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20(2 / 2)

为了避免造成意外的事故,还是放弃了使用。

反正光靠燃烧着的壁炉,也足够取暖。而且大部分都裸露在众人的视线里,即便出现了什么意外,也能够很快地做出应对之策。

这座木屋大门外是插销的门锁,里面也同样是。但比小指还细的插销,真的能挡得住外面的大力推搡吗?

带着些许冷意的潮湿空气,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环顾了一圈小小的木屋,就只有些木柴、长桌、背包、猎弓、火炕等物,完全无法为门锁再添一份助力。

鹿可也只得放弃了加固的想法。

按照前两天的守夜顺序,仍旧是钟廷之、曹安两人先行守夜, 然后是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

但考虑到姜初然现在的特殊性, 势必得有人对她稍加看顾,避免造成她情况的恶化。

钟廷之和曹安明显十分的古怪,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借机对姜初然做些什么呢?因此燕时牧主动提出,由他和钟廷之、曹安两人一起。

后守夜的两人, 理所当然的被赶到了火炕之上,剩下的人,则从登山包里取出了睡垫和毛毯,在地上简单的打了个地铺。

六个人的登山包,自然有六份的毛毯,在钟廷之他们给睡垫充气的时候,鹿可起身走到了长桌前,将自己、诸离以及姜初然背包里的毛毯拿了出来,带回了火炕上。

炕上并没有铺什么褥子,只有一张虎皮。底下的水泥十分的坚实,也冰冷硌人。

伸手掀开了铺到角落里的虎皮,在它的背面,鹿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一些粘连着的细小颗粒。

仔细观察了那些颗粒状的物品,霉烂和腐臭的味道更浓了些,颜色也呈现暗红的色泽,似乎是凝固之后的血肉

房间的臭味,只是因为虎皮处理得太过粗糙?

但对于一个猎户而言,能够捕猎到一只成年的老虎,已经是无上的荣耀。若这真的只是一个暂居地,他为什么会把还没有处理好的虎皮,丢在这木屋里?

而不是带回自己的家,去炫耀显摆呢?

“老伯,你们村子离这小屋近不近?怎么还有人猎到老虎,都不把虎皮带回村的?”房间里的几人刚刚吃完饭没有多久,还处在消食的阶段,鹿可便看向了还未入睡的松老汉,状似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俺们村嘛,晚上要是走快些,天亮前应该就能到哩!至于囔个老虎皮,多亏了山神大老爷的保佑哩,啥子动物都猎得到,早就不稀奇哩!”苍老褶皱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松老汉扒拉着虎皮,说得十分的轻巧。

紧接着又看了看其他人手里的毛毯,干脆就拉扯起了炕上的虎皮:“客人们都有毯子好睡,俺老汉就托大拿囔个老虎皮盖盖肚皮哩!”

他的这番提议,自然没有人发表异议。

粘连着血肉和腐臭的味道的老虎皮,纵使经历了多个副本,但在有选择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将它盖在自己的身上。

松老汉扒拉着虎皮盖在了他和松果儿的身上,他睡在靠墙的最里面,然后是松果儿、诸离、鹿可和姜初然这样的顺序。

仍然疯疯癫癫的姜初然,睡在了另一边靠墙的最里面,手上的麻绳磨蹭出了红色的印迹,有些部分都沁出了血渍。

为了让她可以安稳的躺在炕上,之前松开的双脚,也重新捆了起来,只是避开了脚腕的位置,系在了她的裤腿之上。

手上的麻绳也挪了挪了位置,同样系在了衣服的袖管之上,顺便取了云南白药喷雾,喷了喷她受伤的手腕。

做完了这一切,鹿可才让姜初然头抵着木墙,平躺了下来。

实际上,最好的办法是让姜初然不要入睡。她如果不入睡,也就不会再进入那稀奇古怪的梦境里,也不会被小山一样的大只动物,一口一口地吃掉她最后的躯干和脑袋。

但是,生理性的反应该如何遏制?

嫌弃平躺着有些不舒服,鹿可干脆又起身绕过了坐在地上的三人,从长桌上拿下了自己的背包,卷巴着成了一团,放在了床边,充当了简易的枕头,垫起了自己的脑袋。

垫高的视线,也足以让她看清木屋内其他几人的动作。

十几平米的木屋内,火炕上躺着五人,地上坐着三人,再加上柴火堆和长桌,竟然还留出了几分可供行走的缝隙。

钟廷之看顾着壁炉的火苗,时不时地添加一些柴火,一旁的曹安和燕时牧坐在一旁,同样看着火苗,在钟廷之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帮着加些柴火。

或许是出于对俩人的不信任,又或者是本身的孤僻,燕时牧和另外俩人,保持了一些距离。

木屋温暖又静谧。

毛毯裹在身上,鹿可睁眼看着头顶布满灰尘又结着蜘蛛网的房梁,左右扫视了两圈,又看了看坐在地下的三人。

百无聊赖之际,干脆推敲起了目前获得的所有信息,希望可以分析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是在她刚刚思索了几分钟后,突然出现的困意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眼皮也瞬间耷拉了起来,不过又短短的几分钟,睁开着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好似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可意识,却无比的清醒。

被毛毯包裹着的身体,像是千斤重的石头,提不起一点劲来。意识被困在脑子里,鹿可睁着不存在的双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溃散,变成了虚幻的黑雾,溶解在这小小的木屋之内。

冰冷与惊惧,如同跗骨的毒药,狠狠地缠上了鹿可。

就在那感觉拉扯着她的心脏,想要鹿可崩溃时,虚幻消失的身体,骤然浮现,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而鹿可的意识,如同漂浮的雾气,晃晃悠悠地从她的躯体里飘出,飘荡在了半空中。

漂浮着的意识,除了鹿可自己之外,并不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而在她意识的下方,火炕上躺着的五人似乎都沉浸到了睡梦中,平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包括着鹿可自己。

地上坐着的三人,仍然是一副疏离又冷淡的态度,只是偶尔往壁炉里添加着柴火,不发一言。

同处一室,压低着的谈话声,也有可能吵醒正在睡觉的人。

虽然如今看来,即便t是拉高的谈话声,也不可能吵醒被拉进梦境里的人。

柴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室内几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也纷纷传入了鹿可的耳朵里,她操控着自己的意识,在没有发现异样的时候,观察起了另外几个在睡梦中的人。

松老汉侧歪着脑袋,双手双脚大喇喇地敞开着,发出了沉重又卡顿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承担了杂音的大部分。

在他身旁的松果儿,小小的人蜷缩成了一团,脑袋靠在了松老汉干瘦又有蛮力的胳膊上,稚嫩又被热气熏得有些红的脸蛋,面朝着松老汉的方向,几乎要依偎进他的怀里。

俩人的身上都盖着那块散发着腐烂味道的虎皮,不论是清醒亦或是睡着,他们都没有闻到虎皮上的臭味。

诸离和鹿可一样,睡觉的姿势还算规整,平躺着,双手也交叠在了胸前,表情平静,神态安宁。

至于最角落被麻绳捆绑着的姜初然,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了。

她如同应激又缺乏安全感的小兽,即便手脚被捆绑住了,还是竭力将自己的身躯蜷缩了起来,几乎都要团成一个球。

紧闭的双眸痛苦地皱在了一起,苍白又无血色的嘴唇,嗫嚅着,好似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凑近听了听

鹿可又听到了那几个熟悉的字眼:“不要吃我”、“好痛”、“快吃掉”

显然,姜初然又已经陷入了被动物生吞活剥的噩梦里!

飘荡在半空中的鹿可,操控着自己的意识身躯,想要将姜初然唤醒,只是她费力凝聚成的巴掌,所带来的,也不过是一道如同呼吸一样的风。

完全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梦境里,逐渐沉沦、迷失、直至死亡

白日里本该被松老汉带回来的山里的动物,被诸离想了法子收到了系统背包内。又因为白雾临近,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寻找一只别的动物,钟廷之和曹安两人,今天倒是没有尝到松老汉的手艺。

前两日的梦境里,持续了很久的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在鹿可飘荡的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度出现。

正当鹿可以为这一次的白天,即将平稳度过时——

“砰!”“砰!”“砰!”

木屋外突然响起了十分沉重的拍打声。

隔着木墙的阻拦,看不到外面撞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在它的撞击之下,这间由猎户建造的小木屋,整体都在颤动!

一抖一抖的,似乎顷刻间就要塌陷!

房梁的灰尘因为强烈的震动而抖落,洋洋洒洒的溅到了木屋里的几人身上,但沉浸在梦境里的人,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坐在地上守夜的燕时牧,也听到了鹿可梦境里的声音?

只见他平淡又放松的神情瞬间警醒了起来,视线落到了摇摇晃晃的木门之上,正欲拿柴火的手也立即收了回来,警惕的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而同样坐在地上的钟廷之和曹安,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脸上浮现了略带好奇的神情,起身就要去打开木屋的大门。

双手不过是刚刚放到了木门的插销上,燕时牧已经骤然起身,右手摆成刀锋一样的巴掌,狠狠地敲打在了钟廷之的后脖颈上。

巨大的力道带来了沉重的疼痛感。

钟廷之脑袋一歪,身体就要直接倒在了地上,站在他身后的燕时牧却及时的伸出了双手,接住了他的身体,放在了睡垫之上。

“你干什么!”

目睹了这一切的曹安,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身体哆嗦着就要避开燕时牧,但又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肥胖的身体灵活的向旁边扭过,快速地奔跑到了房门前,一把握住了生锈又冰冷的插销。

手刀虽迟但到!

