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如同着了魔一般。
姜初然抓住了那一块肉, 急切地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只是还不等咀嚼了两下——
“呕yue!”
生理上的本能反应,比她的迟钝的脑子,要来得更快一些。之前吃下去的诸多食物,也在最关键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几乎堵到嗓子眼的食物,在再次接触到油腻的荤腥时,下意识的胀腹和呕吐反胃感,促使着姜初然将入嘴的食物悉数吐出
一地脏污。
连带着先前的入口的食物,都吐出了大半。身体的排斥反应,总算是让姜初然被烤松鼠肉的香味诱惑地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神情仓皇,哪还嗅得到极其诡异的香味,就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十分恐怖的脏东西,抬手一甩,就把手上的肉丢了出去。
“你没事吧?”轻轻拍打着姜初然的后背后,鹿可将手伸进挎包里,装作在里面翻找了一番的模样,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她面前。
“哎哟喂!这算是啥事呀,囔个是俺老汉烤的肉下哩毒哩?”
拿着烤松鼠肉的松老汉,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着急忙慌的手脚晃动了起来,但碍于手里拿着东西,只能焦急的在地上干跺脚。
满是泥污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老伯,她这是吃多了。不是你烤肉的问题。”同样站在一侧的诸离,看着颇显焦急的松老汉,宽慰着解释了一句。
接过矿泉水,姜初然大口大口地吞咽了几口,含在嘴巴里,漱了漱口,又吐了出来:“咳对我吃太多了平白浪费了老伯你烤的肉了。”
“哎哟!身体要紧哇,客人吃不下就不要吃嘞,其他囔个还要吃几口哟?”面露焦急的松老汉闻言才展露了笑容,举着手里的烤肉又在其他人面前晃荡了一圈。
热情的询问。
只是他的这番招呼,倒是没有掀起在场人的一点波澜,看着地上的一滩呕吐物,再美味的食物,都开始令人作呕。
“不用了老伯,我们都已经吃饱了,可惜了你的美味了。”
不出意外的,迎来的都是拒绝。
“他们不吃,我吃!”在姜初然将那只前腿丢到之后,一旁正啃着下腿的曹安,立马吞咽掉了嘴里的腿肉,不顾脏污的将那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了几口后,又快速地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抢松老汉手里的烤肉。
“是啊,老伯,还有t咱俩呢,肯定好好品尝你的手艺。”吞掉了喉咙里的最后一块肉,钟廷之也走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对肉的渴望。
至于姜初然的那一滩呕吐物,根本入不了两人的眼。
“好哩好哩!”见状松老汉也不再执着于面前一直拒绝的几人,拿着串着松鼠肉的树枝,和钟廷之、曹安两人回到了火堆前,继续分发剩下的松鼠肉。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那两人手脚极快地抢夺着树枝上的松鼠肉,狼吞虎咽的塞到各自的嘴里。
一个个,都好似着了魔一般。
反倒是出了最多力气的松老汉,并没有分到几块,就连身为小孩子的松果儿,也只是分到了一两块带着肉的皮。
“幸亏,把肚子塞得满满的,否则,我又忍不住了”心有余悸的姜初然抚摸着自己快要胀到撑死的肚子,后怕地说道。
此时的她,在鼻翼间虽然还能闻到烤松鼠肉的香味,但早就已经没了再想吃肉的欲望了。
“他弄得这味道,似乎一次比一次浓烈,也一次比一次更加诱人”克制着胃里的馋意,鹿可拍了拍姜初然的肩膀。
“确实,如果说我昨天吃完之后还能回过神来,今天恐怕就会沦为他们两人一样了。”这一点,就连姜初然都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她,仿佛完全失了智。
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闷,她又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我这死办法,还真救了自己的一命。”
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救自己,就是好办法。
一只烤松鼠,其实也没有多少的肉,被钟廷之和曹安争抢着,不到十几分钟,就全部吃干净了。他们甚至连嘴角和手上的油腥都没有放过,一寸又一寸地舔舐了干净。
姜初然也没有继续干坐着,她撑着腰背站起了身,寻了几根树枝和树叶,扎成了草把,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脏污,又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天色仍然泛青,只是这青开始变得透亮,亮澄澄的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白雾。
“客人们哩,囔个柴火还不够用哩,俺老汉再出去捡一点。”处理完了吃掉的松鼠骨架,松老汉又拘谨地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对着所有人说道。
“老伯,哪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咱们这么多人,趁着这点时间,一起出去,还能多捡点可以烧的树枝,也能早一些回来。”看着又想出去捡柴火的松老汉,鹿可突然接了他的话茬,提了个建议。
“那囔个能行哩?”松老汉的第一反应,还是不太认同。
“怎么就不行了?反正咱们也不离开那么远,就在附近这里找一找,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如果可以去外面溜达一圈,姜初然也不想待在营地里,两眼一抹黑。况且顺便还能消一消食。
“那好哩,就是这堆子火要是灭掉了,俺们怕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哩”面对着接二连三表示想要去捡柴火的人,松老汉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同意。
“我留下,看火。”
沉默寡言的燕时牧,在这种时候,彰显了他的存在感。
“你一个人,没事吗?”视线落到了出声的燕时牧身上,鹿可也不由得慎重确定了一遍。
“没事。”
即便遇到了什么危险,就算惹不起,他也可以藏起来。
如此一来,大家都没了意见,各自向营地外面走去。本来应该是两两一组,方便有个照应,但是碍于钟廷之和曹安的怪异,姜初然不敢和其中任意一人组队,也不敢跟看着憨厚老实,实则一直给他们挖坑的松老汉组队,就只能死皮赖脸的跟在了鹿可和诸离的身后。
于是便只能是鹿可、诸离、姜初然一组,松老汉、曹安、钟廷之以及还是小孩子的松果儿一组。
分散着,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离开。
徒留燕时牧一人,留在了火堆前,时不时地添了几根柴火,让火苗更加旺盛。
这毕竟是山上塌陷下来的山沟,两侧都是厚实的山土、石块,还有断掉的只剩下了埋在土壤里的巨大根系。
根系自然是不可能从泥土里拔出来充当烧火的柴火的,他们可以捡的,是那些顺着山石泥土一起滚落的,被巨力从中砍断的,半截树枝。
失去了根系、也失去了水分的它们,才是用作柴火的好材料。
好在,这样断落的树枝,多得很。毕竟山上最多的,除了土就是树。只不过是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三人就已经找了好几根树枝,提溜在了手里。
等到双手拿不开的时候,又就地捡了根粗一些的藤蔓枝条,将树枝捆绑着,背到了身上。
至于坑坑洼洼的土地上,除了那些或松动或踏实的石头、泥土、树枝外,还有零星的几条宛如梅花状的脚印。
是那些生活在望山里的幼小生灵。
只是,三人行走了许久,看到的都只是偶尔出现的足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小动物的身影。
难道连这望山里的动物,都只出现在本地人的面前?
天色已经大亮,原本还笼罩在半山腰的云雾,开始逐渐下沉,一点一点的,流转在山沟底下的空气里,连带着鹿可他们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慢慢模糊。
“起雾了。”雾气仅管稀薄,但并不能逃过几人的眼睛,只是一直迟疑着,还是鹿可抢先提了出来。
“那这就回去?”
正好姜初然也想回营地了,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本鼓鼓囊囊的肚子,总算是消化完了,双脚也开始走得发软。
“嗯,回去吧。”起雾了,也就没有继续待在外面的必要了,毕竟,谁也无法看清,雾气里究竟会存在着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雾气里存在着那些动物,说不定就有昨天的那只灰兔子,突然找上门来,找姜初然报仇。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还是趁早回去才是。
回去的路上,不需要翻找那些干燥的树枝,鹿可三人回去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稀薄的雾气也没有完全挡住他们的视线。
在靠近营地约莫十几米远的地方,三人就看到了营地里还在半空中升腾的火焰和烟雾。
看来留在营地里的燕时牧很是安全。
身上背负着柴火随着持续的走动愈加沉重,瞧见了距离已经很近的烟火,三人的脚步也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又平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鹿可总觉得身后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在脚步声的掩盖下,有十分轻微的摩擦声。
她企图也以为是行走间,树枝晃动产生的摩擦声,但渐渐地,便发觉这声音不对劲。并不是从后背传来的,而是身后更远一些的位置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前进地步伐蓦地顿住,鹿可突然站在了原地,迅速把脑袋转向了后面,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扫荡了一圈,除了一些树木和凸起的石块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怎么突然不走了?”她的举动,自然瞒不过身旁跟着的两人,在鹿可回头的间隙,诸离就出了声。
“没什么也许是我感觉错了。”视线没有捕捉到任何奇怪东西,鹿可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感觉? 是那只灰兔子又回来了吗?”之前尚且没什么想法的姜初然,听到这里,骤然想到了昨天在那白雾里一闪而过的灰影,心里升起了几分害怕。
“也不一定,别多想,咱们马上就到了。”宽慰了姜初然几句,鹿可也不再继续干站着,而是迈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在即将迈入营地的一瞬间,鹿可陡然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窥视感,保持着前进的动作,她断然回过头去,只看了浓稠的白雾侵蚀了整个山沟,在那雾气的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半人高的身影!
什么东西?
脚掌已经踏在了营地里的土地上,那个半人高的影子,就像是虚幻的烟雾一样,转瞬就完全消失。
“小心!”
鹿可的思绪还沉寂于刚才在雾气中浮现的东西身上,转过去的脑袋迟迟没有回转,但因着没有看清地下的路,差一点就要摔倒,还好一旁的诸离及时发现,帮扶了一把。
“鹿可,你怎么走路还不看路?”这突然的动静,引得一旁的姜初然,都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鹿可踌躇中带着怀疑的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影子”
“哈?半人高?不会是棕熊吧!”满是讶异的惊呼声,几乎是一点都不加掩藏。
“回来了?有发现吗?”在营地驻守的燕时牧,看到t几人回来后也走了过来,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姜初然有关棕熊的惊呼。
毕竟这山林里,除了棕熊以外,也很难有的动物能对上半人高的这个条件。像是野猪、大象这种,不仅壮硕,也不止是半人高。
或许也可以说是小孩子,但是这山沟沟里,除了松果儿以外,还有别的小孩子存在吗?哪家的父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在山里当个野人呢?
