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心肠歹毒毫无人性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沈宜棠猛地一甩头,数撮头发脱离头皮,她昂起头直视他,“我不配活在这世上?那其他人呢?杀人放火的大奸大恶,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他们就配吗,你像骂我一样去骂他们了吗?”
晏元昭明显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宜棠胸脯起伏,不管不顾继续道:“我求你原谅,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对我做过的所有事都不后悔,我欺骗你羞辱你践踏你,那是因为我有本事,我凭本事挣钱,我还很得意很骄傲呢!”
“呵。”晏元昭冷笑出声,“终于露出真面目,不在我面前装了!”
“你以为我愿意装?你这么难伺候的一个人,我捧着你顺着你哄你开心,很辛苦的!”
沈宜棠气呼呼地偏过头,声音小了点儿,“你被我骗也不能全赖我,你也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整天拉着个脸爱答不理的,世上哪有女子愿意天天热脸贴着你冷屁股?事出反常必有妖,谁叫你没意识到。”
“还敢反过来攀咬我一口?照你所说,杀人犯也清清白白,全怪死者警惕心不足!”
晏元昭把她脑袋扳回来,手指抵着她颈上小红痣,“你再狡辩一句试试,做错事还想不认,天下可没这样的好事。若说本官有错,那唯一的错就是新婚夜对你太好了,给了你下床逃跑的机会!”
“太好了?”沈宜棠蓦地发笑,“我倒觉得糟透了!晏大人,你中看不中用!”
打蛇打七寸,她这话是打在男人七寸上了。
晏元昭勃然大怒,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抵在颈上的手滑到她胸上,隔着披风狠狠抓了一把。
“你!”沈宜棠痛得大骂,“你这狗辈!”
晏元昭大手停留在她胸前,变本加厉地揉捏薄薄布料下的娇嫩处。
他看着她涨红的脸,恨恨道:“我不是狗辈,我是个男人。”
第56章 三更梦“还用上绳子,郎君何时有这等……
傍晚的院落一片静谧,月色悄然填满天井。
刺史宅隔音甚好,主屋门窗紧阖,声响全无,连窗纸透出来的灯火都暗淡。
一晚上了,晏元昭待在里头,不叫人进,连小厮去添灯都不许,不过片刻前倒是出来,找秋明拿了绳子。
刚从外头回来的白羽听说后,神色更加凝重。
“我打听了,郎君抱回来的女人是曲大人从青楼里请来的舞姬,叫锦瑟。郎君最是厌恶青楼女子,怎么会允许一个舞姬伺候他,还,还用上绳子,郎君何时有这等癖好了”
白羽差点就要说,郎君莫不是被夺舍了。
连舒道:“这有什么,主子年纪渐长,却没个房里人,他也要发泄的。”
秋明面露困惑,“你们在说什么?郎君叫我送绳子,肯定是要绑人啊。那舞姬估计涉及什么案子,被郎君拘来秘密问话吧。”
白羽和连舒看着他,欲言又止。
谁家秘密问话在卧房里进行?
只点了一盏灯的卧房里,柔和的烛光照亮清夜,倘若不是硝烟刚歇,应是极暧昧沉醉的氛围。
沈宜棠瘫坐在地上,脸上余霞未消,眼尾微红,愤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方才那一场质问,最后以晏元昭对她毫无风度的羞辱作结。他手劲儿太大,这会儿她胸前仍火辣辣的痛。
晏元昭亦是不爽,气自己怒极失智,君子失格,竟使上这种下流手段对付她。更气自己竟然还对她有反应,软香在手,冲上头的血气又冲下头去了,都不知是惩罚她还是满足自己。
他瞥她,“你还委屈上了?穿成这样来跳舞,不就是供人取乐的吗?”
“不是!”沈宜棠恶狠狠道。
“那若曲三郎纠缠不放,你又待如何?把身子留给巡察使大人,又是何意?”
原来那些话全叫他听见了。沈宜棠羞愤更甚,“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自轻自贱,人尽可夫!我只是帮友人的忙来跳一支舞,要是有人轻薄我,我自有办法保全自己。”
晏元昭不相信,“何必装得一副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样子,我知道你,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沈宜棠烦躁道:“我都说了我不卖身,不卖身不卖身不卖身!你爱信不信!”
晏元昭皱紧眉。
她当初不就是收了钱勾引他?该做的一点没少,洞房花烛夜实打实来了好几回,而且他记得明白,她是处子之身。
晏元昭有好些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又压下去。现在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她态度还敢如此恶劣,他不愿搭理她。
但他不得不承认,此刻他心情不如刚刚那样糟了。
晏元昭从怀里掏出麻绳,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沈宜棠抬眼看见,瞳孔骤然一缩。
“你别别杀我!”手忙脚乱往后爬了几尺。
晏元昭凤目半眯,“现在知道怕了?求饶了?”
沈宜棠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再没刚才的强横,“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晏元昭手里把玩着绳子,冷冷看她,“你大婚次日失踪,知道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我有什么理由让你活着?”
沈宜棠白着脸道:“我们毕竟一起拜过堂行过合卺礼,有过一日夫妻的缘分,在月老那里牵过一次红线,你杀了我,也会折你的福气。”
她刚说完,便看到晏元昭变了脸色。
他猛地抓住她肩膀,“你还记得我们拜过堂行过合卺礼……你当真毫无心肝!”
肩上传来痛意,沈宜棠不敢说话了,唯恐再激怒他。
半晌,晏元昭松开对她的禁锢。
“绳子不是用来勒你脖子的。杀你,我嫌脏我的手。”
沈宜棠听到他冷沉的声音,心中大松口气。所以,他方才是在吓她?
晏元昭蹲下身,将她双腿并拢曲起,摆成抱膝而坐的姿势。她脚上没有袜子,脚腕子裸露在外一截,雪藕似的,轻轻松松就被他手圈住。麻绳紧紧缠绕几圈,嵌进皮肉,被他打了个死结。
又如法炮制地绑了她双手。
沈宜棠闷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押进大牢,等候审判。”
沈宜棠一个激灵,“那岂不是我骗你的事就要被别人知道了?家丑……不好外扬吧,说出去对公主府名声也不好。”
“公主府的名声,用得着你操心?”
沈宜棠默然。
晏元昭面无表情看着她,深黑的眼眸一片冰冷。
“从现在起,闭上嘴,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再和你说一句话。”
沈宜棠垂下眼帘,这房间就这么大,他不想看她,那要把她弄到哪里去?
天井?柴房?还是现在就把她下大牢?