燕时牧没有出声回答曹安的问题,只是动作极快地跟到了他的身后,赠送了同款的首刀。不过曹安的皮肉较厚,他足足劈砍了两下,才让企图开门的曹安同样昏迷了过去。

为了避免房间内的动静引起外面家伙的注意,燕时牧又一次在曹安摔倒前,扶住了他肥胖的身躯,放置在了另一床睡垫之上。

木屋外的撞击声仍然存在,他们此刻所处的小屋,就像是大海里被风浪卷起的孤帆,摇摇欲坠!

是闯出去?还是留在这岌岌可危的木屋里?

房间内的燕时牧,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瞥了几眼震动着的木门和木墙,又看了眼在炕上安然入睡的几人,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匕首的把柄,越握越紧。

与他一样焦急的,是飘荡在半空目睹了这一切的鹿可。

根据木屋震动的幅度,可以明确的知晓,在外面撞击着木屋的东西,是个大家伙。甚至不是虎、狼、狮这些,而是以力气较为出名的熊,或者猩猩

但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不好对付。

如果一直撞击下去,他们这些人,或许会因为木屋的塌陷,而被掉落倾倒的房顶和墙壁埋在废墟里。

可要是出门,最大的可能,也许是成为大家伙的盘中餐

毕竟这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应该不是靠区区匕首就能对付得了的。而现在玩家们仅存的战斗力,只有燕时牧一人。

剩下的鹿可和诸离两个,仍然被困在了梦境里。

鹿可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她操纵着自己的意识,摆出了睡姿的模样,平躺进了自己的身躯里,奋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

仍是没有成效。

从梦中醒来的要求,究竟会是什么?单纯只依靠自己,似乎并不能从梦里脱身。

回忆着之前几天的梦境,着重思考醒来前发生了什么,鹿可蓦地发现,她每一次梦境的结束,都是因为——

听到了声音。

那她自己的呢?

努力张合着嘴巴,鹿可试图凭借自己的意识,发出声音来让自己清醒,但她意识的嘴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焦急,烦躁,无奈。

各种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惹得鹿可心绪几度起伏,但又没有办法真正的清醒过来。

只是在她急切的这段时间里,紧握着匕首的燕时牧也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避开了地上躺着的钟廷之和曹安,走到了诸离和鹿可的身前。

伸手拍打着仍然在睡梦中的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急切地呼喊着:“醒一醒!诸离!鹿可!出事了!快醒醒!”

木屋的外面都是漫天的白色大雾,那大家伙又是从雾里跑出来的,如果单靠燕时牧一个人跑出去,结果只是迷失在白雾里。

当然也有可能成为送入嘴中的食物。

至于在木屋里的几人,或许那大家伙会被他引走,也可能会重新回来,将整座木屋拍塌。

出于昨日的冒险搭救,以及之前副本里也算过命的交情,燕时牧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另外两人,就这样被倒塌的房子压死,最终还是出声呼喊。

他呼喊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了鹿可的耳边,在那一刻,火柴的“噼里啪啦”声、其他人的呼吸声、外面大家伙的撞击声,都仿佛是褪色的油彩,一下子沉寂,消失在了她的耳边。

唯有燕时牧的呼喊,清晰又真切。

一阵微风吹过,鹿可飘荡着的意识,骤然被吹回了自己的身体,完全消失的知觉,也顷刻间回归。

沉重又倦怠的眼皮,在有知觉的瞬间掀开,鹿可的眼神有几分清明,直直地望向了同样有些急躁的燕时牧。

与此同时,在一旁睡着的诸离,也清醒了过来。

燕时牧的声音并不算小,在他的呼喊下,就连角落里睡着的松老汉、松果儿,都睡眼惺忪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囔个回事哟,俺老汉还没得睡够哩!”揉搓着眼睛,含含糊糊的抱怨了一声,松老汉这才察觉到了仍在抖动的木屋,顿时惊慌失措:“这这这囔个来的大家伙在撞这房子喔俺们俺们难道要被活埋哩?”

紧张害怕的同时,他又一把捞过了松果儿,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老伯,你以前住在这木屋时,可有发生过这种事?又或者听其他人谈论过?”

既然松老汉也醒了,鹿可自然不会放过这可以询问的时机,急忙问道。

“俺囔个经历过噻,平日里,当天就出去喽,至于囔些猎户,没得本事谁还敢进山哩?有本事得,囔个还害怕这些东西,送上门就弄死哩!”表现得很是慌乱,松老汉的言语却是十分清晰,直言不讳解决办法就是一个,将门外的大家伙弄死。

而他怀里的松果儿,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表情有些懵懂,还不明白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t要开门解决这个大家伙吗?”

同样的,听了松老汉的这番言语,又看了看醒过来的诸离和鹿可,心里多了几分安定的燕时牧,也紧跟着问道。

“解决?那屋外的雾气又该怎么办?只要不是同时走进去,我们必然会迷失在里面。”

但同样如诸离所说,只要有雾气的存在,就会给他们的行动,增加许多的阻碍。

“或许可以把这些灯,先扔出去?”只是外面的大家伙,会暴怒地踩碎这些灯具吗?燕时牧虽然提出了解决办法,但仍然有些迟疑。

听着他俩交流的鹿可,面色有些凝重,她观察着松老汉和松果儿的表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外面的大家伙,来得实在太过蹊跷了,而松老汉给出的解决方案,又太过迅速了。

他不是一直在给他们挖坑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要这么痛快的给出办法?仅管撞击木屋的是个大家伙,但依靠背包里的唐刀,以及诸离和燕时牧两人的武器与周旋,他们不见得,没有任何的机会。

甚至因为唐刀的锋利,鹿可丝毫不怀疑它可以轻易的割开动物的皮毛。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鹿可,你觉得呢?”而另一边的两人,已经交谈完毕,整齐划一的看向了她,询问她的意见。

“哎哟喂,这屋子怕不是要塌喽,俺们俺们能出去伐?”这个时候,松老汉也担惊受怕的小声提议道。

“一直撞击下去,木屋确实不太安稳”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鹿可斟酌着语言,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可以先开个门缝,把灯扔出去看看情况,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剩下的半句被噎在了喉咙里,鹿可扫视了一圈诸离和燕时牧,还是决定先看看外面的情况。

大家伙一直在撞击着木屋,显然他有自己的办法,确定屋内有人,这才纠缠着,迟迟不肯离开。

是因为什么呢?

在场的三名玩家,基本都赞同了之前提议的办法,又因为木屋被撞得猛烈,墙壁都裂出了几道缝隙,燕时牧和诸离也不闲着,立马翻找起了登山包里的灯具。

不一会儿,能翻找的灯具都堆叠到了一起。

他们拿了几个拎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木屋之后,空闲着的手悄悄放在了插销之上,缓慢地挪动。

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的鹿可,一边观察着松老汉他们的表情,一边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突然——

她的目光落到了壁炉里燃烧着的柴火的上面

招惹那动物过来的,会是烟囱里蔓延出去的呛人烟雾吗?正是因为屋里的柴火一直燃烧着,烟雾一直飘荡出去,白雾里的大家伙,才能锁定他们就在木屋里?

那么开门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等等!”

呼喊声与木门拉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317章

什么都晚了!

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浓稠的白雾几乎就要从门外涌进来,又被诸离和燕时牧两人手中的灯光而驱散了少许。

亮着光的露营灯,顺着门缝扔到了外面,一下子就照亮了一方。

同时听到身后鹿可呼喊的两人,扔完了手里的东西后,一边匆忙推动着木门关合,一边扭头看向了骤然出声的鹿可。

目露疑惑。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之前不都是已经商讨好了吗?

悄悄打开房门, 扔出灯具, 等到光源充足,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与外面的大家伙决一死战。

虽然有些冒险,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鹿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喊下暂停呢?要知道此刻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顶着两人怀疑又惊诧的目光,鹿可脸上的焦急之色一点也做不得假:“这可能是个陷阱!快关门!”

陷阱?

心里的疑云越甚,身体却下意识的听从了鹿可的说法,推动着木门的手掌加大了几分力度,马上就要关上!

但——

一只毛绒绒的巨掌,突然抵在了厚重的木门之上,令燕时牧和诸离推动着的木门顿在了原地,甚至一寸又一寸地往里面挪动

“怎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巨大力道,让燕时牧有些措手不及,连同刚才的疑问,一起问了出来。

凭借他和诸离两个人的力气,也不是外面那大家伙的对手。在两方角力的情况下,木门仍然在缓慢地向里面推动。

被完全推开,是迟早的事情。

“囔个女娃娃是咋滴回事喔?还要待在屋里头等死哈?赶快点往外头跑,能跑几个是几个哩!这俩男娃娃咋还躺在地上哟?都什么时候还困得这么死,起来跑噻!”

还不等鹿可说出她的见解,怀揣着松果儿的松老汉,一个扑腾从火炕上跳了下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方言,抱着松果儿就要溜出去。路过地上昏迷着的钟廷之和曹安时,还伸脚踹了几下。

只是这几下,显然不能踢醒昏迷着的两人。

排除了松老汉干扰的声音,鹿可手忙脚乱的从火炕上爬了下来,快速走到了壁炉的旁边,抽了一根柴火堆里的粗一些的树枝,将里面堆叠着的燃烧的树枝扒拉了开来,希望可以尽早熄灭。

嘴上也没有停着,字斟句酌地说着自己的推测:“明明房间内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为什么外面的大家伙可以确定屋子里面有人?它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又为什么如此执着的不放弃?”

