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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男O带球跑[GB] 十舞 23261 字 2个月前

黑暗中,他的头靠着她的肩膀,像只依偎她的小兽。

这处封闭的空间,仿佛给了他久违的勇气。

自从离开F区,他已经有好久不曾像这样,和她敞开心扉说话了。

那些字句落入江意衡耳中,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隔膜。

她明明听得清每一个字音,听得出他每一次停顿。

可当它们连成句子,她却无法从他的话里,拼接出完整的意思。

少年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头发软软地拂过她的颈侧。

“许医生不是说,我很厉害,一个人就熬过了四个月的孕期。”

他拉过她僵硬的手,细心为她揉着僵硬的指节,“那是因为,我把你穿过的衣服做成了抱枕,每天晚上都抱着它,闻着你留下的味道。”

说完,他毫不设防,像捧着一件圣物般,将她的手引向自己的小腹。

那儿的弧度与温度,与她微热的掌心是如此契合。

直到,一股小小的力量突然撞上她的掌心。

“她在踢你。”

少年笑着覆上她的手,语气像在哄孩子,“她只在开心的时候,才会这样。”

他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将她的手指穿进自己的指缝,自然而然地扣住,还晃了晃。

“我没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我平常,都叫她小星星。”

他温柔得像在她耳边呢喃,“她也是你的女儿,你帮我,给她取个名字吧。”

这些柔软的话语,带来的冲击实在太过猛烈。

江意衡几乎像被雷击,回过神时,用力挣脱了他的掌心。

“怎么了?”

少年顿了一下,却不死心,伸手环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心。

江意衡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怎么了。

天知道,单是维持呼吸的节奏,克制肢体的冲动,加上容忍茉莉气息近距离地灼烧她的感官,就已经快要掏空她全部的理智。

她的信息素水平从十五岁分化起就远超常人,易感期的不适症状也显著高于常人。

应急抑制剂到底只能缓解她一时的躁动。

而这点效用,在她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几乎消耗殆尽。

江意衡没有回应少年的问题,只是用尽全力捏住指尖,浑身像绷紧到极致的弓。

而他每一丝一毫不经意的亲昵,每一句依赖的话语,都像是羽毛滑过她敏感的弓弦,带动久久无法平静的震颤。

她本以为只要熬过五分钟,再多五分钟,就能顺着惯性一直熬下去。

她连齿关都不敢松开,但至少,终于又勉强维持住危险的平衡。

可偏偏,一只温软的手却不合时宜覆上她的额头,他的呼吸骤然靠近她的面容。

“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烫?

她倒宁愿只是额头烫。

江意衡发誓,刚才,他的唇瓣离自己不超过一拳距离。

那几乎勾起她身为Alpha最原始的本能。

每时每刻,都想将自己的Omega从身到心吞食入腹。

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通过猎人般的直觉,捕捉到他的所有细节。

他的每一次呼气,眨眼,喉结轻动,血液在体

表流动……都逃不过她的注意。

而她的每一次攥紧指尖,吞咽口水,屏住呼吸……在他的细微动作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江意衡强撑着冷淡撇开脸:“这门现在打不开,陆队长又在路上。我很累,不想陪你说话。”

她甚至屈起一条腿,抱着手臂,微弓身体靠在门板上,尽可能地拉长呼吸,守住最后的清醒。

“那你先休息,有我守着也一样。”

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一切仿佛重归安宁。

只有江意衡自己知道,她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

多亏了那管聊胜于无的应急抑制剂,她的信息素才没有彻底在封闭空间里爆发出来。

但她心里清楚,这一点剂量撑不了多久。

科技署为她特别研究的抑制剂虽然强效,却娇贵得很,保质期不足七日,远不如普通抑制剂那样耐于存放。

她不得不再撑过几小时,等陆怀峰拿回她需要的抑制剂,这一场煎熬才算结束。

幸好,黑暗暂时遮住了简星沉的眼睛。

她易感期发作时的可怕模样,绝不能被任何人撞破。

他也不行。

只是,在这安静的黑暗中,突兀响起一道细微的摩擦声。

火柴划过火柴盒,少年指间倏地跃起一朵怯生生的火光。

火苗瞬间点亮他手中捧着的蜡烛,在他巴掌大的脸上照出一片暖红的光晕。

烛光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摇曳成两颗怯生生的星。

他明明没有说话,可每一次眼睫眨动,都好像有无数言语流入她心底。

简星沉小心翼翼捧高蜡烛,查探一圈,将它摆上架子。

烛光映出墙上一张褪色相片。

画面里的小女孩缺了一颗牙,牵着大人的手,笑得天真。

然而相框玻璃映出的人影,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

“你吓到我了。”

少年转身轻拍胸口,“不是说好休息一会,你怎么起来了?”

江意衡没有出声。

她只是向他的身形前倾,一只手绕过他的脖颈,扣住他的后脑,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还微微歪过头。

“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简星沉红着脸,脸颊却顺着她的手轻轻一蹭。

江意衡靠得更近,俯下面容,垂落目光,好像能看进他心底。

少年下意识地合上眼,微张唇瓣,全心全意迎接即将到来的瞬间。

可他并没等到预期的亲吻。

他只感到江意衡的双手扣住他的肩膀,面容猛地向下埋进他的胸口。

紧接着,是一道撕咬般的痛。

隔着睡裙,江意衡猝不及防咬在他胸前那处,迫出他口中第一声破音的尖叫。

第46章 第46章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没人想要接触易感期的Alpha。

即便是他们的Omega也不例外。

一个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在腺体亢奋的前提下,极易狂躁易怒,甚至会失去理智。

平日里的江意衡,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即便简星沉方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但如今凭着她这副反常面貌,哪怕他这样迟钝的人,也无法否认眼前的现实。

江意衡的易感期发作了。

还偏偏是在这间上了锁的房间里,和他共处一室。

她的双手死死钳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抵在冷硬的门板上。

力气之大,几乎令他的骨头发出微弱的咔哒声,他根本无处可逃。

简星沉只能近乎被动地,承受着由Alpha齿尖带来的持续磋磨。

最初的那一口,暴烈而突兀,像是野兽衔住猎物,毫不掩饰地宣告所属。

而那之后的每一次啮咬,都像是在他尚未从痛意中苏醒的敏感处,锲而不舍地研磨。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好似她终于找到乐趣,既耐心又执着地玩弄。

偶尔,她还会微微后倾,唇齿微合,将他微胀的柔软皮肉刻意拉扯,缓缓拽动他那点可怜的脆弱。

每到这时,简星沉只能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得不咬着牙,手颤抖着揽过她的后脑,努力将她的面容重新靠近自己身前。

这样至少可以减缓她动作的幅度,避免自己的皮肉被她拉拽得更狠。

出乎意料的是,江意衡对此并不反感。

她似乎是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抚慰,难得顺从地任由他托住脑袋。

双手却从他的肩膀一路下移,落在他单薄的胸膛前,掌心温热地轻推又抬起,仿佛在揉弄某种爱不释手的玩物。

同时,她的唇齿轻轻开合,带着一种近乎可怕的韵律。

看着她低垂的后脑勺,简星沉却忍不住觉得,这一切有些奇怪的熟悉。

并不像是完全失去理智的肆意掠夺。

却更像是兽类在幼年时,通过啃咬索取安抚的模样。

他艰难地低下头,哑着喉咙,靠近她耳旁,困惑地问:“你是不是,渴了?”