出乎她意料,晏元昭打开了房里一人多高的描金黑漆衣柜,里边空荡荡的,没放衣裳。
“进去待着。”
说罢,一手捞起她腿弯,一手顶着她后背,平平地将她搬到柜里。
沈宜棠被他这么往柜底板上粗暴一搁,两瓣饱受摧残的屁股又是硌得一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柜门啪地一关,门闩咔嚓插上,四周瞬间漆黑。
沈宜棠在黑暗里呆愣半晌,缓缓挪动身子,让后背倚着柜后壁,勉强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安顿下来。
这一晚煎熬,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了。
大半天滴米未进,腹中饥肠辘辘,手脚腕被细绳勒得发麻。皮肉无一处不酸痛,昨天骑马受的伤叠加今日在他手里受的折磨,身上不知有多少红肿青紫。
单薄的披风完全挡不住凉意的侵袭,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沈宜棠心底涌出绝望。
怎么办,这回好像真的死定了。
晏元昭多么波澜不惊的一人,几次三番气成那般跳脚模样,他是有多恨她。
沈宜棠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之下与他对吼,可显然求饶也毫无用处,现在她在他眼里,恐怕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听他话里意思,似乎偷账簿还不算太要紧,要紧的是她欺骗他,践踏他尊严。
尊严,唉,尊严!
晏元昭的尊严就那么高贵不容侵犯吗?
她的尊严早就不知道被人践踏多少回了。从小到大受人气被人欺,为了一粥一饭对人摇尾乞怜,为了活下去低三下四阿谀谄媚地讨好人,连对晏元昭的“勾引”也是做小伏低,曲意逢迎,若计较起来,她干脆不要活了。
他说要将她下狱,也不知下狱后会如何。沈宜棠除去杀人偿命这则,对刑条一无所知,她会挨板子么,会流放到岭南么,会被砍头么?
当初怎么就为了钱招惹上这尊大佛呢
外头刚刚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没多久就消失了。片刻后,从木板缝里透进来的丝缕烛光也没了,柜里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沈宜棠哆嗦了一会儿,四肢愈发僵硬,她又冷又饿,又累又困,闭上眼睛,想象着热气腾腾的美味食物,昏沉沉地睡去了。
晏元昭睡不着。
躺在榻上,目光穿过黑魆魆的夜色,钉在漆衣柜上,几要看出个洞来。
此女刁滑,定不会安生。他以为她会喊叫哀求,然而自始至终,柜里毫无声息。
许久,秋夜渐凉,晏元昭垂下帐幔,背过身,兜盖上衾被。
斜月西移,更星闪烁,院中梧叶在夜风里轻颤,是三更天了。
素辉漫过窗棂,照见那拢得严丝合缝的帷帐悄然拉开一条缝,男人披上衣衫,脚步轻轻地下榻,走到衣柜前。
盯着紧闭的柜门看了半晌,晏元昭抬手推了推别门的短棍,缓缓打开柜门。
沈宜棠又梦见晏元昭了。
四年里小晏郎君入她梦的次数不少,多数时候风姿卓绝地负手而立,眼里笑意清浅地看她,她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手游上他腰,银腰带玉腰带亮闪闪的,很是值钱,但又不如小晏郎君的腰值钱
今晚梦里的晏元昭很朦胧,很模糊,幽幽的一团影,看不清面容。
难道因为她被关在黑窟窿似的柜子里,梦到的晏元昭也是黑不拉几的么?
面容模糊的晏元昭似乎在看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专注地看她。她若是一朵含苞的花,被他这样看着,必忍不住绽放。她若是一朵盛放的花,被他这样看着,必忍不住含羞合拢。
高升巡察使的晏元昭恨她厌她,梦里的晏郎君却是可以亲近的,沈宜棠吸了一下冻得冷透的鼻子,迎着他的目光,软软地叫了一声晏大人。
晏元昭惊了一惊,她竟然醒了,还这么厚脸皮地唤他。
声音甜甜腻腻,带着点鼻音,像是撒娇。
她怎么敢对他撒娇的?
晏元昭气道:“不许这么叫我。”
不许这么叫,又该怎么叫?
沈宜棠努力想了想,自认为找到答案,脆生生地叫他:“夫君!”
晏元昭登时僵住。
沈宜棠等了半天,不见他答话,她失去耐心,耷拉着小脸诉苦,“我好冷”
边说边曲起被捆缚的双腿,上身前倾出柜,向他怀里扑去。
晏元昭豁然明白,她又在勾引他!
这个骗子眼见要被他关进大牢,逃跑无望,就冲他撒娇卖乖,投怀送抱。简直不知羞耻,不可理喻!
她以为他曾经喜欢过她,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就会对她垂怜,放她一马么?
那是太看轻他了。
美人计,他中过一回,就不会再中第二回。
晏元昭嘴边勾出冷笑,在她扭成麻花的身子扑来的一刹那,身子向旁一移,避过了去。
沈宜棠失去平衡,前额撞地,重重地歪倒在青石砖地上。
第57章 金屋娇“你又在骗我,你有男人是不是……
晏元昭难以理解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动弹的女人。
她傻吗?看到他躲开,还直愣愣地扑来。摔了也不起来,难道还等着他扶她?
他当然不会如她意。
然而晏元昭等了大半刻功夫,都没见沈宜棠动一下。
不会摔晕了吧?
晏元昭沉着脸捞起她,她半点力不出,软软地贴在他胳膊上,双目紧闭,口中喃喃。
晏元昭研究半天她的呼吸,确认她是睡着而非昏迷。贴耳去听,辨出她嘴里叨叨不休的是好冷两字,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拱,抱上他的腰。
她手脚确实冷得像冰,他摸一下都觉凉意渗人。
晏元昭木人一般蹲在柜前半天,最后脱下外袍,披她身上。
翌日天光大亮,白羽在外间候得晏元昭洗漱出
房,看到郎君神色疲倦,眼下有淡淡乌青,心里又是一阵情绪复杂。
“郎君,曲大人派人来问,今日要不要他备车送锦瑟姑娘回去。”
“不必。”
白羽微怔,“那让他后日备车?”
晏元昭道:“哪日都不用备,告诉他这个舞姬我要了。”
白羽大惊,“您是说要让锦瑟姑娘一直跟着咱们?您要把她纳进府?”
晏元昭不答,另吩咐道:“你今天去城中店铺买件女式衣衫,不用挑样式布料,能穿即可。卧房谁都不许进,里面人要是叫喊,当没听见。”
“是。”
白羽惊疑不定地退下。
日光丰裕,衣柜里也亮了三分,唤醒呼呼大睡的柜中人。
沈宜棠睁开眼皮,四壁灰暗,四肢蜷缩,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一夜过后,精神尚好,但身上酸乏有增无减,脖颈僵硬,双腿似铅重,屁股尤其痛。左额还莫名有隐痛,摸了摸,鼓起好大一个包,怕不是睡着时乱动撞到了柜子壁。
她叹口气,睡监牢都比睡柜子来得舒服,晏元昭实在很懂折磨人。
似乎受现实影响,昨晚梦里的晏郎君也对她不好了,她身上冷,想要他抱,他却不肯。她求了他好久,都被他推开,只是勉强为她披了衣裳。
沈宜棠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再梦到他了。
梦外她求他,梦里还求他,忒委屈。
她试着挪动屁股半躺下来,举起蜷曲的双腿,向一侧柜壁贴去。双腿完全打直的那一刻,她舒服得长叹一声。
“你在做什么?”柜门突然洞开,晏元昭垂头冷眼看她,“滚出来。”
沈宜棠收起双腿,手脚并用费劲儿地爬出衣柜。
这其间,晏元昭走出卧房,回来时手里拿着张胡饼。
“吃了。”他张手扔给她。
沈宜棠眼疾嘴快,竖起身子探头一叼,稳稳用嘴接住。
晏元昭瞪她,“你是狗么,不会用手接?”