“如果是棕熊,你猜它会不会扑过来?”难得有闲情逸致的,鹿可还逗弄起了姜初然,瞧着她的表情几番变化,才继续说道:“那个影子,在被我发现后,立即就消失了,而且我总觉,它好像在看我们”
鹿可这话说得不错,如果是山林里的野熊,看到会动的活人的时候,必然不会放过眼前的美味,冲上前来,将他们撕咬入腹。
“看我们?难道这山里的动物都是开了智的?还会藏起来观察人?那岂不是还真挺记仇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姜初然想到有动物在悄悄的观察着他们,也挺吓人的。
“也不一定是动物。”那道影子,还真的不像是小动物的模样,也不像是直立起来的小动物,思忖了良久,回忆着石碑上的文字,鹿可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还记得规则里的最后一条?”
“山神正在注视着你们。”在鹿可话音落下的时候,燕时牧骤然就开口接上。
“你是说那玩意是山神?是那个石头搭成的山神像?”声音里是显然的不可置信,姜初然瞪大了双眼,“那东西不是已经送到了破败的山神庙里吗?难不成石头还长了脚?”
“副本里,没有什么不会发生。”再灵异的事件都发生过了,区区一个石头走路,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要真是那东西一直跟着我们又该怎么办哦”逐渐的,就连最不可置信的姜初然,都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一种假设,也不能确认。总之,在雾气升起的时候,尤其是守夜的时候,都警醒点。”
“聊什么呢?身上的柴火都不拿下,就干站在这聊天?”另一边一起去捡柴火的四人,也都已经回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在角落里站着的四人。
“没什么,就聊了聊这山里会有哪些动物。”
姜初然打了个哈哈,便将话题揭了过去。四人也没再继续干站着,纷纷将身上背负着的树枝都卸了下去,和之前的柴火堆叠到了一起。
然后又将露营灯悬挂在了每顶帐篷的前面后,就开始分配今天白天的守夜。之前诸离并没有苏醒,玩家们只有无人,因此也就只安排了两轮。
现在六名玩家,如果按两两一队,则刚好可以安排三轮。这一次燕时牧并没有抢着和鹿可组队,而是和姜初然分为了一组,剩下的自然是钟廷之和曹安,鹿可和诸离。
坠落山崖的时候,为了观察诸离的状况,鹿可才和他睡在了同一个帐篷,并只搭建了五顶。他们似乎是习惯了这个数量,今天也照样只搭建了五顶帐篷。
本来还可以和姜初然睡同一个帐篷,但碍于两个女生守夜并不是十分安全,不是同一个时间阶段,又很容易吵醒对方,便又只能和诸离将就着睡在同一个帐篷了。
钟廷之和曹安昨日本就是第一轮守夜的,也是睡得最晚的,此刻也比较精神,于是又轮到他们第一波,然后是姜初然和燕时牧,最后是鹿可和诸离。
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经安全大亮了,浓稠的白雾也已经完全包围住了整个营地,只有露营灯和火堆还散发着光芒,尽职尽责的驱散着四处的雾气。
留下钟廷之和曹安在火堆前,其他人都回到了帐篷里。松老汉和松果儿也想守夜的,但碍于他们的威胁性,以及年龄上的不便,再次被拒绝了。
至于那两个明显不对劲的人,倒是想说些什么,立马被嘴快的姜初然给噎了回去,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刚拉上帐篷的拉链,鹿可扭头就询问了诸离的身体情况。
“好多了,怕是过几天,头上的肿胀都能没了。”
忙碌了一天,诸离虽然一直清醒着,但苍白的脸色,真的没有好到哪里去,也不难怪鹿可突然问了问。
“好吧,早点休息,晚上还有的忙。”最后叮嘱了一句,鹿可便坐到了充好气的睡垫上,鞋子都没脱,就躺了下来,拉过了一旁的毛毯,盖好,闭上了眼睛。
再没有过多的言语。
诸离有些失笑,看了看闭眼装睡的鹿可,也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学着她的模样,躺了下来,闭眼装睡。
此时此刻,毕竟不是黑夜。即使闭着眼睛,头顶的光芒还是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以及眼皮上。
不耐的抖动了几下眼皮,鹿可在心里默念着数字,争取让自己早些时间睡着。
只是她终究是高估了这具身体忙碌了一天的睡意,又或者是低估了这雾气的古怪,还未曾数到第一百个数,整个人的思绪便也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如同昨日一样,在刚刚进入睡梦的时候,山沟里的迷雾,便已经无声无息地侵蚀了她的梦境,将她的意识裹挟在了浓稠的白雾里。
她好像是无根的浮萍,慢悠悠的在雾气里飘荡,看到了隐匿在白雾里,并一闪而过的——山神像!
空洞没有眼珠的凹陷眼眶,仿佛是锁定了猎物一般,锁定住了鹿可正在飘荡的意识,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不得动弹。
仅仅是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鹿可意识构建的身躯,就如同一阵薄雾一样,骤然吹散,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雾气里。
再度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然身处在了她睡前所在的帐篷里,飘飘荡荡的在半空中。
试探性的向下飘荡了几寸,鹿可照着睡前躺下的姿势,让意识也平躺了下来,想要融进自己的躯体里。
可是她的身体,好像是沉重的石头,完全没有办法动弹。意识也犹如轻薄的雾,完全无法融进身体里,只是轻飘飘的,再次浮起。
恐慌与绝望的感觉如期而至,但在和昨夜相似的情绪再次涌现时,鹿可早就明白了,她正在梦境里。
那种几近被啃食的感觉,也不过是副本刻意给予她的磨难,并不能真正的伤害她。
操控着虚无的意识,在帐篷的范围内游荡了许久,久到她都要在梦境里睡着时,帐篷的外面,突然又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声音细碎又绵长,似乎是存在于外面的火堆前。为了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鹿可再次将耳朵贴在了帐篷的布料上,愕然发现——
这细碎含糊的咀嚼声怎么好似是在她的耳畔响起的!
与此同时,被灯火照射的帐篷上,突然勾勒出了一道有些庞大的黑影
第312章
悄无声息的。
笼罩了她虚幻的意识身躯。
正在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的鹿可,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阴影,眨巴了几下眼睛,方才察觉到了不对。
操控着自己的意识,猛地向后一荡,巨大的黑影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前——
那好像是一只蹲坐在地上的松鼠,因为火光的投射,照成的视觉差异,使得这巨大的黑影,膨胀了十几、二十倍,自上而下的“注视”着鹿可。
逼仄的压迫感!
明明已经是虚幻的、摸不着的雾气一样的意识存在,鹿可还是感觉到,帐篷外面映出来的巨大黑影,仿佛透过了并不厚重的布料,落在了她的身上。
它在观察着她吗?
细细碎碎的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鹿可远离了帐篷的边缘而消失,反而像是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与此同时,那遮挡了大片光亮的阴影,有了不一样的动作,它的嘴巴位置,出现了一张一合的奇怪动作,好像真的是在吃着什么
短小的前爪往侧后方的位置伸了伸,随即拿起了一个疑似长条的东西,慢慢的送至了嘴边。
通过映在帐篷上的黑影,鹿可似乎看到了那东西还带着一些肌肉线条的弧度
是人的胳膊?还是腿?
是属于钟廷之的?还是属于曹安的?
又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啃咬这些东西?完全不害怕被鹿可这些玩家发现吗?
或者说,这是一种威慑!
明目张胆的将这种事情摆在玩家的眼前t ,就是笃定了这群人,避无可避,最终都得沦为山沟里的这些动物的食物。
只是这些动物,真的只是动物吗?
鹿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半空中飘荡着,之后甚至试探着往两侧挪了挪,可那只放大的黑影仍然像是锁定了她一样,始终是正对着,一直对着她不停的咀嚼和吞咽。
明明相隔着一顶帐篷,明明她现在只是意识的形态,却仍然轻而易举地被锁定、被观看着。
这是鹿可的梦境,只有她一人的意识,如同虚幻的雾一样飘荡在半空中,并且还能看清底下两具明显沉浸在睡梦里的身体。
但在这被刻意捏造的梦境里,“死去”的动物,却仍然可以看到她。
有一瞬间,鹿可都开始怀疑,这巨大的阴影,是否是因为她自身的恐惧,而自行想象出来的幻觉
毕竟在梦里,入梦者的潜意识,才应该是梦境的造物者。
可是声音呢?
也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觉吗?
荒诞又奇怪的想法,仅仅在脑子里闪过了一瞬,鹿可开始屏气凝神,幻想接下来应该看到的画面,试图尝试着能否改变眼前的梦境。
她努力想象着眼前的巨大黑影从面前消失的景象,在尝试无果之后,又尝试着幻想帐篷的布料变成透明
同样的,没有任何效用。
是她的梦境,但并不是由她操控着的梦境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古怪的白雾,又或者是松老汉口里的山神大老爷
昨天一样的梦境里,还没有这突然出现的疑似动物的影子,今天却有了不小的改变。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帐篷外面可能存在着的动物,也不再只是蹲坐在火堆的外面,而是——
冲进他们的帐篷里!
黑影存在了很长的时间,与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一样,久到鹿可的意识都因为疲惫和倦怠而开始更加虚无。
“啊!”