一连串的反问,让听着的几人有点犯晕。

但很快的,鹿可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通向外界的壁炉。燃烧着的火堆将灰黑的烟雾排了出去,同样的,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而最关键的是——”

身为当地人的松老汉,几次三番,甚至付诸行动的,想要跑出去!

这个时候,他一个年迈的老头,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就这么冲到木屋外面,不是送上门的食物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主要的目的,仍然是,将玩家们引出去!

他越想做的,偏偏应该是玩家们最不应该做的!

剩下的话语鹿可并没有当着诸离和燕时牧的面说出来,只是怀疑又警惕的目光落到了松老汉的身上,以此向两人警示。

单纯的把燃烧的树枝拨开,只是减小了火苗的大小,并不能立即将壁炉内的火堆熄灭,鹿可又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几瓶水,倾倒在了燃烧着的火苗上面。

摇曳的火光熄灭了大多,还剩下了零星的火星,反倒是灰黑的烟雾,更重了一些。

松老汉怀抱着松果儿已经走到了木门前,和诸离、燕时牧纠缠着想要出去。纵使是再怎么粗神经的人,也意识到了他的举动很不对劲。

但在他的纠缠之下,木门被推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黑褐色的坚实手掌抵在了门上,粗硬的三四厘米长的毛发,随着那大家伙的动作而微微颤抖,两三厘米长的又尖又细的黑色指甲从它的毛发里伸出,牢牢地扒拉着木板。

几乎都要嵌进木头的缝隙里。

燕时牧和诸离两人本就力有不逮,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内,被外头的大家伙寻得了机会,另一只巨大的熊掌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胡乱的抓到了一个附近的人,迅速地拽到了外面。

好巧不巧地,是离木门最近的燕时牧。

骤然失去了燕时牧的力道,这木门“嘭”地一下便撞到了后面的墙上,连带着站在后面的诸离,也被顺势撞到了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房门打开。

伸进来的熊掌,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在木门的周围,来回摸索着,将靠近门口的几人,诸离、松老汉、松果儿如同拎小鸡一样,全部抓了出去!

“夭寿了哟!山神大老爷你快睁睁眼哩!救救俺们哩!”被巨大熊掌抓住的松老汉,仍然将松果儿护在了怀里,哆哆嗦嗦的哭喊着,祈求着山神的拯救。

山神会来拯救他们吗?

依鹿可看,并不见得会。毕竟眼前的这一出大戏,不正是松老汉乐于看到的吗?

木门大约宽一米,高不到两米。外面的大家伙即便在怎么蜷缩着身体,也无法通过这扇小小的木门,挤进屋内。

只能伸着手臂,在木屋内四处摸索,在摸到昏迷着的钟廷之和曹安时,随意翻动了两下,竟没有将他们一并拖出去。

鹿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挪动了靠墙的最里面,恰好是姜初然所在的地方。

此刻的姜初然面色痛苦t ,嘴里却不再发出痛苦的呓语,整个人已然陷入了深层的梦境里,和地上的钟廷之、曹安一样,像是个昏睡的死人。

巨大的熊掌勾到了姜初然的脚掌,胡乱的摸了一通,又好似觉察到了什么,嫌弃的收了回去。

作势,鹿可弯下了身体,将自己蜷缩在了姜初然的身后,试图掩藏住自己。而就在她这么做的时候,门外接近四米多高的棕熊,也颇有灵性的趴下了身体,将诸离、燕时牧、松老汉覆盖在了自己的熊掌之下。

房门都挤不下的巨大脑袋,搁置在了地上,睁着黝黑的比鹅蛋还要大一些的眼珠,滴溜溜地观察着屋内的景象。

但碍于视觉阻碍,加之鹿可躲的实在巧妙,它并没能发现躲在姜初然背后的鹿可,悻悻然的缩回了脑袋。

似是放弃了。

可还不等鹿可稍稍放松,巨大的脑袋又再次耷拉到了地上,再次杀了一个回马枪!

眼前的棕熊,竟瞧着,比人类都多通了几分智慧和人性。

来回试探了几回之后,它方才信了木屋里真的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存在,趴着的身体径直坐了起来,险些将它身下的几人压成一块肉泥。

只是松老汉的哭嚎声实在是大了些,又一直没停下,倒是让那只体型巨大的棕熊知晓了他们的位置,没有一屁股坐下去。

而是圈起了自己的双腿,将诸离、燕时牧、松老汉、松果儿四人,围拢在了双腿之间,像是圈养的牛羊。

“吼!”

愤怒又带着威慑性的咆哮了一声,棕熊的嘴巴张得极大,露出了尖锐又带着血迹的锋利牙齿,腥臭的口水顺着它的齿缝留下,滴答滴答的,滴到了下面几人的身上。

首先遭殃的,是一直鬼哭狼嚎的松老汉。明明是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在面对棕熊的时候,仿佛是没有常识一样,一个劲地闹腾。

似是嫌弃他的聒噪,熊掌提溜着就将松老汉提到了半空中,张大着的熊嘴,毫不留情地给他洗礼了一波口水。

浓烈的腥臭味和腐臭味,几乎要将松老汉整个人熏死过去!

“呸呸呸!”忍不住心里的恶心,直直呸了好几声。

屋内的鹿可,听着外面的动静,判断着棕熊已经转移了视线,这才挣扎着从姜初然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

避开了周围任何可以弄出声响的东西,细致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踮着脚尖,缓慢又小心地向着门口挪动。

此刻的她仿佛是登堂入室的小偷,一举一动都十分的谨慎细心,生怕弄出来的一丁点动静,让转移了注意力的棕熊,再次发现躲藏起来的自己。

费尽心力地走到了木门所在的地方,鹿可将身体放低,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缓缓地挪动着脑袋,试图看清外面的景象。

正好看到了松老汉被棕熊口水洗礼的那一幕!

棕熊的身型实在是巨大,即便是坐下来,都比房门要高了许多。佝偻又瘦小的松老汉,此刻正像是提溜的小鸡一样,被它举起。

然后仿佛是掂量着重量一样,将松老汉高高地抛起,又用手掌接住来回多次,宛如在戏弄一个玩具。

难道松老汉,真的与这门外的棕熊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否则,怎么会被如此对待?

瞧着这戏谑一幕的鹿可,心里生起了几分疑窦,竟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但这样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棕熊掂量了松老汉一阵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随手就把他往身后一抛,直接丢进了白雾里。

地上是四散的灯具,集合散发的光芒,照亮了约莫十几平米左右的空间,也恰好能够让鹿可看清外面棕熊在做些什么。

虽然有几个,已经因为棕熊的动作,压碎报废了。

松老汉被扔掉之后,一直吵嚷着的尖叫声,随着他的消失,逐渐拖长,逐渐消失在了鹿可的耳边。

下一个轮到的,就是瘦瘦小小的松果儿。

他同样被提溜了起来,举在了半空中。只是小孩的身体,在棕熊的眼里实在是过于瘦小,似乎连棕熊的牙缝都填不满。

黝黑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看着眼前分外小只得松果儿,暗中观察的鹿可,在这一刻,从棕熊的脸上,看到了几缕疑惑。

松果儿安安静静的,即便是被小山一样的棕熊举在了半空中,也没有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哭闹个不停。

反而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任由棕熊动作。

只是他毕竟在棕熊的眼里,是一个极小只的小娃娃,一动不动的,也不能够塞牙缝。张嘴往嘴边送了几回,比划了几下,原来疑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嫌弃

又来回观察了几眼,小小的松果儿,就被巨大的熊掌,提溜着放到了地上。

一共四只的食物,此刻就只剩下了诸离和燕时牧两只。

熊掌的指甲勾勒的伤痛还停留在燕时牧的身上,他看到了松老汉和松果儿,先后被带走,又看到了巨熊的肚皮与喉咙没有起伏,便知道他们没有进棕熊的腹中。

那么剩下的他和诸离,几乎不可避免的,会成为棕熊的食物。

天赋技能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燕时牧快速闪到了棕熊的皮毛之下,原本肉眼可见的身体,突然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在视觉效应的欺骗中,仿佛马上就要消失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悄然闪过!

反射的光线落到了鹿可的眼里,刺眼又冰冷,似乎是他常用的刀具。燕时牧想要动手?

不过须臾的功夫,鹿可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这个想法。但随着这个想法的升起,之前被忽略掉的线索,逐渐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松老汉他,究竟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跑出去?

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提起,村里人经常来望山捕猎,并且还有猎户在这山里建了暂时居住的小木屋,就为了多打一些猎物

并且在鹿可问及,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该怎么办时,快速又急切的告诉了她处理办法,那就是——杀了它!

山中的木屋明显空置了很久,地面、炕上、乃至那些工具、锅碗之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一点都不像是有人经常居住的模样。

炕上的虎皮,应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却被主人随意的丢弃在了这小屋里,甚至连上面粘连的血肉,都没有处理干净

种种的不寻常加在了一起,鹿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而外面的情况也愈发白热化了起来!

因着燕时牧使用了自己的天赋,令自己的存在感极度降低,诸离自然而然就进了棕熊的眼里。

不一会儿,就被提溜着举到了半空中,正对上了棕熊黝黑又森冷的眼珠。

而隐匿了自己身形的燕时牧,却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趴到了棕熊的臂膀上,随着它抬起手臂的动作,越发靠近了它的上半身。

诸离显然比松老汉多了些血肉,肉质看起来也更鲜美一些,但棕熊为了感受一下食物的重量,也像之前一样,在手掌里掂量起来。

也就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它心脏和脖子的燕时牧。

一道森然的白光闪过,锋利的刀刃朝着棕熊的脖子划去!冷冽的寒光瞬间唤回了鹿可的思绪,她只来得及高喊了一声:

“不要杀它!装死!”