她两只手只是绑在一起,又不是不能动。
沈宜棠大口撕咬胡饼,顷刻间下肚半张,这才答他,“可能是吧,毕竟人不会睡在衣柜里。”
晏元昭闻言,将袖里另一张也准备给她的胡饼捏成几片,丢进渣斗。
“晏大人,有水么?”沈宜棠吃完,巴巴地看他。
晏元昭觉得可笑,“你想让本官给你倒?”
沈宜棠摇摇头,屁股擦地,一摇一挪地蛄蛹到桌案,双手颤颤巍巍拎起茶壶。
晏元昭眉头拧起,她衣衫染了不少脏污不说,臀腿那块儿,眼看就快被磨破了。
“郎君!”白羽在外头敲门。
晏元昭出来,将门掩上,才道:“怎么了?”
“曲大人说您喜得佳人,他也为您高兴,会仙楼那边他会打点好,不用您操心。另外他让人送来了一些女子首饰、衣裳,还有两个丫鬟,给您和锦瑟姑娘用。”
“衣裳留下,其余全退回去。”
“是。”白羽应下,小心翼翼道,“郎君,您昨儿说今日辰正一刻去陵州衙门视事,现在已经辰正两刻了。”
晏元昭沉吟,“不去了,午后再去。”
白羽拿来曲岱送的衣匣子,目睹郎君接过后转身进卧房,又一次紧紧关上隔扇门。
白羽心里很难平静,郎君上一回这个时辰还待在卧房,还是大婚第一日的早上。
晏元昭锁好门,回头看到沈宜棠蹲在桌旁,吸溜着鼻子问他,“晏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关进牢里?是下州府监狱还是押我回京?”
“你急什么?”晏元昭放下衣匣,“虽然本官不想再看到你,但有些事还需从你嘴里问出来。”
沈宜棠道:“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元昭没说话,提起她两只手放到案上,给她松了绑。两只雪腕被勒出几道红痕,瞧着格外狰狞,晏元昭眸光在上面短暂一停,旋即移开。
“脚上的,自己去解。”他道。
沈宜棠低头解绳,晏元昭打开衣匣翻曲岱送的衣裳,一翻一个不满意。
大红绣鸳鸯裹胸,薄到什么都遮不住的透明纱衣,又紧又小样式奇异的亵裤曲岱送的都是什么东西!
沈宜棠脑袋凑过来,好奇道:“给我的衣裳吗?”
晏元昭瞥她一眼,合上衣匣,从角落他自己带来的衣箱里找出几件丢给她。
“换上。”
沈宜棠一看,是他的一套白色里衣,同色袜子,还有一件青绿常服外衫。她心里生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不由抬眼看他。
“本官见不得你那些有伤风化的衣裳。”晏元昭冷冷道。
沈宜棠又吸了下鼻子,“我也不喜欢穿,太冷了。”
她慢吞吞解开披风,瞟了他一眼,抱着衣裳向床榻走去。
“站住。”
沈宜棠背脊一凉。
“不许上本官的榻。”
沈宜棠很为难,这房间四四方方,只有床榻有帐子遮掩,不去榻上换,她还能去哪换?
再看晏元昭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前,并未正眼看她,但也没有任何要回避的意思。
倘若她请他转过身去,他估计也是说个什么“本官不会听你命令”之类的话吧。
沈宜棠默默叹气,来吧,继续折辱她,践踏她的尊严,横竖别要她的命就好。
她背对他蹲在地上,遮遮掩掩地,迅速脱去舞衣,穿上雪白里衣。
他的里衣很新,看不出穿过的痕迹,料子轻薄又柔软,贴在身上舒服极了,细细嗅闻,是熏过棠梨衣香的。
“你腰下是怎么回事?”背后突然传来一句喝问。
沈宜棠一愣,腰下,不就是屁股吗
脸颊微微烧起来,她踟蹰转身,“什么怎么回事”
“一大片淤青,你不知道吗?”晏元昭好像又怒气冲冲的。
估计是前天骑马颠出来的,当时让千娇姐帮忙看过,只是青了一点点,还没这样严重。
沈宜棠刚要回答,就见晏元昭几步走到她面前,攥住她手腕劈头道:“你又在骗我,你有男人是不是?”
沈宜棠不理解,“这和男人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被马颠的。我前天骑马来着,骗你是小狗。”
晏元昭哼了一声,放开她手,扫了眼她半敞的领口,“把领子敛上!”
沈宜棠忙用手抓住领口,离晏元昭远了点,继续整理衣裳。
他高她这么多,衣衫穿在身上,到处都是赘余布料,沈宜棠拉完领口挽袖管,挽完袖管卷裤脚,理了好一阵才走来,也不知自己是怎样一番形容。
晏元昭早坐回案旁,看她的目光晦暗难名。
她衣裳穿得严实,肌肤半寸不露,但有伤风化四字,徘徊不去似的。
许是因为她束得草率的发髻,鬓边垂下的几绺头发,许是因为宽大袖口露出的细白手指,细窄腰身上密密的褶皱,衣袍下摆轻扫到的银红鞋面
晏元昭觉得,她这一身松垮的打扮,浑似邀人去解她衣带。
沈宜棠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倒没什么害怕的感觉,这伴君如伴虎的一天下来,她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她能看出来,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晏元昭不杀她。
只要她活着,就有机会逃。
趁着他还没把她绑上,沈宜棠小幅度活动酸麻的胳膊腿儿,余光看他举袖饮茶。
晏大人美色更胜往昔。
龙章凤姿,芝兰玉树,小晏郎君四年前就当得起这般形容,现在好像在此之上,又生出一种成熟的魅力,叫人不只想安静欣赏,还想扑上去……
难怪那群小乐姬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个个想自荐枕席。
一些叫人脸红的记忆在眼前活跃起来。
吃过的美味,还想再吃。睡过的男人,当然也还想再睡。
沈宜棠苦笑,自己也是昏了头了,都是他阶下囚了还在这里想三想四,没见昨晚他碰她胸后,冒出一种多么嫌恶的表情吗,逼得她七分羞愤,被迫装出十二分来。
她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尊严在。
晏元昭饮完一盏茶,静下心神,茶盏叩桌,敲了两声。
沈宜棠停下所有小动作,老老实实等他审。
“你是一个江湖小混混,以坑蒙拐骗为生,四年前,有人找上你,安排你进京,你在进京前,只知道自己要去假扮沈府的娘子,不清楚实际要做什么,我说的不错吧?”