一道尖锐又惊惧的尖叫声,划破了被云雾笼罩着的天际。
鹿可的意识像是归巢的小鸟一样,极速地飞回了她的身躯,只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意识已经回拢。
短促地尖叫声好似还回荡在耳边,没有顾及脑子的昏沉,她猛然睁开了尚且惺忪的眼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迅速起了身。
“好像出事了。”睡在同一个帐篷的诸离,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在从梦境里脱身的一瞬间,也和鹿可一样,快速从睡垫上爬了起来。
“你也听到了?出去看看吧。”
那道映照在帐篷上的黑影,此刻并不存在,似乎是随着梦境的消失而不见了,鹿可看了一眼同样醒来的诸离,套上了冲锋衣的外套,拉开了帐篷的拉链,抹了一把脸就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边走着,一边出声询问。
但很显然,发出尖叫声的姜初然,以及同他一起守夜的燕时牧,都并没有在火堆前。
略显空荡的营地,并没有任何人,回应鹿可的问话。
树枝仍旧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苗散发着温热又烫手的光芒,在燃烧成木炭的树枝上跳舞。
松老汉和松果儿所在的帐篷,以及曹安和钟廷之所在的帐篷,久久都没有人出来,似乎是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偌大的营地里,竟然只有鹿可和诸离两人。
“他们怎么不在?”饶是诸离,都有些好奇,怎么守夜的人,还能不待在火堆前的。
即便是折了一个姜初然,燕时牧也不应该消失才对。
“树枝是刚添没多久的,姜初然的尖叫声,也是刚刚发出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两人应该也没有离开多久。”只是短短片刻,鹿可就做出了分析。
她拿出了之前塞在口袋里的头灯,动作快速地系在了头顶,打开了开关就开始在营地里搜索了起来。
四周是蔓延至天际的浓稠雾气,五顶帐篷前悬挂着的露营灯,以及中间火堆燃烧着的火光,驱散了营地内的雾气,但却穿不透外面的白雾。
行走着,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姜初然两人的踪迹。
回忆着姜初然的尖叫声,她显然不是主动离开的。人在受惊的状态下,要么是身体僵硬站在原地不动,要么就会迅速逃跑,跑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而不是一头扎进更加危险的白雾里。
再加上,有燕时牧在她的身边,燕时牧即便再怎么寡言,在关键的时候,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看着姜初然遭遇不测。
更不会,自己也消失了。
想到这里,鹿可并不再继续在营地里寻找两人的踪影,而是着重观察着靠近白雾的地面。
毕竟两个人都不在营地里,很大概率是被迫进入了白雾里,现在距离时间只过去了一两分钟,还来得及做一些措施。
细致地观察了一圈后,终于有了发现。
在钟廷之和曹安的帐篷后面,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划痕,是用尖锐的匕首划开了地面的泥土,又细又长,一直蔓延到了——
雾里
他们果然,是被强硬的,拖进了白雾里。
白雾里会有什么,是那尊一闪而过的山神像,还是那些对姜初然,也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动物们?
“真是糟糕透了。”
面对着现在的情形,就连鹿可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有发现了吗?”在另一边寻找了一圈的诸离,刚刚走过来,就听到了鹿可的这句小声嘀咕。
“嗯,看这条划痕。”指了指地上的痕迹,鹿可继续说道:“他们大概率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
毕竟这痕迹,至少是趴着的时候才造成的。
光芒可以驱散半径两三米远的雾气,但是他们的手上,真的拥有足够找到那两人的光源吗?
“是真的很糟糕了,谁也不知道,白雾里会存在什么。要冒险吗?”看着眼前的情况,诸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在副本里,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人,会为别人的生死而买单。
“先找找可以使用的光源吧,你这次带了几把手电筒?”沉思了几秒,鹿可扭头看向了诸离,径直问道。
总不能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次副本里,曹安和钟廷之两人,已经十分不对劲了。如果再失去姜初然和燕时牧两人,她和诸离两人,便只能孤军奋战了。
这种现状,她当然不想看到。
所以即便是有些冒险,还是要进这白雾里走一遭的。当然并不会走太远的距离,只是将手里的光源消耗完了。
否则,连带着他们,都可能迷失在白雾里。
“好像有两把。”装作思考的模样,犹豫了几秒后,诸离才回答了鹿可的问题。
“行,我们去搜索了一圈帐篷内的灯具。”仓促的说了一句后,鹿可也不干站在原地,而是迅速走向了自己的帐篷。
她和诸离是住的同一顶帐篷,两人背包里的露营灯也只有一盏挂在外面,另一盏则是挂在了帐篷里面的顶端,此刻刚好可以取下来。
而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的帐篷里,应该还有头灯没有拿出来使用,再加上鹿可自己携带的三把手电筒,差不多应该能行进个十几米了。
要是超过了这些距离,怕就只能放弃了。
但愿他们不要被拖拽得太远。
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鹿可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迅速扯下了帐篷顶端的露营灯,又跑去了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各自的帐篷,翻找了一圈拉着拉链的登山包,找到了塞在里面的头灯。
刚想走出去时,又想到了被自己塞进收纳箱的手电筒,赶忙从系统背包里取了出来,快速翻到了两把手电筒,塞进了本就塞了一把手电筒的挎包里,快速走了出去。
站在营地内的诸离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将头灯系在了自己的头上,一边往火堆里塞了许多树枝,让柴火烧得更旺盛了一些。
在看到鹿可出来时,又从中取出了几只燃烧着的树枝绑到了一起,缠了一圈的布料,又浇了一些热油,做了两只简易的火把。
火把燃烧的时间并不能确定,很可能在他们离开后快速熄灭,因此并不能成为丢在半路的光源。
“给,多少也能驱散点雾气。”将其中的一只递给了鹿可,诸离笑了笑,就转身t向着钟廷之和曹安两人的帐篷后面走去:“这次我来给你引路?”
虽是疑问,但也带着满满的肯定。
“走吧。”
鹿可并没有跟在诸离的身后,而是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并排向前走着。
手上的火把驱散了眼前一米左右的白雾,他们顺着地面的细长划痕向前走了一米,诸离又向前行进了一米后,才在他的位置,放下了一盏露营灯。
白色的强烈光芒,一下子就驱散了两三米内的白雾,他们也得以跟着地上的痕迹又往前行进了两米。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向前行进了约莫十米的距离,手上残留的灯具,也还只剩下两三个。
地上细长的划痕也突兀的停止,蓦然变大的开口,似乎是那人,将匕首从土地里拔了出去?
他是想要反抗?
“痕迹到这里就停止了,还要继续前进吗?”指着地上消失的痕迹,诸离举着手里的火把,问道。
“再顺着这个方向往前看看。他好像把匕首或者刀拔出来了,如果伤到了捆绑他们的东西,肯定还会有别的痕迹。”都到这里了,总要消耗掉最后的光源,才能做决定。
停顿了一会,鹿可眼睛扫视着眼前白雾被驱散后露出来的地面,泥土已经干燥,并没有看到什么过分明显的脚印,反倒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小撮黄色的毛发。
“这里,似乎是那东西掉下的毛发。”手指将地上的毛发捡起,在手里揉搓了几下,毛发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硬。
“是那只松鼠的?”
只能说很像,但是并不能确定。
如实的回答了诸离的问题后,他们又前进了几米,当所有的最后一个手电筒放置在地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终于呈现了溅射状的血迹。
“看样子还是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是输是赢。”
要是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赢了,自然就能活下来。可如果他们输了,那就只能是——
葬于腹中!
“应该就在附近了,但是我们手里的光源都用完了。”陈述着目前的状况,鹿可此时也有些无奈。
“不是还有火把吗?就在往前行走一两米吧?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去摇人了。或者放弃。”
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挥舞着手中的手把,鹿可又往前行走了一米,诸离也顺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前行进了一米,地上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一直安逸着的白雾里,突然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喘息声。
就在这里!
不知道是燕时牧还是姜初然,又或者是带走他们的那只动物。
敌在暗,他们在明。
两人的行动一时间仿佛是陷入了僵持。同样听到声音的诸离,扭头向着身后的鹿可挤了挤眉眼,示意她此刻的不同寻常。
鹿可也没继续在原地干站着,而是分出了火把的一半,插在了土地里,径直向前走了几步,轻声低唤:“燕时牧?姜初然?”
“咳咳咳!”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更加激烈的咳嗽声,然后是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反问:“鹿可?是你吗?”
“你们还好吗?”
“不太好,别进来!”半躺在白雾里的燕时牧,看着身旁昏迷过去不知死活的姜初然,急切地说道:“这里的雾气奇怪的很,一进来就出不去了,姜初然她现在也昏迷着”
纵使是寡言的人,在遭遇了这么多之后,也是竭力的组织着语言向来寻找他们的人,解释了几句。
“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燕时牧说的话,鹿可也没想着立即离开,而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当时姜初然嫌一直久坐着有些乏累,就站了起来,她也没有往外面走,只是在火堆的旁边绕了几圈。但在靠近曹安所在的帐篷时,莫名的惊叫了一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燕时牧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抑制着自己的喘息声,诉说着:
“然后我就看她倒在了地上,刚绕过火堆走过去,就看到有一个毛绒绒的尾巴状的东西捆住了她的腰身。我来不及多想,就扑了上去,结果就一起被带进了白雾里。
在这之前我只来得及拿着匕首插入了地面里,来减缓拖拽的速度。只是在行至半路的时候,拖拽的力道松懈了下来,我和姜初然也停在了原地。耳边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咀嚼声,于是就拔出了匕首,朝着白雾里声音发出的方向胡乱挥砍。
但终究是没有视野,也不知道自己砍到了什么东西,还把那东西激怒了,又把我们拖拽了一路,直到我似乎砍断了它的尾巴,我和姜初然才停留在了原地。
她昏迷着,我背着她走了很久,还一直在这雾气里。 ”
“很久?你认为过了多长时间了?”抓住了话语里的重点,诸离好奇的问道。
“差不多半小时到一小时。”
“但我们听到声音出来就只有几分钟。”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鹿可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股白色的雾气,不仅能令人失踪,还能影响时间的流逝吗?还是他们的感官,出现了问题?