“吼!”

她急切到有些变形的声音,和棕熊的怒吼声,几乎是在前后的时间响起!而燕时牧的匕首也已经从棕熊的脖颈处划过,但因为鹿可突然的高喊,匕首偏离了几分。

却也轻而易举地划破了棕熊的皮肉!

与此同时,一道和棕熊脖颈处一样的伤疤,骤然出现在了燕时牧的脖子处,只是因为他下手的偏移,并没有割到自己的大动脉

可鲜血仍旧喷涌而出!

燕时牧的脸上满是愕然,他虚幻又没有存在感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棕熊的脖颈附近,手中的匕首甚至来不及收回,就急忙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慌忙取出了一颗止血药,吞进了嘴巴里。

但还不等他有更多的动作,棕熊已然暴怒。

在熊掌手里,被抛来抛去的诸离,也听到了鹿可的声音,当即在下落到最低处,即将落到熊掌里的时候,身体往外一扭,从半空跌落着滚到了地面上。

顺势滚了几圈后,选了个朝着地面趴下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像是死了一般。

至于另一边的燕时牧,就没有那么大的好运了。伤口在棕熊的脖颈处出现,一样的长度,却比燕时牧脖子上的伤口,流的血要少了很多。

只是这并不影响棕t熊的怒火,它已然被燕时牧的举动激怒,一边暴躁得从地面上爬起,一边伸出熊掌,拍打起了伤口周边的位置,想要找到那个胆敢刺伤它的小虫子。

这大开大合的动作,令还在迷茫惊愕中的燕时牧一时不察,捂着脖子就从棕熊的身上滚了下去。

“嘭!”高处地坠落,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顿时令暴怒中的棕熊,发现了燕时牧的位置。失血过多的燕时牧,死死地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感受着因为坠落,从身体各处浮起的剧痛,想到鹿可之前的提醒,拼命地再度使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降低存在感。

“吼!”

棕熊寻着声音找到了燕时牧摔落的地方,但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再度发出了怒火。

它弓着身体,四肢疯狂地踩踏着地面,地上的尘土,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四溅飞扬。

止血药的功效虽然有效,但面对这长条的伤口,只是在缓慢的发挥药效。燕时牧痛苦地闭着眼睛,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屏住呼吸,竭力扮演一个合格的死人。

拍打地面的沉重声音持续了很久。

先前的松老汉被棕熊扔进了白雾里,不见踪影。之后的松果儿,被放掉后,也消失在了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

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了装死的诸离和燕时牧,以及木屋里的四人。

在一直找不到刺伤它的小虫子后,另一个食物又好像是摔死了,愤怒的棕熊这才想起了刚刚出现的叫喊。

既然会叫,那必然是活着。

右侧的两条腿向后挪了几寸,棕熊做出了冲撞的姿势,庞大的身体,登时就朝着木屋撞去!

“砰!”“哐当!”

木屋被撞得猛地一颤,震动了十几下,仿佛就要倒塌,但又堪堪维持住了平衡。

而另一边的鹿可,早就在大声呼喊之后,又快速地缩回到了姜初然所在的墙角,蜷缩着身体,躲在了姜初然和墙角之间,屏住了呼吸。

察觉到木屋晃动的她,也被吓了一激灵,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保持镇定与不动。

至于她为什么会喊燕时牧住手,是因为鹿可突然想到,在望山内并不允许吃动物,是不是也不允许伤害它们?

之前吃了兔子肉和松鼠肉的几人,钟廷之和曹安估摸着已经被山里的动物所取代,丢失了自己的性命。姜初然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也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

根据姜初然提供的梦境里的信息,她的身体,正被一只小山一样的松鼠,一口一口的,吞吃进腹中。

就好像是当初她一口一口地吃那灰兔子一样

再加上鹿可之前的猜测,那些消失动物的内脏和骨头,很有可能是因为,动物本不存在,吃掉的动物,实际上是被吃掉的玩家,并以啃咬指甲为契机,完全取代!

那么为何不能合理的猜测,对动物造成的伤害,同样也会反弹到自己的身上呢?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松老汉几次三番的暗示玩家们去杀了门外的棕熊,并在诸离和燕时牧试图关门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就要跑出去

目的都是为了给棕熊提供机会。

无论是被棕熊吃掉,还是玩家们奋力反抗杀了棕熊,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死亡并且被取代。

而为什么又要附上一句装死,就更简单了。木屋内昏迷着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这几人,分明被棕熊发现了存在,但它却没有将他们拖出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它认为这些东西是死掉的。

死物向来不好吃。

不好吃也意味着活着的机会!

只是鹿可自己,反倒又陷入了危险之中

第318章

它岂会轻易放了她!

不消片刻,外面轰鸣沉重的响动就消停了大半,在一片静谧之中,比之先前更猛烈的撞击声再次传来!

“砰!”“哐啷!”

木屋疯狂地颤动着,就连这砖头搭建的火炕,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道,连带着晃动着。

鹿可仿佛置身于大海的帆舟上,身体随着海浪在随波逐流。

坠落的木屑和灰尘,也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闭着双眼的脸上。

现在的她清晰的认知到,是外面那只体型巨大的棕熊,在奋力撞击着这小小的木屋,若是一直这么全力施展,木屋迟早会塌成废墟。

而她,也会随着木屋的坍塌,被掩埋在废墟里。

当然还存在别的可能,比如说从木门处伸进爪子在屋子里搜寻,又比如,将这木屋的屋顶一把掀开

无论是何种,都证明了, 如果只依靠简单的视觉错视, 很难阻止棕熊的行动。

只是略作思索,鹿可就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身旁仍然陷在梦境里的姜初然,手脚动了动,扯过了之前被松老汉拿走的虎皮,盖在了她俩的身上,然后又迅速将姜初然的身体翻动了一圈,让自己藏匿在了她的身下。

随即再度屏住了呼吸,闭目不动。

撞击木屋的声音一直存在,也盖住了鹿可刚刚动作的一连串声音。

木屋的振动持续了很久,至少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幸运的是,猎户建造的木屋还算坚固,虽然几次濒临崩塌,但又险险的撑住了。

外面的棕熊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看着久攻不下的木屋,粗厚的熊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黑黝黝的眼珠,恶狠狠地盯上了三角模样的屋顶。

三角是最稳固的结构。

但在面对这力气巨大的棕熊时,也难免力有不逮。

闭着眼睛的鹿可,耳畔传来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是木头被撬动的声音,还伴随着粉尘坠落的“簌簌”声。

紧接着又是——

“砰!”“砰!”“砰!”

愤怒的捶打声,声音没有偏移的,是从上方的位置传来的。

鹿可的心脏,也随着这捶打声,“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紧张又惊惧的情绪在持续地影响着她。

想要扮演一个死人,除了保持不动之外,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不然这动若擂鼓的声音,岂不是分分钟就将她暴露了个彻底。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声,鹿可在脑子里开始思索起了副本的规则,试图用那些文字,转移对棕熊的注意力,平缓自己的情绪,让心跳和呼吸都变得轻浅。

事实证明,确实有些奇效。

“哐当!”

屋顶的木板坠落,狠狠地砸了下来,发出了沉重的声响!掉落的木板除了砸到了地面,也砸到了木屋里的人,但是那昏迷着的几人,也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而躲在姜初然身下的鹿可,并没有直面掉下来的木板,除了心理上的压迫之外,倒是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感。

“哐当!”“哐当!”

木屋的顶端已经被破了个大洞,断裂的木板如同纷飞的雪花一样,不断地坠落,砸向了地面和躺着的人。

直到大半的屋顶都被砸断、砸破,棕熊满腹的怒火,好似才平缓了一些,地面上几乎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断裂、又错乱的木板,盖住了屋子里的几人。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中间横亘着的粗重房梁并没有坠落。

又黑又硬的熊掌,大喇喇的从屋顶的洞里伸了进去,抓起了那几块断裂的木板,就随意的往后一抛。

将屋里的木板清理了大半之后,才露出了几个灰扑扑的人影。棕熊如同拆迁一样的动作,都没能将几人弄醒。

但巨大的熊掌也不闲着,几厘米长的黑色利甲,拨弄起了屋子里的几人,在寻找着是否有刚刚出声的人。

闭着眼的鹿可,在听到各种驳杂又响亮刺耳的声音退去后,就感知到了盖在她身上的虎皮被拨弄了开来,接着是上面的姜初然,最后

尖锐的指甲勾勒到了鹿可的衣服,柔软又坚实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身体,一股推动的力道也随之传来。

醉汉死沉,昏迷的人也应该如是。

只是听着之前被拨弄的动静,昏迷着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等人,分明十分轻易的就被拨开了。

而棕熊的力道又十分的大,鹿可当即便下了决定,顺从身体传来的力道,放松着四肢和呼吸,向另一边滚落了一圈。

在此期间,鹿可一直紧闭着眼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动,连呼吸声也一直屏住,不敢泄露分毫。

拨弄戏耍的力道并没有停止,那带着尖锐黑甲的熊掌,来回拨动了t几圈,久久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后,才停了下来。

熊掌“砰砰砰”地在地上拍打了好几下,同样也没有漏下在房屋里的几人,几乎每一个都受到了一击拍打。

身体因为熊掌的拍打,传来了一阵痛感,而借着拨弄翻转的力道趴在炕上的鹿可,只能咬了咬牙,将痛苦压在了喉咙里,继续维持着不动的姿势。

“吼!”