他确信她听到了他的话。

江意衡的动作分明有片刻停滞,指尖在他的肌肤上若有若无地勾勒,隔着薄而柔软的睡裙,轻戳他的皮肉。

如同体谅他般,齿关也随之放松了一些。

她抬起头,眼底倒映着那点微弱的烛火。

那战栗的火光仿佛能够灼烧人的心神,叫人连灵魂都止不住地颤动。

江意衡沉默着,死死盯着他。

她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双眼却像锋利的刀刃,直勾勾地切入他的意识。

简星沉不安地咽下局促,喉咙早已干得发紧。

那是他身为Omega,在面对Alpha时的生理本能。

但江意衡没有说话。

她只是微微歪过头,好像在琢磨,要不要回答他。

不过短短五秒的时间,她的唇角,终于撇起一丝危险笑意。

高达一米八四的Alpha忽然弯下身形,一条手臂毫不费力地箍住他的腰,动作利落地将他扛起。

不到六十公斤的Omega,在她手中,仿佛轻到几乎没有重量的布偶娃娃。

简星沉这才彻底慌了。

他知道,自己签下的那份协议里,有一条是要他配合江意衡的生理需求。

即便易感期也不例外。

可他毕竟怀着孩子。

身体状况才刚刚稳定没几天,他早不是过去那个,能一口气骑车翻山越岭的自己。

他很清楚江意衡的实力有多强悍。

她是帝国公认的顶级Alpha,放眼整个中心区,没人胆敢公然挑衅她。

他唯独不清楚,在她易感期彻底失控时,他还能不能活着从床上下来。

“放开我。”

他一面在她行进的步伐中,被迫挣扎着保持平衡,一面蹬着两条裸露的小腿,拳头像猫儿挠痒般落在她的背上,“江意衡,你放开我!”

但江意衡根本不打算放开他。

Omega的身体虽然纤细单薄,却温软馨香得几乎过分。

他的手脚挥打着落在她身上,酥酥痒痒,像细雨洒下,不足为惧。

甚至他每一声急促委屈的抗议,在她耳中,都只为她增添了一抹近乎病态的愉悦。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禁锢了太久。

分化后这十年,她每一次易感期都是通过抑制剂压制。

那些潜伏的欲念,连一次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在这样一个无人打扰的封闭空间里,她终于可以毫无保留,第一次把她的Omega扛在肩上,独享属于彼此的时光。

然而,被她扛在肩上的少年,显然并不像她一样充满期待。

简星沉那些无力的抵抗,根本无法撼动她的一丝一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意衡带着他,一路横冲直撞,沿途推翻椅子,踢倒茶几,在昏暗中硬生生凿开一条只属于他们的道路。

烛光微弱,照不到太远的地方。

他方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房间还有一处角落,完全隐没在垂地的帘幕后。

直到江意衡步步靠近,被遗忘的死角才暴

露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地绷紧腿脚,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那肯定不会是他想去的地方。

江意衡的手已经攥上垂帘,正要一把拉开的瞬间,却忽然听到肩上的少年发出带着哭腔的求饶。

“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

他的声音颤抖,仿佛用尽全部力气,语气染上泪水的湿意,“你难受吗?难受的话,我……用别的办法满足你。我的身体,腿、手、嘴巴……都是你的。只要你,放过小星星。”

江意衡顿住动作。

她缓缓扭过头,尽管身上热意难耐,目光却冷冷扫过他转回的脸。

那是一张被泪水洗礼的面容,两只干净的眸子蓄满水光。

模样既可怜,又无端令她恼火。

易感期的热火从内灼着她,几乎将她的理智吞噬殆尽。

可少年的眼,却清澈得令人心生不舍。

那是风吹过叶尖的颤动。

那是小跑时发丝掀起的弧度。

江意衡模糊想起,自己原本要带他去做什么。

面对着他这副近乎卑微的讨好,她没来由地发出一声低笑。

他仍在示弱:“那你能不能,至少,温柔一点?”

“温柔?”

江意衡垂下视线,声音带着微妙的嘲弄。

这是她从刚才起,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简星沉的心也凉了。

泪水悄然滑落,他靠着易感期Alpha滚烫的身体,却觉得心在无止尽地下沉,仿佛一眨眼就再也捞不着。

少年的抽泣声在她背后轻轻响起。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她的后背,很快浸透她的衣物,洇出一块微凉的印记。

江意衡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她抬起手,将面前的厚重帘子一把从挂钩上扯下。

哧拉!

一道撕裂空气的刺耳响声,同时在简星沉的心里撕开口子。

他默默合上眼,拼命摇晃脑袋,指尖努力扣紧她的腰。

他不敢看,也不敢听。

他怕他看到的,会是Alpha最残酷的表情。

也怕他听到的,会刺穿他最后那一点脆弱。

他承认,在他们为数不多共处的时间里,他总是在藏,总是在遮掩。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机会,他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伪装,能向她敞开心扉。

可他怎么偏偏就撞上了江意衡的易感期。

简星沉的脸紧贴着Alpha滚烫的脊背。

他能清晰感受到,江意衡忽然停下的步伐。

属于他的凌迟,已经近在咫尺。

“睁眼。”

江意衡的声音突兀响起。

下一秒,她隔着他的睡裙,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感到羞耻或是局促,只是机械地抬起垂挂的胳膊,麻木地替自己抹去脸上泛滥的泪水。

然后,颤抖着抬头。

伴随着一声干脆的咔哒响声,上方垂挂的灯泡忽然亮起。

昏黄的灯光落下,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简星沉勉强撑开眼,他所见的情景,几乎让他以为自己陷入了某种荒诞的幻觉。

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

仿佛是为了让他撑过即将到来的折磨,他的大脑自作主张,为他编织了一个虚假而温暖的梦。

在那盏与F区出租屋几乎一模一样的灯泡照射下,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那辆三轮车。

绿漆剥落,车身覆着一层细灰,与他记忆中的,几乎分毫不差。

“认不出吗?”

江意衡懒洋洋地伸手,拨动车头上的铃铛。

铃响清脆,夹着一丝细微的走音。

那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是他亲手摩挲过无数次的车铃。

他曾骑着这辆车,载着江意衡,碾过冰雪,翻过山岭,驶过他们共同的记忆。

当初他退租离开,把所有废品都清空,带上那一点可怜的行囊,却唯独带不走这辆车。

但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将它处理掉。

只是关于它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实在太过珍贵。

即便不是丢去垃圾场,即便只是转手给另一个人,那些念头本身,就足以将他击垮。

所以他只能将它留在风雪中,狠心甩在身后。

不回头,不去看,把关于它和那段过往的一切,都交给命运处置。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曾以为抛诸脑后、不会再见的旧物,竟然会以这样一种他最难以接受的方式,近乎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视野。

江意衡,始终没有原谅他,始终不肯饶恕他吗?