“我确定至少半小时。”回答她的,同样是燕时牧十分肯定的声音。
太不可思议了。
“你有带灯吗?无论什么灯,或者是手电筒都行,打开它。”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鹿可也没了继续追问的意思,看了看手里快要熄灭的火把,还是认为燕时牧和姜初然的安危最重要,便扯开了话题询问了一声。
燕时牧的系统背包里,自然是有手电筒的,早在之前他背着姜初然走的时候,就拿出了手电筒。但在发觉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时,才收了起来。
此时听了鹿可的话,也没有过多的迟疑,便重新取了出来,按下了开关。
明亮的光亮在眼前出现,映照出了疲惫的他,以及一侧昏迷着的姜初然,还有方圆两三米的土地和四周浓稠的白雾。
“我开了。”
“把火把拆一半,在往前走一走。既然我们可以听到声音,就证明实际距离并不遥远,应该很快就能遇见。”转头对着诸离说了一声后,鹿可就举着半只火把,走进了诸离前方的白雾里,再次驱散了一米左右的白雾。
诸离轻声应了一下,便跟着照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路过了鹿可,走向了向前一米的位置。
驱散了白雾的光亮,刚好照亮了方圆一米左右的位置,也恰好和燕时牧打开手电筒形成的光亮——相连。
“把姜初然带上,快些走,火把坚持不了太久。”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饶是以前十分镇定的燕时牧,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十分惊愕的表情。
紧接着,他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将昏迷着的姜初然拖了过来,背在了后背,才拿着手电筒,朝着诸离的位置快走了几步。
能够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想死。
燕时牧像是爆发出了无尽的潜力,因为走了太多路而有些虚软的腿脚,此刻也是充满了力气,三步并做两步的就走到了诸离的面前。
然后又看到了隔一米远的鹿可,嘴唇微颤:“多谢你们。”
“没事,快走吧,营地里的火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微笑,鹿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快些离开。
毕竟,昏迷中的姜初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需要赶紧回到营地里,给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只能希望她可以真的没事吧!
回去的路,因为有之前放置在地上的灯源,走得还算平坦,几人的脚步也不算慢。
但在走了约莫十米的时候,眼前的灯光——
突然消失了。
鹿可他们四人看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白雾,和周围两三平米的土地。
有人拿走了那盏露营灯!
躲在营地里的人,根本就不想他们四人,可以安全的回去!
第313章
白雾, 会吃人吗?
至少在此刻看来,还并不会。
可营地里的那些人,却还是取走了最靠近外围的一盏光源,让鹿可、诸离、姜初然、燕时牧四人, 被困在了漫无边际的白雾里。
“现在怎么办?”咽了咽口水,燕时牧之前积攒的力气好像一下子散去了,背着姜t初然的手,都快要撒开。
捡起了地上的最后一个发着光的头灯,鹿可并没有干站在原地不动,而是把头灯放在手上掂了掂,迎着白雾,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向前抛了过去。
“啪嗒!”
头灯和地面碰撞,发出了略显厚重的声音, 同样也驱散了方圆两三米内的白雾。
只是,光亮驱散的范围外面,依旧是浓稠分不清方向的白雾,而不是她所预想中的营地。
白雾,令人迷失。
这一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似是不信邪的,鹿可换了不同的方向,往白雾里丢了几个头灯,都是一样的效果。灯光可以驱散黑暗,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回不去营地,我们手上的这些光源,和营地一样,足够我们在原地修整。等到天黑,雾气散了,就可以离开。”观察着四周厚重的白雾,鹿可也只能认为,待在原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谁也不知道白雾,会让我们迷失到哪里。”按照之前燕时牧的说法,以及鹿可的试验,诸离也十分认同她的说法。
身体的力量骤然失去,燕时牧还是坚持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背后的姜初然,平躺着放到了地面。
紧接着,自己也瘫坐在了地上:“白雾里的时间流逝根本不对劲,如果只是等待,那需要等待到什么时候?”
“天,总是会黑的。”
就像雾,总会消散。
鹿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在安慰着燕时牧的同时,也像是在安慰着自己。手中的火把已经快要烧尽了,她和诸离将火把放在了地面上,又从光亮的范围内,捡了几根之前残留下来的树枝,放到了火把上,再次搭了一个小火堆。
摇曳的火光,传来了阵阵温暖,也驱散着他们身体的冰冷,以及心底的阴冷。
“姜初然,怎么样了?”忙碌了一阵,确保了火堆不会轻易熄灭后,鹿可这才关心起了姜初然的状况,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尖叫之后她就昏迷了,到现在都一直没有醒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姜初然,参与了全程的燕时牧如实的回答。
姜初然的状况并不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差。一头凌乱的中长发,夹杂着些许的草屑和土渍,盖住了她紧闭着的双眼,裸露出了苍白的嘴唇,和没有太多血色的皮肤。
她似乎是被拖拽着在地上前进的,套着的冲锋衣,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土和草屑,更为显眼的是几簇黄色的毛发,以及暗红色将近凝固的血渍。
应该就是当时燕时牧和那只动物争斗时留下的痕迹。
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蓦地,鹿可发现了异样!姜初然原本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此刻就好似被狗啃了一般,露出了坑坑洼洼的扭曲痕迹。
啃咬的指甲似乎戳到了皮肉,渗出了一丝又一丝的血迹。
“她的指甲,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上前几步,鹿可直接举起了姜初然还在渗血的手指,出声询问。
指甲?
骤然听到这个问话的燕时牧还有些发愣,在看到举起来的手掌后,才皱眉思索了起来:“我记得在火堆前的时候,她的指甲似乎还是完好的然后,等那只动物离开后,我就背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在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这样了。”
那就很有可能是那只动物干的了
只是,它为什么要啃咬姜初然的指甲?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思索间,鹿可的脸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让注视着这一切的诸离,也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这指甲有什么特别的吗?就不能是她在挣扎的过程中,扒拉着地面的导致的断裂吗?”
“不可能。”摇了摇头,鹿可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按照燕时牧所说,在之前被拖拽的过程中,姜初然一直是昏迷的状态。其次,你们看看她的指甲,指缝间根本没有泥土,也没有青草的汁液。如果她真的醒了,并且因为求生而将手指扣在了土地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土渍?”
“你的意思是,她的指甲,只能是被啃咬的?可是,为什么要啃咬她的指甲,而不是,吃掉”
未尽的话语被噎在了燕时牧的喉咙里,但其他两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只是啃姜初然的指甲,而不是直接——吃掉她!
动物,如果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到嘴的肉?
但这样的事情,却不是只发生了一次。回顾着进入副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鹿可的脑子里,赫然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松老汉和曹安。
他们身上,似乎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而如果没记错的话,首先发生异样的是松老汉。从山神庙发现他和松果儿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没有出现指甲被啃咬过的异常。
可就在第二次捡柴回来之后,一切才发生了改变,松老汉捡回了一只撞树死掉的灰兔子,并做了一道叫花兔,热情的邀请着所有的玩家们享用。
在那个时候,他的指甲就已经出现了啃咬的痕迹,还有凝固的血渍。起初鹿可还以为是捡柴时不小心弄伤的,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曹安也是同样如此。
仿佛是中了蛊一样,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好些兔子肉,再经过半夜的守夜后,曹安的指甲,也出现了被撕咬的痕迹,就连他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变得沉默又寡言。
甚至在刻意的掩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与他一起的钟廷之,也莫名的,对副本内的松老汉,增加了许多的友善,鞍前马后的帮了许多忙。
种种的异常叠加在了一起,搅成乱麻的思绪,在此刻突然变得十分清明,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鹿可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慎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两天,松老伯和曹安这两人的手指,也出现了这样的痕迹。而且,曹安的性格,还有了很大的改变。”
变得,都不像是原来的他了。
仅管几人相互了解的时间还很短,但在第一个白天自我介绍时,曹安的性格,就不是那么沉闷的。并且在登山的途中,也尽力和松老汉搭话,试图获得更多的副本信息。
可今天的他,只说了一句话,还十分的简短、吃力。
“确实,他今天有些不对劲。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诸离清醒得较晚,并不了解曹安原本的性格,反倒是燕时牧,接了鹿可的话。
“松老伯第一次捡兔子回来的时候,指甲就好像被啃咬过的样子,而这山里的肉,或许就是契机。只要吃了肉,就会被望山的动物锁定,前来复仇。复仇的方式,是啃掉他们的指甲
那么,啃食指甲会有什么作用?结合曹安性格的改变,可以有以下几个猜测。一是,他的思想和行为都会受到动物的控制;二是——
他被完全的取代了! ”
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曹安已经不是曹安了。
鹿可的这个猜测,十分的大胆。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就看到了两张流露出惊愕的面孔,显然是十分的震惊。
“在守夜的时候被取代了?像姜初然一样,被拉进了白雾里,然后那只动物,披着曹安的皮,混进了我们的队伍里?”结合着鹿可的说话,将这一整段文字一口气说完时,燕时牧脸上的讶异还没有完全退去。
“很有意思的猜测。”即便是震惊,诸离也不得不肯定,鹿可的猜测确实有几分接近,他笑了笑,状似无意的提到:“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言,如果把你的指甲喂给老鼠吃,老鼠吃完之后就会变成你,取代你,并且把你——变成一只老鼠。”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里面的动物,或许也并不一定要是老鼠,也可以是其他。比如说:兔子、松鼠。
“那姜初然,还是姜初然吗?”那只动物,又真的是因为受伤而逃跑了吗?它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姜初然的模样
恐惧,倏然间就席卷了燕时牧的整个身体,他望着仍在昏迷中的姜初然,控制不住身体的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远离。
“还不确定。”毕竟,昏迷着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观察着姜初然的神情,鹿可伸手撩开了她遮挡住眼睛的发丝,这才发现,姜初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看着似乎十分的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如果是被取代的动物,应该并不会感觉到t痛苦才是只有身为玩家,才会感知到痛苦。
“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冲着燕时牧和诸离说了一声之后,鹿可立即弯腰凑近了姜初然,在她的耳边喊道:“醒醒!姜初然,你醒一醒!”
口头上的呼喊自然没什么作用,她不得不轻轻地拍打着姜初然的脸部,想要促使她清醒,只是收效甚微。
鹿可的一番话语和动作,也将另外两人,吸引到了姜初然的身边,她的模样,分明是被梦魇给魇住了,神情痛苦又扭曲,却迟迟没有办法睁开。
直觉告诉他们,若是让她一直沉溺于梦境中,似乎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便也纷纷催促着喊了起来:
“姜初然,醒醒!”