愤怒的咆哮声再度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厚重的拍打声。在缺失了木屋的屋顶后,原本坚固又牢靠的木屋,也开始变得脆弱了起来。

巨大的棕熊在原地大力的剁了几脚,又一股脑地使出双掌,“砰砰砰”地将木屋的墙壁使劲推倒,然后又蹭蹭蹭地跑到了刚刚抓到的几只食物的地界。

同样只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诸离,也是一副没了声息的样子。

拨弄了几下后,又是怒吼了几声,愤怒的棕熊才像是失了兴致,迈动着四肢,走向了浓稠的白雾里。

在踏入白雾的瞬间,棕熊的身影就好似被白雾吞噬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沉重的脚步声,也像是踏入了另一个空间,只是几息,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静谧。

十分的静谧。

整个世界仿佛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不能听到一点。鹿可刚好是趴在了墙角的位置,被推倒的木墙虽然没有压到她的身上,但被棕熊拍打后的痛感还残留在她的身体里,在完全静谧的空间内,她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燕时牧和诸离两人,究竟如何了

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鹿可没有立即就睁开双眼,而是闭目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后,确认那只棕熊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才迟疑的掀开了眼皮。

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已经被拆了大半的屋顶,还好,没有突然出现的棕熊狰狞的巨脸,想必是真的走了。

“咳咳”

此时的鹿可,仿佛是荒年里逃难的难民,身上都是木屋晃动塌陷时抖落的灰尘,整个人灰扑扑的,连头发丝和脸蛋,都是脏污的痕迹。

熊掌的拍打几乎让她的身体受了一些内伤,喘息着咳嗽了两声后,还有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而熊掌上尖锐的指甲除了勾破了她的衣服,也添了不少的流血的划痕,甚至刺穿了她的皮肉,留下了几毫米的坑洞

好在身上的挎包还在,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丢失。鹿可根本不敢大力的动作,只是伸着手指拉开了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摸索着拿出了最后一颗止血药,囫囵吞枣地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止血药入口即化,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股暖流,流向了她的四肢百骸,温暖着鹿可受伤的每一处伤口。

连体内的阵痛,好似都减缓了一些。

虽然有很大的波折,但好歹这一关他们算是过了。只能暗自祈祷,另外两人,不要出什么意外。

回忆着自棕熊出现后的一系列声响,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咀嚼吞咽的声音,也就是说,棕熊还没有来得及吃他们

“鹿可,咳,你在哪?还好吗?”

正当她还在思索着的时候,木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是诸离。

他从棕熊的熊掌上摔落,虽然也受了一些内伤,但也免于了被吃掉的命运。察觉到棕熊离开之后,和鹿可一样,又等了很久,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借着灯具发出的光芒,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木屋前,在看到了倒塌如同废墟的木屋后,便焦急地呼喊了起来。

“咳咳我在这,命大,没死。”抬起了一只手臂,示意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鹿可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这才顺着墙角,缓慢地坐了起来。

后背抵到了墙角的位置,鹿可同样看到了宛如废墟的木屋。

随着木墙的塌陷,壁炉的砖块也像是失了控制一般,崩塌着砸在了地上,在砖块和木板的掩盖下,已经完全看不到在底下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等人了。

她所在的炕还算完整,并没有塌下去,鹿可现在正坐在炕和墙角相连唯一安全的位置,沉重地呼吸着。

“还好你没事。”看到还活着的鹿可,诸离脸上的担忧也退去了一些,他避开了地上的木板和砖块,就要走进来。

“等等,钟廷之和曹安还被埋在下面”这一脚踩上去,怕不是要踩踏在他们的身上

剩下的半句话,鹿可并没有说出来,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塌陷的墙壁,觉得还是自己翻墙出去来得更便捷一些。

于是又抬头看向了诸离,说道:“咳我自己从墙边出去,对了,燕时牧呢?他还好吗?”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准确的说,一睁眼,诸离根本没分给燕时牧一个目光,就径直前来找鹿可了。

“我记得他好像挥刀了他大概有危险!我们先去找他!”想起那两次刺眼的反光,鹿可担心他动的手,最终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感受到身上已经有了力气,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怀揣着担忧的情绪,鹿可站起了身子,从角落往外走了两步,寻了个最矮的缺口,支撑着仅存的墙壁,翻了出去。

绕了一个大圈,走到了诸离的面前:“对了,你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一点摔伤,还能忍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诸离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了一些。

本来就经历了滚下山的摔伤,又经历了一次从棕熊熊掌跌落的摔伤,可以说是,伤上加伤了。

这一次棕熊的出现,给他们这三个状态还算可以的玩家,一次性的加上了一堆的Debuff

松老汉当真是——

用心险恶!

思及此,鹿可方才想到了松老汉和松果儿两人,在木屋门前的空地上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两人的踪影,这才赶忙问了问:“松老伯和松果儿呢?他们怎么”

“松老伯第一个被棕熊抓起来,然后抛向了后面的白雾里,至于松果儿那个小孩他是被棕熊放到地上的,当时也没来得及分出心神关注他”当时事态十分的紧急,诸离来不及观察十分的正常。

谁让他,现在只是个孱弱的人类呢?

即便什么都心知肚明的诸离,只要还披着人类的外皮,就会一直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人类,断然不可能做出超过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

“那小孩,难道也跟着走进白雾里了吗?”

小声嘟囔了一声,鹿可也只得暂且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有这茫茫的大雾,才能够将那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隐匿。

可是,白雾不仅令人迷路,还会扰乱时间,松果儿这个小孩,为什么要一头扎进白雾里?

是为了躲避棕熊的追击?还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爷爷?

无论是何种,这小孩的举动都十分的蹊跷。

但此刻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燕时牧,确定他的安全。这已经是第三个白天了,马上就是第四个夜晚,副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鹿可也不知,他们现在能否接受再失去一个玩家战斗力。

只是燕时牧的天赋,现在又有些碍事了。

在《秦王冢》副本的时候,鹿可对于燕时牧的天赋就有了几分了解,再经历了更多的副本之后,他的天赋技能使用得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至少在这山林的空地上,扫视了几圈,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燕时牧那家伙不会也走进白雾里了吧?”就连一同寻找的诸离,也假装得出了这个结论。

“应该不会。白雾对于我们而言,太危险了。”他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摇了摇头,鹿可想到燕时牧可能受了伤,提醒道:“他可能受了伤,又擅长隐藏,注意一下有血迹的地方。”

血迹

应该比找人来得容易些。

不多时,再俩人的细致观察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灯光笼罩着的外围,有一棵灌木的身上,有喷溅状的血迹。

这模样,很像是燕时牧留下的。

“看这里,喷溅状的血迹,燕时牧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仔细找一找。”指着灌木上快要凝固的鲜血,鹿可冲着诸离高喊了一声,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开始搜寻了起来。

用手扒拉着t每一片草木实在是费劲,倒不如用树枝戳一戳,看看有没有人体柔软的部位。

只是在附近戳了几下,鹿可手下的树枝,就已经戳到了一片柔软,原本隐匿着的燕时牧的身体,也因为触碰,逐渐显现了出来。

他陷入了昏迷中。

燕时牧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手背和指缝间,都是伤口处喷涌而出的血迹,湿漉漉的沾了一手,连胸前的衣服上,都沾了一大片。

而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上,是还没有来得及被擦拭的血迹。

再看看他昏迷着的面孔,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也是如此,还有些干燥起皮的迹象。

俨然失血过多。

“他这难道是自残?”瞧着燕时牧这诡异的动作,诸离都不得不冒出这个想法。

毕竟脖颈上如此锋利的刀伤,只能是匕首划破的。棕熊都是撕咬或者拍打,再不济拿指甲划拉,断不会有如此平整的伤口。

“不。”紧接着诸离的话语,鹿可再一次给出了否定:“你忘了,我和你们说过,不要伤害那只熊。想必那个时候燕时牧就已经对棕熊动了手,这伤口,才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杀它”仿佛是被指点了一般,诸离不一会就顺着她的话语分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对那棕熊动的手,都是复刻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没错,就和姜初然梦境里的一样,她吃了山里的动物,然后又被动物反吃”看着燕时牧有些可怖的伤口,鹿可说出口的话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本来我并没有那么肯定,但是松老伯的举动太反常了。他一直在暗示我们出去面对那棕熊,并且暗示我们只要杀了棕熊,就安全了。甚至还在你们想要关门的时候去干扰,抱着松果儿就要逃出去。

正常时候,从木屋出去直面棕熊,难道不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结合所有联系起来就是,他希望我们动手,无论是成为棕熊的食物,还是杀了棕熊,最后都会反弹到我们的身上。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

“怪不得那棕熊并没有吃掉他们”听着鹿可的分析,诸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本还以为,一个太柴,一个太小。”

第319章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只是,他们两个借机溜走了,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走出这望山?”想到了那溜进了白雾里的一老一少,诸离也不得不把这艰难的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对于这一点, 鹿可倒并不担心。

“目的没有达成,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的离开。”倒是燕时牧他

鹿可蹲下身,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微弱但仍尚存。指缝间的鲜血也没有继续涌出, 似乎是及时吃下了止血药。

可这脖子间的伤口,也不能一直放任着。

登山包里的药品还在塌成废墟的木屋内,抬眼看了下那片废墟,鹿可就站起了身:“棕熊大概率不会回来了,燕时牧的伤还需要处理,我先去木屋那里找一找压在底下的药品,你看顾一下他。”

“你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再者把他放这也不如搬去木屋前,我和你一起找药?”

