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叶无忧敛眸斜看冲过来的虏轫,孕期看似笨重的身子飞快避过,一柴火棍子敲在虏轫手背上, 击落虏轫手中匕首的同时, 又迅速收力借掌心推向虏轫胸口。

虏轫又吐一嘴鲜血, 身体被叶无忧聚起内力的一掌推飞到墙上,老旧的柴房墙壁上顿时多了几道裂痕。

“嘶……”腹中一阵发紧,叶无忧不得不站在原地弯腰深呼吸,他扶住肚子,身后腺体毫不吝啬地释放信香, 试图安抚肚中闹个不停的小家伙。

“不……不可能!”从墙上滑下来,半倚着墙壁虏轫嘴里模糊不清吐出几个字。

“叽叽歪歪又说啥?”叶无忧不耐烦地看向还在制造噪音的虏轫,手里拎着沾血的柴火,皱眉扶着腰,骂骂咧咧:“三个月都撑不住的鳖孙,能说出这种充满大景特色的挑拨离间……把你们引出来,陛下便能继续高枕无忧了。”

柴火棍子毫不客气继续往虏轫头上招呼,溅开一滩血光。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暴击。

虏轫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瞧向叶无忧的眼神只余惊恐。

一个大肚子的坤者,将自己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合理吗?

“本将军需要你一个躲藏的幽魂来提醒我,陛下不喜欢我?”叶无忧肚子似翻江倒海般难受 ,他踹着踹着完全怒了,他踩上虏轫的脸怒呵,“幸臣也好,平衡朝局也罢,要你管!”

“陛下才不会,才不会……”叶无忧一脚踹开虏轫一动不动的身体,面色黑得吓人。

萧允安赶到时,正好目击叶无忧脚踢八方的现场,顺耳听到正在被肘击的受害者刺耳的遗言,怔在原地。

“陛下怎么还不进去?”高肃贴过来低声问。

“再等等。”萧允安抬手止住高肃往屋内走的动作。

瘫在地上的虏轫血流不止,只留下微弱的呼吸,叶无忧捂住泛恶心的胸口,摸着肚子弯下腰,看向柴火垛上看呆的萧承禹。

叶无忧面上沾血,森然一笑:“殿下也怕臣?”

萧承禹不敢吱声,迷烟的药效尚未完全褪去,萧承禹的腿完全是软的,他慢腾腾挪到叶无忧身旁,扶住叶无忧不住颤抖的腿,小声道:“多谢皇嫂出手相救。”

叶无忧一愣,看清萧承禹眼底的崇拜,开始磕磕巴巴擦拭面上的血迹:“别,别靠过来,都是血。”

“孤不怕血……”

地上的面容一片血肉模糊的家伙竟然还能动,在叶无忧和萧承禹搭话之际,他抽搐着撞向萧承禹,手中紧紧捏着匕首壳鞘,显然是将壳鞘当做了匕首。

“殿下小心!”叶无忧下意识挡在萧承禹面前。

屋内打击声又起,萧允安大跨步冲进屋,只见叶无忧把萧承禹拦在身后,叶无忧吃痛地捂着肚子,面色惨白,右脚却能死死踩住虏轫作乱的手臂。

“哈!还想偷袭,当本将军是吃素的吗?”叶无忧猝然闻见一阵青竹信香,抬起头看见萧允安后更是欣喜地露出笑颜,“陛下!”

萧允安置若罔闻,他眼底只剩下那个掳走他叶勉和胞弟的匪徒,他冷着脸从身侧抽出佩剑,干脆地挥向朝地上哀嚎不止的蛮人。

虏轫头颅再次轱辘轱辘滚向墙角,终于死得不能再死。

“陛下!活口才好继续审讯……”叶无忧低声提醒,他悄然把扶着肚子的手放到腰后,想站直身体,但腹中隐隐的下坠感夹杂着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怎么也站不直。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活口不活口,他都要杀你了!”见叶无忧还惦记要留活口,萧允安的心更是狠狠被揪住,他走上前搀住叶无忧,释放出大量的青竹信香安抚,可叶无忧的面色却没有半点缓和。

“臣也没事……”叶无忧垂下头,把自己大半的身体靠在萧允安身上,拧紧眉猜测,“就是可能,又动了点胎气。”

站在叶无忧身后的萧承禹突然嚷出声:“皇嫂的裤子上好像有,有血……”

萧允安视线急忙下移,只见叶无忧的脚边,已经淅沥沥聚起一小滩艳红的鲜血。

萧允安面色大变,他抬手摸上叶无忧肚腹,昨夜还柔软的肚子已经开始发硬,萧允安俯下身拦腰把叶无忧抱到怀里,咬牙切齿暗自恼怒:“都见红了,什么动胎气,是要生了!”

叶无忧抬起头看着萧允安大惊:“什……什么?太医不是说还要再过两个月才会出来?”

小家伙还会提前出来吗?

萧允安呼吸急促,胸口不断发闷,他面色也没有比叶无忧好上多少,才刚出木门,高肃就神色严肃地扑了过来,抬手指向早就备好的随行马车。

“陛下,奴已经让马车停过来了!”

萧允安三两步抱着叶无忧走入马车内,叶无忧感觉自己肚腹阵阵发紧,紧张地依偎在萧允安怀中,双手搭在肚子上害怕道:“小殿下提前这么久出来,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叶无忧越想情绪越失控,他偏过头低声哽咽:“对不起陛下,是臣没有护好小殿下。”

“不是叶卿的错,是朕,朕没有护好你们。”只是听见叶无忧的哽咽,萧允安便心痛到难以呼吸,他轻轻拍了拍叶无忧的脊背,颤着声安抚怀里乱想的叶无忧,“别怕,朕带你回宫,有太医在,朕绝不会让你们有事。”

一行人匆匆驱车回宫。

叶无忧躺在床上,开始只感觉腹中闷闷地疼,可没一会,疼痛便会忽然加剧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断断续续的疼痛,远比持续不断的痛楚更折磨人。

刘太医扶在床榻边上,凝重地望着床榻上的棘手场面,他号完脉后转身走出屋,朝萧允安禀报:“将军素日身体极好,虽受惊早产,胎位略有不正,但待臣给将军施针后,孩子正过来就能顺利生产了。”

“……只要能保叶勉无恙,朕重重有赏。”屋内没有萧允安之前听过的生孩子的大阵仗,只是偶有闷哼,萧允安焦躁不安地往屋内望,几次想进屋都被人拦在屋外。

“老臣一定尽力保将军和小殿下父子平安!”刘太医急匆匆又转回屋,看着床上大汗淋漓的叶无忧满面怜色。

“太医,我是不是要死了……”叶无忧从未感受过如此细水长流的疼痛,痛到迷惘后拽着刘太医的手开始说胡话。

刘太医给叶无忧塞过去几块点心,耐心安抚:“将军别乱想,先吃些东西保持体力,您受惊早产,胎位有些不正,小殿下一时半会下不来,臣要准备给您施针,要还正不过来,您便要受些苦楚了。”

“下……下不来?”叶无忧瞪着眼,肚子又是一阵迅猛的疾痛。

“将军别怕,您的身体极好,肚子也不大,只是头胎,又是早产,会慢些,熬过头几个时辰就快了。”刘太医手极稳,几针下去后,他又抬手往叶无忧肚腹上摸了摸,面上终有喜色。

“几个时辰?你的意思是,本将军还要再痛上几个时辰???”叶无忧绝望地把头往后仰,哀嚎出声,“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爹我要死了。”

