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情书
她带来了痛苦, 但秦景曜却甘之如饴。
世间没有万全之法,生命就该在爱恨情仇里扭曲,直至消磨殆尽。
慕晚放下筷子,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 像是后院被关进笼子里那些兔子的眼睛,“秦景曜,我有选择吗?”
笼子隔断着距离, 秦景曜的手却忍不住地想要靠近,那双令人沉溺的眼睛,他占据了每一处的空隙。
“原来你也知道你没有选择, 以后不许跟我提分手。”
就算只有自己也还不够,秦景曜想要捏碎。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慕晚辣得扇风, “谈谈也不行吗?我想争取一下。”
“不行。”秦景曜厌恶虚情假意, 但是面对慕晚, 哪怕对方只是放软了语气, 他就心软得不断放宽底线。
可就是连这点虚情假意, 慕晚也不愿意给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水不解辣,秦景曜在蜜饯盒里拈了一块杏干,他把杏干喂给慕晚, “回学校就把东西收拾了。”
“随便你。”慕晚没用嘴接, 她从秦景曜手里拿走, 打算塞到自己嘴里。
秦景曜把慕晚手里的杏干打落在地, 蜜饯滚上了灰尘, 他又拾起一块色泽鲜丽的果脯。
连形状都被精挑细选过,仿佛一轮半透着光的满月。
秦景曜的手停在半空,“礼尚往来。”
他卷着舌头, 辣味是疼的,麻痹的。
慕晚在秦景曜脸上看不见痛苦和不虞的神色,反而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辉光,像是在等愿者上钩。
大量糖分腌渍的杏干,甜味盖过了酸味,调和了舌尖被辣椒燃烧的痛感。
慕晚衔住了秦景曜手里的东西,遂了他的愿。
她是兔子,是鱼,可以是任何一种弱小的动物,却没有身为人类的权利。
慕晚想要反抗,秦景曜就要驯化她。
巷口的那株银杏,树龄百年,叶片如开合的小扇子,青色的果子还未成熟就坠落到了地上。
荼蘼花也开了,意味着春天不再,慕晚丝质的裙角被灌木的勾刺挂住。
白色的裙子挂出一角,和繁盛花瓣相同的颜色,像是天边倒斜着的月牙。
“别动。”
这裙子的料子很娇贵,是秦景曜买的,就这么被灌木给勾住,抽了丝大概明天是不能穿了。
慕晚小心翼翼地回头,惋惜道:“勾坏了。”
“不要紧,再买几条好的。”
慕晚的裙角被人轻缓地放下来,微风裹着小腿,秦景曜正撒开了手,那裙子在他手里像是一道白浪。
这花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叫“佛见笑”。
佛见了荼蘼花,笑没笑慕晚不知道,她瞧见秦景曜是笑了。
慕晚问:“笑什么,我很笨吗?”
“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总是会笑,”荼蘼花枝缭绕,秦景曜抚平裙子,“就像我说不清喜欢,我同样也说不清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就会开心。”
…………
学校宿舍里,慕晚合上电脑。
其实除了电脑和平板,她好像也没什么行李要带。
李妍手里拿了最新款的手机,“晚晚,谢谢你男朋友的礼物。但是我们还没见过他,他长什么样子啊?”
“礼物?”慕晚并不知道这个事,“什么礼物?”
于子书在找衣服,她哼着一两句串行的歌词,“就是你那个新男朋友给的礼物,一人一部手机一套化妆品,我就没见过那么大方的男人。”
李妍和另外两个舍友把礼物拆开了,在官网上查到了价格,价格离谱到他们三个把包装都收得好好的,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收了。
“你男朋友是托人来送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还给他。”
李妍尚且还留有理智,但这可是真金白银啊,真要还回去至少得肉疼个一年半载。
“不用还给他,你们收下就好。”反正秦景曜也不缺这点钱,但是礼物一送出去,慕晚的同学们就知道她又谈了恋爱。
虽然没和秦景曜见过一面,却因为送了如此合心称意的礼物,好印象就已经先行留存在了心里。
慕晚藏得太严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于子书佯装埋怨,“晚晚,你交新男朋友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能替你把把关呢。”
照片吗,慕晚思考了半晌,她手机里还真是一张都没有。
人长得不错,就是一颗心又黑又坏。
慕晚默默收拾零碎的小东西,“在一起挺突然的,我没有他照片,拍到了再给你们看吧。”
于子书抱着开了机的新手机,幸福地躺倒在床上,“不管怎么样,给我这么多钞票,在我心中他已经是个大帅哥了。”
李妍注意到了慕晚不寻常的举动,“晚晚,你要搬出去吗?”
慕晚没有回避,直接承认了,“嗯。”
“啊?”于子书瞪大了眼睛,她按着手机的按键,“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同居。”
李妍也警惕起来,“对方不是学生?”
慕晚的手没停,“他不是学生,比我大几岁。”
他们还都是大学生,正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确实会吸引一些不轨之徒。
都读了京州最好的大学,学习能力工作能力一应俱全,怎么着也不能一毕业就结婚。
礼物值多少钱无所谓,朝夕相处的室友比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可重要多了,李妍说:“你要小心,不要被人给骗了。”
慕晚点头,她有些感动,“我会小心。”
“对了,晚晚。”慕晚这几天不常在学校,于子书却还能见到李明朗,“你和李明朗真的没可能了吗?”
慕晚借了胶带,把纸箱封住,她喃喃道:“没有可能了,我以后也不会见他。”
几次见到李明朗,对方的状态都非常不好,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明显是还没从失恋的伤痛里走出来。
于子书认为慕晚未免太狠心了,可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无从知晓,如果只责备自己的室友,难道也不是太过片面了吗。
唉,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没法讲。
最后收拾完了,慕晚也就带了一个行李箱。
秦景曜的司机把行李装上车,先让慕小姐上楼,而他自己则用电梯把行李给运了上去。
“我的室友们要我带话,说谢谢你的礼物。”
慕晚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她把电脑和平板拿出来,里面还有自己今晚要写的作业。
秦景曜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你呢,你想要什么礼物?”
“最好的礼物,当然是一别两宽。你不愿意给,我说了也没有用。”慕晚往外拿东西,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问这种问题,还不如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秦景曜微抿了下唇,挖苦道:“关于今晚吃什么的问题,慕晚,你没发现是李明朗喜欢问吗?”