“喜欢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最抗拒的答案,他的Alpha漫不经心情地落下话语。

声音低且缓,却像看不见的绳索,在他的意识上缓缓缠住、勒紧。

“这是我为你特别准备的,爱的温床。”

那最后四个字,恍如噩梦。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转,将他从肩上捞下,毫不怜惜地放在光秃秃的三轮车厢里。

少年下意识地收拢裙摆,膝盖紧紧夹住,在并不宽敞的车厢中侧身缩成一团。

他没有勇气去看江意衡的脸,只能听到Alpha利落翻进车厢。

江意衡的手臂环住他紧绷的肩膀,身体近乎亲密无缝地贴近他弓起的腰身。

她的呼吸炙烤着他发颤的脊背,将他逼入绝境。

比起冰冷的车厢,更让简星沉害怕的,是隔着薄薄织物,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那是属于Alpha的武器,是超出一切的迫切威胁。

简星沉简直无助到了极点。

他闭上眼,拼命压制着内心快要溢出的恐惧,双手护住小腹,身体下意识地向前拱了拱,试图拉开哪怕最后一点距离。

可江意衡却不容许他逃离。

她不依不饶地再次靠近,贴上他的身体,强硬而富有威胁地碾磨着他,不容他抗拒。

直到,她一口咬在他肩头,唇齿紧挨他的耳廓,声音低冷,刺入他的意识。

“你要是敢再动一下,我就*死你。”

第47章 第47章你喂我,我也喂你

简星沉从来不喜欢被江意衡从背后抱着。

毕竟他们上一次保持这个姿势的时候,她的一部分在可是留在由他身体构建的容器里,整整停留了一晚。

Omega的生殖腔只在终身标记的时候才会完全打开。

而现在,那里住着新的生命,不再适合与江意衡共享。

但他现在甚至还顾不到这些。

因为在她能够闯入这片孕育生命的土壤以前,他自己就先要被挤扁了。

三轮车的车厢容纳一个蜷缩的人尚且勉强,更何况,如今同时塞下两个一米八上下的成年人。

简星沉不得不曲起双膝,脊背向着膝盖弯曲。

整个人折了两折,程度比她之前折腾他的时候还夸张。

不仅如此,他的手掌还得拼命撑在肚子前面,防止车厢护栏压到孩子。

前有冰冷的铁栏,后有来自Alpha的热切威胁。

这恐怕是简星沉人生之中,最为窘迫的时刻。

好在,自从他们躺在三轮车里,背后的人似乎温和了许多。

江意衡如同酣眠中的兽类,偶尔浅浅蹭过他,只有两只手不诚实地绕回在他胸口。

耳畔是她轻啮的酥麻,身后是她无时不刻的施压。

他的胸口明明是才打苞的花朵,却被她近乎无情地磋磨。

他固然庆幸,她无法在这个姿势下,啃到那些脆弱的皮肉。

却免不了觉得痒,觉得麻。

偶尔,他还会因为她指尖的轻掐,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无法自控的轻吟。

不过,如果这样就能让她安分,简星沉不介意再多忍耐一会。

只是,空气中属于江意衡的信息素愈发浓烈,红酒的微涩气味缠绕在他鼻息。

她的指法毫无规律可循,偏偏又锲而不舍,肆意拨弄他。

他同时承受来自身后的炙烤,耳边缭绕的吐息……

这一切,都成了某种致命的催化剂。

他能感觉到属于Omega的身体在点燃,呼吸渐而急促。

而当她的指尖失误般划过他的胸口,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灼感,他终于忍不住又吃痛地唤了一声。

几乎是在同时,江意衡的动作止住。

这让他感到一种可怕的空虚。

接着,是愈发响亮焦灼的心跳。

江意衡没让他等太久。

她轻咬着他的耳鬓,一条腿搭上他的腿,手指似乎是要确认什么,在他身前来回查探。

他听到她的语气近乎欣喜:“你怎么湿了?”

……湿了?

他觉得自己麻了。

简星沉知道他的身体敏感,Omega本来就极易被自己的Alpha牵动情绪。

两个人贴得这样近,他从身到心都浸泡在她的气息里,就算欲念濒临崩溃,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要是放开我,我可以自己……弄干净。”

他不自觉地夹紧了腿。

“不先闻一下?”

江意衡的指尖微微滑下。

简星沉浑身都烧起,几乎无暇分辨,只是努力克制着随时可能决堤的理智。

“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这样吧?”

说的都是什么话,怪让人难为情的。

江意衡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理智短暂压过信息素的间歇中,极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不是那个。”

不待他反对什么,江意衡已经把湿润的指尖落在他鼻尖,还往他的唇上抹了抹。

“尝到了?”

简星沉当然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一瞬间,他的大脑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那是微微粘稠的质地,带着一些咸涩和微微腥气。

少年僵硬地回味气味时,江意衡收回指尖,送到自己口中,还用力啵了一声。

“还好,不甜。”

……幸好不甜。

简星沉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被自己的Alpha,喂上一口他自己的初乳。

孕期第四个月起,Omega的身体就有几率分泌乳汁,为着即将出世的孩子提前做好储备。

只是他的身体太过单薄,依照检查结果,就算全世界的Omega都开始哺乳,也不会轮到他。

谁知,他的身体会因为Alpha的触碰和信息素刺激,过早催生这种本能变化。

他开始对自己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会因为江意衡发生什么变化。

她正吮着指尖,发出微微不满的抱怨:“怎么才这么点。”

说完,伸手隔着睡裙又拧了一下,属于Alpha的威胁同时不安分地跃动。

“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感到威胁迫在眉睫的少年被迫出声,“你要是想喝……我可以喂你。”

*

简星沉活了十九年,懦弱过,屈尊过。

却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Alpha这样大度。

自从刚才,江意衡勉强接受了他的提议,他便在狭小的三轮车厢里翻过身,任由她像孩子那样,依偎在他单薄的胸膛里。

或许这就是Omega的本能,对腹中的孩子和易感期的Alpha,在某种程度上一视同仁,包容,纵容。

口中哼着柔和的曲调,衣扣松开。

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地回应着江意衡的索取。

一个二十四岁的人,却仿佛短暂地重拾了幼儿时的记忆,极其贪婪而又沉醉地伏在他的胸口,用温润灵活的唇齿去接纳甘霖。

可即便如此,Alpha身上跃跃欲试的威胁仍没有半点消退迹象,挨着他的身体缓缓磨蹭。

简星沉本想抱着她,这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可他腾不出手。

他那两只本可用来拥抱Alpha的手,正在从另一种层面上给予她安抚。

禁锢住火焰,避免它烧得太深。

她正专心从他身上汲取养分,即便最坚固的刀锋屈居于少年指间,也没有多少抱怨。

这令他在沉默之余,不禁有些感慨。

江意衡在人前从来强势不饶人。

可她想要的东西,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简单。

她想要被抱住,想要被安抚,想要贴着柔软温暖的身躯,用最原始的方式,从他身上索求。

他能感觉到她松开唇舌,牵起一丝涎水,应该是饱足了。

可在他徐徐感到解脱、松开双手的瞬间,她的刀锋却冷不防地突进,不听话地卡在危险的关口,令他两眼发晕的同时,惊出他一身冷汗。

“你还没够吗?”