“将军实在疼不必硬忍,喊出声会好受一点,您现在还不是最痛的时候,将军少说话,留些体力,待会能轻松些。”

“这还叫轻松……本将军断一条胳膊都没这么疼!要死了……啊!!!”叶无忧继续绝望地开始嚷,但一想到屋外候着的萧允安,又不自觉地降下音量。

又三个时辰过去,叶无忧再度被一阵规律地疼痛折腾得满头大汗,他只觉得肚子忽然开始撕裂般的疼痛,比之前还要疼上千倍,百倍。

热水一盆盆抱入屋内,又变作一盆盆血水出来。

“痛……好痛……怎么能这么痛……陛下!陛下!!臣好痛呜呜……啊!!!”叶无忧痛得的脑子里只剩下萧允安,他大腿也控制不住地发颤,他拽着床边的白绳,痛到神志不清,下意识开始嚷他的陛下。

萧允安紧绷的身体一僵,他一把撇开拦在产房外的众人,冲进满是血腥味的屋子,一眼看见痛苦不休的叶无忧。

叶无忧毫无血色的面颊上,黏着被汗液浸湿的乌发,萧允安急忙送过去一阵又一阵青竹香,跌跌撞撞冲到床前,握紧叶无忧的手。

“朕在,朕在,不要怕,太医说已经看见孩子头了。”

“陛下,臣好痛啊,像是要裂开了……浑身都好痛!”叶无忧满是细汗的手攥紧萧允安的虎口,疼痛一波压过一波,叠加的痛意像是要扯碎他的身体,他麻木地跟着太医的口号用力,但身体却在剧痛的磋磨下渐渐开始无力。

“都是朕不好,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萧允安恨不得能帮叶无忧分担苦楚,他和叶无忧之间那点微弱的共感,在彼此信香多次交融后,便消失殆尽。

“陛下,臣好像快死了……您让他们割开臣的肚子把小殿下取出来……”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叶无忧痛得神志不清,他根本听不清萧允安在耳边说了什么,意识开始崩溃,他失声痛哭,勉强睁开眼看着萧允安嘶声哀嚎,“下辈子,下辈子无忧还要喜欢陛下。”

“什么下辈子!朕不许!朕要你永远陪在朕身边!”萧允安被握住的整条手臂跟着一麻,定睛一看,虎口竟被叶无忧掐出淤青。

“陛下,信香,快给将军信香!”屋内因为萧允安的到来乱作一团,太医大逆不道地扯着嗓子吼,“将军!最后再用一回力!快出来了!”

屋内瞬间炸开浓郁的青竹信香,搅动着奄奄一息的寒梅。

终于,在叶无忧又一声痛苦的呻.吟后,有什么东西从腿间脱离。

嘹亮的哭嚎声在屋内响起!

叶无忧的胸膛剧烈起伏,听着孩子的哭声却双目无神,肚子还在痛。

“恭喜陛下!贺喜将军!!小殿下是个男孩!!”

屋内抱着孩子的稳婆跪在地上恭贺,萧允安匆匆看了一眼才出生的孩子,挥手让宫人将孩子抱下去照顾。

他把注意力移回叶无忧身上,萧允安的眼中只剩下床榻上神色迷惘,虚弱至极的叶无忧,比起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更担心才历鬼门关的叶无忧,他察觉叶无忧握紧自己虎口的手指在渐渐脱力。

“臣做到了,陛下可要守诺,还要像臣怀着小殿下时一样待臣。”叶无忧朝萧允安虚弱一笑,身体放松下来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太医!快看叶勉他怎么了?!”萧允安捂住钝痛的胸口也面前一黑,他跌坐在地上,半靠着床榻朝屋内刚有空歇脚擦汗的太医嚷。

跟着陪产了接近四个时辰的刘太医裂开了。

第77章 表白 晕过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人面上,叶无忧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睡在了熟悉的龙榻上。

才苏醒的脑子还不大清醒, 叶无忧下意识摸身侧, 去找睡在身旁的萧允安, 摸了个空后又呆呆地搭上自己的……嗯?!

我肚子呢?!!!

叶无忧抱着被子起身,扯动到后腰和肚子, 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昨天好像,好像, 生了个孩子。

“醒了?”萧允安听见动静, 从屏风外走进来,“饿不饿?还是想先看看孩子?”

叶无忧呆坐在床上, 后腰和肚子在隐隐作痛, 脑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朝萧允安眨了眨眼。

不一会, 伺候洗漱的宫人端着热水到龙榻前, 叶无忧按部就班地漱口, 擦脸,抱着肚子看向萧允安手中的肉粥。

“臣……唔,好吃。”叶无忧刚要开口, 萧允安就将盛着肉粥的瓷勺递到嘴边, 叶无忧下意识张开嘴, 用舌头把肉粥卷到口中。

“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萧允安一勺一勺喂,叶无忧一口一口吃,一碗粥很快见底,叶无忧直勾勾盯着碗,显然还没吃饱。

“肚子疼。”叶无忧愣愣盯着萧允安老实说, 他抬手拍了拍面颊,对自己肚子空了的事实很不适应。

“稍晚些,朕让宫人端些热水进来,朕帮叶卿敷一敷。”萧允安放下手中的空碗,握住叶无忧的手,温柔道,“叶卿昨夜辛苦了。”

“臣,臣是不是生了个孩子?”叶无忧掀开盖着的被褥,看看肚子又看看萧允安,神情恍惚。

“是,叶卿给朕生了个男孩,哭声特别嘹亮,就是现在还不大好看。”萧允安又帮叶无忧把被子盖回去,抬手从床架上捞了件披风给叶无忧披在身后。

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睡过去的叶无忧瞬间瞪大眼:“不太好看?!”

怎么能不好看呢……那可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那么好看!自己……自己也不丑吧?

叶无忧抬手扒着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自我,萧允安见此忍俊不禁,他知道叶无忧有多在意每个人头上那张脸。

萧允安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皱巴巴的,过俩天长开就好了。”

“那……是不是不太像陛下啊?”叶无忧忐忑地看向萧允安,尚未完全恢复的面色还有些不健康的白,看得萧允安心口一钝。

萧允安将叶无忧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叶无忧的后脊释放信香安抚:“像,特别像,朕让乳娘抱来给叶卿瞧。”

在叶无忧昏睡期间,萧允安已经安排好了照顾皇子的乳娘和其他宫人,萧允安朝床榻外喊了一声:“把小殿下从偏殿抱过来。”

“臣还能有机会看孩子?”叶无忧在萧允安怀里蹭了蹭,眼角瞬间湿润,才一会功夫,便已感动得浸湿了萧允安肩上的衣料。

陛下真好,杀父留子前面,还能让他看看孩子。

“……又从哪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也是叶卿的孩子,怎么不能看?”萧允安头微疼,他招呼已经抱着孩子进屋的乳娘过来。

萧允安从乳娘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小家伙手搭在耳边,睡得香甜,但在嗅到空气中残余的萧允安的信香后,眉头倏然皱得很紧,嘴巴要张不张,似在酝酿一场嘹亮的嚎叫。

叶无忧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和襁褓中的婴儿似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只看了一眼心便软了。小家伙皮肤虽泛着红,但被肉嘟嘟脸蛋包裹着的骨相肖似萧允安,一打眼便能看出是萧允安的孩子。

叶无忧试着给孩子送了些许寒梅信香,小家伙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睁开了一对清亮的乌黑眸子,他朝叶无忧咯咯笑了起来,蜷在耳边放两只小手朝着叶无忧的方向够。

“啊~啊~”见叶无忧迟迟不动,小家伙着急地从喉间发出声音,面上的欣喜表情也转变成要哭不哭的模样。

小家伙皱着苦瓜脸,在扭头瞧见萧允安之后,更是皱做一团,整个小身体猛地颤了颤。

“这小东西,为了让叶卿抱抱,竟然吓朕。”萧允安撩起嘴角,把襁褓递到叶无忧面前,轻声询问,“要抱抱他吗?”