晏元昭说完,沈宜棠点点头,“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早觉得他好像了解不少她和面具人的交易,单凭她留的那张字条,不应该查出这些来。
晏元昭淡淡道出两个人名。
沈宴。小桃。
沈宜棠深吸一口气,不算太惊讶。
“您没把他们两个怎样吧?沈宴就是个傻小子,被我骗了好几回,小桃全听我的,没干过什么坏事,而且她中途跑了,和我没关系了。”
晏元昭没打算回答她。
当年他关了小桃一段时间,被沈宴日日围追堵截。他烦不胜烦,不想把事情闹大,又看小桃连账簿的事都不清楚,留在手里没用,也做不了诱饵,就把人还给沈宴了。
他盯着她,“看来这四年你没联络过小桃。”
沈宜棠干笑,“我去找她,不是给她添麻烦么。况且我和她既非同路人,便没必要再联络。”
晏元昭道:“小桃不是一个好帮手,后来由云岫代替她帮你成事。云岫是什么人?”
“她是面具人的手下,既是来帮我,也是监视我。”
沈宜棠也不藏着瞒着,不待他继续问,主动把云岫带她去见银面具、她从公主府盗走账簿交予他等经过,挑着重点简要说了。
晏元昭听完,似在沉思,没再发问。
沈宜棠观察他脸色,试探道:“那本账簿失窃,没给您造成太大麻烦吧?”
晏元昭目光森寒。
沈宜棠自顾自道:“那东西关乎太子利益,看着挺吓人的,但牵涉的朝臣一多,杀伤力就很有限了。您揣在手里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还招小人惦记,没了也是好事”
“你在给自己脱罪?”
“不是不是。”沈宜棠随口否认,继续给自己减轻罪责,“其实我中途也曾想停手,但那面具人明显不好惹,我骑虎难下,怕撂挑子了遭他报复,这才硬着头皮给他做事。”
晏元昭呵地一声笑,“你收了他多少钱?”
“五千金。”
“好一个硬着头皮赚了五千金!”晏元昭眼角狠狠抽动,“胡说八道够了吗?”
沈宜棠闭上嘴。
过了几瞬又道:“我没说假话,我看他和您作对,不是好人,才想要他多出点血。这人答应得痛快,手里有钱又有人,势力不小,您知道他是谁么?是太子的人么?”
晏元昭冷笑,“这不得问你了?你与他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半点不清楚他身份?”
沈宜棠小声嘀咕,“我要是清楚,恐怕早就被他灭口了。”
晏元昭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再好好回忆一下。你若想少受点罪,保住你这条小命,就要努力给本官证明你的价值。”
沈宜棠思考一会儿道:“他应该是个年轻男子,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虽然声音苍老沙哑,但他的手很修长,很好看,不像老年人的手。我猜他可能为了隐藏身份,服药将声音变哑,或者他本身喉咙受过伤,所以哑了。”
“他应当不是太子本人。太子的手我注意过,手指更细更白一些。而且太子说话有点蠢,和面具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晏元昭突然道:“你这么爱看男人的手?”
沈宜棠一滞,“不是的,面具人手上戴了个很值钱的玉戒,我多看了几眼玉戒,才顺便看的他的手。至于太子,那时候在假山他想轻薄我,手都伸到我眼前了,然后被你——”
“行了。”晏元昭打断她,“我知道他不是太子。”
“太子不会舍得花五千金雇你,也没有那么好的演技装作不认识你。”
赵骞甚至都不擅长隐藏情绪。
“那他可能是太子的追随者,又或者和太子完全没有关系,只是想要那本账簿。”沈宜棠分析。
晏元昭垂眸,手指轻点桌案,余光瞥过眼前眉眼活泼的女郎。
她很有几分判断力。
账簿被盗走后,声响全无,并没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事实上,晏元昭怀疑,它可能已经被毁去了,窃取者同他一样,不打算让它见天日。
这四年朝堂可称风平浪静,太子行事趋于低调,那位在幕后操纵此事的人似乎也销声匿迹,没有再释放对他的恶意。
晏元昭一路青云,官途平顺,冲他来的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都不成气候。四年前针对他的那场算计像一场梦,在账簿丢失、夫人遁走后就宣告结束,唯有他时刻维系的内子重病卧床这则谎言,作为梦的遗迹,像一道去不掉的痒,随时侵扰。
痒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头。
吃了亏,狠栽过一次,这种滋味本身就会让人耿耿于怀。不仅如此,他的理智也不允许他忘掉。
晏元昭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摁着桌案,指腹传来冰冷硬实的触感。
他平静看向沈宜棠,“那么——真正的沈娘子去了哪里?”
第58章 伺机逃他被她始乱终弃?可笑至极。……
真正的沈娘子?
沈宜棠答得飞快,“她不是病死了吗?”
“你亲眼看见她病死?”晏元昭疾声道,“你和沈宴撒的那个谎,漏洞百出,沈家人按照你告诉沈宴的沈娘子坟茔位置来河东寻找,一无所获。”
沈宜棠面露尴尬,“沈娘子落葬的地址,是我为了糊弄沈宴编的。我没见过沈娘子,面具人手下找上我的时候,就告诉我沈娘子不幸病故在路上,由我代替她进京。”
“难道她的病故有猫腻?”她问。
晏元昭不置可否。
明面上看,并无猫腻。
沈宣曾到河东崇真观与沈宅问询过,确认四年前河东沈府接到他寄去的家书后,将沈五娘从观里接回,安排马车送她南下,前后并无异样,且无论观中人还是沈家人都对沈五娘被掉包一事毫无所知。
沈宣甚至还打听到沈五娘在动身前一段日子身体便不太好,常常闭门静养,既如此,她在路上染了风寒没熬过去,也有因可循,合情合理。
只是——
沈娘子在上京途中意外病故,面具人却能迅速得知消息,找人冒充顶替,听来甚是不可思议,好像他提前预知了似的。
“这位幕后主使需要一个能接近本官的官宦女身份,刚好要进京的沈娘子就半路病死,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晏元昭道。
“也许就是这么巧呢,面具人不断
在寻找机会,沈娘子的身亡给了他这个机会。“沈宜棠看了看他,迟疑道,“他总不至于为了安排我进沈府,把真正的沈娘子做掉吧,这不值当呀,只是偷个账簿而已。”
“而且,面具人见我第一面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根本就没指望我能成功。如果他真的为了此事做到杀人的程度,不至于这么随意地雇我一个小混混去执行任务吧。”
沈宜棠还有几句话忍住没说。
偷个东西罢了,又是偷梁换柱,又是美人计,曲线救国不说,其中还充满各种不可控因素。若不是她卖力卖命兼运气好,怎么可能把这个四处漏风的局做成?
那位神秘主顾的态度也颇奇怪,比起着急成事,更像是在看乐子。
直觉告诉她,他不会为此费功夫去杀人。
晏元昭似是听懂她潜台词,道:“他雇佣你一个小混混,不仅是为了窃取账簿,也是为了羞辱本官。不然你在大婚前就已经得手,何必留到成礼后再脱身?”