他们是相爱过的情侣,一言一行都刻入了对方的血液里。
“硬骨头打断了熬汤,今天的晚饭就吃这个。”
“不行,依我看要加半瓶陈年老醋。”
慕晚仿佛是在胡言乱语一样,明刀暗枪,两人分明是在对峙。
秦景曜戏谑地调侃,“酸掉牙了。”
“我还没说你要吃人呢。”慕晚暗暗地回怼,收拾东西的时候的把首饰盒带了过来,她拉开抽屉,里面却是一叠厚厚的信封。
完蛋,这是李明朗送她的情书,被慕晚不小心带到了秦景曜的房子里。
除了那只银戒,这是前男友留给慕晚唯一的纪念了。
不能让秦景曜看见,不然他非要拿打火机烧了不可。
慕晚动作缓慢地拉上首饰盒的抽屉,到底是李明朗一笔一画写出的信,她想好好留着,以后没机会还就算了,放在这里也挺好。
秦景曜弯下腰,他的手摁住慕晚的手腕,“你在挡什么东西?”
“耳坠。”慕晚在丝绒盒子里拿出了一对耳坠,试图粉饰太平。
圆圆的珍珠耳坠,垂着金色的流苏,戴上去一定很漂亮。
“你中间又停顿了,慕晚。”秦景曜没被一对耳坠所迷惑,他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叠整齐的信件。
信件被按照时间顺序保存,中间捆着棕色的亚麻绳。
慕晚告诉自己要镇定,可秦景曜光是翻看了一遍还不行,他还要上手直接把绳子解开。
到了这一步,慕晚自知是在掩耳盗铃,她不可以再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了。
“这是我的隐私,秦景曜,你不能看。”
秦景曜问:“谁给你写的信?”
“别人。”慕晚理直气壮,“总不可能是我自己写的。”
信封上光秃秃的,并无任何信息,不能说名字的别人,秦景曜只能想到一个人。
情急之下,慕晚说:“是我同学给我的信。”
“李明朗也是你同学。”秦景曜取出其中一封,封口的火漆印章依旧黏在牛皮纸上,可见信的重要程度以及收信人的细心。
“慕晚,别跟我打信息差。”
弄虚作假,慕晚在秦景曜面前还不够格。
老式的红线信纸,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一封情书。时间长了,信纸的边缘泛黄。
第一封是告白,写了慕晚和李明朗的初见,在一个下雪天,李明朗在操场上遇见了哭泣的慕晚。
从此,他一见钟情,即使慕晚当时哭得眼睛通红,李明朗也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追她。
秦景曜似乎看得入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视线从开头,定格到了末尾。
“我亲爱的晚晚,”秦景曜就这么念了出来,如同李明朗称呼慕晚,他把信折了进去,静静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女孩,“为了什么,要跑到操场上哭。”
这个问题李明朗没问过慕晚,因为他觉得询问一个刚认识女孩的私事,是冒犯的行为。
相反,慕晚未感到恼火,秦景曜的这个态度,已经比她预想中的要温和太多。
“上大学之前我没住过校,因为不喜欢住宿,还因为班级里的一些纠纷。”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某一天堆积在一起,就像是快被压死的骆驼,它的背上多了出一根稻草,就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班级群里有人匿名指出名额的评定不公开不透明,火烧到了慕晚身上。
群里匿名的同学被带了节奏,群起而攻之后,辅导员想要息事宁人,最终的结局当然是不了了之。
慕晚思念自己的父母,可她的家在千山万水之外。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莫名其妙的。”而且那天,还叫李明朗给看见了,慕晚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巾,从此就发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居然到了这样令人为难的境地。
再年轻个几岁,或许在学校里遇见慕晚的就不会是李明朗了。
秦景曜的大学也是在京大读的,“其实我也是你的同学,不过大几届而已。”
匆匆几年的岁月,就让他来迟了一步。
做事情讲先来后到,秦景曜却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为什么还留着?”
问到了关键,慕晚实话实说,“我忘了。”
要不是今天把盒子拿出来,她真的都不记得最底层还塞了几封李明朗写给自己的情书。
秦景曜的眸色深沉,“你现在喜欢他吗?”
慕晚即刻表了忠心,“不喜欢。”
她期待着秦景曜能把东西还给自己,还回来就行。
年纪小的孩子喜欢点火,点燃一个东西超出了能力所控制的范围,火苗是他们创造的奇迹,而他们也成为了拥有超出个人力量的普罗米修斯。
摧毁是人最恶劣的天性,焚烧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壮举。
“不喜欢了,我们就把他忘掉。”秦景曜掏出衣袋里的打火机,银色金属结构细巧,是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慕晚遗漏了一件事,李明朗给自己的每一封信,她都没有回过,毕竟那时候他们没有在一起。
后来喜欢上李明朗,慕晚写过一封回信,那封回信没有被送出去。
信件经过秦景曜的手,他现在还只读了一封信,如果一直读下去迟早会发现自己那封回信。
慕晚沉默了,她竟然没有从秦景曜手里把信给夺回来。
东西肯定不能再留着了,秦景曜的手跳到了最后一封信,他依次点过去,唯独这封信用了不一样的纸。
慕晚的眼皮一跳,对方已经把那封回信单独地挑了出来。
秦景曜漫不经心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两指夹出信纸,是书写得秀气的女孩子的笔迹。
第 27 章 别骗我
明朗, 我也喜欢你。
所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慕晚的书面语言正式严肃,信纸最底下题了两个词, 风雨同舟, 携手共进。
秦景曜读完,笑容晦涩不明,“不是说风雨同舟吗, 怎么就和人分手了呢?”