小家伙闻言,也把注意力移回叶无忧身上,继续朝着和自己相伴七月的叶无忧伸出依恋的胖手。

叶无忧哆嗦着手臂接过,小家伙很轻,像没有重量一般,叶无忧屏住呼吸不敢使劲,他跟着萧允安的动作试着晃了晃臂膀,然后惊叹道:“他怎么这么小!脑袋还没臣拳头大。”

“再大些岂不是要让叶卿受更多罪,七个月就五斤八两,够了。”萧允安抬手去逗叶无忧怀里的孩子,然而手才刚伸到孩子嘴边,就被小家伙凶神恶煞地咬到了嘴中,萧允安挑眉,“怪了,他似乎格外抗拒朕,朕长得很吓小孩?”

说罢,萧允安故意沉下脸,朝着小东西猛然一倾,小家伙顿时害怕得拽紧了叶无忧胸前的衣领,把脑袋偏向叶无忧嗷嗷哭出声。

叶无忧顿时手足无措,手臂晃了又晃,几乎差点要把小家伙从臂膀间晃飞出去,他求助地看向萧允安,着急道:“他他他他还会哭……”

萧允安正在玩味摩挲下巴,他忽然贴近小家伙的耳边,低声威胁道:“再哭,朕就把你抢回来抱在怀里。”

小金龙:“……”

哭声骤停,但还是憋不住时不时抽噎下鼻头。

叶无忧看了一眼面色越来越黑的萧允安,急忙给怀中的小家伙找补:“陛下圣威难测,吓到小拖……小金龙。”

话到嘴边,某个乘龙翱翔的梦突然涌现脑海,叶无忧不知不觉改了口,望着怀中的小家伙囔囔道:“啊……梦里的那条漂亮金龙是你啊。”

“什么金龙?”萧允安倒也没有真怒,他只是稍有无奈。

小东西从在叶无忧肚子里就怕自己,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萧允安还是忍不住郁闷。

“唔……臣还不知道怀上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长得很像陛下的漂亮金龙,驮着臣在天上飞了一晚上。”叶无忧声音很低,怕又吓到怀中的小家伙,没想到小家伙听完叶无忧的话,又咯咯笑了起来,叶无忧又轻轻晃了晃臂膀,也朝小家伙笑,“后来醒了,便忘了。”

“这么说来,朕好像也梦见过。”萧允安眯起眼,又把脑袋凑到小家伙面前,那指尖戳弄小家伙吹弹可破的柔软肌肤。

“陛下也梦见过?小金龙也驮着陛下在天上飞吗?”叶无忧眼前一亮,猛地抬头,差点撞上萧允安额心。

“不,他缩在池水中吓朕,朕以为是妖孽,呵退了他。”萧允安了然地扬起嘴角,把指尖移到小金龙唇边,用满是“再咬一下”的眼神盯着襁褓中的婴儿,“原是为此,记恨上朕了。”

小金龙只好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无忧,拽住叶无忧衣领的小手滑出嘶嘶声。

“陛下多想了吧,梦而已,小家伙那时候还在臣肚子里呢。”叶无忧想起那个美妙胎梦后,对臂膀里的小家伙越发爱不释手,下意识开始嘬嘬嘬,在心底却窃笑默念:和爹爹一样的小捣蛋鬼。

“叶卿怕什么?朕又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更何况那还是叶卿和朕的孩子。”萧允安失笑,对面前迅速报团的一大一小毫无办法。

“听到了吗?陛下说不会和你计较,快朝陛下笑笑。”叶无忧举起小金龙抬向萧允安,小家伙犹豫了足足十秒,才抗拒地朝萧允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萧允安:“……”

萧允安把襁褓推回叶无忧怀中,无奈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在你爹爹怀里倒是比朕还美。”

小金龙终于离萧允安又远了许多,小小的身体整个放松下来,他亮亮的大眸子一直盯着叶无忧的面颊看,又时不时偷瞥看萧允安一眼,然后咬住了自己的指头,咿呀咿呀朝叶无忧胸口拱。

“诶诶诶!不要乱动啦,爹爹我要抱不住你了。”叶无忧说完,心虚地看了萧允安一眼,见萧允安仍旧满目慈爱,把目光快速收回,继续艰难地调整臂膀中襁褓的位置,最终,叶无忧还是被乱拱的婴孩折腾得朝萧允安求助,“陛下……臣没办法了,衣裳都乱了……”

叶无忧除了刚才新搭的披风,身上只穿着一件干净的素白里衣,被小家伙拱了许久,领口微开,藏在衣服里头的肌肤欲盖弥彰地从缝中显露出来。

“孩子饿了。”比叶无忧多做了一日新手父亲的萧允安看起来经验很是老道,他朝叶无忧衣襟处看了一眼,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口唾沫。

“饿了那怎么办啊?他这么小,能吃什么?”初为人父,叶无忧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萧允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候在一边的乳娘招手:“朕先让乳娘抱下去喂奶。”

奶奶奶奶奶……?!!

叶无忧呼吸一滞,想到孕期时,被萧允安帮着解决的胀痛,面色后知后觉开始发烫。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陪伴小家伙直到断奶?

“陛下,臣之后可以时常入宫探望小金龙吗?”看小家伙被抱远,叶无忧恋恋不舍地把视线移回到萧允安面上,他很认真地看着萧允安,目光躲闪,“就看看,不多待。”

那对躲闪的眸子,莫名让萧允安觉得心颤。

“叶勉。”萧允安沉下声。

“臣,臣在!”突然被直唤大名,叶无忧连脊背都跟着一僵。

“你是不是对朕有什么误会?”萧允安握紧叶无忧的肩,轻拍安抚叶无忧颤动的身体,“朕不会独占你的小金龙,叶卿永远都是他另一个父亲。”

“臣谢主……”

叶无忧尚未开口,柔软的触感又堵回他未尽的话语,萧允安没有深入攻城略池,止住叶无忧的话头便松开了唇舌。

“你先别谢。”萧允安面带愠色。

叶无忧惶恐地摸上自己拔凉的脖颈。

“朕也不砍头。”萧允安看见叶无忧小动作更是闭上了眼,“朕登基虽不足一年,但也未曾砍过哪个大臣的头,更何况是朕看着长大的叶卿。”

萧允安:“叶卿于朕,是不一样的。”

叶无忧抬眼看着萧允安,捂住自己乱蹦的胸膛。

是……是他想着那种不一样吗?