“快醒醒!”
呼喊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起效,反倒是在他们身后的浓雾里,蓦地浮现了一道半人高的灰色影子。
影子越来越清晰,渐渐露出了凹陷进去的五官。
“啪!”
情急之下,燕时牧没有控制自己手下的力道,狠狠地拍打在了姜初然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
“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昏迷着的姜初然,骤然睁开了双眼,手臂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嘴里吐出的,是惊慌到有些癫狂的呼喊。
而就在姜初然睁眼的一瞬间,身后逐渐清晰的虚影,好似受了刺激一样,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了浓稠的白雾。
一把抓住了姜初然挥舞在半空中的双手,鹿可提高了嗓音安抚着说道:“没有人要吃你,姜初然,你睁眼看一看我们,现在你是安全的。”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双手被架在了半空中,姜初然想要缩回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都做不到,只得瑟缩着身体,摇晃着脑袋,拼命的想要挣脱鹿可的桎梏。
但看着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如果松开了压制她的双手,怕是一不留神,姜初然就要胡乱的跑进周围的白雾里,再也寻找不到。
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她现在不清醒,按住她,不要让她跑进雾里。”一边奋力的控制着姜初然的双手,鹿可一边跟身旁的两个男的说道。
燕时牧闻言立即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麻绳,动作利索的直接捆住了姜初然的双脚,然后又延伸到了双臂。
仓促之间,又加上姜初然的不断挣扎,他的动作实在是算不上温柔,麻绳也在扭动中,摩擦出了不少的红印和血痕。
“疼? 脚疼?”拼命挣扎着的姜初然动作突然一缓,呢喃着说出了这几个字眼,紧接着仿佛是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手指,想要去触摸自己的脚。
目睹着姜初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鹿可也缓慢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只见她在触摸到自己完好的双腿时,两行清泪,顺着姜初然红肿的眼眶,缓慢流下。
一阵如同受伤小兽一样的呜咽声,在她的喉咙中爆发了出来,十几秒之后,转换成了——
嚎啕大哭。
捆着的麻绳也维持着系了一半的样子,燕时牧、鹿可、诸离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一直嚎哭着的姜初然,不知为何,心底也隐隐不是滋味。
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对于姜初然而言,必然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她的意识一度癫狂,直到触摸到自己的双腿时,才将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尽数发泄出来!
姜初然哭了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到将身体的水分都快要苦干时,她才顶着一双已经红肿得像是核桃的双眼,停下了哭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你清醒了吗?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双眼注视着姜初然,鹿可迟疑着,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调,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回应她的,是一直夹带着浓重鼻音的轻声应答。
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动作,甚至没有起身解开身上捆绑着的麻绳,姜初然有些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我当时在白雾里看到了一只松鼠朝我跑来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接着就昏迷了只感觉好像在被拖拽然后”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就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陈述。
“然后?燕时牧跟着你一起被拖拽进了白雾里,他挥舞着匕首,似乎是刺伤了那只动物,顺带也救下了你。”根据着燕时牧当时的说辞,鹿可软了软声音,轻柔着嗓音,说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不!他没有救我!他救不了我!他救不了我的”对于鹿可的这番说辞,姜初然的声音陡然凄厉,神情也莫名的恐慌与癫狂,渐渐又转化为心如死灰的哀泣。
“别激动,姜初然,试着深呼吸。你不要害怕,我们这些人都在你的身边,已经安全了。”嗓音愈发轻柔,似乎带着治愈的味道,鹿可伸手轻轻安抚着拍了拍姜初然的后背,继续低语道:“吸气呼气不要害怕,你刚刚只是在做梦,梦都是假的。”
在鹿可的安抚下,姜初然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表情仍然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没有正视围在身边的几人,她保持着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姿势,低喃着说道:
“那不是假的那也不是梦”
“可你正好端端的在这里,或许,可以说一下梦里的内容,大家帮你一起确定一下。”
安抚的动作并没有停,鹿可凝视着姜初然的眼神,显得十分的沉重。姜初然究竟做了个什么梦,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认为梦境才是真实?
头颅蓦地向后一拧,姜初然红肿的双眼,直勾勾地对上了鹿可的视线,带着几分狰狞和癫狂:“我被吃掉了!”
“那只小山一样的松鼠,前爪一下子就扯掉了我的右腿,哐哧哐哧地,几口就全部就吃掉了!然后是我的左腿!右手!左手!它已经啃到了我的躯干,马上就能吃掉我的脑子了!”
“哈哈哈哈哈!我活不了的!我活不了的!”
姜初然的神情十分的恐怖,眼底浮现了几抹腥红,表情也开始变得扭曲,凄厉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后,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愈加癫狂,屈起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又开始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不要吃我快吃了我不要吃吃吃了就不痛了吃吧吃吧”
拍打着后背的手赫然停在了原地,看着姜初然更加疯癫的神情、动作和低喃,鹿可按捺着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将麻绳的另一端也系好,捆绑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不能离开,才缓慢站直了身体。
“她是不是没救了?”纵使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燕时牧还是踌躇着,问了出来。
“不知道。”姜初然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被啃食掉了四肢、躯干的意识里,精神已经极度崩溃,谁也无法确认,这样的她,还不能活着通关这个副本
更加不能确认,她会不会在下一个梦境里被完全吃掉!
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地守着姜初然呢?即便真的做到了,又怎么可能每次都将姜初然从梦境里唤醒?她真的可以,在没有睡眠的情况下,苦熬接下来的三天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没有人可以确认,姜初然的现状,会不会是下一个自己。尤其在入睡的那段时间里,鹿可也看到了,一只覆盖了整个帐篷的松鼠影子
总结着副本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鹿可斟酌着开口:“或许我们可以认为,所有不同寻常的变故,都是因为那兔子肉、松鼠肉。正是因为吃了那些肉,根据吃的多少,开始望山生灵的复仇。
首先遭殃的,必然是松老伯。也有可能,松老伯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曹安就是第一个受害者,然后是钟廷之、姜初然。
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假如吃肉是必要的条件,接下来想要满足的条件就是被白雾里的动物啃咬了指甲。一旦指甲被吞吃了,玩家们就会陷入梦境,在那个梦境里被动物完整的吃掉! ”
“吃掉,应该也意味着取代。但根据姜初然的表述,对她而言,那并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体验了被吃掉的感觉。”承接着鹿可的分析,诸离也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但又怎么确定,吃肉是先决条件?”听t着两人的分析,燕时牧左右瞥了几眼,继续道:“再者,那些吃肉的人都被取代了,又怎么能确定——它们会放过我们这几个剩下的人。”
“无法确定,甚至连山神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也还没有弄清楚。”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鹿可也不得不承认,目前的状况——
很是糟糕!
第314章
两天折损了三人。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 怕是剩下的三人,也别想活到副本结束。
但值得庆幸的是,如果鹿可之前的推理是正确的,就可以大概率的避免掉松老汉接下来带来的危机。
剩下还需要担心的,是每次休息时陷入的古怪梦境。他们这些玩家,似乎并不是梦境的主宰,而只是被迫参演的观众
而梦境最主要的用处, 似乎是给予玩家们压迫感、恐慌感、以及震慑感?
只是, 每一天的梦境是在变化的。
鹿可也完全无法肯定,明天的梦境会变成什么样子。蹲守在她帐篷面前的动物,由小变大,是否会在再次出现时,划破栖息的帐篷
四周的白雾,浓稠又阴冷,飘荡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之外。姜初然仍旧是神神叨叨的模样,双脚蜷缩到了胸前,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地说着十分含糊的话语。
还是之前的那些,“吃”或“不吃”。
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燕时牧的身上也十分的狼狈, 都是些在地上摩擦后留下的土渍和草屑, 还有打斗、挣扎中,沾染到的绒毛和血渍。
他冷硬着一张脸,却是随意的坐在了土地上,目光落在新搭建的火堆上,时不时地又瞥一眼姜初然,兀自陷入了沉思。
诸离和鹿可两人也是,被白雾困在了这小小的空间内,在谈论完了大家也许并不愿接受的消息后,同样也席地坐了下来。
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边等待着夜幕降临。
白雾里的时间流逝虽然很慢,在三人等待得都有些心焦的时候,雾气终于变幻了颜色,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逐渐变得稀薄。
“天,快黑了。”一直观察着附近环境的鹿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白雾的变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另外两人天色的变化。
“雾气也在消散了,只是,姜初然该怎么办?”把已经疯了的她留在原地吗?想必不需要他们出手,谋夺身体失败的小松鼠,也不会放过她。
死亡,会是既定的归宿。
“还是把她带回去吧。总不能”面对诸离提出来的现实问题,鹿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姜初然丢在这里。
至少现在的她,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死人。
把姜初然带回营地,带着她继续前进,寻找离开望山的出路。但若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姜初然的灵魂被彻底的吞噬,失去了身为人的意识,被这望山里的动物完全取代
只能说是时运不待她。
也怨不得鹿可他们几人了。
毕竟,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再多的,就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了!更何况,即便是以命相搏,也不见得可以——
救下姜初然!
