的文件,如获大赦一般长长舒了口气。
他走到门口,与许薏毕恭毕敬地点头告别。
看他这生涩拘谨的样子,许薏脑海里似乎能勾勒出周泽言这个上位者在寰宇压迫感十足的形象。
“徐特助呢?”
平日里,这些应该都是徐特助的差事,眼前的小助理,一看就是临时抽调接下的任务。
许薏也只是随口一问,却见小助理站定脚步道:“周总临时回国,徐特助在国外替周总主理商务峰会!”
寰宇一年一期的商务峰会,邀请的全是举足轻重的合作伙伴和金融风投机构,其中还不乏当地政府机构人员,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而他在关键时刻说走就走,不免会让人颇有微词。
“怎么还不走?是在这丢了脑子?”
周泽言长身玉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打断两人的交谈。
第60章 对我公平一点要抱你一下
小助理闻言脸色一变,麻溜地关门滚蛋。
厚重房门隔绝掉屋外清凉的草香晨露,徒留一室裹挟着暖意的清冽雪松香。
“其实,你不用刻意回来!”许薏转身对上他深邃悠远的目光,“我自己可以的!”
看来,这姑娘又躲进了倔强的躯壳里。
“许薏,你要对我公平一点!”
“什……什么?”许薏没懂。
“抛开周泽言的身份,去公平对待一个正在追求你的人!”周泽言双手插兜,倚着桌沿,一双比例极好长腿微微屈着。
“我做的一切都出于我愿意!你不用为此心存亏欠,还是那句话,你按你的节奏和感受走,但无法阻止别人的喜欢和付出!不要偏爱和特殊,我绝对尊重,多久都可以等!”
许薏被他这番言辞整的哑口无言,只能心安理得由他去。
吃完早饭,在许薏的一再坚持下,周泽言驱车将人送回瓷坊。
深秋的阳光恬静淡雅,透过橙黄的树叶洒下斑驳光斑洒在他平直的脊背,渡上一层虚幻朦胧的滤镜。
两道错落有致的身影,徐徐前行,最终在楼梯前驻停。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周泽言双手插兜,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蓬勃贲张,忍住想要抱她一下的冲动,“下午还有个会议!”
许薏微微侧身点头,“好!”
“就这么简单?”周泽言似是很不满意。
许薏想了想:“那……一路平安!”
周泽言无奈地啧了一下,最终没忍住,抬手在她绵软的脸蛋上捏了捏,“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胖点儿!”
清泠泠的小鹿眼,似是没预料到他会忽然如此亲昵,一纵即是的诧异后,十分羞赧地朝后躲了躲。
怎么办?
周泽言心有点儿痒,但他清楚,目前两人的感情节奏,也只能点到即止。
他垂眸,喉间溢出几声轻笑,戏谑地问:“我这会儿要抱你一下,会不会挨揍?”
许薏知道他不会,抬手将人往外推,“你快走!不是还要开会吗?”
高大身躯被她柔弱无骨的手掌推了几下,虽然隔着衬衫的布料,但依稀能感觉到那绵软的力道。
他咬咬牙,叹了一声:“那我走了!晚上的航班飞m国,大概一周!电话24小时开机,随时可以找我!”
这是在事无巨细地报备行程吗?
许薏被这满满的安全感冲击着思绪,直至那台黑色车子消失在巷口,这才缓缓回神。
晚饭时间,手机上又收到周泽言发来的近期的行程表,密密麻麻快节奏的工作安排,都已精确到分钟。
工作压力和强度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各自忙碌,但每天都坚持在微信和她道早晚安,其中更不乏一些随手拍的风景及夜幕星空的照片。
不论她回复与否,天天依旧如此!