“陛下待臣的好,臣都知晓。”叶无忧捏起空无一物的掌心,萧允安在他怀上龙胎之后,在里面放了太多的东西,把他架上了一个从不敢企图的位置,也激起了他贪婪的野心。

萧允安是天上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烈阳,是他心底永远的明君,触之即伤,他本该潜于阴影之下,安然度过一生。

可叶无忧忍不住,忍不住以自己的萤火之辉靠近太阳。

哪怕最后遍体鳞伤。

至少有过。

“不,你不知道。”萧允安把自己的手贴上叶无忧抬起的掌心,攥紧叶无忧摊开的四指,“朕重用你,赐你军权,你怕朕只是试探;朕欢喜你平定北疆,为你设宴,你胆战心惊,误以为是要削你兵权的鸿门宴;朕喜爱你,想让你一人之下,你又要觉得是朕在收集你逾矩欺君的证据……”

说到最后,萧允安都被叶无忧气笑了。

“朕不说个明白,叶卿只怕是,哪天一拍脑门,又要消失在朕眼前。”

“臣不敢……”叶无忧心虚地低下头,空闲的手藏在被褥下,紧张地攥住里衣衣角。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一天看不住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允安扶住额心苦笑,“叶勉,朕是天子,若想夺权,何须费那么大劲把你架上那个位置,你是朕捧上来的将军,你的一切,全都归咎于朕,朕若真想杀你,一句话就够了。”

“所以,陛下您终于……要杀臣了吗?”叶无忧抬眼,眼中是雀跃过后的释然,是暗藏着无尽伤情的期盼。

“朕杀你做甚!”萧允安心脏猛猛一抽,抬手一掌拍向叶无忧脑袋,顾惜着叶无忧刚产子的躯体,没敢用力,更像是在叶无忧头上轻轻按了按。

“……臣拥兵自重,每日酣睡帝王身侧,馋陛下身子,还自作主张给陛下生了个孩子。”叶无忧垂眸掰着手指头细数,惊觉自己竟如此放肆!

“是啊,叶卿数次欺君,前有扮做采花贼绑架圣上,后有带着皇嗣潜逃北疆,真是让朕恨得咬牙切齿!”萧允安顺着叶无忧的话往下数落,嫌不够,又给叶无忧加了条新罪责,“怀着龙嗣还不安分,以大将军之身秽乱宫闱,害朕难以准时早朝。”

叶无忧倏地红了面,他磕磕绊绊抬眼问:“那……陛下准备何时将臣打入诏狱?总不能今夜就让臣血溅龙榻,怪不吉利的……传出去也不大好听,听上去像马上疯。”

“呵,朕岂敢把叶大将军放进大牢,打入诏狱事小,若哪夜朕又不慎招了身染寒梅信香的采花贼,那事可就大了。”萧允安欺身逼近叶无忧,用拇指挑起叶无忧下巴,眉下一双含情狐狸眸,写满势在必得,“那采花贼,要是又给朕搞出个孩子,岂非大患?”

“那,那陛下要怎样?臣如今虚弱无力,任陛下宰割,虎符藏在将军府被塌过的床底下,陛下要杀臣,恐怕得尽快,再晚几月,小拖油瓶就记事了。”叶无忧艰难地把目光从萧允安深沉的眼底移开,心脏砰砰狂跳,“杀晚了,恐怕对陛下父子和睦不妙。”

“叶勉。”萧允安的手指从下颌移到面颊,乾君温热的掌心移上叶无忧面颊,他凑到叶无忧耳边轻笑道,“朕想如何,叶卿当真不知?”

叶无忧呼吸凝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中瞳孔地震,他面上的绯红瞬间染到脖颈和耳根,叶无忧咬紧牙关,红着眼摇了摇头:“臣不知。”

“朕想,叶卿从此只为一人之下。”萧允安炙热的呼吸,喷在叶无忧唇边,萧允安一手捧住叶无忧面颊,一手握住叶无忧手腕按向自己胸膛,他的双唇近到稍稍低头就能贴上叶无忧的面颊,萧允安清了清嗓,郑重开口,“不知叶卿可愿做朕的心上人?”

“臣……臣……臣……”叶无忧激动到难以呼吸,他捂紧胸口,张开嘴大口汲取龙帐内稀薄的空气,可却只能嗅到淡淡的青竹香,他双唇微张,正欲答应的话语未落,倏然呼吸急促,脑袋眩晕,白眼往上一翻,倒在了萧允安臂膀间。

“叶勉!!!”萧允安抱紧倒在怀中的叶无忧急切地朝帐外怒吼,“传太医!!!”

第78章 回应 送出定情信物

“将军, 醒醒,再装下去您不会有事,但老夫脑袋得先落地了。”憔悴的刘太医感觉自己十分命苦,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 陛下召见那日, 怎么就偏偏只有自己当值。

叶无忧眉峰微微耸动,艰难地睁开了自己万分沉重的眼皮。

此时, 距叶无忧呼吸困难晕眩过去,已过一个半时辰, 距叶无忧恢复意识, 也已过半个多时辰。

叶无忧的眼珠子在眼眶内轱辘轱辘转圈,他稍稍朝龙帐外偏过头, 探了一圈, 发现目之所及,只剩刘太医一人。

“陛下呢?”叶无忧把被褥拉过面颊, 只露出一对怯怯的眼眸。

刘太医:“被高公公劝回御书房操劳了。”

叶无忧眨眼:“本将军能下地了吗?”

“可以下床稍加走动, 但前三日还是静养最佳, 不可剧烈运动。”刘太医卷好银针,拎起药箱准备去御前告退,“将军既然醒了, 那我也先告退了。”

然而, 才拎起药箱, 刘太医便被突然坐起的叶无忧拽住了衣角,他看着满面春色的叶无忧倒吸凉气,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刘太医,本将军想麻烦您一件事……”叶无忧捏着刘太医的衣摆小幅度摇晃,“求您了。”

……

半个时辰后, 零一从暗道内鬼鬼祟祟钻出个头,叶无忧站在架子后,偷偷摸摸接过零一手中用锦盒包着的玉料,感激地朝零一摆手。

“谢谢零一,本将军会记得的。”叶无忧难得和零一如此客气。

零一不敢置信地极速后退,生怕叶无忧下一句便要坑害自己。

在叶无忧身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拿到想要的锦盒以后,叶无忧把盒子夹子腋下,一手扶着酸痛的腰,一手捂着还在阵阵发紧的肚子慢腾腾挪回龙榻。

一边挪一边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生孩子果然很遭罪,难怪在军营时,杨棯和军医会是那样的表情。

叶无忧迫不及待打开锦盒,看着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馒头玉雕和金龙发簪愣神,没一会儿,面上又重新烧成赤色。

激动到晕过去,对武将而言,十分丢人,但他才刚遭生孩子的罪,身体虚弱一些,也是合理的。

叶无忧只要回想起萧允安凑到眼前的面庞,呼吸就不受控制地急促,他握紧手中准备寿宴告白用的馒头玉雕,低着头,嘴角不住上扬。

从十四岁起,频频推开自己的萧允安,终于对自己松口了。

果然,那些话本子说得没错,两个人睡久了,真的会日久生情。

九五至尊的陛下,竟然,竟然在请求自己做心上人!

叶无忧倏然又觉呼吸困难,他急忙把头够到龙帐外,平缓自己胸腔内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而在御书房的萧允安,草草扫过几本奏折后,也停下了笔,开始盯着高肃才奉上的茶发呆。

“朕和叶卿说那些话,是不是太突然了。”过了许久,萧允安又开一本奏折,却没有拿起笔,反倒吐出句没头没尾的怨念。

突然?您和叶将军孩子都会哭了!还突然呐?

但高肃只敢心里想想,他摸了摸手中的拂尘眯起眼笑道:“陛下实在多虑了,将军肯定是高兴才晕的。”

“又或许是羞怒交织,毕竟朕,天威难测。”萧允安彻底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他把才翻开的折子又撂回桌案上。

高肃闻言跺脚干着急,只觉叶将军奇特的脑回路传染性太大,才一会功夫,就把陛下带偏了。

“将军哪会对陛下发怒,奴这么多年瞧得真真的,将军对陛下,绝对是那种心思。只是将军身子太虚,才在蛮贼那受了委屈受惊早产,刚睡了一觉还不清醒被,又在陛下这收到大喜事,将军这个孩子怀得辛苦,身子骨哪能和之前比较,太高兴了才晕在陛下怀中。”高肃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掐着手算了算,硬着头皮继续劝,“奴猜呐,将军现在该醒了,陛下可要去看看?”