手里那张单薄的信纸,像是锋利的刀片,切出了露水般饱满的血珠。
为什么和李明朗分手, 秦景曜应该问的是他自己。
慕晚没拿回那封回信,她也没说要秦景曜还回来,他是不会听的, 多说无益。
信纸正中央有一条折痕, 精确地对折, 窗口的风吹过来, 纸片有瞬间的纷扬, 仿佛将要追随着自由而游走。
信纸被秦景曜的拇指夹住,棱角分明,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牛皮纸信封里。
李明朗送的每一封情书都收在首饰盒的底层, 干净整洁, 不光是这样, 慕晚还亲手写了一封回信。
情书的回信, 这何尝不是慕晚写给李明朗的情书。
她也会写情书吗?秦景曜想象不到, 慕晚冷心冷情,看着不像是会主动给男人写情书的女孩。
“原来被你喜欢是这种感觉,我好嫉妒啊, 慕晚。”
秦景曜凑过来,两人的鼻尖相擦而过。
愈来愈强势的侵略感,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同带着煞气的一柄长剑。
最后的叹息声消散,分明暗含着万般无奈。
慕晚撇开头,“你要我怎么办?”
她是喜欢过李明朗,那慕晚又有什么办法,这些信件都在他们正常交往的范围之内,可现在翻出来,却像是犯罪现场的证据。
慕晚是被人审判的那一方,可她没有罪。
“我要你亲手把它们烧掉,”秦景曜把信件放到慕晚的怀里,砂轮打火机就放在那叠信件的上方,“这样我就能好受点。”
行刑的刑具到了慕晚手里,但她无动于衷,打火机的银面光滑,沁出了模糊的雾气。
“你太小题大做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你留着就不能让我看见,让我看见就不能留着。”秦景曜握住慕晚的手,指头用力地向下滑动,摩擦出了旺盛的火苗。
没什么的,不就是烧了吗,几封信而已,没事的。
慕晚合上眼,看不到就不会痛苦,眼前一片漆黑就不会知道针头刺向何方。
燎起的火,生出灼热的温度。
“舍不得情书,还是舍不得李明朗。”秦景曜将信封置于火中,慕晚手里的火苗子弹一样穿透了纸张,句句真情被烧出一个不断扩张的洞,有黑色的灰烬落了下来。
这一刻他们成了共犯。
胸口淤积着情绪,慕晚甩开对方牵制的手掌,“秦景曜,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信封引火,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地板上的纸烧出了火堆,带着星芒的碎屑飘到地毯上。
厚实的编制地毯,遍布小小的灰烬,纤维萎缩,丑陋得像是被烟头烫穿的疤痕。
脚边也落了火星,慕晚站起来,用脚踩灭着火的地毯。
真是疯了,客厅里都是易燃的物件,顺着风烧起来,她和秦景曜都要被烧死在里面。
秦景曜似乎对此熟视无睹,火纵在他的眼睛里,映出晶亮的光。
“我放过你,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甜甜蜜蜜,谁来管我的死活。”
浓烟滚滚,慕晚捂着嘴咳嗽几声。
“我真想找辆车撞死他,叫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你。”
慕晚踩灭了火,信件已经被烧光,地面满是狼藉。
“你这是杀人,是犯法的。你如果杀了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那你要怎么做?”秦景曜一点畏惧或是害怕的表情也没有,他设想道:“拿把刀抵着我的脖子,要我偿命。”
到了那个时候,意外还是他杀慕晚都证明不了,她有什么办法能让秦景曜给李明朗偿命。
慕晚的四肢百骸窜上寒凉,她被震住了,“我不喜欢他了,真的。”
秦景曜把玩着打火机,他微眯着眼,“晚晚,这事还不算完。”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所有的情书都让秦景曜给烧了个干净,慕晚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做些什么才可以令秦景曜满意。
“既然能给他写,也能给我写。”
见慕晚没有答应,秦景曜一脚踏碎了大块的余烬,“是不是啊,慕晚?”
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在威胁,慕晚揉了揉太阳穴,“明天行吗,我写好再给你。”
“去书房,别让我说第二遍。”
慕晚跟上秦景曜的步伐,走到了书房里。
书房的屋顶挑高,整面墙都是嵌进去的书架,摆放了古今中外的书籍,充斥着古朴的书香。
抽屉里放着一沓洒金的信纸,秦景曜抽出其中一张,看似没有为难的意思,却把一支墨绿色的钢笔放在了一边。
慕晚挪动着脚步,拿起了那支笔,心中有顾虑,便一句话也写不出来。
她没有任何表达欲。
慕晚尝试着将注意力聚焦在纸张,钢笔沁出了大团的墨水,在纸张上变成了一个污浊的黑点。
“我换一张纸。”
秦景曜把抽屉里所有的信纸都拿了出来,“不知道写什么,我帮你。”
他掐着慕晚的后颈,身影欺压过来。
写信有固定的格式,秦景曜呼出热气,“该称呼什么?”