沈宜棠脸色不太自然。
晏元昭冷眼看她,“暂且不说她病亡是真是假,你既相信她已死,为何不问问她葬在何处,非要给沈宴一个假地址,叫沈娘子尸骨零落异乡,沈家人遍寻不到,不得给她祭奠!”
沈宜棠不防他矛头又对准她,愣了愣,小声道:“我收钱办事,不敢多打听。”
“不,是你根本不在意这条人命,不在意和你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沈家人,你冷血至此,禽兽都比你懂得什么是廉耻,什么是亲情。”
晏元昭的语气很淡,指责却尖锐,像硬邦邦的冰棱子,扎得沈宜棠难受。
她鼻子耸动,不说话。
偏偏晏元昭不肯放过她,“怎么你又不服了?想说什么就说,也让我听听你为数不多的真话。”
沈宜棠索性直言,“她死都死了,我就是关心一万句也没法把她复活回来。她亲父兄没养她几天,他们的祭奠又有什么要紧的,她说不定还不稀罕要呢。”
“说我冷血,我看沈家人更冷血,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们要是有一丁点在意她,还能让我有可乘之机吗?”
“孩子死了来奶了,人没了开始找了,沈家人早干什么去了。”
沈宜棠越说越是愤愤不平,用力振了一下袖子。
晏元昭皱起眉,“五十步笑百步,你哪里来的义正词严。”
沈宜棠撇撇嘴,“我是卑劣小人,又不影响我骂其他我看不惯的人。”
“终于承认自己是卑劣小人了,”晏元昭讽刺道,“不再说自己凭本事挣钱了?”
“我从来没有不认过。”沈宜棠绞着手指,“我确实对不起你。”
晏元昭眉间又漫起阴云。
她老老实实承认,他反倒更加不快。
说什么对不起他,好像她是个负心郎,他被她始乱终弃似的。
可笑至极。
沈宜棠抬起头,诚恳道:“晏大人,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半点也没隐瞒。看在我如实坦白的份上,你放我一马好不好?真把我下大牢,抖出这些隐秘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啊!”
晏元昭不为所动,“本官捉拿你,可不只是因为私怨。你这些年做过多少鸡鸣狗盗、坑蒙拐骗之事,你心里清楚,本官将你下狱,那是为民除害。”
沈宜棠被为民除害四字砸得发懵,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晏元昭不想看她,目光四顾,被地上艳丽的舞衣刺中,指了指,“去把你换下来的衣裳烧了。”
沈宜棠喏喏遵命,从榻下找到一个炭盆,丢了舞衣进去,借了烛火点燃。火光熊熊,滋啦滋啦声起,看着衣物迅速烧成一捧灰,她心也凉了半截。
为民除害,先把害的衣裳除了。
烧完衣裳,晏元昭又审了她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他不能再待在卧房,出去前拿了绳子要给她手脚再绑上。
沈宜棠蹲在他膝前,伸出手又缩回,“要不我自己绑吧,晏大人金贵之躯,怎么能亲自动手。”
晏元昭懒得说话,一把捞起她手腕,缠上绳子。隔着衣袖,麻绳剐蹭到她腕上旧勒痕,沈宜棠不停地嘶嘶喊痛。
“闭嘴。”晏元昭板着脸,终归是将绑缚的位置上移了一点。
腿也被绑上后,沈宜棠看着晏元昭起身,眼见着又要去开柜子,忙身子一歪强拦住他,“晏大人,别把我塞衣柜,我求求你,里面太黑太憋屈了。”
说完心一横,扭着身子趴地上,脑袋搁他靴子面,一副死缠到底的架势。
晏元昭奉行的君子原则里,似乎有一条是不打女人。
沈宜棠赌他不会踢开她。
晏元昭果真没抬脚,冰冷的声音坠下,“起开。”
沈宜棠不动。
晏元昭也不动。
沈宜棠咬牙,“您怕我逃跑,不如把我绑在——”她朝屋里看了看,“——绑在床柱子上,我跑不了。”
“我只是想伸直腿……柜子太小了,空气也不够,我怕我会憋死。”
沈宜棠愈发可怜兮兮。
晏元昭沉吟半响,拧眉看向床柱,“滚过去。”
沈宜棠立刻松开他,扭成麻花的身子鱼一样灵活地靠上床柱,摊直双腿安分倚坐。
晏元昭取来两截麻绳,分别绕过她腋下和腰,捆到柱上。捆完后,他眉目一扫她胸前,那里被上下两道绳一勒,格外翘挺。
他沉着脸解开她腋下的捆缚,只保留了腰上的。
沈宜棠不知他缘何有此举,只道他心软,咧开嘴角,“谢谢晏大人。”
晏元昭看也不看她,站起就走。
推门前,他听到她扬声问:“晏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晏元昭心火顿生。她做错事,落入他手,就该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怎么还敢像妻室问夫君何时回家一般,如此自然地问他?
沈宜棠看他恶狠狠地转身,立马道:“对不起,我不问了。”
眼珠一转,另起一头,“中午了,晏大人什么时候派人给我送饭啊?”
晏元昭瞪她,“你没得吃。”
说着走来,袖里掏出一只手帕,揉成一团粗暴地塞她嘴里。
沈宜棠嘴被帕子堵得严严实实,脸颊鼓起,唔唔叫了两声,又是一副可怜相了。
晏元昭袖子一掸,扬长而去。
听到扇门吱呀一声,挂锁咔嚓咬合,沈宜棠注目屋门良久,等了一炷香功夫,确定晏元昭不会去而复返。她低下头,扭动手腕,十指灵巧地在绳间穿梭,不一会儿,就给手腕松了绑。
把麻绳扔一边,脸上得意一笑,她既是江湖小混混,自然掌握不少小混混的手艺。
晏元昭这种大官,明显没怎么亲自绑过人,打的绳结都是最基本的样式,她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所有绳子。
他出门吃午食加上办正事,定要好一阵子才回来,又言明不派人送饭来,那留给她逃跑的时间有不少。
沈宜棠盘算完,先看向屋内紧阖的格窗。昨晚她被晏元昭抱来时,窗子还敞着,外头是几株翠竹与院落后墙。
窗子格槛细密,糊了一层厚窗纸,牢牢掩住外面光景。她走过去,附耳听了听,只有风过竹叶的轻微声响,应是无人把守。
她放下心,双掌将窗一推——
——没推开。
多用了几分力道,窗棂仍是纹丝不动。沈宜棠蹙眉,上下摸索,发现原来外头窗框被两根交叉的木棍抵住,是以不管她如何使力,都推不动。
她拿这对窗子没办法,只得去打门的主意。
卧房由四扇格子门与外间隔开,其中仅有中间两扇可以活动,被晏元昭用一把挂锁穿过门扣锁上。
两扇门上格下板,格子疏阔,若把糊门的油纸捅破,刚好能让她探手出去开锁。她伸指戳了戳,油纸坚韧非常,要想使其破损,非要用工具不可。
几番摸索敲打,并没引得人来。沈宜棠宽下心,想了想,回衣柜找到她昨晚从发髻上拔下的鎏金簪子,尖头对准门纸,又戳又捅,总算弄出道裂口。
她扯落簪头勾成莲瓣的金丝,在指间一捻,弯出一个小弧度,探进锁槽里旋转。金丝稍嫌软,使起来并不顺当,旋了好几回都没把锁打开。
沈宜棠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要心急,又重新去试。
正当她聚精会神,埋头开锁时,忽听得窗外传来笃笃两声敲击。
第59章 曲三郎“锦瑟,你是本官的爱姬,怎么……
沈宜棠心一揪,停下手中动作,又听见笃笃的两下敲窗。
她警觉地走到窗前,贴窗小声问道:“什么人?”