高肃话音刚落,外边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刘太医拎着药箱候在御书房门口。

不等刘太医告知,萧允安先一步开口急问:“叶卿的身体如何了?”

“回陛下,将军的身体已无大恙,只是产后情绪难免多有起伏,容易思虑过甚,恐怕要请陛下多多担待。”刘太医从脑子里掏出许多漂亮话明里暗里劝诫,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休沐日。

“朕知道了,朕多包容便是。”萧允安又看高肃,“送刘太医出宫罢。”

刘太医拎起药箱,高肃硬生生从拎箱的动作中,看出刘太医的欣喜过望。

“高公公,您是陛下身前的红人,可要劝住陛下,近一月万不可和将军亲近!”临到宫门前,刘太医又忍不住回头提醒。

高肃大为失望地点头应和:“奴家知道啦。”

——

已近黄昏的寝宫内,叶无忧刚从零一口中得知,萧允安取消了五日后的寿宴,换作休沐。

叶无忧正垂眸思索所为何故,高肃掐着嗓的通报声抢先一步杀入耳中。

“陛下到——”

叶无忧匆匆把手中摩挲了许久的玉雕塞到枕头下,抽着气龇牙咧嘴地往床边靠,在萧允安视线看过开的一瞬,痛苦地迈开腿准备下床。

“臣参见——”

“叶卿免礼!”萧允安疾步走上前,搀住刚挪到床边的叶无忧。

叶无忧低头,看见和萧允安交缠的袖口,面上一红,飞快地扭过头遮掩情绪。

萧允安也被叶无忧的羞涩感染,僵着身体收回手,干巴巴问道:“多少先吃些东西,朕让人传膳。”

“臣谢陛下体恤。”叶无忧用两指卷着袖口轻轻点头。

桌上摆了一桌补血补气得佳肴,萧允安搀着行动困难的叶无忧从床榻上下来,把人裹进厚厚的大氅间。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叶无忧晕厥之前互诉的知心话,客客气气地吃完了晚膳。

“朕抱叶卿回榻吧。”萧允安见叶无忧放下碗筷,微微一笑询问。

“好……”许是饮的鸡汤太热,叶无忧红着耳根,朝萧允安张开双臂。

就算两人借着欲.望的潮涌什么都发生过了,但戳破那层窗户纸后的两人,却都羞赧得像初尝情字滋味的少年。

萧允安坐在床边盯着叶无忧抿紧的双唇,迫切地想要得到叶无忧的回复,他清了两下嗓:“朕之前的……叶卿可想好了?”

叶无忧心如擂鼓,十分忐忑地抬起头,他把手钻进藏着玉雕的枕头底下,不确定地问:“陛下先前所言,不会是哄臣开心的吧?”

“是因为小殿下吗?”见萧允安怔愣,叶无忧攥紧了手中的玉雕。

“叶卿还要朕说多少遍,朕喜欢叶卿,只是因为叶卿!和其他无关!”萧允安难得失去冷静,他伸手拽住了叶无忧还搭在腹前的右手,碰到发烫的指尖后,后知后觉地弹开了自己的手掌捂住嘴,目光瞥向龙帐,低声,“叶卿可以慢慢想,朕没有逼迫的意思。”

“陛下。”叶无忧忽然把头靠了过来,整个人在床榻上转了半圈,把自己靠在了萧允安胸膛前。

叶无忧清晰地听到,萧允安胸膛里心脏剧烈的起伏,正逐步和自己趋同。

一枚又温又凉的玉器被迅速塞进萧允安手中,萧允安一愣。

叶无忧卷着袖口,目光移向帐外,面颊飞着紧张的红晕:“这便是臣的答案。”

萧允安握紧玉雕,用长期握剑磨出的老茧去探查玉雕的形状,答案很渺小,只需松开就好,只要松开了,就能一目了然,但萧允安还是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小条缝。

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黄点,萧允安短暂地疑惑半晌,他抬起头,和叶无忧目光短暂交接。

“继……继续开。”叶无忧心虚地移开视线,话语也是磕磕绊绊。

萧允安深呼吸,下定决心,唰一下打开了手掌,掌心中活灵活现的馒头就这样撞入眼帘。

“这是……手印?”饶是再紧张的心情,萧允安看见手中带着黄手印的馒头也忍不住笑出声。

叶无忧还在玉雕上下穿了孔,绑上了掺着金丝的漂亮绳结。

“……”叶无忧抿着嘴一言不发,他果然,还是被取笑了!

都怪自己这糊涂脑子!送什么不好,给馒头美人送个大馒头……明明连沈大人都提醒过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馒头的。

“臣拿错了!”叶无忧被萧允安笑得发怵,作势要抢回萧允安手中的馒头,萧允安抬手轻轻一避,叶无忧便把自己送进了萧允安怀中。

“早知两个馒头便让叶卿记这么久,朕当时应该换些其他东西。”萧允安把叶无忧抱上自己腿间,欢欣地把头埋在叶无忧颈窝。

因为刚产子的缘故,萧允安不止嗅到了羞赧的寒梅,还有淡淡的奶香。

“是,珍馐吗?”叶无忧拧紧眉,“那可不好刻,幸好只有馒头。”

萧允安又一愣,他终于想明白,叶无忧为何会对那两个馒头如此念念不忘,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施舍,可于叶无忧,那两个馒头,或许就是救命之物。

萧允安的心又开始发紧,当年若是一念之差,他便失去了现在的叶无忧。

萧允安把手掌搭在叶无忧后脑勺,强迫叶无忧和自己对视,略微强硬地重新开口:“朕不明白,朕要叶卿亲口说。”

叶无忧瞪大眼,而萧允安将面颊又凑了上来,近在咫尺的狐狸眸眨了又眨,萧允安舔了舔双唇:“叶卿,说你喜欢朕,不喜欢馒头。”

叶无忧:“……”

好过分啊陛下!!!

叶无忧又感觉自己开始难以呼吸,但这一回,他才喘了两下,萧允安便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带着青竹信香的气息渡到唇中。

一切尽在不言中。

“臣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叶无忧埋在萧允安胸前哽咽,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等到将自己逼成了采花贼。

“不是梦,朕是叶卿的,叶卿更是朕的。”萧允安照顾着叶无忧起伏不定的情绪,轻柔的吻贴上叶无忧眉心,又刻意补充道,“无关其他。”

“陛下!臣也喜欢陛下,一直都喜欢!”叶无忧呼出自己心中憋了一整日的答案,他摊开紧握的掌心,露出手中蹩脚的白玉金龙发簪。

“陛下……喜欢的吧?”手中的玉簪长得实在惨不忍睹,叶无忧听着萧允安沉重的呼吸声,忐忑不安地偏过头。

“朕……”

“哇——”

偏殿突然传来阵阵响亮的哭嚎声,乳娘抱着哭嚎不止的小金龙,在殿外紧张地踱步。

第79章 捂嘴 世界上最好的叶卿

听见孩子哭声, 叶无忧和萧允安急忙分开,连衣摆都没有重叠。

萧允安坐在床边理了理被叶无忧蹭乱的衣襟,抓过叶无忧手中的玉簪插到发间, 平复了数下呼吸后, 才朝殿外沉声道:“把小家伙抱进来。”