显然,诸离并不乐意在这守着燕时牧。而他找的理由,也十分的正当。

“也行。”木屋里的木板、砖头清理也要一番功夫, 要是诸离也一起帮忙, 确实能节省一点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搬动着燕时牧的身体,顺着山路走到了木屋前,才松手放了下来。

本就受了伤的两人,光是搬运燕时牧也花了不少力气,此时就坐了下来,喘息着。

坠落覆盖的木板,盖住了木屋内原本露营灯的灯光, 四面八方的白雾也趁机涌进了少许,遮挡了部分的废墟。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鹿可和诸离两人又捡起了之前丢弃在外面又完好的灯具,将其中两盏带在了身上,才慢悠悠地走进了废墟里。

携带的灯具尽职尽责地驱散着涌进木屋的白雾,露出了狼藉的地面。

登山包大都被搁在了房间左边的长桌上,他们的目的也十分明确,朝着左边就翻了起来。

断裂的木板被捡起又扔到了外面,反复进行了数十遍,鹿可才终于看到了落满灰的登山包,以及断了桌腿、倾斜着的长桌。

扒拉着登山包走到了木屋外,先是取出了里面的酒精,清洗了一下满是灰尘和细小划痕的双手,她才挪开了燕时牧捂住伤口的手。

约莫是两三厘米深的伤口,差一点就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鲜血喷出来了许多,只是现在都已经几近干涸,带着划痕的血管,被神秘的力量重新贴合在了一起,也抑制了鲜血的继续喷涌。

根据燕时牧此时的伤口,大概率是需要缝合的,鹿可扭头看向了诸离:“你可带了缝合用的针线?”

“还真没有。”摇了摇头,诸离表示束手无策。

一般来说,玩家们为了方便,只会携带些小巧又高效的药丸,还真不会随身携带可以用作手术的工具。

就连鹿可自己,都只买了剪刀和止血钳难不成还要将这石头磨成针线的形状,帮燕时牧把喉咙处的伤口缝合起来吗?

可石针未免也太粗太疼了些

“那没什么办法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微微叹了口气,鹿可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但她还是取出了登山包里的药品,也拿出了系统背包里的医药箱,仔细谨慎的处理了燕时牧的伤口,又妥善的用绷带包扎了起来,接着拆开了几颗消炎药喂进了他的嘴巴里,才算是全部忙完。

至此,鹿可才惊觉,医药箱内的药品没有使用多少,系统特制的止血药、绷带等物,倒是用的比什么都快。

看来下次还得多备些止血药。

这一次的副本,几乎是把之前副本没受的伤,一次性的全部补了回来。

天色还未黑下来,鹿可和诸离俩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的,席地坐在昏迷着的燕时牧的两边,相顾无言。

满是大难之后的身心俱疲。

而在一旁的废墟里,还压着另外三名早已异变、又不知是死是活的玩家

虽然他们的身份存疑,但就这样将几人丢弃在木屋的废墟内,也好似不太妥当。

正当鹿可休息得差不多,准备起身从废墟里扒拉出那几个人时,那边突然就响起了——

噼里啪啦的响动声。

覆盖着的木头和砖块被顶起,“哗啦啦”地滚到了一边,然后是两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从底下伸了出来,接着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

曹安?

“哎哟!这是搞啥子?好端端的挨一肘子也就算了,怎么房子还塌了,地震了?还是哪里来的刁民,想要谋害朕的性命?”

生龙活虎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受了重创的模样。但曹安此刻的模样,却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轻伤可以带过的。

除了手上沾染的血迹,身上、额头上,也又不少的血迹,后脑勺还鼓起了一个碗大的包,隐隐沁着鲜血,和灰尘、头发搅和在了一起,黏腻又可怖。

只是曹安完全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叽里咕噜的连连抱怨着。

鹿可和诸离两人,在看到曹安从废墟里爬起来时,目露震惊,却按捺住了自己,没有立即开口搭话,而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还自个跑到外面,不管我们的死活?还有他?半天没动静是死了?”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拍了拍头上的灰尘,曹安大喇喇的就从废墟里走了出来。

“刚刚来了只棕熊,撞塌了木屋,还伤了人。”斟酌着语句,鹿可尽量简短的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仅管曹安十分的不对劲,但此刻也不是揭穿、惹怒他的时机。

“嘿!那还是我运气好,被打晕还逃过一劫了。”几乎是没有思考,曹安就听信了鹿可所说的话,也寻了个惬意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就在曹安苏醒了不久,另一个被压在了废墟底下的钟廷之也扒拉着覆盖在身上的木板和砖块,从废墟里坐了起来,沉默的起身走至了木屋外。

与曹安一样,身上都是灰尘、脏污和血迹,头部倒是没什么凸起,就是右腿仿佛被砸断了的模样,走起路来,一瘸t一拐的。

那么,姜初然呢?

不知道是不是鹿可的错觉,覆盖着姜初然的木板和砖块,好似也有了轻微晃动的痕迹。

“没想到,大家都只是受了点伤。”看着走出来的曹安和钟廷之两人,诸离都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并装作是死里逃生后的欣喜。

“也多亏了这只是个木屋,木头砸下来,到底是比砖头轻多了。”嬉笑了两声,曹安随意掰扯了一个借口。

反倒是注意到姜初然所在位置的变动,而突然站起身的鹿可,惊得那几人纷纷转过了视线:“怎么了?”

“我看那里好像有动静,应该是姜初然。”应答了一句,鹿可踩踏着废墟走了过去,搬开了覆盖在上面的木板和砖块。

一眼就看到了被灰尘覆盖着的姜初然。

麻绳仍旧牢牢禁锢着她的双手和双脚,但在触及到对方眼神的一瞬间,鹿可就明白了——

姜初然已然被取代。

她的眼神十分的清明,并没有之前的疯癫之色,嘴巴明明没有被布料塞住,也不再呢喃着“别吃我”、“吃了我”这样的言语。

甚至被压在木板的下面,都不曾开口呼救。只是挪动着被麻绳捆绑的身躯,试图挣脱,又挣脱不开。

就和遭遇了变故的曹安、钟廷之一样,在被取代的第一天,无法开口言语

鹿可的眼神闪过几分波动,但又不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只得搀扶着姜初然从布满了残渣的火炕上站起,又解开了她脚腕上的麻绳,牵扯着走了出去。

一路沉默。

在接近的时候,就连诸离都发现了姜初然的异样,可钟廷之和曹安两人,却浑然不觉,连眼神都懒得奉上。

对于姜初然,他们没有丝毫的在意。

而除了昏迷着的燕时牧外,其他玩家,都安全无虞的“醒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满山的白雾遮挡着鹿可他们的视线,也阻止着他们的行动,一行人只能干巴巴的,蹲坐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

直到天色渐晚,四周的光线黯淡,白雾也染上了夜幕的色泽,浓稠的雾气,才准时的,开始变得稀薄

朦朦胧胧的月光,配合着露营灯和头灯的光芒,照亮着这一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地界。

“雾气快散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是朝着西走吗?”

“朝什么西走啊?松老伯呢?怎的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他和那个小孩子?”

诸离的问话刚刚说出口,就被曹安脱口而出的话给打断了。

“松老伯当时被那棕熊扔进了白雾里,至于松果儿似乎是自己走了进去,不然,我们先在这附近找找他们?”警惕着曹安几人,鹿可对着诸离使了使眼色,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虽然在她的想法里,不需要寻找,松老汉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但碍于几个状况不明的玩家,还是得做一做面子工程。

“这山里头,路都搞不清楚,还要找人算了算了,总归是我们还要仰仗着他们出去”

出乎意料的,反倒是曹安有些不情愿。

但有再多的不情愿,他们还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走一两步,众人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伸出食指,曹安指了指地上还在昏迷的燕时牧,径直问道:“就是这小子怎么办?”

丢,自然是不能丢的。

至于背

钟廷之、曹安、姜初然这三人,都让人不放心,剩下的就只有鹿可和诸离两人。

燕时牧虽然瘦高,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体重会轻。而一旦选择背负他,就意味着,仅存的两名玩家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似是看出了鹿可的为难,诸离抢先站出了一步,笑着道:“我来背吧,看起来还是我受的伤更轻一些。”

在场的玩家都是屋顶塌陷后落下的满身灰尘,确实尽显狼藉,反倒是被棕熊抓出去的诸离和燕时牧俩人,身上还干净些。

但毕竟,燕时牧还是昏迷着的状态,身上也都是当时溅射到的血迹,脖子上包扎的绷带,也显露着他的狼狈。

其他人听着诸离的自告奋勇,并没有多说什么。另一个想要说点什么的鹿可,却正对上了诸离轻微晃动着的脑袋,最终只得作罢。

只是还不等诸离将燕时牧背负到背上,就听下面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了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一高一矮的身影,也逐渐冒了头。

正是在白雾里迷失的松老汉和松果儿两人。

即便是没有灯光、火光引路,他们还是借着微薄的月光,轻易的找到了在这坍塌的木屋附近的几名玩家。

“老伯,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伙这还想着去找你呢~”只是借着月光看到了模糊的影子,曹安就迫不及待地表达了自己的惊喜之情。

“俺老汉能有啥子事哟,山神大老爷在一天,就会保佑俺们哩!”回应他的,同样是松老汉中气十足的声音。

被从半空中抛下去,似乎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至于主动被棕熊放开的松果儿,也十分顺利的找到了他的爷爷。

此刻小手正拉扯着那双苍老又粗糙的大手,稳步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小松果竟然真的去找老伯你了?当时没看到他,心里还有些担忧。”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鹿可冷不丁地开口。

“哪能哩?囔个白雾里头怎得能找人哩?这小娃娃,是怕囔个棕熊再捉了他去填牙缝,自个跑进屋里头躲着哩!还是俺老汉等雾散了才找到滴他哩!”