一道热切的男声穿过窗纸涌来,“锦瑟姑娘,是我!”
沈宜棠大喜过望,是曲三郎!
曲三郎关心道:“锦瑟,你还好吗?晏大人他,他没太欺辱你吧!”
问到这里,声音明显变得僵硬。
今早他从父亲口中得知,巡察使不仅收用了那个舞姬,还决定留下她。曲三郎不由捶胸顿足,明明自己先看中的美人,却被人横插一脚,半路夺走。
以那位巡察使昨日粗暴的行径,还不知昨晚一夜怎么蹂躏佳人,他心头始终惦记着,忍不住趁巡察使来找父亲议事的时候,悄悄来探美人。
美人很快回应,声音清甜中带着急迫,“我还好,曲三郎,你快打开窗子!”
“哎!”曲三郎欣喜她肯见他,依言抬手去卸两根木条,边卸边问:“你被关起来了?怎么他窗也不叫你开,可怜我的小锦瑟,落到狗官手里”
“嗯嗯嗯——你快点呀。”
沈宜棠连声催他,一个大男人,取个撑窗的木棍还这么费劲。
曲三郎一介风流郎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那木棍放得高,卡得牢,于他岂是随手就能摘下的?他见美人心急,索性故意放慢动作,一来逗她,二来掩饰自己力弱难支。
“哟,我的锦瑟这么急着见我,看来是想我想得很,都忍不住红杏出墙,哦不,是红杏出窗了。”
沈宜棠一阵无语,低声叮嘱他,“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前院有侍卫呢。”
曲三郎笑道:“我堂堂刺史府三郎君,在自家宅院溜达,侍卫能奈我何?”
“可别说废话了,你不怕侍卫,还不怕晏大人?他若此时回来怎么办?”
曲三郎总算抽出一根木棍,哐啷一声丢地上,“莫担心,他在我父亲那里,待会儿两人还要一起去衙门,一时半刻可回不来,你我有许多时间呢。”
沈宜棠松口气,耐下性子等他忙活。等听到另一声哐啷后,她立马推开两扇木窗。
男人擦了香粉的一张脸映入眼帘,沈宜棠不由后移一寸。
“锦瑟,”曲三郎乍见她脂粉未施,束髻男袍的样子,痴愣一瞬,感到有种别样的秀美,手臂一伸就去搂她脖子,嘴巴撅起,“快让我亲一个。”
“别!”沈宜棠眼疾手快推开他,补了句,“你等一等,等我出去亲。”
曲三郎一怔,“你要出来?”
“对。”沈宜棠早搬来一只脚凳,当下踩着凳,右脚踏上窗沿,上半身探出窗。
然而曲三郎立刻抱住她右腿阻她跳下,神色惊异,“你出来做什么?”
沈宜棠看着她黏在她腿上的手,犹豫一瞬,决定还是不将他一脚踢开,俯身娇声解释,“你也知道,晏大人欺辱我欺辱得厉害,我不想做他的女人,当然要逃出去。”
曲三郎闻声抱得更紧,“那可不行,他点名要了你,你若在我家逃了,我父亲可就倒霉了。”
沈宜棠秀眉一挑,“那你便忍心看我受委屈?你不是喜欢我吗!”
曲三郎亲昵地捏捏她腿,“小美人别难过,我就是喜欢你才来看你的。你让我进去,咱们在他晏大人的榻上快活快活,保管让你忘掉所有委屈。”
沈宜棠挂出盈盈笑容,“郎君,我也可以和你在外头快活啊,我不想在他的榻上”
“小美人说什么疯话,这外头哪成啊。”
沈宜棠好话说尽,曲三郎也未有分毫动摇,坚持不允她跳窗。
沈宜棠看他昂着脖子在那儿啰嗦,恨不得把他脑袋当个球踢走。只是曲三郎毕竟是个能跑会跳能叫会喊的大男人,她要想逃离刺史府,必得彻底摆脱他。
让他进屋,也不是不行,反而更方便她解决他
“那好吧。”她嗔道,“你进来做我的情郎。”
说着示意他松开她,她转身回了屋里。
曲三郎见美人松口,欢欢喜喜地用力跳了几次,费劲扒上窗沿翻身进去,还没落地就伸手抱她,“好锦瑟,我这就来疼你。”
沈宜棠抿着唇,后退三步挨到榻沿,为他腾出空间,顺势躲开他手。
曲三郎一抱落空,也不恼,双脚前后落地,急急走过去欲拥佳人作嘴儿。
沈宜棠这回不再躲,冲他温温柔柔地笑,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摸上床头的瓷枕。
曲三郎浑然不觉,咧着嘴扑上去。
然而就在他手要碰上她腰的前一霎,屋门霍然洞开,一物凌空向他飞来。
“啊!”曲三郎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跌倒在地。
与他一同扑向地面的还有无数白色碎瓷片,它们原本属于桌案上的一只梨形茶壶。
沈宜棠毫发无损,她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如墨的晏元昭,脸上慢慢露出近似于哭的笑容。
不是说他和曲大人一起去衙门吗!
为什么每次遇到曲三郎,过不了多久就会撞见晏元昭,她找谁说理去!
不大的卧房内,满地碎瓷片和水渍,还散落着几条绳子。曲三郎被茶水泼了一身,手掌撑地时擦到碎片,见了血,吓得低声呻吟。
晏元昭沉着脸,让一对“奸夫**”去外间,叫白羽唤人来打扫满地狼藉。
白羽进来时,终于见到郎君金屋藏的娇本人,惊得见鬼一般,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曲三郎惊吓过后恢复理智,如丧考妣地走到正厅,看着坐在上首不怒自威的巡察使,扑通一声跪下,“晏大人,在下错了。”
晏元昭不理他,眼睛只盯着磨磨蹭蹭最后才走出来的女郎。
沈宜棠察觉到他凛冽的目光,咬咬牙,作出一副又气愤又委屈的神情,“晏大人,多亏您来得及时,曲三郎适才翻窗进来,想非礼我!”