“秦景曜?”慕晚叫了一声,后颈传来阵阵温凉,那支线条流畅的钢笔握在手里像是有千斤重。
秦景曜不满意,“不是这个。”
慕晚开口道:“男朋友。”
秦景曜的手往下移动,他挑刺,“太假了,慕晚,你自己都不信。”
慕晚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忍受着秦景曜乱动的手,她抬笔在信纸的最上方写下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只是将姓去掉留下了名。
多了几分亲近,却没有那么虚情假意。
秦景曜吻着慕晚的耳垂,他垂眸看了一眼道:“继续。”
他们之间没有能让慕晚留念的事,没有情的书信算哪门子情书。
“你学的难道不是新闻专业,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写不出来了。”
写起新闻评论来一套一套的,给李明朗的回信也写了整整一页,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
慕晚的写作能力退化得让她自己都感到乍舌,此时此刻山穷水尽,大脑空白。
秦景曜等得够久了,他把沙漏倒过来,“多想十秒,就脱件衣服。”
慕晚没搭理这个可耻的要求,她强迫自己静气凝神,动笔写下了一行字。
“我不喜欢这句,重新想。”
“秦景曜!”慕晚甩了钢笔,指尖把信纸攥成蜘蛛网似的褶皱,“你别太过分。”
写得好不好都由他说了算,他哪里是想要一封信,倒不如直接上手脱她衣服算了。
金色的砂砾漏干净最后一点,秦景曜轻笑一声,“你想脱哪件,选一个。”
慕晚不打算陪秦景曜玩下去,“我不选,我也不写。”
刚走出两步,人就被抱上桌子。
秦景曜握住女孩的小腿,缓缓地往前拉,直至两具身体贴合得紧密。
信纸被扫落在地,金箔华美,拖出了一条迤逦的线。
男性的高大骨架挤着慕晚胸前饱满的两团,心跳要冲出血肉,呼吸着的热气重合纠缠。
“我不要你写了,我要你亲口说。”
身下的办公桌凉飕飕,慕晚的小腿自然地下垂,“我不说,你放我走。”
“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秦景曜撩起女孩的衣摆,他的手稳住纤弱的腰,唇噙住慕晚的唇。
慕晚被吮吸得舌根发麻,腰间的手向上攀升,覆盖住了后背的两排扣子。
即使没碰过这种衣服,聪明如秦景曜,他也能无师自通,两根手指灵活地将系带扯开。
没脱外面的衣服,秦景曜选择脱了最里面的那件,扔到了办公桌上。
“你犯贱。”慕晚咬住了口腔里的东西,血丝混着唾液,让她不禁想要干呕。
秦景曜就是个贱人。
舌尖被咬烂,秦景曜声音暗哑,他吻着唇瓣,“我不想听这个,说喜欢我。”
慕晚吐出一口,带着血丝,她还不忘用纸巾擦干净。
抱着的人不肯出声,秦景曜就隔着布料抚弄,带着薄茧的掌心揉搓,轻一下重一下地来回交替。
慕晚弓着背,她找不到可以支撑的点,“别,别动了。”
“说喜欢我。”
贱人,慕晚喘着气,恶狠狠地说:“喜欢你。”
“别这么看着我,”秦景曜的眸色极深,他从烟盒里掏出支烟,那手上沾的不知是谁的唾液,“我又没脱下面那件。”
“我也喜欢你,晚晚。”
“死了变成鬼也喜欢。”
不要再说了,慕晚护着胸前,她把内衣摸了过来,背对着秦景曜把衣服穿好。
秦景曜咬着烟,平整的衬衫搅出了纹路,“暑假的时候留在京州,我可以给你找实习工作。”
期末考试过后,就是两个月的暑假,慕晚不想两个月都留在京州,每天和秦景曜待在一起,她会疯掉。
“我要回家。”
宁可不要实习,慕晚也要回家。
洒金的纸铺在地上,秦景曜毫无负担地走过来,“我让你回去,最多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慕晚固执己见,“两个月我都要回去,我想我妈妈。”
秦景曜的目光慑人,“你就不想我,刚才还说喜欢我,转头就给忘了。”
他也想放人走,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她,她的笑,她的味道。
慕晚的肩膀颤了颤,她只好妥协,“我要先回家。”
“好,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秦景曜抖掉烟灰,他低声说:“别骗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第 28 章 高中同学
七月的云城, 暑热恼人。
慕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睡了几天懒觉,养精蓄锐过后是心口的空荡。
日头燥热,而她无事可做。
暑假, 中小学的学生也陆续去兴趣班学习了。
每天下午, 都有一个六年级的小女孩来慕晚家里,向静会教她弹一个小时半的钢琴。
闲着没事,慕晚到厨房里给那个小学生切水果吃。
面对学生, 作为老师的向静拔高了要求,板着一张脸,仔细地听着曲子的节奏, 纠正女孩错误的指法。
“停,这一段再来一遍。”
慕晚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到休息时间了。
那孩子叫张妙芙, 家里开着空调, 在钢琴老师的指导压力下, 稚嫩的脸颊仍然出了淅淅沥沥的汗水。
“手背拱起来, 手腕放松……”
“错了, 手指往回勾。”向静瞧着小姑娘的状态有点差,她让人休息十分钟,“是不是天太热了, 还是中午没睡午觉, 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慕晚拿毛巾擦干了手, 已经等待多时, “芙芙, 来姐姐这里吃水果。”
小姑娘下了凳子,一溜烟跑过去吃水果,嘴甜道:“谢谢姐姐。”
“她刚才哪里错了, 你过来试试。”
此刻向静完全就像是个老师,而不是自己的妈妈,慕晚走过去,手指碰上琴键,将那段曲子弹奏了一遍。
“怎么样?”
“还凑合,在大学里头还练钢琴吗,手倒是没生。”女儿勤奋好学,向静眼里增添了骄傲的神采,“妙芙,就照着姐姐刚才弹的学。”
慕晚转了个身,“妈妈,都放暑假了,干嘛还对芙芙那么严厉。”
张妙芙细嚼慢咽,手擦了擦头发上的湿汗,“放暑假也不行,姐姐,妈妈说我马上就要小升初了,要抓紧。”
小姑娘一本正经,慕晚和向静相视笑了一下。
教育内卷得突飞猛进,身在教育系统的向静感受最深,她感慨说:“现在的小孩,真的不比以前。”
水果吃完,张妙芙也打起了精神,完成了一个半小时的练习。
“老师不是说表现好了会给芙芙唱歌,姐姐也会唱吗?”
突然问到了慕晚,她自然没有妈妈唱得好听,本来钢琴学得也只是有模有样,唱歌那就更是不行了。
向静担心过了时间家长着急,“今天来不及了,你妈妈不是马上就要来接你了,下次吧。”
十来岁的小朋友最讨厌大人的欺骗,高温天气里,张妙芙简直像是一块化了的牛皮糖,非要黏着老师和姐姐唱歌听,怎么都不肯乖乖回家。
“今天是哥哥来接我,又不是妈妈。”
到了时间,门铃果然响了,张妙芙第一时间跑过去开门,她见到哥哥,高兴地叫道:“是哥哥,哥哥来听老师和姐姐唱歌了。”
张妙芙的哥哥指着小丫头的脑门,“不要在老师家里大呼小叫,没礼貌。”
向静着实没了办法,她之前就答应了学生的,老师是学生的榜样,当然不能开空头支票教坏了小孩。
“姐姐和老师都唱,唱完和哥哥回家。”
张妙芙说好,搬了板凳坐在上面,还要拉着哥哥也坐下。
“哥哥,你快坐下,姐姐要唱歌了。”
张新觉被妹妹缠着坐下来,他默默注视着弹琴的女孩。
一如高中的那个晚上,台上的聚光灯明亮,她坐在钢琴面前,头发扎了上去,仿佛整个人都被照得发光。
向静和慕晚合唱了一首《在水一方》,歌声清莹,绿草白雾,苍茫迷离。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慕晚的声音比不得母亲嘹亮,可张新觉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毕,张妙芙拍手鼓掌,她把拍得热烈的手举起来,叫醒了呆愣的哥哥,“哥哥,姐姐唱完了。”
张新觉站起身,他有些局促地握拳,“慕晚,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张新觉。”
他这么说,慕晚一时还真的觉得张妙芙的这个哥哥有点眼熟。
“我记得,你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
不曾想慕晚竟然还记得自己,张新觉和慕晚在高中的时候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就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一别三年,他们重逢在了云城。
向静热情地说:“好不容易同学见面,坐一会儿再走,你们两个聊聊天。”
“不了,阿姨。今天真不行,下次再聊。”张新觉背起张妙芙的书包,叫妹妹跟老师道别。
张妙芙不想跟哥哥回去,妈妈总是要哥哥监督自己写暑假作业。
慕晚送两人到门口,“回见。”
小伙子有礼貌,长得也清秀,还帮着妈妈带孩子,向静怎么看怎么都满意。
“他真是你高中同学,晚晚,你这个同学人品怎么样,学习成绩呢,在哪里上大学?”