一开始,许薏只是看看鲜少回复,久而久之,慢慢养成了习惯,习惯这份惦念和安全感。
工作累了,会去看看他的行程,分享的图片,寻求一些正能量的慰藉。
再后来,他也偶尔会来瓷坊小坐片刻,有时蹭上一碗小面,便匆匆疾车而去。
从两人只言片语的聊天之中,她知道,他的风投公司,正在对接一个ipo项目。
而许薏也并不轻松,除却瓷坊接下几笔大订单,和陈叔的瓷厂整合资源联合生产之外,南城的工作室也慢慢步入正轨,开始向创意街区渗透,开设手作体验,逐步向日常化推广,她几乎每天在双城往返。
时间一晃到了年底,瓷坊迎来了一位特殊的顾客。
一对痴迷于中国非遗文化的国外夫妇。
夫妻二人是超级瓷器迷,来自于欧洲的一个小镇,在当地有自己的制瓷工厂,此次在商务峰会期间,收到一份瓷花的伴手礼,然后决定中国行,辗转几次找到了这里。
在了解完瓷花的创作是来自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时,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崇拜之色。
对于远道而来,想要参观交流并切磋技艺的同行,许薏同样受宠若惊。
瓷坊目前良性运转,订单稳定,白瓷瓷塑作为几千年历史的传承技艺,她渴望更需要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和平台去提升它的影响和感召力。
这大概也是爷爷和世世代代在这个行业深耕的瓷匠人所追求的目标。
许薏带着夫妻二人在厂区参观,并介绍他们制瓷流程、工艺,同时毫无保留地阐述手捏瓷的传承技法。
夫妻二人兴趣浓厚,当即决定要小住几天,要深入学习和交流。
几天接触下来,双方相互交流切磋技艺,畅谈理想信念,许薏和埃布尔夫妇俨然成了忘年之交,并引荐给谢屿及其他的非遗联盟成员。
埃布尔夫妇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人,对于此次中国行感到非常开心,并诚意邀请许薏参加他们当地的巡展会。
许薏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与她而言,这是机遇也是挑战。
艺术展览品和日常瓷器商品不同,要有独特创意,同时兼顾体现非遗瓷塑的文化底蕴。
为寻求创作灵感,融合西方文化元素,更贴近展览题材,许薏启程前往欧洲艺术馆采风。
而后,潜心沉淀创作,最终赶在巡展推介会开幕前交出一份答卷。
巡展会的推介活动,在欧洲一个瓷都小镇拉开帷幕,源于世界各地的匠人汇集于此。
许薏因为时间仓促,未赶上报名,只能在埃布尔夫妇的瓷厂挂名,单独占两个展位。
而谢屿此次作为瓷器附属品的附属品,自然也有幸亲临这场盛宴。
他与许薏达成了深度合作,此次展品之一的“国色天香”手捏瓷花里的香氛,便是由他亲手调制。
展览开幕,参观人员陆续进场,各家自凭本领博取关注和眼球。
许薏将第二件展品摆放好,不多时便迎来人群驻足,旋即是一阵阵惊叹和欢呼。
透明玻璃罩内,一尊身着薄纱手握书卷的唐代仕女,盎然玉立,一丝丝清晰可见的发丝,披帛纱裙远看似纱,近看是瓷的逼真质感,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这尊仕女像成了整个展馆一骑绝尘的黑马作品,许薏作为创作者,成了热议中心人物。
今天的她,为了弘扬国风国韵,刻意选择了一身改良旗袍。
飘逸质感的裙摆搭配古香古色的发髻发簪,将她身上的文隽雅然,诠释的恰到好处。
她站在人群之中,光彩夺目,用标准熟练的英文和来自于不同地域的人交流介绍,宣扬中国瓷塑文化历史,以及传承技艺。
两个作品,各不相同,吸引着不同的群体,争相拍照留念,更有意愿的收藏者提出高价收购。
许薏一一婉拒,在她心里,有比利益和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便是眼界和格局。
她相信,也无比自信,这尊仕女像和瓷花会成为她打开国外市场的一个重要途径。
她不愿意出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等展会结束,作为对埃布尔夫妇盛情邀请的回礼,赠予他们。
埃布尔夫妇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短短数日的打磨,会有如此的造诣和想法。
同时也深深被她似纱非纱、超群的制瓷技艺而折服。
几番讲解交流过后,许薏也不忘推荐另一个合作伙伴的古法香氛,一时间,整个展厅的目光全被两人占据。
两个华人面孔站在人群之中,不卑不亢地与人友好交流,格外引人瞩目。
谢屿更在当场洽谈了几笔订单。
两人相互依托帮衬,极其默契地接受完几个记者采访后,人群这才稍稍散去。
许薏还未从紧张的状态下缓口气,眼前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双手抱在胸前,妆容浓丽妩媚,依旧光彩照人,却独独少了几分当初的恣意。
“呵!”孟敛秋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进,看看她,再看看此时站在她身后,正和客户热情攀谈的谢屿,鼻腔里全是不屑,“没想到啊!还是你技高一筹!”
许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观察神色,知道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被寰宇的周大总裁甩了?现在饥不择食,这么快就傍上了谢屿了?”
谢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敛秋,自打上次决裂一别,两人再也没了交集,“你说话放尊重点!”
“我有说错吗?”孟敛秋满脸不甘心,“当初要不是她中间搞鬼,我们怎么会……”
“孟敛秋!”谢屿打断她,“你要但凡要点颜面,自己走!”
以往软弱被她拿捏的男人会绝情至此,孟敛秋脸色很是难看:“你居然向着她说话?是不是你俩老早搞在一起,她才被周泽言甩的?”
“你……”
许薏拽住谢屿,“孟小姐,艺术展厅,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请你注意身份!”
身份?她自小混进名媛圈,好不容易傍上谢屿这样一个冤大头,就这样被算计弄到现在一无所有,这口气她咽不下。
“我有什么身份?”孟敛秋咄咄逼人,“我就是不明白,你看上谢屿哪了?”
她自问自答:“也是,周家豪门大户,就你穷酸小户配吗?是被人甩了,才找个谢屿来垫背,对吧?”
话音刚落,一旁正采访的记者,迅速又调转镜头,对准了这边。
对于他们来说,高大上的艺术采访固然重要,但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在增加一点桃色新闻,更能锦上添花!
长枪短炮的镜头之下,许薏被闪的眼花缭乱。
她抬手遮在额前躲了躲,人群之外,一道宛若清泉的声音袭来。
“我倒看看是谁在这儿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