松老汉并没有顺着鹿可的话说下去,反而是说了个十分合理的说法,等雾气散了才找到了松果儿。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就见仁见智了。

“那还真是山神保佑了。”敷衍着恭维了一句,鹿可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无论如何追问,对方也会编造谎话来欺骗她。

倒是松老汉拉着松果儿的小手,走至了几人的面前,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到了昏迷着的燕时牧:“哎呦喂!这男娃娃是囔个回事哩?莫不是被那棕熊给打死哩?”

声音里有惋惜,但还藏匿着一丝,难以发觉的窃喜。

细看松老汉的全身,虽是被棕熊抛了几个来回,又丢进了白雾里,身上的衣服倒是没什么破损,只是沾了些绒毛、土渍和草屑。

连毫米大的伤疤,都不曾见到一道。

唯有那双粘着污泥的双手,坑坑洼洼的断裂指甲,混迹着凝固的鲜血。

“他只是昏迷了。”

诸离的突然出声,遏制住了松老汉心底的窃喜,他状似关怀着说道:“那囔个行哩?前头不远就是俺们村哩,咱们快些走,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给这男娃娃看看哩!还有这女娃娃,一并好好看看哟。”

说着,又指了指还被捆着双手的姜初然。

“那感情好啊!老伯,咱们快些启程吧!”迫不及待地应承了一声,曹安伸手背起了一个登山包,抬着脚就要往前走。

坍塌了的木屋,把他们的行李都盖在了下面,但在下午坐在那休息的时候,几人就把剩下的几个登山包,从废墟里给挖了出来。

这时候再度出行,倒没有多大的波折。

鹿可和诸离,也顺着松老汉的话,背起了登山包,跟着他往深山里走去。当然,是鹿可一人背着三个登山包,诸离背着还在昏迷中的燕时牧。

钟廷之、曹安和姜初然也背着各自的包裹,唯有绑着姜初然的麻绳,还在鹿可的手中。

山路崎岖,行走间也多有不便。

可供使用的露营灯被棕熊踩碎了几盏,头灯也是如此,一行八人分到手的,就只有一个可供照明的灯具。

几道光线在黑影重重的山林里穿梭,掠过了一处又一处的黑暗。

登山时带来的疲惫感,也在鹿可的身体间游走,而背负着燕时牧的诸离,想必会更累了一些。

只是行至半路的时候,诸离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呜咽,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后背。

“你醒了?燕时牧?”

他的背后就只有一人,会这么戳他的也就只有燕时牧一人。

黑暗又幽深的山林里,突然发出的声响,令前方前进的几人也停了下来,纷纷回头看向了身后。而诸离也顺势停下了脚步,弯下身体,让背后的燕时牧站至了地面上。

“ en 。”脖子处的伤口,伤及了燕时牧的喉管和声带,他惨白着无血色的脸,吃力地发出了气弱游丝的声音。

“好事t哩好事哩!俺们脚程还能更快些哩!”松老汉笑嘻嘻地说了几句,紧接着又催促着几人快些往前走。

燕时牧既然已经醒了,也就不必再让诸离背着,只是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便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摸了摸脖子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燕时牧虽然沉默,但却十分配合。

约莫又走了几个小时的上坡山路后,松老汉领着身后的几个人,又走起了下坡路,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指了指灯光后面的黑暗,兴致勃勃地说道:“等俺们下了这座山,就能看到俺们村哩!”

夜幕仍旧深沉。

顺着松老汉的指尖往前看去,鹿可他们,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完全不知松老汉,究竟是如何分辨出村落的存在。

但他们这下,是真的要走出这望山了?

“这么快就要到了?那可真是大喜事呀!可惜的就是,这山里的野味我还没吃过瘾呢~要我说,不如我们在这山里多待两天?”一方面开心即将走出这片群山,一方面,曹安心里又对那山里的野味念念不忘,恨不得住在这山里,再多吃个几天。

“囔个那么麻烦哟?俺们村哩,这山里头的东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哩!等客人们到哩俺老汉家,俺老汉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哩!”

本以为,松老汉会顺着曹安的意思,借势在这山里头住下来,并寻找机会,再次对玩家们下手。

可这次,他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村落里。

明明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鹿可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曹安,你别忘了,老伯还得带人赶紧安置好山神像,我们也不好太耽搁他的时间,快些往前走就是了。”沉默了一天的钟廷之,在此刻突然开口劝阻。

“好吧好吧,野味什么时候吃都行。”见状,曹安摊了摊手,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唱一和的,就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走得更快一些。只是山路陡峭,要分更多的心神,在脚底下的山路上。

但在天地相接的分割线处,泛起青白之色时,鹿可他们跟随着松老汉的脚步,已经顺利抵达了他所在的村落。

说是村落,也不尽然。

只是十几间青灰石砖搭建的破旧石屋,错落杂乱的分布在山脚下的平整空地上,在村落的背后,依旧是连绵的群山。

一块小小的石碑,压在他们前进的路途上,大半埋进了泥土里。石碑上雕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文字——望山村。

此时的村落里,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出没,只是每一间石屋的房檐下,都挂了两盏红通通的灯笼。

灯笼里点着烛火,散发着朦胧的红光。

“老伯,你们这村子,怎么都挂着红灯笼?”破旧的石屋,加上红纸糊的灯笼,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装作闲聊的模样,鹿可径直问向了松老汉。

“囔个是刚过完了年哟,村里头才都是红灯笼哩!望山的雾气,俺们这旮沓也有哩,白日里头都得点着灯哩。”

过年?望山的雾气?

加在一起,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词语。

尤其是这望山的雾气,斟酌着松老汉说出来的只言片语,鹿可心里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他们,真的已经走出望山了吗?

可若是已经走出了望山,为什么还会有雾气的存在?为什么这个村子,还是叫望山村?

第320章

“俺老汉回来哩!”

只是松老汉并没有顾及其他人的心思,冲着寥无人烟的村落,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年迈嘶哑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的欢快。

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整个望山村,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寂静又破败的小山村,乍然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忙碌又充斥着烟火气息的声音,紧闭着破旧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三三两两的村民从砖屋里走出,享受着清晨的舒适。

可放眼望去,都是些佝偻着身体,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花白中夹杂着半黑的头发,苍老斑驳中又带着褶皱的皮肤,腿脚却十分有力,望向松老汉以及身后众人的神情,带着热情的笑容。

“哟!松老头你可算是回来哩!咋子还带了囔么多的客人哩!”与松老汉差不多的带着方言的口音,沙哑又殷切。

一直未曾彰显意义的石碑第七条文字,在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山里存在山民,山民是善良的、淳朴的、好客的。同样的, 也请对他们保持应有的友善。

说的, 何尝不是眼前的这些山民。

“前些日子山里头出事哩,山塌哩!俺老汉、小果儿,还有囔些客人们,都滚到山底下去喽,这不才花了好些日子才得回来哩!”

正面迎上了那些有男有女的老人,松老汉耐心的解释了自己这几天的踪迹和遭遇。

“咋滴出了这回事哩?还好山神大老爷保佑哇,让恁们安全回来哩!”

“是哩是哩,都是山神大老爷的保佑,就是山神祂老人家的石像也滚下山去哩,还要大家伙寻个吉时请回望山上头哩!”揉搓着自己的手掌,松老汉在谈及山神像时,露出了几抹难色。

“哎哟喂!这可是得仔细商量着来哩,松老头哟,也不好让你的客人们哩都在俺们村口干站着,先把他们带回去,咱们再来好好说道说道哩!”领头上了年纪的老人,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众人,关切着说道。

“没错没错哩,客人们赶紧跟俺老汉回去歇一歇哩,要不了多久这大雾又要来哩!”点了点头,松老汉这才想到还跟在他身后的几人,连忙转身,和几人说了一声。

接着,就要带着几人往村子里走去。

“老伯,怎么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家?就是小孩,都只有松果儿一个?”扫视了一圈村子里站着的年迈的男男女女,鹿可扬起了一抹笑,状似无意的打听道。

“没得法子哩,村里头在土里头刨吃的,哪里支撑得起那些年轻人喔,有点本事的,都去山外头谋生哩,可不就只剩下俺们这些老人哩”无奈的叹了口气,松老汉看了一圈在场的十几个老山民,缓慢地又将目光落到了松果儿的身上:

“至于小果儿,在外头闯出些名堂滴,都把山里头的孩子接出去哩,就是小果儿运道不好,他爹妈在外头出了事故,只能跟着俺这个老头子在山里头刨土哩”

三言两语,道尽了留守家庭的悲哀。

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为了谋生活,前往大山的外面,赚取钱财,留下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在大山里以务农打猎为生。

出息了的,把孩子也接了出去,至于老一辈的人,对眼前的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有了感情,不愿意离开。

乍一听,十分的合情合理。

但在细细打量着村里的老人,以及那些破败的砖屋后,鹿可觉得,松老汉的话语,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真切。