向静巴不得刨根问底似的,慕晚根本就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我和他不熟。”
向静大失所望,看来问女儿是没有用了,“怎么不熟,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同学。”
“妈,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他了。”慕晚对张新觉没意思,何况她现在也不是单身状态,身边跟着个秦景曜,还是别祸害好人了。
向静就挺中意张新觉当女婿的,性格斯斯文文,是个顾家的男人,“蛮好的呀,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李明朗。
“不怎么好,”慕晚的手指往下压出琴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分手了。”
“我就说他不靠谱。”向静憋住笑容,安慰一脸失落的女儿,“不就是个男人,有什么要紧的,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
“妈妈,”慕晚抬头叫了一声,握住了向静的手,“我以后可能不会在云城工作,但也不会留在京州。”
“那你想去哪里?”总归要有个安定的去处,向静才好放心。
慕晚茫然,她的脑袋靠着向静的肩膀,“我不知道。”
云城有她的父母,慕晚不想他们受牵连,可是她又能到哪里去呢,慕晚自己也没想好。
“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妈妈都支持你。”谁让向静是慕晚的妈妈,女儿撒个娇,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无限包容的母亲,即使希望女儿留在身边,可又不会真的舍得限制她的自由。
在云城一起长大的有几个朋友,吴梦月喊慕晚一起去逛街。
高温天气,两个人躲在商场里吃火锅。
正巧出了火锅店的门,有个女孩叫住了慕晚,张妙芙在商场里上完了另一个辅导班。
张妙芙晃了晃哥哥的手,“哥哥,姐姐也在这里。”
“这不是张新觉嘛,好久不见了。”吴梦月跟张妙芙打完招呼,再跟高中同学搭话。
张新觉回答说:“我和慕晚都见过一面了,慕晚妈妈是妙芙的钢琴辅导老师。”
“这么巧。”人际关系就是一个圈,吴梦月算是深刻地体会了这个道理。
商场里有卖冰淇淋的店,张妙芙求着哥哥吃冰淇淋。
张新觉耳根子软,嘱咐妹妹不要告诉妈妈,带着妹妹去了冰淇淋店。
他出来的时候,张妙芙已经开始吃哥哥买的甜筒,而张新觉却一手拿了一个甜筒出来了。
“见者都有份。”
吴梦月笑着打趣,“还给我们买呢。”
慕晚在包里找出纸巾给妙芙,“不用,我刚吃了火锅,饱得都撑了。”
张新觉的甜筒是买给慕晚的,吴梦月不会迟钝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没有多少,两口就吃完了。”
张新觉把两个甜筒分给女孩,几个人在商场里的椅子上坐下,张妙芙要了充值卡进去玩游戏机了。
慕晚在京大,吴梦月在申城读大学,而张新觉则留在了本地。
他笑着回答说:“我是个恋家的人。”
中途,吴梦月想去厕所,慕晚陪着她一起去,两人的提包都交给了张新觉看管。
“张妙芙,再玩几分钟就要回家了。”
“知道了。”女孩的甜筒吃了,脆生生地应答一句。
一个米白色的手提包,手机响了起来,张新觉想起来这好像是慕晚的包。
只是人在卫生间,张新觉没有自作主张地接。
那电话挂了,他打算回头再告诉慕晚有未接来电。
电话不知疲倦地又响,震动的铃声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张新觉忙去开了慕晚的包。
“喂,您好?”
接了别人的电话,张新觉先是轻咳了一下。
“你是谁,这是慕晚的电话。”
是个年轻男人在说话,张新觉却听出了来者不善的意味。
“我是慕晚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您有事吗?”张新觉补充道:“我可以代为转达。”
“等她回来,和她说回男朋友的电话。”
秦景曜发了几个实习的工作,慕晚一个都没要,她想自己找。
慕晚在云城,一个电话也没给自己打过,李明朗不算完,又搞了个朋友出来接电话。
好得很。
张新觉不明所以,那边人似乎懒得多说一句话,电话被挂断,返回了原来的界面。
男朋友,慕晚都有男朋友了。
张妙芙玩了都不止几分钟了,可哥哥一直都没叫自己回家。
慕晚洗了手出来,“麻烦你了,梦月的肚子不太舒服。”
吃了火锅再吃冰淇淋,肠胃确实经不住折腾,吴梦月后悔自己没听慕晚的话。
“对不起,是不是吃了冰淇淋的原因。”
“不,我就是纯粹嘴馋。”就是张新觉不买,吴梦月看见张妙芙吃,她也会自己跑去买了吃。
“对了,慕晚,你男朋友刚才来了电话。”张新觉踌躇道:“他让你回他电话。”
慕晚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好的,谢谢你。”
男朋友,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慕晚提起,怎样的话,张新觉岂不是没机会了。
吴梦月挽着慕晚的胳膊,“晚晚,暑假好无聊,你要不要和我去申城玩几天。我学姐能给我们内推实习工作,在家待着我妈都要烦死我了。”
慕晚不说话,吴梦月又问:“还是你有别的计划?”
“没有,当然可以去,就我们两个。”慕晚似乎有点急不可耐,浅浅一笑,询问说:“什么时候订票出发?”
第 29 章 开门
慕晚回到家里, 手机上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出去玩了?”