夜晚来临的很快,只不过是又过了半小时,笼罩在大地上的白雾,已经稀薄的即将完全消散,被雾气遮掩的山沟的景象,也逐渐显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泥土、石头、山壁、断树都是深沉的黑色,但在高悬的银月和繁星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雾一样的朦胧光亮。
而最为瞩目的,是鹿可、诸离、燕时牧中间燃烧着的火堆,打开的灯具,以及不远处营地里,悬挂着的五盏露营灯。
目测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确实不远,两点一线相连,也不到十米。可在白雾里,却仿佛是相距了千里。
营地里的火堆,似乎是早就熄灭了,并没有看到摇曳的火光,就好像是一直没有人醒来添加柴火似的。
但却有人,悄悄地拿走了鹿可他们安置好的露营灯。
可供怀疑的对象,只有留在营地的钟廷之、曹安、松老汉和松果儿四人,不想鹿可他们回去的,肯定也是其中的一个。
露营灯的光芒并不微弱,隔着约莫十米远的距离,看到里面有晃动着的人影,他们似乎是还没有醒来。
用尘土熄灭了面前的火堆,伸手捡起头灯绑在了头上,又收起了其他照明的工具,鹿可他们才向着营地的方向前进。
想要离开,还需要依靠本地人松老汉。如果可以只依靠自己,他们早就可以脱离大部队,径直往西方离去。
石碑文字的第九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望山都是可以离开的,出路就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句话十分的令人生疑。
“出路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但身处望山沟的玩家们,看到的就只有两边的山壁、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以及远方连绵的群山。
走到哪里,才算是真正的离开了望山呢?
姜初然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疯癫状态,燕时牧拽着麻绳的另一头,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前进,而鹿可和诸离则是走在了前面。
“等等。”刚走了几步,鹿可突然想到了白天时埋葬的东西,“顺路去看一看埋起来的松鼠内脏。”
松老汉、松果儿两人的帐篷,是在钟廷之和曹安帐篷的旁边,姜初然是在曹安帐篷的位置被掳走的,而鹿可埋葬的内脏,位置是在松老汉帐篷的后面,相距并不是很远。
诸离点头应了声好,拉着姜初然的燕时牧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只是像左侧偏移了两步,很快就看到了鹿可之前做的记号。
三颗嵌在土里的小石子。
手中空闲的两人,寻了寻旁边的两根粗壮的树枝,挖掘起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
树枝始终比不上木铲,花费的时间也比当时更多了些,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才看到了埋葬在土坑里的饭盒。
出乎鹿可预料的,饭盒表面曾经沾染到的零星血渍,全然不见。只剩下了覆盖着的土渍。
用树枝戳了戳饭盒的搭扣,将其戳得卷边之后挑开,里面——
空无一物!
看着眼前空的又没有丝毫血迹的饭盒,鹿可的脸上满是惊异:“不见了,和昨天的兔子骨头一样,完全不见了。”
“会不会是这山里的小动物,把这里面的内脏吃掉了?”见证了昨天消失的兔骨的燕时牧,一边将麻绳的一端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一边探头看了看没有东西的饭盒,开口说道。
“可是,我们挖的土坑,并没有被刨开的痕迹。”
“诸离说的没错,不仅土坑没有被动过,就连这饭盒都没被动过,但里面的内脏,包括溅到外面的血迹,都完全消失了。”
观察着眼前的饭盒,鹿可也紧跟着诸离的话语,否定了燕时牧的推测。她抬起眼皮,看向了燕时牧,目光却不由得被他身后的姜初然吸引了。
“吃吃掉吃了我我要被吃掉了嗬嗬嗬”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个字眼。
灵光也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鹿可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忖度着语句,踌躇又犹豫地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姜初然当时描述的,被吃掉的顺序吗?”
“顺序?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躯干还没有到脑袋。”不出片刻,诸离就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错。她描述的被吃的顺序,就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以及躯干,最后是脑袋。虽然在梦境里还没有吃完躯干,但这个顺序,是不是和灰兔子、小松鼠它们被吃的顺序一样?”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听着鹿可诉说的这一段话,燕时牧有些怔愣,“根据松老伯好客的性格,把腿部的肉先递给其他人吃,十分的正常。而按照一般先吃动物身上最美味的部位,也应该是由腿部,再到身躯。”
“但为什么那些动物在梦里面吃姜初然时,也要按照这样的顺序呢?它们完全可以一口就咬掉脑袋,让猎物不再挣扎。”先是否定了燕时牧的想法,鹿可才大胆地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吃掉的动物,就是被吃掉的玩家?”
看向她的,是两张愕然的脸。
“或者说,动物本就是不存在的,又或者是松老伯采取了某种手段,把人类变成了动物。每一次被吃掉的动物,实际就是被吃掉的人类。”顿了顿,她又继续道:“ t但被吃掉这种结果,并不会立即显现出来,而是等到存活着的动物啃咬了人类的指甲,通过入梦的方式,在梦境里把人类吃掉,从而完成——取代!”
“与此同时,那些曾经被烹饪的小动物的内脏、骨血,因为本不存在,又或者是因为还在人类的躯体里,所以每一次都会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人。
也完全出乎了燕时牧和诸离的预料。可随着鹿可每一句的分析层层递进,同样也令他们两人,不由得有些信服。
“所以,我们需要阻止松老伯烹饪那些动物?甚至,也要阻止那几个人吃肉?”顺着鹿可的思路,燕时牧开始怀疑,是否应该阻止松老汉的行动。
“可还有一个问题,明明钟廷之是第二个吃了最多肉的,为什么不选择他,反而选择了姜初然呢?”紧接着,诸离也挑出了里面的矛盾点。
“或许还有其他我们还没有理清的点。算了,先回去吧。”就算是鹿可,也有些好奇,选择姜初然的原因是什么。
按照食用肉类的多少,第二个受害的,分明应该是钟廷之才是。
话题说到了这里,三人也没再继续聊下去,伸脚拨弄着挖出来的泥土,把土坑覆盖住了,才继续往前走去。
没几步,就走到了营地里。
在路过帐篷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帐篷的拉链也被一只略显肥胖短小的手拉开,露出了一张有些喜庆的脸:“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四个人一起出去了吗?中间的火堆都熄灭了吗?还有姜初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着她?”
一连串的发问,劈头盖脸的问下来,几乎不给几人喘息的机会。
但问题的发问人,并不是几人想要面对的人。
曹安看着面前沉默但又不断打量着他的几人,眼中浮现了些许的疑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脸蛋,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不说话也就算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
“曹安?”不明白曹安性格上的再度改变是因为什么,鹿可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以及断折又坑洼的指甲,反问了一声。
“是我啊!”一边承认着,曹安一边后怕地向后退了半步:“睡了一觉就不认识我了?还是说你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瑟缩着就要退回帐篷再度拉上拉链,但又立马被叫住了。
“钟廷之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他?好像还在睡觉吧?我没叫他。”往后缩的右脚僵在了原地,曹安看了看四人,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吃了我!快吃了我!吃掉要吃掉快吃啊!”
一直不住低喃的姜初然,在看到曹安的时候,仿佛更疯癫了!她猛地窜到了曹安的面前,尖叫着喊出了快吃了她的言论。
即便是燕时牧在后面竭尽全力的拉着麻绳的另一端,想要把她从曹安的面前拽开,却完全没有办法做到。
这一刻的姜初然,力气仿佛增长到了最大!
“啊!吃什么吃啊? 你你是不是疯了啊走开!快走开啊!”曹安完全是被吓到了的模样,一边同样尖叫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推开靠近的姜初然的同时,腿脚和身躯都竭力地向后仰,努力瑟缩着自己。
反应十分真实,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
“哎哟喂!咋滴咯?发生啥子事哩?”姜初然和曹安的尖叫声都十分的凄厉,还不需要其他几人呼喊,就已经吵醒了隔壁帐篷的松老汉。
他一边起身穿上自己破旧补丁的衣服,一边急切地问道。甚至衣服的扣子还没有扣上,就踩着布鞋,急匆匆地跑出了帐篷。
入目就看到了姜初然在曹安面前疯癫的模样。
姜初然的情况既无法控制住,也无法瞒过其他人。燕时牧还在继续拉扯着麻绳,而鹿可则是上前了几步,抱住了还在挣扎、发狂中的姜初然,对着另外几人说道:“姜初然她之前被某只动物拖到了白雾里,等我们找到她时,就已经这样了。”
并没有提及里面的波折,三言两语的,鹿可就极其简练地描述了在姜初然身上发生的事情。
“造孽喔!雾里头囔个好吓跑哩!这女娃娃怕不是被魇住了哩!难办哩难办哩!”听到这话的松老汉,长吁短叹,摆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魇住了?她这样子还有办法救吗?”尽管知道松老汉并不可信,但鹿可还是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囔个容易喔!女娃娃在山里头丢了魂,得回村子里头喊人找山神叫魂哩!可山神大老爷的石像,还在这山沟沟里哩!”
丢魂?叫魂?
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靠谱又迷信的方法,但从松老汉的嘴里说出来,一切又变得有待斟酌
谁能保证这个老头说的话是一定正确的?谁又能保证,松老汉的所言所行,不是为了把他们这些人留在山沟里?又或者是为了将山神像搬过来?