叶无忧一愣, 盯着萧允安头顶上蹩脚的白玉金龙发簪,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陛下喜欢他, 所以也喜欢他的发簪。

虽然被不合时宜的小拖油瓶打断了陛下的答复,但萧允安用行动告诉了自己答案。

生产第二日, 叶无忧还不习惯空落落的肚子, 他的胸口也开始微微发胀,但他对做父亲这个事情, 依旧没有实感, 他看着萧允安手中哭闹不休的小家伙,不知所措地皱紧眉。

“臣和陛下都不爱哭, 他怎么总是哭?会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叶无忧低头看着自己尚未完全平坦的肚腹, 垂下眸, “本来还要在臣肚子里待两个月的,都怪臣不好。”

话虽如此,但再给叶无忧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依旧会毫不犹豫以身犯险, 帮萧允安引出潜伏在京都的后患。

没想到的是, 小家伙在听到叶无忧的话后,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怯怯地看着萧允安,抬起一只小手指向叶无忧的方向。

“早上还怕朕,现在不怕啦?”萧允安晃着眉眼酷似叶无忧的小家伙, 欣慰地撩起嘴角,他把孩子抱到叶无忧面前,“瞧,他也听不得叶卿说自己不好,非要领着朕过来。”

“你也认同朕,觉得叶卿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对不对?”萧允安把襁褓往叶无忧眼前递,小家伙认真思索了片刻,竟然真的坚定地点下头,然后朝叶无忧伸出手咯咯笑。

“陛下!不要乱教小拖油瓶!”叶无忧听出萧允安言外之意,低头一赧。

“朕不过实话实说。”萧允安眯起眼,朝叶无忧微微一笑。

笑得叶无忧捂紧胸口,瞪大和小拖油瓶如出一辙的眼珠。

他好怀念严肃正经的萧陛下,和自己袒露心意后的萧允安,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多说几句,叶无忧就觉自己的心脏开始乱跳。为了转移注意力,叶无忧朝小家伙伸出一根手指。小拖油瓶咿呀两声,抬起肉嘟嘟的手掌,把叶无忧的手指攥在了手中,在嗅到是叶无忧的气息后,小家伙不再乱动,把手蜷回耳边,心安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他睡得好快……”叶无忧抽出小拖油瓶捏住的手指,替换了一小节襁褓布料,他碰了碰小拖油瓶的面颊,东戳戳,西捏捏,哪哪都觉得新奇,小拖油瓶在叶无忧手中,不像刚诞下的婴儿,倒更像一个会哭会闹的新玩具。

“他昨天才和叶卿分开,现在待在爹爹旁边,自然是最安心的。”萧允安及时收敛思绪,压平嘴角。

“话虽这么说,臣还是好担心,陛下你看,他这么小,脑袋都不如臣的拳头大,感觉用指头弹一下就会碎掉……”叶无忧还真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手指离得远远的,不敢真的靠近。

萧允安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无忧真能干出弹孩子脑瓜这种事。

他的叶卿,心性向来如孩童一般单纯,活泼好动。

“叶勉,太医诊断过,孩子很健康,你再怀疑自己,也要相信太医。”萧允安无奈,他把襁褓移到单臂上,凑过去亲了亲叶无忧面颊,安抚意味的青竹信香萦绕在两人鼻间,熏得襁褓内的小拖油瓶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萧允安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心下一软,柔声安慰道,“况且早产又不是叶卿的错,是小家伙着急出来见叶卿和朕。”

萧允安把刘太医交代的“坤者产后情绪起伏不定”几个大字刻入脑海,生怕叶无忧想太多,连表明心意这种重要的事都仓促匆忙地做了,他被叶无忧的早产和晕厥完全搅乱了心绪,萧允安此刻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空着手便一吐为快。

只需回应自己心意的叶勉,还送了他馒头玉坠和白玉金龙发簪,甚至给他生下一个伶俐的孩子继承皇位,而他却……萧允安只觉腰间和头上收到的礼物,瞬间犹如千斤重。

如孩童一般单纯的采花贼叶无忧的确没有想这么多,他现在满眼都是惊吓,只顾着把双手护在襁褓上空。

“陛……陛下!”叶无忧皱眉看着萧允安单手把弄孩子,见萧允安前臂又一甩,呼吸瞬间凝滞,但转念一想后,叶无忧又抱着怀疑的态度放下心来。

陛下连自己都抱得动,更何况一个没有什么重量的小拖油瓶,陛下既然怎么做,那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摔到小拖油瓶。

“放心,朕有分寸,太医说可以这么玩……抱。”萧允安一本正经地搬出太医做借口,僵着手臂把睡得很死的小拖油瓶重新抱好。

听萧允安提到太医,叶无忧顺着想起了被自己抛到脑后的情蛊一事,他把手搭在萧允安小臂上,撩开襁褓看着小拖油瓶,满面忧色:“刘太医把脉,能不能看出小殿下身上蛊虫的情况……?”

最好的情况就是,情蛊还留在他身体里,不要拖累小拖油瓶。

闻言,萧允安的面色也变得和叶无忧一样沉重,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蛊术起源,远在南疆,宫中的太医,并不精于此道。”

叶无忧:“啊……那怎么办?”

一直潜在暗处,没什么存在感的高肃倏地出声提醒:“陛下您忘啦?您派到叶将军身边的零六,早年曾在南疆待过几年,他或许能看出西南王世子有没有骗人。”

叶无忧一愣:“杨棯还会这个?”

萧允安也一愣:“叶卿何时知晓零六就是杨棯?”

高肃扑通跪地捂住了嘴。

完啦!

叶无忧心虚地摸了摸面颊,目光闪躲:“臣诈出来的。”

可不是诈出来的!不过不是诈骗的诈,是炸药的炸,他那会刚被诊出有孕,给杨棯和军医吓得神情恍惚。

“朕倒是小瞧了叶卿。”萧允安面上欣赏的神情又多几许,他伸手帮叶无忧撩了撩额边垂下的青丝。

“都都都是陛下教导有方,臣的本领,都是陛下教的。”萧允安忽然伸过来的漂亮指节,让叶无忧到嘴边的马屁磕巴了一下,反倒喉结支支吾吾滚了滚。

“那叶卿怎么还是不肯喊朕一声老师?”萧允安笑意盈盈地望着叶无忧,将面颊往叶无忧眼前又倾了倾。

“……陛下想教训臣直说!”叶无忧红着面,摇头晃走脑中和“老师”这一称谓绕不开的戒尺,整个人都紧了紧。

“这才是朕放肆的叶卿,在朕面前无需端着。”萧允安轻笑,挥手让高肃退下。

高肃高呼万岁谢过萧允安不杀之恩,拍胸脯喘着粗气,踏小碎步快速逃离了现场,并在殿外找到了房檐上逗弄零一的零一。

高肃同零一低声交代:“飞鸽传书零六,陛下诏令,速归京。”

零一不疑有他,看了眼被自己喂得又肥一圈的零一鸽,迟疑道:“你还能飞?”

“咕!!!”零一鸽恼羞成怒!从零一手中挣扎出去,绕着寝殿飞了整整十圈!

“零一!是谁把你喂成了一辆鸽子!”收到零一来信的杨棯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肥鸽看了又看,痛心疾首地摸上鸽头。

“咕咕!咕咕咕咕!”是叶勉!反正不是零一!