秦景曜的背景不像是在京州,壁炉上的烛台点着蜡烛,外面的街道能看到白色雕塑和欧式立柱。
慕晚没问他的行踪, 回答说:“和朋友去吃火锅了。
手机被留在原地, 秦景曜去倒了杯酒,“几个朋友?”
慕晚在卧室里,桌子上开了一个盒子,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绣线,整洁地摆放着几卷做领子的蕾丝花边。
她的指甲劈开绣线,“一个。”
一个朋友, 那不就是接电话的那个男生吗。
秦景曜倒了酒没喝,指尖握着玻璃酒杯,冰得凉透。
“不是张新觉, 我们是在商场里碰到的, 我和吴梦月吃的火锅。”慕晚低着头, 她排开不同颜色的绣线, “她肚子不舒服, 我陪她上厕所,包和手机就留给他看着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秦景曜打慕晚的电话, 来接的会是张新觉。
秦景曜松了松眉头, “什么朋友, 没怎么见你说过。”
他查过一次慕晚的手机, 就是那一次, 秦景曜基本将慕晚所有的联系人都摸了个清楚,包括家人朋友和同学,熟的和不熟的人都有, 唯独没有叫张新觉的男生。
“他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就没见过面了。”慕晚手里攥了块特地托人买的丝绢,她手里绣的正是秦景曜让自己绣的帕子。
知道他这个人挑剔,光是买这块料子就费了慕晚不少心思。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审我?”
如此细致的审问,慕晚要从高中讲到大学,她抿着唇,清圆的眼睛里少了往日惯有的温和柔软。
她离开京州到云城都快半个月了,一个电话没打过就算了,结果连条信息都没顾得上发。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还是秦景曜先按捺不住,他人远在英国伦敦,还打了一通远洋电话过来。
为什么要跟他打电话,慕晚觉得和秦景曜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打。”
她不想见秦景曜,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再说了,他打了视频过来,自己不是接了吗,慕晚不理解秦景曜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你。”
想了就是要审问,慕晚在心里冷笑,她是不是还得谢谢秦景曜。
“那你的思念还挺特别,这么想管,干嘛让我回云城。”
秦景曜喝了口酒,“慕晚,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当初是她谈条件非要回云城,人也回了,玩也玩了,怎么打个电话就要了命似的。
烛台亮着橘色的光晕,他看见慕晚手指绕着细细的丝线。
女孩的指甲是适中的长度,因此劈开绣线的过程不太容易,她手里捏了块方方正正的料子。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还算有心,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秦景曜瞧慕晚专心地刺绣,就是不理人,“让你说话,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
生日礼物,可真会脑补。秦景曜的生日在八月,慕晚就当生日礼物送出去,能省不少事。
她点头,“是。”
果然是送给自己的礼物,秦景曜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我在伦敦,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此时暂居伦敦市中心的街道,别墅临近白金汉宫,这个区域里的高消费客户群体吸引了大量的奢侈品店入驻。
“没有,我不知道要什么礼物。”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慕晚拿了把小剪刀剪掉多余的线头,她坐在自己的卧室里,枕头旁边放着兔子小猫的玩偶,身后是简单的粉色窗帘。
岁月静好,房间里的每处都透露着女孩的喜欢和生活气息。
秦景曜蓦地放下酒杯,那就不问她了,但是礼物是一定要带的。
等经济交流会的闭幕仪式结束,他就带上礼物回国。
对方迟迟不挂电话,慕晚抬头,平静地反问:“你要继续看吗?”
为什么不呢,秦景曜想着要去哪几家店逛,“我自己的女朋友,当然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仗着自己不在国内的原因,她今天似乎格外地嚣张。
慕晚下针,纯黑的线刺进布料里。
两人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许是被人盯着的缘故,慕晚极其不自在,好几针都歪了。
秦景曜的名字难绣,真是难为了她。
林桓敲门进来,过去小声道:“秦先生,您该走了。”
秦景曜卸下交叠的腿,把酒杯留在了远处,“行,回见。”
他把电话挂了,慕晚忽然想到秦景曜那边应该是早上。
还有那句回见,自己跟张新觉也这样说,好像跟秦景曜待久了,说话也混杂了点京州的方言。
慕晚放下帕子,床边的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这个角度在镜头里是视觉盲点,秦景曜看不到。
申城的车票已经订好,至于这个帕子,今天晚上多做会儿吧。
…………
会议正常结束,林桓照例问:“先生,我们回去吗?”
秦景曜懒散道:“去骑士桥。”
司机听了指令,将车子驶离红毯。
秦先生要去买东西,他一向不爱去闹哄哄的地方,林桓立刻打电话知会给店家。
珠宝店里,店员将秦景曜请上二楼。
店员展示了一条艳彩粉钻手链,椭圆形的粉白钻石交错,顶级的净度。
最后这条手链被秦景曜随意地拎在手里,电话打了两个没有人接,他把照片发了过去。
珠宝店接待的大多是女客户,甜点盘子里有马克龙和巧克力。
秦景曜扫了一眼色彩鲜艳的马卡龙,太甜了,可到巧克力的时候却顿了下。
店员捕捉到了这位尊贵的客户视线的停留,这是她表现的机会,“这款巧克力的味道我们的客户都很喜欢,您要尝尝吗?”
秦景曜颔首,店员立马会意,谦恭地端起巧克力。
克制地品尝了一口,剩余半块放回盘子里。不算太甜,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店员放回盘子,秦景曜摆摆手说够了,他用茶水把口里巧克力味冲掉,转头和林桓说了需要定制的款式。
热闹非凡的街道,秦景曜坐回车里,发的消息依旧没有回音。
这个时间点,依照慕晚的正常作息,她没道理不回消息。
秦景曜答应了慕晚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她,同样对方也答应了自己八月的时候会回京州。
“林桓,东西暂时不寄云城了。”
秦景曜的手扣着扶手,又道:“查慕晚的消费记录,我要知道她在哪里。”
申城,慕晚和吴梦月在剧院看完了一场歌舞剧。
住酒店容易被查到信息,所以慕晚只住了一晚上的酒店,吴梦月有长租的房子,她交了一个月的房费,也住进了朋友租的小区。
“晚晚,我学姐喊我去酒吧,你去吗?”