少年睫羽忽闪,几乎要为自己垂泪。

江意衡却用鼻尖在他颈间磨了磨。

而她的身体,朝着相反的方向同步动了动。

她固然心里觉得满足,但身体实在胀得厉害。

她不是没有克制过,只是她本能想要寻求能够完全接纳她的存在。

他过去可以,他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简星沉而言是怎样的恐惧。

“就算你不考虑我,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她。”

少年大气不敢出,拉过她的手,挪到自己的腹部。

他微微屏息,克制情绪,努力让她去感受片刻宁静。

Omega的腹部因为拥有了新的生命,暖得像火炉一样,烤得她手心很舒服。

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不满地叹了口气。

“那好,我会小心。”

危险即将随着她的撤出而解除时,江意衡却不甘心似的,死死将他抱住。

好像蜂蝶撞入花蜜,她在空气中溅开一缕不容忽视的气息。

感到落在腿上的微热,简星沉惊魂未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而她正抬起眼,面上余着不知饱足的微醺。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劣!”

“我已经很小心了,又没有弄进去。”

江意衡的手覆在他微隆的小腹上,轻轻拍了拍。

隔着肚皮,简星沉几乎瞬间感到孩子在兴奋地踢动。

他瞪着江意衡,她却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怎么了?孩子好像很喜欢啊。”

少年涨红了脸:“你……”

“我怎么了?”

她就着他的锁骨蹭了蹭,“你喂我,我也喂你,这不是很公平?”

*

晚十一点,陆怀峰在科技署,第一时间取得江意衡所需的专用抑制剂。

距离她出现易感期症状已经过去五小时,应急抑制剂的效用恐怕早已耗尽。

但至少,在她准备好的密室里,她可以借助那些熟悉的物事,挺过最为躁动的时刻。

只要他尽快送去这管抑制剂,危机便能解除。

抱着忐忑心情,陆怀峰匆匆赶赴江意衡的那座私宅。

他抬手,通过腕上的光脑终端,接入密室大门的安防系统,开启对讲通路。

“殿下,是我。专用抑制剂已经就绪,您现在怎么样?”

这道话音藉由通讯线路,在门的另一侧清晰响起。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瞬间,简星沉奋力掰开江意衡揽住他的臂膀,拍着她的后背催促她:“是陆队长。快起来!”

江意衡只当没听见,手指揪了揪他腿上的软肉,满脸惬意。

“你怎么还有心情装睡。如果他闯进来,看到我们这样,你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羞耻?”

江意衡嗤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帝国有一项传统,是在王室成员新婚时,召集众人共同见证新婚夜的发生,以确保婚姻合法,子嗣来源可考。”

简星沉被她说得一愣一愣。

本以为她的易感期症状有所消退,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他怀疑她疯了。

“怎么可能。”

他肉眼可见地慌了,“我,我可不是你的王夫。”

江意衡抿着唇,微眯着眼想了想。

“不是王夫,至少也算是情夫吧?”

她抬指勾着他的

下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是地下私会吗?”

少年板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恨恨撇开目光:“你不应门,我不陪你闹。”

他起身钻出她的怀抱,小心翼翼用睡裙遮住膝盖,同时也将身上残余痕迹掩住。

又捡起地上的挂帘,像个袍子那样罩在身上。

江意衡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垂眸向腕上终端看去。

他的安抚之法对她效果出乎意料地好用,她的信息素水平已经显著下降。

虽然还没落回安全水平,但如果要保障他和孩子的安全,她也不便继续在他身上耕耘。

如今只缺一针适配的抑制剂,一切就结束了。

江意衡撑着手臂起身,视线扫过房间。

她从前觉得这怀旧的小房间里,孤独大于清静。

可如今闻着满室茉莉香,还有属于她的腥膻气息,过去十年来在这里独处捱过的那些时刻,忽然轻盈得化作羽毛,从她的意识里徐徐飘散。

她不紧不慢翻下三轮车,双脚落回地面,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悠哉悠哉理过衣装。

“刚才说的王室新婚夜传统,是我骗你的。”

简星沉一抬头,就对上江意衡的脸。

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套姜黄色大衣,替代帘子罩在他肩头,又当着他的面俯身,直到视线与他齐平。

“这次,我可以放你一马。”

江意衡抬起手背拂过唇角,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是她最喜欢的茉莉奶香味。

“如果你还想在我身边安心养胎,那我刚才抱着你做的那些事,你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第48章 第48章叫也叫不出声,睡也不能……

江意衡不希望他把她在易感期的那些事说出去,简星沉不是不能理解。

何况,他这一路惊险刺激下来,身心堪比坐过山车。

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刚才发生的这一切。

他裹好那件由江意衡罩在他身上的大衣,料子手感滑糯,纤维细腻,只是不像江意衡平常会穿着的风格。

视线中的Alpha,白衬衫搭黑长裤,干练简洁。

她应该是从王宫离开,就径直赶来这里,一身衣装本来正得发邪。

但现在,她的袖口随意卷起,领口从上往下松到第三颗钮扣,唇上还带着微微湿润。

他喜欢这样随意而又放松的江意衡。

安防系统同时得到江意衡与陆怀峰的两方授权,终于打开一条缝。

门外的近卫队长却只小心翼翼地维持一寸宽的门缝,伸手递来一管抑制剂。

江意衡又好气又好笑道:“陆队长,我的信息素水平已经回落。你不用像防贼这样防着我吧?”

“殿下言重。属下不过是照顾殿下的颜面,守住殿下的隐私罢了。”

江意衡不以为然地笑了声,接过抑制剂。

她重新掩上门,回头对着躲在身后的人轻咬耳朵:“看来,你和我被锁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不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

*

房间里的所有痕迹,自然会有人上门清理。

但彼此身上的那些痕迹,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唯一的浴缸在楼上,去之前要先爬过楼梯。

江意衡看着少年从衣摆下露出的小腿和双脚,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

简星沉瞬间慌了神。

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不得不用双手勾住她的脖子,两只脚却不安地踢了踢:“陆队长还在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江意衡权当他在耳边吹风。

她抱着他一路踏上木楼梯,脚下甚至刻意用了些力,故意发出比平时更响的吱呀声,生怕在客厅避嫌的陆怀峰听不到似的。

到了二楼浴室门前,她才停住脚步,俯首靠近他:“你太轻了。我得把你养得再胖一点才行。”

老式浴室放水时声响巨大,仿佛全世界的水管都在墙体内震动。

简星沉褪下大衣,坐在浴缸边,转头看到江意衡从镜柜里提起一只黄色橡胶鸭,在指尖捏得呱唧作响。

她甚至举起小鸭子,特意问他:“怎么样,可爱吧?”