远在京都的零一连打三个喷嚏。

自萧允安把叶无忧掳回京都后,杨棯已许久没有收到萧允安直下的命令,他神色一凛,直觉不安。

北疆如今已循着新下的政令开城辟田,摩伊斯那边被叶勉走访之后,要多配合有多配合,加上有魏昭镇在城内,杨棯如今抽身离开,倒也方便。

但杨棯再不安,也没想过迎接自己的第一难会是如此场景。

零一肥鸽在叶勉搭建的鸽舍内吃了个饱,不肯自己飞回去,全程赖在杨棯肩头。

因是急报,杨棯需快马加鞭尽快赶回京都,他在抵达第一处驿站换马时,又收到了叶无忧同样飞鸽传来的私信。

[杨棯!你干儿子生了!回京后速来将军府探望!!!]

看着信纸上眉飞色舞的字迹,杨棯真情实感地开始嫌弃,他面无表情压平眉尾,一路疾行,十二日后顺利赶回京都。

才进城,杨棯没来得及回自己府邸歇脚,反而风尘仆仆推开了旧将军府大门。

不见叶勉,只见旧府中留守的小厮。

“你们府上遭贼人盗空啦?”杨棯把头探进去疑惑。

“是搬家,陛下给将军赐了新宅。”小厮一板一眼。

杨棯:“嚯!新家,怪不得写信让我上府拜访。”

“杨副……杨将军,将军府上准备待客,您要不先回去换身衣裳?”小厮是叶无忧府上旧人,认得杨棯,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过杨棯,欲言又止。

杨棯一拍微馊的绿白衣袍,头上微微打绺的发丝被整洁地盘在头顶,他爽朗笑道:“无妨,先去看过你们将军,我再回府换衣见驾,省的要换两次衣服。”

杨棯先一步风风火火走向前,小厮只得听令把杨棯引向新府门口。

因许久没有归京,杨棯看京都啥都新鲜,可到了叶无忧新宅,他乍然觉得这座宅子好生眼熟。

杨棯往后退了两步,看清府上上面挂着的将军府牌匾,便不再多想,直接推开大门闯进去。

左右是叶无忧的新府邸,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杨棯欢欣地摇着手中才买的拨浪鼓,跟着引路的小厮走入空荡荡的院落,杨棯绕过几个似曾相识的院落,跳进叶无忧所在的客厅内。

“叶勉!快把我干儿——”杨棯大声……杨棯敛声,屏息。

热闹的屋子里不止有被裹成球的叶无忧,还站着一位身份尊贵的玄衣陛下,陛下怀中,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

杨棯:“……”

娘咧!!!!!这谁!!!!!

杨棯清亮的嗓音堵在了喉咙口,他面上轻快的笑容僵住,本来开朗的面容霎那间四分五裂。

他就算知晓叶无忧和萧允安不清不楚的情谊,但这不能代表他能坦然面对每个突发情况。

比如现在。

杨棯心里咯噔又咯噔,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吓得失去了颜色,膝盖一软,脑袋朝着萧允安的方向重重叩地。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不出差池!这也太吓人了!!!

叶无忧坐在一旁,恨不得把耳朵也埋进大氅的毛领子中,叶将军尴尬得扣紧脚趾。

第80章 贺礼 炸了御膳房

“你小子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陛下怎么在你的将军府!”杨棯刚被叶无忧解救出来, 如今正被叶无忧领着往偏殿更衣,他抖着腿往前走,不忘压低了声音偏过头质问。

杨棯和叶无忧并肩作战多年, 情谊深厚, 杨棯打心眼里把叶无忧的孩子当干儿子, 在叶无忧面前,他也能短暂忽略小拖油瓶皇子的身份, 占一句嘴上的便宜,但这话捅到萧允安面前……那就是大不敬。

杨棯暂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引你过来的小厮没有和你说将军府正在待客吗?”叶无忧也犯怵, 他和杨棯私下什么话都说, 单凭杨棯在他怀孕期间数次舍命相助,这声“干爹”就喊得不冤。

偏偏他叶无忧的孩子现在不仅仅是自己的孩子, 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和我就不能说得再清楚些?”闻言, 杨棯一拍脑门,他瘫着脸又瞪了叶无忧一眼, 把手中的拨浪鼓塞到人手中, “先把这个给我干儿子!其他的我以后再和你算账!”

杨棯立马滑进将军府偏殿, 看见整洁的衣袍后,又闷着脸出屋往厨房方向走,准备和零一一块起锅烧水, 把自己打绺的头发先泡开。

然而才跨进厨房, 杨棯便看见一面焦黑的墙壁, 杨棯沉默半晌,拢了拢身上的寒衫。如今已是深冬,屋内寒风竟胜过屋外,他迟疑地抬起头,看见屋顶上, 还破了个洞。

杨棯:“……?”

记忆中……这座宅子的厨房,应当没有破败到如此地步,虽是旧宅,但这是萧允安的旧宅!当朝皇帝的宅子,不说定期修缮维护,也必然不会任其破败。

所以,这个洞,只能是叶无忧接手将军府后砸的,看墙壁焦黑的程度,这个洞,九成新。

叶无忧倏然出现在身后,轻咳数声:“咳……这就是陛下移驾将军府的缘故了。”

方才见杨棯往厨房方向走,叶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刚走到厨房外,就瞧见杨棯在上下左右打量厨房的壮景。

杨棯扯嘴:“哈?”

话还得说回十一月二十三当日,萧允安二十五岁生辰。

萧允安担忧叶无忧和孩子的情况,免了生辰宴,改为休沐三日。

可叶无忧一想到萧允安堂堂皇帝,生辰宴竟要孤零零一人过,便闲不下来。

提早备下的馒头玉雕贺礼因一时冲动提前送了出去,叶无忧十六号生下小拖油瓶,初产的身体,也不足以让他继续上蹿下跳去备礼。

于是,叶无忧在堪堪能下床走动的第三日,萧允安生日前一天,提出要亲手给他的陛下煮一碗长寿面。

“生辰长寿面是必须要吃的!陛下要是不放心臣的身体,往御膳房的路,可以抱臣过去,然后把臣用披风过成球,也不会受寒。”小机灵鬼叶无忧开始掰着指头细数计划。

“好啊,等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朕抱叶卿去御膳房大展身手。”萧允安嘴角擒着笑,忍不住抬手揉上叶无忧柔软的头发。

产后至今已有六日,被萧允安亲力亲为地抱了这么多日,叶无忧不再羞赧惶恐,反而隐隐有得寸进尺之势,萧允安没在叶无忧面上瞧见之前一晃而过的绯红,失落地叹了口气。

“有臣和小拖油瓶在呢,陛下不必担忧冷清!”叶无忧听见身侧的叹息,转过身握紧了萧允安垂在身侧的手。

萧允安忍不住又叹口新气:“叶卿一人,便足以让朕的皇宫每日热闹得五花八门。”

哪怕产后被叮嘱不能剧烈运动的这几日,萧允安只要去御书房,待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总能在门口嗅到几缕淡淡的寒梅信香。

像是被谁刻意留下。

有的人,如小狗一样,爱给贴身物件做标记。

没了夜间运动的两人,都醒得很早,叶无忧也恢复了在军中的生物钟,天刚擦亮就准时睁开眼。

他翻身往萧允安摊开的手臂上滚,把自己整个人拱进萧允安怀中。

萧允安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偏过头问:“又胀了?”

叶无忧捂住胸口面一红:“没,没有!”