吴梦月有精力玩一整晚,慕晚不行,她的生物钟非常准时,一到这个点就犯困。
“我和你学姐不熟,而且我不能熬夜就不去了。”
“好,你自己带着钥匙回去,能找到地方吗?”
慕晚让朋友放心,她把具体的地址都记在备忘录里了。
吴梦月到街口和慕晚分开,贴心道:“还是晚晚仔细,楼道的灯坏了,你下电梯的时候小心。”
慕晚自己一个人上车,申城是大都市,无论多晚外面都是亮着灯走着人的。
走出电梯,楼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借着手机的光,掏出钥匙打开了老式防盗门。
没有外出租房的经历,慕晚担心有人进来,她不只上了外面的锁,还把卧室的门也锁上了。
这小区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门上都是老旧的痕迹,就连楼道的灯都是坏的。
慕晚抱着枕头,望着窗外的星空渐渐地入睡了。
她是睡了过去,沉寂已久的手机却又弹来了一条信息。
秦景曜:开门。
可惜慕晚已经睡熟,这条信息她确实没有看到,并非是故意忽略。
睡到半夜,慕晚的耳边响起了开锁声,她躺在床上盖着薄毯,又翻了个身。
锁链声没停,不是幻觉,那声音很像床头柜的钥匙掉下去的声音。
慕晚如此暗示着自己,她和朋友在外面逛了一天,实在是睡得太沉了。
手腕扣下来一个冰凉的链条,迷迷糊糊,慕晚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暗淡的夜晚,如月似雪的手腕,被盖了条钻石手链。
清澈如泉水的光泽,凉得慕晚的一条胳膊都断在了床上。
她急忙坐起来,秦景曜正好扣上了手链。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慕晚订了车票跑到申城,租房的地址就是向静她也没有说。
秦景曜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打开两重锁住的门。
“礼物,喜欢吗?”
秦景曜坐在床边,房间没开灯,他五官的每个棱角却都无比地清晰。
“你怎么进来的?”
慕晚靠在墙角,门是合上的,但是锁已经被人开了。
“找你都找到了,开个门还不容易。”
这样老旧的门,秦景曜都不用找专门开锁的人,他自己就足够应付。
发那条让慕晚开门的信息,也不过是想给对方一个服软的机会。
但她偏偏还是没回,依旧在挑战自己的耐心。
“凭这两道破门想拦住我,你够异想天开啊。”
秦景曜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点了一支烟,自伦敦赶回来的他,和这栋设施破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
慕晚下床,脚穿进拖鞋里。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大晚上的,她穿着睡衣能跑到哪里去。
“慕晚,你是不是忘了,在京州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还改了行程跑到申城。
秦景曜在国外又买珠宝又买吃的,结果呢,人根本就不领他的情。
两人四目相对,慕晚听到秦景曜复述:“骗我,有你好受的。”
第 30 章 灯坏了
房间不大, 慕晚贴着墙根,警惕地问:“你想怎么样?”
躲在角落里的女孩披散着头发,脚腕莹白, 秦景曜说:“既然不想呆在云城, 那就和我回京州。”
“我不回。”慕晚都在申城租了房子找好了实习,凭什么他说回京州自己就要回去。
秦景曜闻言扯了扯唇角,那笑容里却没有温情, “脾气这么横,说不回就不回。”
男人缓缓地走过来,手里的烟被捏灭, 随手丢在地板上。
怎么办,她能跑到那里去,这里是梦月租的房子, 慕晚也不可能把秦景曜锁在房间里自己跑了。
“你自己过来, 还是我亲自过去。”
床头柜上摆着一把小剪刀, 慕晚弯腰拾起, 背着一只手将武器藏在身后。
“秦景曜, 你别过来。”
但秦景曜哪里会听她的话,不过片刻,男人就来到了面前。
慕晚的肩膀被人抓住, 纯黑的阴影覆盖下来, 光影交错里, 缠绕着青筋的手游走到了脖颈。
她往下吞了吞口水, 以极快的速度使出了手里的武器。
这是用来剪线头的剪刀, 力气小点,一定会痛,但不会伤害到人。
慕晚的后背撞在墙上, 她手里的剪刀停滞在空中,秦景曜摁住了女孩握着利器的手腕。
室外蝉鸣喧嚣,粉钻手链色彩艳丽,白金链条垂下。
那只戴着珠宝的手,握着一把剪刀,此刻正往自己的咽喉刺去。
秦景曜反手一折,剪刀调头换了相反的方向。
对面人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冷意,手里的剪刀朝着慕晚的脖颈刺去,她背靠着墙无路可去。
颈部的皮肤白嫩,碰上尖锐金属,慕晚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在房间里回环,她拼劲全力,手指攥出深重的血色。
慕晚想抵抗,但两人的力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只要秦景曜再往下压半寸。
那把她用来防身的剪刀,将会在下一秒捅穿自己的气管。
剪刀既没让人流血,也没刺破皮肤,慕却觉得她快要死了。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秦景曜紧紧盯着女孩的眼睛,里面有害怕有恐惧,可她就是不肯张口向自己求饶。
千钧一发之际,客厅里有倒水的声音,吴梦月穿着拖鞋在外面来回地走。
是朋友回来了,慕晚的喉头干涩,血液冲上脑门。
“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
门底透过洁白的灯光,慕晚更害怕的是吴梦月会打开这扇门,看看自己有没有睡着。
“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秦景曜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他的手掐住女孩的脖颈,迫使慕晚仰头,“慕晚,这么想我死,你又在怕什么。”
吴梦月在酒吧里喝了酒不清醒,朋友的卧室门关着,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晚晚,你睡觉了吗?”