曲三郎猛地抬头。
晏元昭眼睛微微眯起,不像是相信她的样子。
沈宜棠无法,低头走到厅中央,顶着身边曲三郎投来的复杂眼神,也准备跪下。
忽听见晏元昭清泠泠的声音,“锦瑟,你是本官的爱姬,怎么站在那里?过来。”
沈宜棠怔住,抬头看到晏元昭嘴角上弯,轻轻地笑了笑,如春风过溪,撩开一匝涟漪。
这两天沈宜棠见惯他冷脸抑或怒容,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其实就连以前,他也不怎么笑的。
她压下心里异样感觉,慢吞吞到他跟前,盯着他腿间紫袍上的暗银莲枝纹,等他发落。
下一霎,腰间忽贴来一只大手,晏元昭极是霸道地将她拦腰一揽,抱到大腿上。
沈宜棠双腿离地,惊得低呼一声。她半身挨着他结实的胸膛,抬眸就是他浓黑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呼吸一下子乱了,垂着的两只手也不知如何放。
晏元昭两手圈住她,注视着她泛粉的双颊,低声道:“你说他非礼你,是怎么一回事?”
他温热的气息扫过,沈宜棠耳际烫起来,心咚咚狂跳。
这是在演给曲三郎看吗?坐实她是他宠姬的身份?
又或许,当着旁人与她狎昵,也是折辱她的一环?
晏元昭定定看她,她小扇一样的睫毛轻轻地颤,好一会儿才休。
细细柔柔的声音终于响起,“回大人,中午您走后,我就一直在屋里待着,片刻前忽然听到有人敲了两下窗子,还喊我名字。我走过去看,发现是曲三郎。他打开窗,对我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还诱我跳窗出去,随他离府,做他的外室——”
“锦瑟!”跪着的曲三郎不敢相信地看她,“我可没这么说!”
沈宜棠扭头瞪他,“你被抓了现行,当然不会承认了。”
“然后呢?”晏元昭拂去她鬓边一绺头发,不着痕迹地使她回头看他。
“然后——我自是不肯答应,我骂了他一顿,叫他快走。谁知他不仅不走,还强行翻窗进屋,说要和我在您的榻上快活!”
“幸好您这时候来了,他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碰到。”
沈宜棠娇滴滴地说完,静了一瞬,大胆搂上他脖子,侧头对着他耳朵用气声道:“真的,我没说谎,他不由分说翻窗进来,我身上绳子也是他解开的,是他强迫我!”
女郎吐气如兰,晏元昭耳边
发痒,绛紫袍下的身板微僵。
曲三郎不愿再看两人亲热,低下头忿忿道:“锦瑟,你即便害怕晏大人,也不能如此颠倒黑白,咱们明明是你情我愿。”
晏元昭搭在沈宜棠腰上的手轻轻拍她,好似看戏一般,“他说你们是你情我愿。”
“呸,谁和他你情我愿。”沈宜棠再次转头怒对曲三郎,“晏大人瑶阶玉树,天人之姿,能和晏大人春风一度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你呢,相貌卑琐,油腔滑调,哪个女人会放着晏大人不要,去和你偷情!”
沈宜棠看不见的地方,晏元昭嘴角微动,牵出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他看着堂下气得嘴歪的男人,薄声道:“曲三郎,你私入本官寝屋,妄图染指本官的女人,本该重惩,念在令尊的面子上,本官暂不罚你,把你交由汝父处置。”
曲三郎脸色苍白,大声道:“晏大人,事情是我做的,我没话说,但是这个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您一定要多加提防,别被她骗了!”
晏元昭脸色顿变,“本官用得着你在这里置喙?来人,给曲三郎十杖,让他消停一会儿!”
曲三郎傻了眼,不是不罚他吗?
第60章 气上头祸水啊,真是祸水。
侍卫很快进来,押着曲三郎到外头院子,取来刺史府责罚下人的长棍,将他按在凳上开打。
啪啪棍响震天,夹着曲三郎哭爹喊娘的声音。不一会儿十杖打完,曲三郎被扭送回厅。他屁股开花,半句话也不敢说了,瘫坐在角落里小声哼哼,咽泪吞痛,等刺史父亲来捞他。
沈宜棠起初看他挨打后的惨样,心有不忍,但见曲三郎痛得嘴唇哆嗦,还不忘斜眼剜她,她撇撇嘴,自己不会说话,怪得了谁。
晏元昭再一次把她脑袋扳回来。
四目对视,沈宜棠心里又开始跑马。
晏元昭眸子又黑又冷,如同她习惯的那般,但如此距离,他的目光也好似含着热意,烫得她肌肤战栗,泛上春意。
记得在公主府,他也这么抱过她一次,那时他只看她一眼,她就忍不住把嘴凑上去,叫他吃了。
沈宜棠垂下眼帘,她不能再和他对视了。索性大着胆子抱紧他,埋头进他温热颈窝。
美**人,她敌不过。
晏元昭五指深扣她腰背,叫她与他贴得更牢实。
他到底什么用意?沈宜棠想不明白。
晏元昭的手下将曲刺史请来了。
沈宜棠听到动静,挪动屁股想下地,却被晏元昭摁住。他另一只手扣紧她后脑勺,不让她转身露脸。
看来他还打算在曲刺史面前装出贪恋女色的样子。
沈宜棠于是安分缩他怀里,趁这个机会,隔着衣袍捏了捏他的胸肌,摸了摸他的背肌,比以前厚一些,更有弹性了。
她贪心得很,几乎把他当作睡觉时的条枕一样搂抱。深陷在男人的气息里,身子酥酥麻麻。
晏元昭依旧端正坐着,手指温柔抚摸她脊骨,像柳下惠,又像流连花丛游刃有余的老手。
曲岱火急火燎踏进厅,匆匆给晏元昭行一礼,先去看自家儿子。曲三郎见父亲来了,也不再忍着哼唧,手捂屁股鼻头一抽,两行清泪涟涟下流,“父亲,孩儿疼”
曲岱已从晏元昭手下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从头到尾都是三郎做错,他又气又心疼,劈头训道:“疼?疼就对了,你犯这么大错,晏大人打你还打得轻了!”
曲三郎低声呜咽,不敢多言。
曲岱恨铁不成钢,长叹一声,直起腰看向上首的晏元昭。
年轻的巡察使拥着娇小的舞姬,舞姬身穿男人袍子,水蛇一样缠着他臂膀,竹青衣摆下隐约露出玲珑的绣鞋尖,红艳艳的。
祸水啊,真是祸水。
让巡察使宠成这样的美人,自己儿子还敢觊觎,不要命了这是!