终于,熬到了煮面的时候。

叶无忧兴致勃勃舀了一勺面粉,加水,揉面。

没一会,叶无忧瞧着黏了满手的面糊,淡定地又舀了半勺面粉。

但这一回,面粉却沾不上面团,干巴地裂开,叶无忧又舀水……

又加面——

案板上的面团体积缓缓增至够做一笼馒头,叶无忧面上的表情,逐渐转为凝重。

他心虚地偷看一眼把奏折搬来御膳房廊间批阅的萧允安,见陛下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手中几张纸上,叶无忧鬼鬼祟祟跑去求了外援。

叶无忧只取了需要的一小团面,他把剩下不小心繁殖的大面团交给了御厨,让御厨发挥面团该有的作用。

比如,蒸成美味漂亮的大馒头。

剩下的步骤,叶无忧便得心应手多了,他飞快地把面在手中拉出花,然后漂漂亮亮地摆好放在案板上。

然后,意外便发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御膳房,炸了。

叶无忧立刻捂着鼻子从所在的房间小跑出屋,他好不容易被养回白净的面容此刻糊上了一层漆黑的锅灰,连来之前梳得很好看的马尾都被轰得乱七八糟。

当乌黑的浓烟从御膳房飘到廊间时,萧允安撇断了手中正在批阅的毛笔,面色比浓烟还黑。

“……臣好像,不小心,把御膳房炸了。”叶无忧背着手,小步挪到萧允安面前,低着头,眉头紧皱,目光飘忽。

“噗。”萧允安才和叶无忧对视上,便忍不住破了功,见叶无忧重回初见时的狼狈,他忍得嘴角哆嗦,颤着声开口揶揄,“这里是御膳房,不是蛮敌的大本营。”

叶无忧:“……”

叶无忧在萧允安眼中看清了自己焦糊的模样,紧急抬起双手试图擦去满面漆黑。

然而,他的掌心,也是黑的。

“臣还是想再试一次,这回让御厨站臣旁边指导,臣就下个面,绝对不乱动其他东西。”叶无忧抹不开面上乌黑,干脆又把目光挪回还有其他灶台的屋子。

“去……噗,去吧。”萧允安看叶无忧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嘴角,他掩面点头,让伺候的宫人把桌子又往远挪了些,他坐在桌上,没忍住在奏折上画了个潦草小人。

没一会,御膳房又冒出如出一辙的浓烟,御厨和叶无忧先后跑出屋,哪怕已到安全的天井,御厨的神情依旧写满震惊。

抬手,把面条丢入水中,盖上锅盖。

叶将军只做了这三个动作,厨房为什么!还!是!炸!了!

短短半个时辰,御膳房连炸两次。

萧允安微笑拦住试图再进御膳房的叶无忧,把眼前乌漆麻黑的黑团子拦腰抱去宫内的热池边。

“臣想不明白!”叶无忧猛拍水面,溅了萧允安一身水花。

“无妨,朕也不是非得在今日吃上这口长寿面。”萧允安极为惜命地一同入了水,面无表情抬手用软布擦上叶无忧没洗净的面庞。

而后,为了避免叶无忧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御膳房较劲,萧允安提议搬来将军府小住。

今天,正好是搬来的第六天,叶无忧终于放弃和厨房较劲,他穿上新装,漂漂亮亮坐在萧允安旁边逗小拖油瓶。

杨棯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叶无忧推出厨房。

“热水而已,我自己烧就行了,你这摇摇晃晃的身体一看就还没出月子,快点回陛下身边去,别到时候受风,迁怒到我脑袋。”

叶无忧:“……”

杨棯,你嫌弃得好明显!

叶无忧把石子当成杨棯踢着一路,而萧允安看见从厨房方向过来的叶无忧,也一脸凝重。

好在,今天没有可疑的巨响,叶无忧也还是一团干净整洁的毛团子。

萧允安低头,低声贴着小拖油瓶的耳朵说:“你爹爹又去厨房了,快哭两声留住他。”

小拖油瓶惊恐地瞪大眼。

刹那间,嘹亮的哭声炸得叶无忧快步变小跑,他边走边晃手里新得的拨浪鼓。

叶无忧紧张地凑到襁褓面前:“他他他他又饿了?臣今天已经没有……”

“一刻钟前乳娘才喂过,小拖油瓶或许是见了生人,怕生才哭嚎不休。”萧允安不慌不忙打断叶无忧已经到嘴边的虎狼之词,短短半月,叶无忧对孩子的口癖已成功传染到萧允安。

“怕杨棯啊……”叶无忧扒开襁褓摇晃手中的拨浪鼓,笑道,“那等会给小拖油瓶看蛊虫情况时,岂不是得要臣一直抱着才好?”

“说起这个,不知叶卿何时,把朕的孩子,许给了别人做儿子。”萧允安瘫起脸,下拉的嘴角却让这张长在叶无忧审美上的美人面越发可口。

“臣错了。”叶无忧凑过去快速啄了一下萧允安嘴角,试图蒙混过关。

萧允安面无表情往叶无忧面前又凑了凑:“要真有治蛊的本事,朕倒也可以给他这个恩赏。”

见叶无忧不说话,萧允安不虞道:“叶卿下回想给至交什么名分,也可提前同朕商量,朕并非不通人情……唔。”

叶无忧娴熟地盖上小拖油瓶襁褓,卷起萧允安酸味十足的舌头,进行了长达数十秒的交换气息。

“陛下,臣哪敢呐。”叶无忧又撩开襁褓,继续摇晃手中的拨浪鼓转移小拖油瓶的注意力,“只是他当真救了好几次小拖油瓶性命,臣军营被夜袭那几晚,差一点就……”

叶无忧及时噤声,偏过头偷看萧允安的神色,却不见往日的愠怒。

萧允安压下胸口的躁起,平静道:“是朕不好,没早些接受叶卿心意,才让叶卿兵行险招,怀着孩子还要作战……”

叶无忧眼底闪过惊讶,睫毛微微煽动:“陛下竟然在那时就……”

“朕对叶卿的心思,早就起了。”萧允安颠了颠臂膀间的小拖油瓶,父子俩一起对着叶无忧露出漂亮的微笑。

叶无忧手中拨浪鼓声骤停,他呆呆望着萧允安。

“陛下——零……杨将军求见!”高肃踏小碎步跑入院中,气恼地摸着搭在臂上的拂尘。

萧允安转身,向高肃点了点头。

“天子一言九鼎,叶卿信朕,朕绝对会护叶卿一生周全,圆叶卿效国之心。”萧允安没解释再多,只是又一次和叶无忧承诺。

叶无忧听萧允安如是说,不安的心跳声缓缓趋于沉稳。

“臣没有不信陛下。”他朝萧允安展颜一笑,“那臣,先谢过陛下了。”

杨棯也人模人样地到了圣驾前,在听完后山猎场的情蛊情缘后,微微长大了嘴巴,他上下打量过叶无忧,略微为难地开口:“臣确有涉猎蛊术,但也解不了他人情蛊,只能试着为小殿下稳住体内活跃的子蛊……至于将军,陛下可探查将军后腰红痣可还在,情蛊跟着小殿下排出,将军腰后的红痣,应该也淡了。”

夭寿了!怎么还有人给叶勉下蛊!还是情蛊!

见杨棯还皱紧眉头,叶无忧不安道:“难道小拖油瓶身上蛊虫有变?”

这蛊术好神奇!脉都不用摸,看一看就知道变异!

“子蛊一般不会有变异的情况。”杨棯盯着萧允安怀中襁褓内的婴孩,又把视线疑惑地转向叶无忧,最终,落回在萧允安身上,低垂着头。

“那你怎么一副便秘样!平白吓我一跳。”叶无忧拍胸脯。

杨棯终于把憋到嘴边的疑惑问出了口:“小殿下他,就叫小拖油瓶?”

叶无忧:“……”

萧允安:“……”

糟!把孩子大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