“老伯,我们携带的食物可经不起这来回的折腾。再者你也说了,还需要找村里的人,不如让我们先离开望山再做打算?”正当鹿可怀疑着松老汉言辞的真假时,诸离已经适时的拒绝了有关山神像的提议。
“好喽好喽,这女娃娃只好捆得哩,俺们赶紧收拾收拾快走哩!”无奈地摇了摇头,松老汉也只得同意了快些离开。
营地这边并没有固定麻绳的杆子之类的东西,必须派出一个人来拉着姜初然不让她乱动,剩下的人则是快些拆除帐篷、收纳背包。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松果儿和钟廷之也听到了声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出了帐篷。
今日的钟廷之,和昨日的曹安一样,显得十分的沉闷。在他穿衣拉拉链时,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都看到了他带着血渍的凹凸不平的指甲。
也许今夜受害的,并不是只有姜初然一人。
鹿可其实并不想把姜初然交给那几人的手里,可五顶帐篷,现在可以参与收纳整理的,就只有五名玩家。
松老汉因为并不通晓这些东西,最终被安排着和松果儿一起,看着时不时会发疯的姜初然。
时间十分的紧促,但仍然还维持着自己意识的鹿可他们这三名玩家,还是安排着交错的时间拆除帐篷,确保有一个人的目光,可以看到姜初然。
中间的火堆并没有再重新点火,一边快速地将睡垫、毛毯、帐篷、灯架、露营灯这些东西收起来,一边又时刻地关注着在中间坐着的松老汉、姜初然、松果儿三人。
姜初然待在松老汉身边时,表现得十分的安静,坐姿好像是个坐在课堂念书的学生,拘谨又乖巧,只是嘴巴还在一直嘀嘀咕咕着那几个词。
而松老汉的笑容依旧十分的慈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姜初然的身上,专注又认真,脸上的笑意,似乎都要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
至于松果儿,低垂着脑袋,沉默又乖巧地坐在一旁,手指扒拉着一根狗尾巴草,反复的揉搓、转动。
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五人才将营地里的五顶帐篷全部拆除了,并且和其他东西一起,收纳整理,塞进了自己的登山包里。
所有人背上了沉重的登山包,又将头灯系在了头顶,右手支撑着登山杆,招呼着松老汉他们,就要继续向西方出发。
趁着其他人先走了几步,鹿可在经过火堆的时候,用树枝从火堆中扒拉出了几块烧成碳的木块,用毛巾包裹着抓了几块,塞进了系统背包里。
树枝燃烧的速度十分快,而木炭,却可以坚持更多的时间。如果再有意外进入到了白雾里,木炭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漆黑的夜色,浅淡的月光,陡峭的山壁,坚实的土地,都在见证着他们一行人的前进。
或许是因为姜初然出现了意外,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沉默。松老汉牵着松果儿的小手在前头领着路,右手牵扯着的麻绳,另一端的末尾则跟着姜初然。
为了方便行走,他们将捆绑姜初然脚腕的地方解开了,只是将她的双臂摆在了两侧,在上半身围绕了三四圈,又绕过了她两只手的手腕,系紧。
乍一看,仿佛是在对待一个犯人。
但姜初然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麻绳牵扯着一步又一步踉跄着前进着,没有升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至于重新恢复了语言能力的曹安,和晚上变得沉默的钟廷之,都紧紧t跟在了松老汉的身后,并没有顾及身后跟着的姜初然。
鹿可瞥了一眼和她一样坠在人群后面的诸离、燕时牧,迈开步子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姜初然的身边,伸手扶住了她一边屈起的胳膊肘。
马丁靴的鞋底踩踏着泥土和石子,发出清晰又有节奏的脚步声,
灯光所照射着的范围内,还能看到偶尔出现的动物足迹。
只是这一次的他们,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继续讨论。省着说话的力气,一个劲地往前行走。
按照松老汉天亮前说的话,还需要行走三四天,意味着还需要行走三四个晚上,所以,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玩家们而言,都十分的珍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疲惫感也慢慢地席卷着全身,在天边即将浮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就听在前方的松老汉,喜滋滋地喊了声:
“好嘞!俺老汉看到山里头的木屋子哩,是那些猎户们搭建的房子哩,可以好好歇一歇哩!”
第315章
真的假的?
松老汉的声音太过喜悦,就连疲惫到无暇说话的鹿可,喘着有些沉重的呼吸,也抬起了脑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抹黄褐色,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是一片逐渐向上凸起的小土坡。土坡的后面仍旧是蔓延的大山,但在平坦的被树木遮掩着的空地上,是一座被岁月洗礼的古旧木屋。
好巧不巧的, 并没有因为望山的山崩地动而塌陷;也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木屋的外墙,都是砍伐的树干拼凑而成的,屋顶远看是三角的模样,两侧以及后面的高大树木,在无边的夜色里,随着山风轻微的晃动,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兽。
静谧又危险。
不同于松老汉声音里隐藏不住的喜悦,鹿可在陡然看到这座木屋时,萌生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怪异!
山沟里凭空出现的古怪木屋,就在他们必经的路途上。她扫视了周围一圈,借着头灯的光线,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前方几十米,已经抵达了山沟的尽头,狭窄得仅仅有十几米宽的山壁,蓦然拓宽了很多,山峰也由高处倾斜,连绵着,与土坡和后面的群山,相交。
“老伯,我们这算是走出了望山了吗?”看着骤然变化的地理环境,鹿可喊了一声前面的松老汉,开口询问。
“囔个有那么容易哩!这里头的山喔,都叫作望山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松老汉就断然否认。
“咦?那真的走的出去吗?这群山,好像都看不到尽头。”群山连绵,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诸离也跟着松老汉闲聊了起来。
“莫急莫急哩,都已经到了这猎户的木屋子嘞,再走一两天就能到俺老汉的村子哩,到时候俺们就走出去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玩家们,松老汉笑得灿烂,“委屈娃娃们在这木屋里头待一天哩!”
在木屋待一天?
意思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情况下,和其他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内吗?
不知为何,鹿可突然想到了昨天在帐篷外出现的体型巨大的松鼠,内心升起了几分迟疑。
“这木屋住得下这么多人吗?”山林间的这座木屋,看着也不过是只有十几平米,可他们却有八人。
“囔个挤一挤就好嘞嘛~”松老汉并不以为意,牵着松果儿加快了步伐,抬脚就爬上了土坡。
钟廷之和曹安本就一直跟在松老汉的背后,见状也迅速跟了上去。鹿可、诸离、燕时牧,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上去。
如果说,山沟里的路途还是十分的简单与清晰,那么山林里的山路,就显得复杂又崎岖了。
期间若是没有松老汉的带路,仅靠他们,看样子很难从这山里脱身。并且还要一直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动物,就比如那一闪而过的黄褐色影子。
土坡距离他们几十米远,木屋在土坡之上,又相差了几十米远,在鹿可他们没有停歇的爬上土坡、走到木屋前时,才发现——
木头的墙壁上,满是草绿色、墨绿色的青苔。
用细一些的树干劈成长条捆绑制成的木门,上面用钉子装了一个带铁锁的插销,此时上面都是满满的暗红色锈迹,几乎就要将锁眼完全堵住。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木屋已经荒废了许久。
“老伯,你看看,这木屋还上了锁呢?怎么让我们住啊?”就在鹿可沉默地观察着眼前的木屋时,之前一直跟随着松老汉的曹安,冷不丁地开了口。
“哎哟喂!不要急哩,俺们村里头人弄得小房子,早就告诉过大家伙钥匙搁哪里喽,等俺老汉想一想,想一想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松老汉在原地剁了剁脚,好像是在思索的模样。
半饷眼睛才瞥到了门前台阶旁边的一个破旧的瓦罐,猛地拍了拍脑门,快速地走了过去。
松老汉掀开了瓦罐的盖头,伸手在里面一通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有些坚硬的钥匙形状的东西。
“找到哩!”兴奋地呼喊了一声,松老汉将钥匙掏了出来,经过了木门前的几人,立马就将带着同样带着锈渍的钥匙插进了锁眼里。
部分锈渍因为他的动作而脱落,向右拧了一圈,铁锁的一端就弹了出来。取下了打开的铁锁,向外侧拉动着插销,在完全拉出的时候,松老汉一把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咳咳咳!”
漫天的灰尘,呛了他一脸。
霉烂腐臭的味道,顺着敞开的木门涌了出来,后面的房间,也逐渐显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老伯,这木屋是多久没人住过了,怎么这么臭!”靠得最近的曹安,首当其冲地嗅到了这股臭味。
“俺也不清楚哇,山里头嘛,房子容易回潮长青苔哩,没得啥子大事,通通风就好哩!”
似是怕别人不相信,松老汉直接将木门推到了墙边,自己径直站进了木屋里。
十几平米的猎户暂住的小木屋,对着门靠着墙的,就是水泥和土做成的火炕,连通着三面墙壁,不到两米宽,大约三四厘米长。在火炕的下面,还有一个可供烧火的炉灶。
火炕上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炕桌,因着没有要招待的客人,只是随意的摆在了一旁。
右手边是拿石头砌成的壁炉,一直延伸到通往屋顶上方的烟囱,壁炉底下的炉灶,是直径半米左右的圆形,上面还摆着铁锅、碗筷这类的生活用品。
而左手边有一张抵着墙壁的长约一米、宽约半米的长桌,桌上摆着一些趁手的工具,比如:砍刀、陷阱夹子、毛巾
刀和陷阱夹子的上面,还留有凝固的血渍和粘连着的绒毛。
墙壁上方还挂着一张弓,但弓的弓弦明显已经松垮,并不能再使用它去打猎猎物。
“虎皮?!”
正当鹿可打量着遗留在木屋里的这些猎户的工具时,上前几步观察着火炕的燕时牧,骤然惊呼了一声。
这小木屋里竟然还存在虎皮?
抬脚向着燕时牧所在的方向走过去,视线微微下移,鹿可也立即看到了铺在火炕上的黄黑条纹的皮毛!
虽然少了一整个的虎头,但只要看到的人,都没有办法否认,这东西并不是老虎的皮毛。
“进山里头的人,囔个没有点本事哩?俺老汉记得,还有人猎到过棕熊哩!两米多高的熊,还给全村人分了点肉,香的嘞!”不同于鹿可他们的惊讶,松老汉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泛着点黑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巴,满脸回味。
“棕熊!那熊肉岂不是很好吃?!”曹安本身就是一个饕餮,听着松老汉的三言两语,也不由得吞了吞喉咙里的口水。
整个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找点工具,去打一头棕熊!
“你确定是吃棕熊肉?而不是棕熊吃我们吗?”
“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我也只是想想罢了。真是羡慕老伯你啊,靠山吃山的,有那么多的野味可以尽情吃!”
对于美食的渴望,几乎完全占据了曹安的脑子。又或者,现在的他,早就没什么脑子了
木门敞开了好一会了,里头的霉烂、腐臭的味道,虽然浅了些,但仍然存在。仔细分辨着臭味的来源,好像是来自——
虎皮的味道。
又或者是底下的炕。
这几乎占据了半边房间的火炕,勉勉强强还能挤得下八个人,但几乎没有翻转、动弹的余地。
眼瞅着松老汉又要牵着松果儿去外面捡柴火,鹿可适时地开了口:“老伯,房间里的火炕虽然大,勉t强能挤得下我们,但反倒是让大家都睡得不舒服,不如我们几个,去外面搭个帐篷,分开休息。”
“囔个要搞那么多事喔,女娃娃,山里头温度低得很,屋里头又有炕又有壁炉,捡点树枝回来就暖烘烘的,完全怕不得冷哩!”