简星沉微微皱眉,手指在裙边捏了捏:“我已经十九岁,不需要这些小玩具了。”

“我又没说是给你的。”

江意衡拿着小黄鸭靠近他的肚子,又捏出几声呱唧轻响,“我是给她的。”

她顺手关了水,把小黄鸭丢进水里,双手在他身侧的浴缸边上撑好,俯脸靠近他。

她的目光在他同样湿润的眼眸和唇瓣间晃了晃,最后落在他微张的唇齿间,脸上缓缓绽开笑意。

“这个,才是给你的。”

*

近卫队的人虽然全天都在小屋四周巡逻,但巡逻的人员也会轮流值班。

而像陆怀峰今天这样,超长待机,站岗守到午夜之后,是很罕见的情况。

期间,他还依照江意衡发送到腕上终端的要求,去院子里切了一篮果香的月季花,送到浴室门口。

这屋里,大多数的门板和墙板都是木头。

他毫不费力,就能听到两个人在另一头嬉笑打闹的声音。

一道,是江意衡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

另一道,是少年高亢中微微带着点哑的声音。

他放下花篮的时候,几乎愣了一下。

这座私宅虽然是王储殿下依照童年记忆重建的,但在陆怀峰的印象中,江意衡从未像眼下这样,在这座由记忆搭建的庇护所里,放肆开怀。

等到江意衡带着她的协议小情人,衣装体面地出现在客厅时,陆怀峰才微微清嗓,从窗前转身,向她鞠了个躬。

“殿下,现在已经凌晨两点,简先生也该休息了。需要属下护送您回到王宫吗?”

江意衡正揽着少年的肩头,手掌顺着他脑后的发丝抚了抚。

她撇嘴:“不用了。”

“可今天是您周常与家人共进下午茶的日子。王后殿下期待见到您,您的弟弟也会在。”

他说着,声音放轻,似乎是有些忌讳被简星沉听到,“还有,我们的人已经确认,您的未婚夫现已恢复正常,让言家的人接回去了。”

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原本安然伫在江意衡臂膀中的少年,微微纳闷地转头看她:“他怎么了?”

江意衡的指尖在少年肩头轻轻点了点,对他笑了笑:“没什么。”

她回过头,正视陆怀峰,眼里笑意一瞬间散去,只留下熟悉的冷意。

“连我父亲本人都缺席的家庭聚餐,好像没有去的必要吧?”

她扬起唇角,不以为然,目光落回少年面容上时,重又变得温和。

“替我转达我的继母。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就不奉陪了。”

*

简星沉已经有足足四个半月,没跟江意衡共享床榻了。

位于二楼的主卧,摆着一张小小的双人床。

但对于习惯了单人床的他而言,仍是相当宽敞。

头一个星期,他每晚都睡不习惯,背后空得发慌,频频夜间醒来,下意识地往身后摸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每到那时,他就会摸着肚子,和孩子说几句悄悄话。

可今天,他的身后终于不再是空落落的了。

简星沉醒来一翻身,还没来得及跟江意衡道声安好,却看到她抱着他亲手缝的抱枕,还把鼻子埋进去,好像在认真闻着什么。

他愣了两秒,察觉到她抬起视线,才慌忙把头转回去,试图装睡。

“这么早就醒了?”

江意衡看在眼里,耐心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把手反搭在肩头,方便她顺手捏着他的手指。

“已经十二点了。我平常这个时候,都已经吃过午饭,在院子里照顾那些花了。”

“那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

她俯首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只需要照顾我就行了。我今天,也给自己放假。”

说到放假,简星沉就委屈。

如果做王储的小情人是一份工作,

他昨天,可是结结实实加班到天亮。

过去的后半夜,他不止要安抚肚子里兴奋难眠的孩子,还得用自己,去安抚一个明明打过抑制剂、却还是对他兴致勃勃的Alpha。

他甚至怀疑,陆队长送来的到底是抑制剂,还是某种延迟兴奋剂。

江意衡的力气很大,他早就知道。

但他没想过,她能全程抱着他的身体,只偶尔让他背靠着墙,或是窗。

大多时候,她干脆托着他走来走去,将震荡一路传入深处。

她也怕他累着,特意咬开一袋调配好的高级营养液,口对口地直接喂给他。

到后来,他是叫也叫不出声音,睡也不能睡。

他只能求饶,还委屈地念出协议原文,着重“合理范围”那几个字的时候,她却猝不及防地张开唇齿,含住他的喉咙。

她还低声告诉他,这是为他好。

帝国研究早已表明信息素交融对Omega和孩子的双重益处,他也该忘记眼前的辛劳,把目光放远一点。

如今一觉醒来,那些碎片重新涌到眼前。

简星沉晃了晃脑袋,扁着嘴,声音委屈得很:“还说放假,我可是照顾了你一整晚。我今天,不想再照顾你了。”

“你今天不用照顾我,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意衡把抱枕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这个闻起来有你的味道。能送给我吗?”

少年回过身,看着她眼角弯起的笑意,恍惚了片刻。

那些关于他的味道,大部分来自眼泪。

可除此之外,抱枕的所有一切,都是关于江意衡的。

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易感期爆发时,他对她坦白过的那些心里话。

只是看着她起身下床,背过他穿好衣服,他才终于从一整夜的荒唐中回过神来。

江意衡始终是江意衡。

她会说动听的话,会把气味留在他的身上,但她也禁锢着他。

他不知道,未来她还会不会从他这里,拿走其他东西。

简星沉抿了抿唇,起身下床。

拉开窗帘,阳光尽情洒落在院中。

他看到他之前晾起的衣服在轻风中晃呀晃。

“真的,不用去见你的家人吗?”

江意衡刚扣好衣扣,就听到这句话。

她回身时,少年正伫在明亮的窗前,一只手扶着窗帘,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笑了笑,“我不是说,今天不去……”

话音未落,腕上终端弹出一条提示。

江意衡接通陆怀峰的通讯请求,微微不悦道:“我记得,我好像也给你放了假吧,陆队长?如果你又想向我通报任何关于我的谣言,可以等明天再说。”

“殿下,这次,恐怕不能等。”

陆怀峰向来是个沉稳可靠的人。

他分明已经克制了语气,但话里透出的严肃和迫切,仍是没有逃过江意衡的耳朵。

“还有什么谣言能让你担心成这样?”