无关紧要的问候,门内全然是另外一种景象。
慕晚艰难地呼吸,秦景曜的手底是她的脉搏,正在鲜活地颤抖。
要真想废了一个人,这把剪刀割开动脉,一切就都完了。
血流成河的场景无声展开,慕晚逐渐喘不上气,她得保证吴梦月的安全,“我走。”
吴梦月喝完水,次卧内无人应答,也不像是开灯的样子。
她洗了把脸,就走到自己的房间,衣服也没脱,就那么睡了。
剪刀砸到地上,慕晚的腿软得站不住,她瘫坐着,大口地呼吸喘气,仿佛刚刚死里逃生。
“你要杀我,这不是回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秦景曜站定,他游刃有余地蹲下身,手抓着女孩的散开的乌发,“你是想断手,还是断脚,我让你选一个。”
脑后的发丝被拉扯,有轻微的刺痛感,慕晚倒吸一口冷气,她当然不是想要秦景曜的命,“我没有,我只是害怕。”
秦景曜不信她的鬼话,“害怕我什么,我不是还给你带了礼物。”
银色剪刀就躺在不远处,慕晚不敢拉秦景曜的手,“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就是想让你不要过来。”
确实,以她的力气,一把剪刀还不足以伤到自己。若是早有蓄谋,慕晚应该备着一把专用的刀,而不是临时起意拿了柜子上的剪刀。
“是你先答应了我,然后又出尔反尔。”秦景曜的手松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慕晚,“我想试着跟你好好相处,但你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
慕晚笑了,眼里却装满了泪,“很不幸的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愿意和不喜欢人在一起。”
她的性格是倔强的,即使是上天也不能擅自决定慕晚自己的命运。
良久,这间卧室仍旧在黑暗里,像是一间暗格。
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慕晚低声地啜泣,委屈和恐惧宛如一把抵着她咽喉的剪刀,而她现在要把剪刀吞进肚子里消化。
刚才还要捅人,现在又哭什么呢。
秦景曜伸手,想摸一摸慕晚有没有受伤,“你想来申城可以,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慕晚避开男人的触碰,她恢复了点力气,站起来说:“秦景曜,我们现在走吧。”
慕晚不想吵醒了吴梦月,让朋友看到自己这狼狈不堪的一面。
“车在楼下,收拾你的东西。”
秦景曜丢下这么一句,他在虚空中曲了曲手指,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门锁转动一圈,空间都留给了慕晚一个人。
轻轻打开了灯,慕晚脱下睡衣换上了正式的衣服,她把摆放好的生活用品都依次地放回行李箱。
床上的被子也是乱糟糟的,把床铺叠平整了,慕晚捡起地上的剪刀,她后怕得不行,里外包了好几层才放进行李箱里。
出了客厅,关上防盗门,门外弥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楼道里静悄悄的,可秦景曜没走,慕晚收拾行李收拾了多长时间,他就在黑暗里等了多久。
“你为什么没走?”
电梯显示着上升,女孩的声音哭得有点嘶哑,秦景曜脚边落了烟灰。
他等在这里,已经抽完了一根烟。
“楼道的灯坏了,不好走。”
楼道的窗户狭窄,秦景曜的身影模糊得像是一张黑白老照片。
到底是他不好走,还是慕晚不好走。
进了电梯到楼下,没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离开居民楼,一辆低调的纯黑色车果然停在楼下,驾驶座的司机下车帮慕晚提行李。
车上开着空调,夜里的温度明显比白天低上许多,慕晚搓了搓发冷的胳膊。
秦景曜只要一出京州,林桓就必定跟在他身边。
副驾驶居然没有人在,慕晚面对着玻璃,手环抱着胸口。
车子缓慢地行驶,由郊区开往繁华的市中心。
秦景曜和慕晚相隔甚远,车内宽敞,他们之间还能再坐下两个人。
慕晚的身体瑟缩着,她察觉到了秦景曜正慢慢地靠过来,微苦的熟悉气息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
慕晚是无视的态度,她不能再有意见。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那件西装外套被秦景曜了盖在慕晚身上。
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度,慕晚戒备的手自然地下垂,她想着至少该说声谢谢。
一回头,秦景曜已经阖上眼,呼吸均匀,似乎是在休息。
慕晚忽然想到,从伦敦到申城的路途遥远,他来找人的时候是不是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
那林桓呢,秦景曜也许是让他休息去了。
车子没开多久,就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大厅外。
慕晚一阵恍惚过后,才发觉她依旧没出申城,这家酒店是申城很有名的一家酒店。
成功入住顶层,慕晚收拾的行李箱被放进了酒店套房里。
“不是回京州吗?”
秦景曜为什么会带她来申城的酒店。
“不是想来申城玩?”秦景曜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些,他的目光在慕晚身上巡视。
一道细小的伤口都没有,也是,秦景曜根本没用力,不然那剪刀早就捅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来申城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慕晚愿意来总有她的道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慕晚筋疲力尽,这间套房只有一张床。
客厅的沙发倒是够大,摸着也软,不过她想秦景曜肯定不会同意让自己睡沙发。
反正在京州的时候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慕晚无所谓般换了鞋子。
体力消耗殆尽,肚子有些饿了,在咕噜咕噜地叫。
这个高度,能站在窗前平视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
天色沉沉,时间太早,慕晚本不该吃饭,可她实在是有点饿了,想找点零食垫垫肚子。
秦景曜挑眉,问:“找什么?”
两人刚吵过架,慕晚不知道这么说,思索犹豫几分钟,她偏头,“想吃零食。”
还真是跟小孩子似的,秦景曜拿出在伦敦定制的巧克力。
慕晚接过来,那盒子外面包着包装纸,也是个礼物,但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拆开蝴蝶结,像是在拆一个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然后慕晚就拆到了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的样式,秦景曜把能想的都想了,兔子、小猫和玫瑰花,还有一些别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一个个地上了色,装进巧克力盒子里,等待着收到礼物的人品尝。
慕晚再饿下去肚子都要反酸,她吃了一块巧克力,手在底下接着碎渣。
丝滑的口感,带着浓郁的奶香,并没有过分地甜,是恰到好处的可可粉的香气。
慕晚连着吃了两块,把木盒的盖子盖好。
“谢谢你的礼物。”
巧克力和粉钻手链,都是他在伦敦买给她的礼物。
“你就是这么谢谢我的?”
他的语气讽刺,慕晚的胃终于不再难受,可是心中的情绪却复杂得难以理清。
“这是两码事。”
秦景曜是个好男友,他应当找一个喜欢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强迫慕晚。
“你分得挺清楚,这么说,我想亲你和吵架也是两码事。”
慕晚后退一步,她来申城就是不想见秦景曜,两人差点捅穿对方的喉咙,可他现在还要亲她。
男女朋友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合,没什么矛盾不是身体接触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