曲岱开口,痛心疾首批评三郎一番,直言子不教,父之过,他代子请罪,求晏大人降罚。
晏元昭听完,似笑非笑,“曲大人言重,让令郎以后不要再不问自来本官住处,就罢了。”
曲岱连声答应,“下官一定好好教导犬子,将他禁足三月,不,半年,不让您再看见这个糟心玩意。”
晏元昭淡淡道:“带令郎去治伤吧。”
曲岱擦了把汗,知道这事算是结了,让跟着自己过来的小厮架着三郎出去,他躬身行礼,临出门前脚步犹豫,回过头来。
“曲大人还有事?”晏元昭道。
“这个——”曲岱赔笑,“下官想问晏大人,今日是否还去官署?”
午后时分,他本在向晏元昭呈报州情,之后还要一道去官衙检视。谁知晏元昭听完他汇报,沉吟良久,说有事放心不下,回去看看,然后便匆匆走了。
没多久,曲岱就接到人来报,三郎闯祸了。
原来巡察使放心不下的是美人。
“今日不去,暂由张副使代表本官,一切向他禀告即可。”
“是,下官告退。”
曲岱离开前深深看了眼始终未曾露过脸的舞姬,会仙楼里何时来了位绝世佳人,让传说中禁欲的巡察使如此着迷,不惜抛下公事相陪?
厅堂重新变得安静。
晏元昭慢条斯理地移开环在女郎身上的手,瞥她一眼,“你还不滚下去?”
沈宜棠立马松开手,从他腿上跳下来,顺服地站在一旁。
“你现在身份是本官的——”晏元昭顿住,好像接下来那两个字很难听似的,皱着眉道,“——宠姬,刚才只是人前做戏,你不要误会。”
“我明白。”沈宜棠善解人意地笑,“在外人面前肯定要掩饰,我配合得不错吧?”
虽然她觉得晏元昭做戏做得过头,到了直接坏他名声的程度,但横竖她也抱得舒服,吃到了甜头,索性不去纠结。
“水性杨花,本性难移。”晏元昭冷冷道,“我刚才没揭穿你,是不想让外人以为本官的女人不安于室,你真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
沈宜棠脸上笑容缓缓消失,“我没撒谎,就是曲三郎强行闯入,被你抓了个正着。”
“是他给你解的绳子?”
“对。”
“那卧房门扇上的破洞哪来的?我走之前,门纸可是完好无损。”
沈宜棠眸光闪烁,“是曲三郎干的!他翻窗之前,先走的门,见门锁着,就戳破门纸偷窥里面情形。看到我在,才转道去的后院。”
“主屋外头有侍卫把守,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又出去?”
“那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问问曲三郎。”沈宜棠诚恳道。
晏元昭气得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金簪,簪头上的莲花瓣残缺了一半,他指间还夹着几根弯曲的金丝,“本来被你放在柜子里的吧,怎么出现在桌案上了,解释一下?”
沈宜棠硬着头皮,“这个可能也是曲三郎干的,他开了柜子找东西,我没注意”
她声音渐小,晏元昭冷哼,“编不下去了?我倒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松绑,能开锁,哦对了,还会易容,怪不得能一直在通缉令下逍遥法外。”
沈宜棠负隅顽抗,“你说的开锁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你信我,真的是曲三郎给我松的绑。”
反正晏元昭不会去问曲三郎,他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一个字都不会与其多说。只要她一力否认,让他能半信半疑,就够了。
“你天生就这么爱骗人吗?”晏元昭忽问。
沈宜棠一愣。
“我回来得比你想象中还要及时。”晏
元昭道,“刚好门纸被你划破,让我既能看清楚,也能听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
沈宜棠脸色一灰,“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你等一等,等我出去亲’的时候。”
沈宜棠喉咙开始发干了。
晏元昭面露讥诮,“你让曲三郎打开窗子,帮你逃跑,对吗?”
沈宜棠木然地点点头。
“曲三郎不愿你跑,你为什么就听他话改了主意,因为你想让他做你的情郎?”
“不是不是。”沈宜棠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我是觉得让他进屋,更方便我对付他。当时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就要拿瓷枕头砸他后脑勺了。”
“最好是这样。”晏元昭咬字很重,眸底慢慢涌上戾气,“如果你真敢让他碰你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宜棠沉默半晌,终于无法再忍受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问道:“你是在让我为你守贞吗?”
“不应该吗?”
“……为什么应该?”
“你是和我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过的女子,怎可再有旁的男人?”
沈宜棠有些茫然,“可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而且你还要送我进大牢!”
“不矛盾。”晏元昭淡淡道。
女骗子不说话了。
晏元昭揉了揉眉心,心头舒爽不少。然而,眼前女郎忽然直勾勾看着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既对我有这种要求,那就不要把我关牢里去,不然我一定想尽办法勾引狱卒,每天换不同的人睡,让你变成乌龟大王八!”
晏元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叫他和这种女人纠缠在一起。
简直就是****,泼皮无赖!
他从椅上站起,气势汹汹地走到她跟前,抓住她手臂用力一扯。
“你要做什么?”沈宜棠惊道,“你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不能打女人的!”
他今天还真就不当君子了!
晏元昭半句也不废话,扬手啪地打在她屁股上。
一声闷响,沈宜棠痛呼出声,眼泪瞬间飙出。这一掌叠在她前日的颠伤上,痛到她腰塌软下去,瘫坐在晏元昭袍角边,翻卷的长睫上泪如走珠。
晏元昭俯视她,“还敢乱说话么?”
沈宜棠张嘴,只呜呜地哭。
晏元昭淡了声音,“回房。”
沈宜棠紧揪着他袍角不动,好一会儿才呜咽道:“我……我站不起来。”
晏元昭这才想起她屁股上原本就有淤青,应是疼得不轻。他钉在地上片刻,蹲下摸她的脸,一片湿滑。沈宜棠瑟缩了一下,躲开他的手,抬袖抹泪。
最后晏元昭把她抱起来,带回已清扫干净的卧房。
沈宜棠一直哼唧,也不说话,晏元昭犹豫再三,把她翻过身放到桌案上,去解她裤腰。
沈宜棠抽噎之际,不忘伸手去阻他,晏元昭哪里管她乐不乐意,一手压她手,另只手飞快撸下她衣裳,暴露出她两瓣儿圆乎乎的臀。
白嫩的肌肤上一片青,一片紫,触目惊心。
沈宜棠屁股乍凉,气得张嘴咬上他手。晏元昭一甩,没甩开,挑了她屁股上完好的地方用劲一捏,沈宜棠吃痛,牙关便松开了。
晏元昭抽出手,把她翘起的脑袋摁回桌下,继续看她伤势。
沈宜棠又呜呜地哭,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晏元昭仔细听,说的是,“你羞辱我……”
究竟是谁先羞辱谁的?
晏元昭恨恨道:“你自找的。”
他手还放她屁股上,甚至将裤腰又往下扯了扯。沈宜棠眼泪哗哗流,这回是气得哭了。且不说她屁股现在一定五颜六色很热闹,就是没受伤,谁家女郎愿意给人扒了裤子这么看?即便是夫君也不行!
她越想越委屈,又开始挣扎。
晏元昭被她弄得头疼,低声叱道:“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乖一点么!”
沈宜棠心头微震,一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