江意衡忽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

王室花苑内。

矮桌上铺着白色桌布,饰有蕾丝的边缘在风中轻轻摆动。

桌边放了四把椅子,却只坐了两个人。

“意衡今天,似乎不会来了。”

黎书宛端起茶杯,视线看向对面的人,“辛苦你,均和。今天是,昨天也是。”

言均和低头微笑着,从手边小花瓶里,扶住一朵鲜花:“这本来就是我身为王储未婚夫,应该尽到的职责。”

“你们虽说已经订了婚,也登了报,但原本也得等到婚礼之后。”

黎书宛抿了一口茶,轻轻摇头,“我之前,总担心她会冷落你。既然她愿意帮你解围,那说明,她还是重视你的。只是,这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

“能够嫁入王室,与殿下成为一家人,对我而言,是与芭蕾一样举足轻重之事。”

说话时,言均和伸指拂过花瓣,指尖轻掐出一道痕。

他能闻到花香留在指尖,是与自身信息素一样浓烈的香气,神情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那这些闲言碎语,都不重要。”

黎书宛默默点头:“你能想通也好。谣言的事,你不用太担心。至于意衡,等我见到她,会和她好好谈谈。”

话音刚落,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清晰的话音。

“谈什么?”

黎书宛抬眼,正望见影影绰绰的花丛后方,原本缺席的人恰好登场。

“不是说不来,怎么又来了?

江意衡人未到近前,冷笑声却已先到:“我要是再不来,关于我的谣言,恐怕要闹得帝国上下人尽皆知了。”

她绕过开满鲜花的灌木丛,身边另一人赫然映入黎书宛的视野。

那是个有些腼腆的少年,穿着素净,视线落在青翠草地上,却不敢抬眼看任何人。

黎书宛微微眯眼:“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下午茶,你怎么带了外人?”

“外人?”江意衡嗤之以鼻。

她牵着简星沉一路走到矮桌前,堪堪止住步履:“那也总比我这位不知轻重的未婚夫,来得更像家人。”

说着,她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言均和,眼底露出一点锋锐笑意:“毕竟,什么样的家人,会公然对外捏造自己的黄谣?”

第49章 第49章孩子可以留,大人你得想……

言均和没有回应江意衡的指控。

先出声的,反而是她的继母,如今的王后。

“均和可是你的未来王夫。”

黎书宛的指腹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抬眼时,目光落在江意衡牵着少年的那只手上,语气倒还是一贯的从容,“你怎么能这样当众数落你的未婚夫,还是当着其他男人的面?”

“他自导自演的戏码,他自己心里最有数。”

江意衡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都带着压迫感,“我能克制住自己,不当面拆穿他,已经是顾及了彼此的颜面。但如果,他再做出任何像这样不知分寸的事,违背当初的书面约定,那我宁可当作从未有过这场婚约。”

言均和微垂目光,指尖绕过鲜花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始终没有抬眼看她,更没有去看她身边的少年,自然也没注意到,简星沉如今是如何局促。

那只被江意衡牵住的手腕微僵,明明纤细得好像只要一用力就会被折断,却又固执异常。

他不止一次试图收回手,好像只要挣脱江意衡的桎梏,就能避开审视的目光。

显然,他并没有做好面对这种场面的的心理准备。

黎书宛将茶杯轻轻落回碟中,收回那道短暂打量的视线。

贵族之间的爱恨纠葛,她见得多了。

但如果涉及到一个平民,还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平民,她的心境却忍不住掀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你也清楚,你与均和之间有正式协议的存在。协议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约束双方行事的界限吗?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你又何必如此上纲上线。”

黎书宛说着,手指探向桌上那只三层蛋糕架,从最上层取下一块奶油小蛋糕,在眼前转了转。

“依照传统,王室下午茶的蛋糕架,从下往上依次摆放三明治作为主食,司康作为过渡,最后才是甜点。取食顺序,同样也是从下往上。”

她抬眼看着江意衡,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反问,“偶尔一次先尝甜点当然没问题,但如果你每一次都越过三明治,直奔甜点,那你觉得,这儿还会欢迎你吗?”

黎书宛毕竟出身名门贵族,含沙射影的本事,与她本人端庄优雅的仪表一样,都是她自小习得、信手拈来的东西。

“你说均和捏造不实谣言,还说他不知分寸,我不清楚,也不关心。至少,你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可我看得出,均和比你想象的要在乎。否则,他又怎么会冒着牺牲自己名声的风险,去引起你的注意?”

处处留分寸,处处维护他。

江意衡算是看出来了。

她的继母,早已选好立场。

黎书宛选择去偏袒那个同样出身贵族、完全符合体面定义的王储未婚夫。

那又有谁来偏袒她身边的人?

江意衡能感觉到,简星沉再次试图缩回手的动作。

她俯下视线,少年的手像没什么血色的素白瓷胚,易碎却又倔强。

她毫不犹豫,更加用力地将他手腕握紧,重新望向正悠然品尝蛋糕的继母。

江意衡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像黎书宛这样,旁观闹剧发生,却依然保持胃口,面不改色地小口咀嚼点心。

“对您来说,只要不流血,就不算伤害?难道不流血,就可以继续忍耐下去?”

她几乎是瞪着黎书宛,“这么多年来,您也是靠着这种标准,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吗?”

从前,江意衡也曾经问过自己,黎书宛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母亲。

在公众面前,她无可挑剔。

与江御川的结合,曾是帝国最光鲜的联姻典范。

在昔日王室大婚的照片中,她高雅地挽着父亲的手臂,像一朵盛放的白玫瑰。

江意衡几乎能从那张照片上,看出自己与言均和一起出现在通稿上的影子。

黎书宛无疑是优秀的,她是优秀的妻子,也是优秀的贵族母亲。

她的儿子江昱澜,比中心区的任何孩子都温和有礼。

虽然江意衡很难抛开成见和平对待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她不得不承认,江昱澜确实被教得很好。

这一家人,如果除去自己这个叛逆的因素,恐怕堪称是所有贵族都会羡慕的样板。

可偏偏就是眼前这个完美无瑕的贵族女性,却在母亲短暂停留王宫的时日里,对帝国君王在外寻回的“情人”,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错愕与警惕。

黎书宛当时看到母亲的表情,分明就与言均和之前看着简星沉的表情,如出一辙。

那是一种不可置信。

是对自己精心经营的画面,却被“外人”瞬间撕开的危机感。

他们都有他们想要守住的体面。

她也有她必须守住的港湾。

江意衡迟迟没能听到黎书宛的回答。

但那并不重要。

她早就不指望在这张餐桌上,得到任何答案。

江意衡几乎准备牵着少年离开时,却远远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姐姐!”

一道小小的身影像风一样飞快穿过草地,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刹住脚步。

才九岁的江昱澜扶着膝盖抬头看她,脸颊因为奔跑红扑扑的,额前发丝微微沾湿:“你怎么现在才来?他们讲话好无聊,我不爱听,都跑去和小猫玩捉迷藏了!”