松老汉显然不愿意这么做,极力劝阻。
“是啊!屋外头多冷,在屋里头好歹能暖一些,既然觉得火炕睡不下,那就在地上打几个地铺好了!”另一边的曹安也开口劝阻,伸手还指了指木屋中间的空地:“不过你毕竟是个女生,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睡地上好了。”
“是嘞是嘞,这可不是山沟沟里头哩,外面可不得有囔个好厉害的动物哩,像是野狼、棕熊啥子滴,危险得很哩!”应和着曹安的话,松老汉也立马讲述了在外面过夜的危险性。
“不是还有山神大人保佑吗?”察觉到松老汉与之前有些不同的言论,鹿可试探着将话题扯到了山神之上。
“可恁们咋子说,还是个外人哩”
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松老汉抬头看了鹿可一眼,又低下了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所以说——
山神保佑的,只是他们这些当地人吗?
两人连番的诉说,即便是鹿可的态度再怎么坚决,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木屋确实比帐篷结实了很多。如果昨天出现的大只动物,今天真的想要破门而入,想必破开木门的时间,要比帐篷慢许多。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在木屋里面会出现的“背叛者”。
思索了一番,鹿可看向了其他几人,开口道:“好吧。不过既然大家伙都待在这木屋里,还需要轮流守夜吗?是不是锁上门就可以了?”
“还是守一守吧,毕竟还要有人添柴火。”还不待另外几人给出反应,一直沉默的燕时牧,率先给出了回答。
“没错哩,恁也不让俺老汉守夜,那俺老汉就出去捡点柴火哩,山里人不懂啥子,只能帮点小忙哩!”眼看着客人们就要商讨起来,松老汉说了一声就想要出门离开。
“老伯,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去?索性今日大家都没什么事,不如就跟着你一起去捡柴?”听到这话的鹿可,自然不可能放任松老汉一个人出去,生怕他再带回来一些山里的小动物。
“山里头的路,囔个还认得啊?要是不见哩,可咋个办喔”略显干巴的嗓音里,是委婉的咀嚼。
“没事,我们就在你附近,帮着背柴火就好了。”
鹿可脸上的笑容虽笑得真切,但她的态度却比较坚决。
再多的言论,也不过是继续浪费口舌,松老汉也没得法子,只得答应了下来。
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就朝着山林里走去。
仍然疯疯癫癫的姜初然,又重新由燕时牧牵着她行走。毕竟松老汉他,还得给所有人带路。
但是为了更好的做出决策,鹿可和诸离对视了一个眼神,就插在了曹安和钟廷之的前面,紧跟在了松老汉的后头。
山林的水汽比较丰富,行走都能感到湿润的空气拍打在脸上,带来草木的清新味道。而柴火瞧着,也比其他时候难找了一些。
一边捡着掉落在山林小径上的枯树枝,一边翻找着大树下面的灌木丛,企图找到更多的柴火。
但这毕竟是满是绿意的深山,枯树枝比绿树少了很多。而在这期间,松老汉也一直没发现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小动物。
又是行走了一段距离,松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疲惫着说道:“山里头的枯树枝少得很,俺们还是要砍点新鲜的树才是哩,就是烟味又要大哩!”
“好,那就折点树上的树枝,烟味只是小事。”前几天有火堆的存在,鹿可之前贴上的暖宝宝,倒也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只是淋雨那天用了些。
由此可见,火堆的取暖功效,还是十分有效的。
至于湿柴,再湿的柴都已经烧过了,还怕这区区呛人的烟雾吗?但他们终究是要在木屋里面烧柴,保证适当的通风也很重要。
否则密闭空间的烟味,就有些折磨人了。
可仅管松老汉这么说了,紧跟着他的鹿可也没想着离开,而是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并且提前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争取抢先一步发现小动物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也捡了一堆又一堆的柴火,已经差不多可以回木屋了。而松老汉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指着一堆灌木丛后面乐呵呵地说道:“俺老汉记得那旮沓好像有猎人老小子挖滴陷阱哩!说不定俺们运气好,又能碰到啥子山里头的野味哩!”
急匆匆地说完了这两句话,松老汉迈着步伐,快步就朝前走去。
鹿可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劝阻地说道:“老伯,你毕竟年纪大了,找陷阱这事,还是放着我来吧!”
“没错,老伯,我们替你看看!”瞬间就明白了鹿可的意图,诸离并没有继续伸手拉住松老汉,而是抢先几步走到了陷阱旁。
伸手拨开了上面覆盖着的泥头,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才冲着身后的几人说道:“看来今天是没口福了,陷阱里头什么也没。”
“怎么会?这山里头那么多动物,随便掉个一两只就够我们吃了!”听到这话的曹安显然不信,加快了脚步,迅速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双手扒拉着陷阱上面杂草的诸离,另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陷阱的坑洞里面。
一把推开了拦在陷阱前的诸离,曹安探头就往杂草下面的陷阱坑洞看去,摆放着锯齿状夹子的坑洞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夹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以及缤纷偏褐色的羽毛。
血迹很新鲜,明显是刚刚造成的。
曹安脸上的不可置信还未曾散去,他的沉默也说明了某些事实,其他人也适时的围了上来,看着确实空掉的陷阱,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血迹明显是新鲜的?不会是你偷藏了吧?”伸出手指指向了诸离,曹安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就连眼中,也是深切的怀疑。
“要真是有猎物,我怎么可能藏起来?”双手摊开摆到了面前,诸离骨节匀称的白皙指尖,只是有些泥土和草屑,并没有沾到血迹。
他的表情也很是无辜。
“曹安,这就是你有些不讲道理了。我们都站在这里,可没有看到诸离有什么藏东西的举动。而且他两手空空的,又能把猎物藏到哪里去呢?”这个时候,鹿可也松开了拉住松老汉的手,开始为诸离开脱。
玩家们自然有法子,可以把猎物收纳到系统背包里。但已经被其他动物占据了身体的曹安,真的还能想到这个方法吗?
又或者,他如此笃定,是因为早就知道里面有动物?
但新鲜的血迹明显也不太好糊弄过去,鹿可略微思索了一番,就继续开口道:“再者,虽然陷阱里有新鲜的血迹,但也有可能是那动物掉进了坑洞里,侥幸没踩到陷阱,只是受到了些剐蹭,扑腾着跳出去了呢?”
“你你们”看不到猎物的曹安明显十分的愤怒,手指都不住地指着鹿可和诸离两人,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可能就是今天没得运气哩,山神大老爷看俺们吃得太好哩,让俺们清清胃哩!娃娃们可别炒炒了,这天都亮得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回屋里头去嘞!”松老汉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头顶的天色,和起了稀泥。
头顶是树木的树冠,摇曳的树枝和树叶,几乎阻挡了大半部分的光线,但仍然有些许白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到了地面上,映出了斑斑点点的光晕。
再不见夜晚时的深沉与漆黑。
天色已经大亮,树冠之间,也氤氲出了稀薄的白雾。
若是再这样在外面争吵下去,他们这些人,怕是没有办法在白雾蔓延开来之前,回到猎人的木屋了。
“已经有白雾的痕迹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看了看树冠上的雾气,燕时牧也在这个时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哼!”愤怒地哼了一声,曹安也没再揪着诸离没放,在心底默默地记了一笔之后,扭头就朝着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就略过了松老汉,一个人背着柴火闷着头往前走。
而其他人也没再继续在山林里逗留,在松老汉的带领下,一个跟着一个往下走。
五六分钟后,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木屋里。
小小的木屋,拥挤着八个人,还t有六个占了不少位置的登山包,和刚刚背回来的柴火,一时间都让人有些难以下脚。
但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终于不用吃松老汉找来的猎物了。
柴火堆在了壁炉的旁边,登山包有的放在了长桌的底下,有的放在了桌子上面。松老汉和松果儿毕竟是一老一少,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俩睡在地上,几人商讨了一番后,便催促着他俩上了火炕。
然后是疯疯癫癫的姜初然。
剩下的燕时牧、曹安、钟廷之、鹿可、诸离几人,因为守夜的安排,还没有立即睡上火炕,而是站在了屋子里。
一边从柴火堆里抽出了树枝,用防风打火机点燃了树枝,塞进了壁炉的炉灶内;一边又取出了几分盒饭,摆在了火炕的炕桌之上。
这一次,姜初然、曹安、钟廷之,都没有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盒饭,今天的盒饭,全部都是由鹿可他们三人提供的。
壁炉里的火苗烧得灼烈,升腾起的呛人烟雾,也顺着上方的烟道,通过屋顶的烟囱,涌向了木屋外面。
灰黑色的烟雾,很快给白雾染上了色泽。
木屋里的八人,也都分配到了各自的盒饭,在暖意还没有升起的房间里,沉默地享用着手里的美食。
只是曹安和钟廷之两人,明显没有前两日的积极,看着眼前的盒饭,像是看着什么垃圾似的,筷子戳了又戳,咀嚼地十分的缓慢。
等其他人都吃完后,他们都才只吃了一半。
偶尔看向诸离和鹿可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怨念。
至于姜初然,鹿可有试着打开饭盒喂她吃些东西,但只会喃喃自语的她,并没有张开咀嚼。
为了吊住她的性命,不得已只喂了些饮料。
吃饱喝足之后,白雾也已经彻底笼罩了外面的山林。
第316章
木门紧闭。
隔绝了外面粘稠阴冷的白雾,也将稍显呛人的烟味,锁在了这小小的木屋之中。
柴火在壁炉里猛烈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地脆响,满室的温度,也因为灼烈燃烧的火焰,而逐渐升腾,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也令那股霉烂腐臭的味道, 又浓了些许。
其实取暖最快捷的办法是在火炕的灶膛里添加燃烧着的柴火,只是木屋好似弃置了很久的模样,外墙厚重的青苔、里屋满地的灰尘、掺杂臭味的虎皮连带着火炕,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