他掏出手绢随意擦了擦汗,一转眼,才注意到江意衡手边牵着的人。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小少年忽然睁大眼睛,眼里放光:“哥哥,是你?”

桌边几人还未回过神,简星沉却抬起头,目光在男孩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他怔了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

“小澜?”

他迟疑着念出这个小名,既惊喜,又愈发不安。

江昱澜立刻用力点头,指着少年,回头对黎书宛嚷嚷:“妈妈,这就是我之前在医院碰到的好心哥哥!哥哥当时一个人住院,还愿意陪我玩,给我讲故事……”

他说到一半,兴奋地扑过去,抓住简星沉的另一只手,又低头看了看他被姐姐牵住的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仰起脸大声问道:“哥哥和姐姐是一起来的吗?哥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空气突兀地凝结了一瞬。

言均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沉了一分。

黎书宛则慢条斯理地放下余下半块小蛋糕,用餐巾缓缓拭去指尖残余的糖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别打扰人家。”

她向江昱澜轻轻招手,语气却意味深长,“哥哥肚子里,可是有你姐姐的孩子。你要是吓到他,你姐姐是会对你生气的。”

“这样啊。”

江昱澜不太理解自己怎么会吓到哥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两只手互相扣起,嘴巴努了努,好像做错事一样。

只是他没能收敛太久。

十秒钟后,他又像每个忘性极大的孩子那样,抬头眨巴着眼睛问简星沉:“哥哥怀了姐姐的孩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是一家人了?”

*

玻璃花房中,江意衡与黎书宛各自伫在一头。

隔着通透的玻璃墙,能看到江昱澜正拉着简星沉的手,兴致冲冲地带他在花苑中走动,还喋喋不休地对他介绍那些名贵的花卉。

“你这小情人,倒是出其不意。”

黎书宛端着小巧的茶杯,却并未再饮一口。

她的目光不疾不徐投向花苑,“他居然知道要从小孩子入手,突破王室家庭的防线。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一个从F区来,老实本分的平民。”

她转身,轻嗤一声:“你之前在F区大张旗鼓地投资建设,应该不止是为了促进什么地方发展吧?”

江意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望着少年的背影。

“你说不说,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黎书宛摇了摇头,信手从一侧花架上拂过,“你和你父亲,还真是完美验证了血脉的一致性。面对盛放的花朵无动于衷,却偏偏会被角落里的野花牵动目光。”

她的指尖停在一串细小的白色铃铛花上方,没有触碰。

“野生铃兰的生命力极强,越是阴暗潮湿的角落,它越能扎根繁衍。表面柔弱清冷,其实全株都带毒。如果一不小心采食了它,轻则出现幻觉,重则会有失去生命的风险。”

黎书宛轻笑一声。

“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徘徊在王室边缘的平民。当年是,现在也是。这些话,均和自己不愿意说,那我就帮他说了。”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江意衡身上,“孩子可以留,大人你得想清楚。无论是黎家、言家,还是中心区的其他贵族,希望你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衡量好相应的代价。”

*

江意衡踏出玻璃花房时,刚好收到陆怀峰发来的新报告。

由她书房采集到的样本显示,空气中,确实检测出高浓度的合成Omega信息素残留。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易感期会提前数日爆发。

“书房里的所有物件,包括空气,都已净化完毕。该保存的证据,也都已经留存妥当。属下建议您前往帝国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以排除高浓度合成信息素对您的任何潜在危害。”

陆怀峰的汇报仍是一贯的冷静与简练。

江意衡关闭报告,抱着手臂,徐徐深呼吸。

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再没人能像他当初那样,设计她的飞船失事。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彻底安全。

无论是那些红字威胁信,还是巡游途中精准恐袭。

无论是近卫队成员被人调包,还是这一次精心设计的信息素事故……

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他们不再试图击破她的盔甲,而是试图扼住她的软肋。

“你觉得,像言均和那样高傲的人,会愿意沾上一身自己都闻不到的合成信息素,特意栽赃于我?”

通讯另一端的人沉默片刻,旋即冷静回应:“属下无法给出定论。据他离开前被抽取的血样显示,他体内确实没有任何Alpha信息素,但谣言毕竟是他散发出去的,要说他完全不知情,属下当然无法苟同。”

江意衡毫不在意般哼了一声。

“算起来,距离我上次和言总理谈话,有多久了?”

*

花苑中看似满目缤纷,内里,却远比F区贫民窟更加乌烟瘴气。

江意衡带着简星沉走向停机坪,背后仍传来江昱澜依依不舍的喊声:“哥哥下次记得还来找我玩!”

飞船舱门徐徐关闭,将那

片景色隔绝在外。

江意衡在仪表盘前熟练操作时,身旁,却响起少年近乎小心翼翼的声音。

“你的妈妈,好像并不欢迎我。”

他的担心无法掩饰,“如果小星星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她会不会……也被人排挤?”

第50章 第50章我哪里需要装可怜了?……

“有我在,谁敢欺负小星星?她是我的孩子,除了我,没人可以教训她。”

江意衡言辞笃定,像一针定心剂。

这对简星沉来说,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他正为此松了口气,却见江意衡扭头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你。王后是昱澜的母亲,但不是我的母亲。”

她的母亲,早在父亲接她回王宫那年,就在父亲一手安排的飞船事故中,失去了性命。

“我知道,王后殿下不是生你的人。”

少年有些慌张地绕回她面前,双手晃了又晃,“可她对你,应该还是,有最基本的养育之恩吧?”

江意衡回首,目光放冷,落在他的面容上。

那一瞬间,简星沉发誓,自己在她的眼里瞥到了一种刀锋般的冷意。

但江意衡旋即收回视线,专心检查仪表盘。

简星沉忐忑不安地交扣十指,直愣愣地站在她身边,视线一会落在她的指尖,一会探向她的脸。

过了五分钟,江意衡才叹了口气,手掌在仪表盘边上拍了两下。

“言均和之前应该和你透露过,关于我的事吧?那你应该知道,我四岁那年被接回王宫,同年失去母亲。而黎姨那时候还没有孩子。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小学时的家长会,再到后来初中文艺汇演,有一半以上的活动,是她出面的。只是昱澜出生之后,她不得不把更多时间分给他。”

回想这些,她几乎感到一丝荒唐,“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我父亲忙于公务,是她牵着才三岁的昱澜,亲自送我到新生部。”

简星沉举高扣起的双手,把下巴轻轻枕在上面,声音极尽温和,生怕刺激到她:“你的亲生母亲不在的这些年,王后殿下也算是,尽到了至少一部分继母的责任吧?”

少年湿漉漉的眼缓缓眨动,在花苑里被风吹得微微打架的额发垂落下来,像一道温柔的帘。

江意衡却隔着他的刘海,伸手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王宫还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你不过才来了一次,就学会帮外人求情,还装可怜了?”

他捂着头轻唤一声,见江意衡抬手作势还要往他额头戳,吓得连忙蹲在她脚边,抬起脸愤愤不平地仰视着她:“我,我哪里需要装可怜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半天也不肯起来,最后索性抱着膝,就这么蹲在地上。

赌气的本事,也愈发娴熟了。

江意衡感到好笑地嗤了一声,垂眸看着少年几乎被刘海遮住的脸,啧了一声:“你有多久没理过发了?头发都这么长了。”

简星沉仍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几乎埋进交叠的臂弯中。

江意衡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因为孕期情绪波动大,真的生起闷气,便俯身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还放轻声音:“这就埋怨上了?”

他却默默地在臂弯里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勇气抬起脸对上她的一样。

“那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也不肯看我?”

她伸出手,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端起他的下巴时,少年却忽然抬起头,脸上还留着被膝盖压出的微微红印。

“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把头发剪短了。”

简星沉的反问来得突然。

在过去的四个多月,她经历了震惊、心冷、愤怒……再到现在,开始试着听他说话。

江意衡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情况下,问起她当初剪发的初衷。

“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撇过脸,让心情徐徐恢复平静。

以为抓不住的,如今被她收在身边。

以为背弃她的,却将心意小心珍藏。

她不喜欢被情绪左右,眼下却几乎恍惚了片刻。

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年何时伸出温软的手指,顺着她鬓边的短发轻轻拂动。

在思绪落定前,她的话语抢先脱口而出:“别以为你这样示好,我就会完全原谅你。”

“那你千万别原谅我啊。”

简星沉缓缓露齿一笑,“理发师帮你剪得很好看。能带我去那里剪头发吗?”

*

目视着陆怀峰护送少年抵达E区理发店后,江意衡随即关上飞船舱门,打开通讯回路。

“殿下今日突然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言总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似乎对近日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您的儿子差点出事了,这应该不用我来特意提醒您吧?”

“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均和现在一切安好,他出门去排练前,才刚插过花呢。花瓶里有他最近中意的水仙和百合,我夫人也很满意。”

江意衡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这些无聊的家庭细节。

“您儿子的信息素,应该不是水仙,也不是百合吧?当初送来王室的那份身体检查报告上,总不至于造假。”

“当然不是。信息素这样私密的东西,怎么能堂而皇之地端出来?这可是为了殿下才特意保留的。到了新婚夜,您可以自己体会一下。”

“如果我说,我没这个兴趣呢?”

江意衡微微一顿,“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是因为殿下身边那个小情人吗?我可听说,他当初在徐悦斋干活的时候,自作主张,害得徐子悦被王室退了一大单。”

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在与江意衡闲聊什么王室逸闻,“您别误会,我没有故意打听什么,只是均和去挑花材的时候,无意中撞上人家,随意聊了几句。”

“好一个随意。那我们不如随意讨论一下,您儿子失常的举动好了。”

江意衡切回正题,“您也知道,我与您的儿子,不过是贵族最擅长的那种协议婚约。他像您一样,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但他的目标是芭蕾,而不在这些乌烟瘴气的贵族权术上。”

在言敬玄的片刻沉默中,她发出轻笑,“像他那样自律有追求的舞者,连发情期都严格抑制,怎么会允许身上沾满连他自己都闻不到的特异性合成信息素,还刚好出现在我面前?”

“均和当然不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毕竟,谁一开始不是满怀憧憬和理想,谁一开始不是目标明确,为之前行呢。”

言敬玄表现得俨然像个理想斗士那样,语气昂扬,“可殿下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是会变的吗?”

江意衡几乎笑出声:“我应该说我相信吗?”

“现任王后当年嫁入王室的时候,也不过是像每一个贵族女孩一样,希望有一段门当户对、平静安详的婚姻。诚然,陛下年轻时英姿飒爽,并不缺少艳羡或仰慕的目光。要对陛下动心,对王后殿下来说,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您的生母向王室求援那天,她第一次知道丈夫居然有一个私生女,那些表面上的甜言蜜语,不过是维持体面的工具。言某记得,当年提议流放您母亲的提案,她也签了名,只是您母亲的事故来得突然。”

言敬玄意味深长道:“王后对您,恐怕是既愧疚,又提防吧?”

“我还以为,那是我父亲一人去母留子的决定。”

“我可以理解,殿下为什么会对陛下心生怨忿。但陛下又不是像您这样随心所欲的人。坐在他那样的位置上,要平衡那么多利益,他不过是做出了对所有人而言,最为妥帖的选择罢了。”

“信口开河。”

江意衡最讨厌有人打着权衡的旗号,掩盖一己私欲,“他已经醒不了了,您再怎么替他申辩,也改变不了他害死我母亲的事实。那谁来替我无辜的母亲

考虑?贵族的游戏,为什么总要牵扯平民当牺牲品?”

“殿下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言敬玄似乎是喝了一口茶,还缓缓啧了啧嘴。

“您之所以今天能有底气,和言某在这里唇枪舌剑,还得感谢您身上那一半的贵族血脉。不止如此,您四岁起就被按照贵族的方式培养。说来真巧,您甚至像陛下那样,在外面给自己找了个小情人。”

“我知道您想激怒我。”

江意衡固然对这些话语感到愤怒,但愤怒归愤怒,她不会因此就脱了靶,“可惜,一个人无法改变出身,更无法逆转成长经历。如今的江意衡,是由所有这些缔造的。我无法改变过去,您也不行。”

在掐断通讯前的最后五秒钟,她近乎宣誓般,一字一顿念出这句话:“但我,绝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

简星沉刚在理发店里洗过头,头上裹着干发巾,来到中间那把理发椅上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淡雅的气息。

出于对花艺的敏锐嗅觉,他环视了一圈,很快在不远处的窗台上,看到一瓶形似白色铃铛的小花。

是铃兰。

那香气,既有茉莉的清雅,又带着一点玫瑰的馨甜。

少年好奇地眨巴眼睛,打量铃兰花时,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掀起一条干净的白色尼龙围布,围绕他的脖子缓缓罩住。

“您是第一次来秀丽美发沙龙吗?”

这声音与刚才帮他洗头的人,并不是同一道。

简星沉以为店里就是这样分工明确,没多想,自然而然点头。

“您看着也不像本地人。这里在E区也算很偏了,您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我是,有人推荐来的。”

少年如实回答,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查看。

那双手却温和地扶正他的脑袋:“等会开剪了,您可千万别乱动。我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帮您剪坏发型。到时候,您的恋人恐怕不会高兴。”

“恋人?”

简星沉微微发懵,“您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提过……”

“是一种直觉吧。您刚坐下的时候,手掌下意识地摸着腹部,神情看起来也很期待。您应该很喜欢她和她的孩子吧?”

简星沉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连一个外人都能三两句戳破。

他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这么明显吗。”

“嗯。”

理发师将双手按在椅背上,微微弯腰,一张令他觉得隐约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镜中。

可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镜中的女性理发师正轻声开口:“那您想好,要给您和她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