毕竟这村里的年轻一辈,未免也太薄情了一些,不仅不为村里的老人修缮修缮房子,还将仅剩的陪伴,那些幼年的孩童全部接了出去,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老人

而偏偏又只有松果儿的父母,遭遇了不测。

综合起来,反倒更像是一些托词。

只是面对着一群上了年纪的人,鹿可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疑虑压在了心底。

在和松老汉简单的打了招呼之后,其他老人就各自在自己的家门前忙碌了起来,或是扫地,或是擦桌,或是清洗衣物

各有各的忙法。

松老汉也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其他老人的家门前经过,走到了最后面的一件破旧的砖屋。

砖屋的外墙原本涂抹着石灰和砂浆混合的白色腻子,只是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了内里青灰色的砖块。

仅剩的残余,已经发挥发霉,渐渐变了颜色。

木板拼凑着的木门,外面涂抹着的红色油漆也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木板最原本的色泽,黯淡,又在角落的位置,生了一片霉斑。

锁门的是老式的插销锁,底下的搭扣处,还挂着一把同样生了锈渍的铁锁。

伸手掏了掏兜,松老汉掏出了一把也带着锈渍的铜锁,塞进了铁锁的锁眼里,向右轻轻扭了两t圈,抬高了底下的手柄,向右拉开了插销,顺便推开了眼前的两扇木门。

霉烂又腐臭的味道自木门的缝隙中涌出。

迎面洗礼了玩家们的感官,又悄然的融进了外面的空气里,变得浅淡又不可闻。

光亮也涌进了逼仄又漆黑的大堂,将松老汉所居住的家,逐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间和外表一样古朴破败的大堂,正对着木门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以及四张长凳。八仙桌虽然涂抹了紫红色的油漆,但也是上了年头,桌脚的位置,斑驳脱落了不少。

凳子则是平平无奇的木头凳子,还能看得见其中的木头纹理,以及豁开口的缝隙。

八仙桌的后面是一张长案台,正抵着大堂的墙壁,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颜色已经泛黄、发旧的寿翁仙桃图。

而在大幅图画的左侧,是不到一米宽的狭窄木质楼梯,幽黑的直达上面的二楼。

至于底下的大堂,右侧还有一有一间屋子,屋子并没有门,只是挂了半扇藏青色的布隔开。在没有被遮挡的底下,还能看到一些灶台和水缸的边边角角。

估摸着应该是间厨房。

砖屋虽然看着又破旧又小,但好歹是五脏俱全。除了,所有的物件上面,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

可实际上松老汉离开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四天罢了。

“俺家有些贫困,客人们只能将就着歇一歇哩!小果儿,给客人们煮点茶水来,俺老汉等会还要去村长家商讨山神的事哩!”一边殷切的招呼着,松老汉一边就攥着右手的袖子,弯腰擦拭着木凳上的灰尘,然后是桌上的灰尘。

上面摆放着的茶杯、茶壶,也落了不少的灰尘,松老汉轻拍了不知所措的松果儿一下,端着摆着茶壶茶杯的托盘,推搡着他,掀开了上头悬挂着的布,就走进了厨房。

“这望山村的居民,日子过得也太苦了吧。”嘟囔了一声,曹安虽然嫌弃,但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松老汉刚擦干净的长凳上。

燕时牧本就是有伤,此刻也尚且不能说话,在诸离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然后是钟廷之、姜初然等人。

“老伯,茶水就不必了,我们毕竟还有些喝的。走了一夜你和松果儿也累了,不如坐下来歇一歇。”没有在意曹安的小声嘟囔,鹿可也没有坐下来,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掀开了靛蓝色的布,阻止了松老汉的招待。

顺势也打量了一圈厨房的环境。

乡下搭建的那种土灶,只有一个大铁锅,靠着最外边的墙壁,还盖着圆形的木板盖子。铁锅的后面是一堵砖块搭起来的墙,直直连接着屋顶上方的烟囱,是灶膛里的浓烟往上跑的烟道。

土灶的后面是烧火的灶膛,那里还堆着一些干燥的柴火,和可供坐下的十公分高的矮凳。

在前面则是摆着一张一米多长的桌子,靠着墙边,摆放了一些盆碗罐筷,以及一些调味料。

左手边则是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型水缸,缸里约莫还剩下半钢的清水,松果儿正踮着脚尖,拿着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吃力地舀着里面的水。

而松老汉则是将茶杯等物倒进了装了水的木盆里,拿着丝瓜瓤清洗着茶杯和茶壶,听到声,才抬头看向了正准备进来的鹿可,笑呵呵地道:“不打紧不打紧哩,只是烧些热水,快滴很哩!”

显然并不打算歇下来。

“那我也帮些忙。”既然如此,鹿可也就顺势提出了帮忙的想法。

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松老汉张嘴就是反驳:“那囔个行喔!你是客人哩,客人坐着就行哩,再说了,俺们山里头的这些东西,恁们也不会用噻。”

指了指身旁还没有添加蜂窝煤的煤炉,以及还未清洗的烧热水的铜壶,他并不相信玩家们这些城里头来的人,还会弄这些。

“洗洗东西这些,我们还是会的。”煤炉可以不会点,但茶壶、茶杯这些,清洗起来就容易多了。

“不行哩不行哩,女娃娃你就出去坐一坐,俺老汉马上就弄好哩!做惯了这些活计,可不能劳烦你们哩!”

拒绝的意思,以及十分的明确。

鹿可也不能从松老汉手里强行抢过那些东西,就借着闲聊的功夫,扫视了一圈他身后的摆在货架上的粮油等物,以及切菜的砧板、菜刀等。

“那好吧,真是有劳老伯您了。”虽知再劝已经无用,但鹿可在正欲离开时,恰巧注意到了仍在舀水的松果儿。

帮衬着握住了对方手里的水瓢,舀起了一勺水。

松果儿愣愣地扭头看向了鹿可,黝黑的眸子,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嗫嚅着的嘴唇,也没有开口。转瞬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瑟缩了身体,立即松开了握着水瓢的小手,向旁边窜了几步。

她会吃了他吗?

显然,是不会的。

可在对方的眼里,说不定还真的会。将水瓢里的水倒进了松果儿准备倒进的盆里,鹿可伸手就将手里的水瓢递还给了松果儿,脸上还是极具温柔的笑意:“松果儿,不要怕,姐姐只是想帮帮忙,你不愿意的话,水瓢就还你啦。”

黝黑的眸子盯住了鹿可,松果儿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只是视线略微挪动,移到了鹿可手上的水瓢上。

“哎哟喂!小果子你还愣着干啥哩!还不快把水瓢拿好哩!”还不等松果儿开口,一旁洗刷着的松老汉态度更急切了些,匆忙将沾着皂角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径直拿过了鹿可手里的水瓢,塞进了松果儿的手里。

接着又推搡着松果儿站至了水缸前。

水缸里的水,不知沉淀了几天,底下还有些看不清的沉着物,面上则飘着一两根的草木。水色偏深、偏绿,看着并不像是可入口的山泉水。

“老伯,是我刚刚唐突了,不关松果儿的事。”借机摸了摸松果儿毛绒绒的脑袋,本是罪魁祸首的鹿可,连忙将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小娃娃怕生哩,见着人都不敢说话哩!”

松老汉自然不可能责怪他带回来的客人,又谦逊热切的说了几句,才将此事揭了过去,鹿可也回到了外面的大堂。

纵使有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大堂的灯光也算不得明媚,鹿可走出厨房时,就看到了处在半明半暗光线中的几人。

“怎么样?”等她落座到诸离的身边时,诸离便压低着声音,凑过了脑袋,询问了一句。

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鹿可同样压低了嗓音:“普通又老旧的厨房,只是缸里的水,看着不算干净。”

“嘟嘟囔囔着说些什么呢?怎的这里就只坐着你们俩人?”两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也引得了曹安的不满,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就说了出来。

“不过是老伯太过热情,怎么劝阻都不听,硬是要给我们烧点热水喝喝。”笑了笑,鹿可避重就轻的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这倒也是,松老伯就是太热情了。但热情也有热情的好处,我到现在还馋着他的那一手手艺呢!”似是回味到了当时吃的美味,曹安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抬头冲着厨房那边的位置高喊了一声:

“老伯!这都到你家里做客了,还有没有荣幸,再度尝尝你的手艺?小子我,现在尽想着你烹饪的野味了!”

“是啊,老伯的手艺,简直是令人回味无穷啊!”紧跟着曹安,钟廷之也赞叹着松老汉的厨艺。

“有哩有哩!等俺老汉跟村长说完回来,就让村里的大家伙,给恁们准备一大桌的野味,好好的招待招待客人们哩!”

在厨房里头的松老汉,听着两人的喊话,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满是褶子,高高兴兴地应承了一句。

但这话里的意思,对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毕竟,经由松老汉烹饪好的野味,总有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恨不得让闻到的人,都啃咬上几口。

而一旦享用了野味,也意味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被啃、被吃、被取代

望山村是属于松老汉和村民们的地盘,若是在其中闹出了什么矛盾,怕是他们这几位玩家,也不太好脱身!

一时间,尚且有自我意识的三人,脸色都算不t得好看。

松老汉提着燃着蜂窝煤的炉子走了出来,将装满了水的铜壶放在了上面。回厨房拿了洗干净的茶壶、茶杯放在了八仙桌上,转身又拉开了身后长案台的抽屉,翻翻找找的,从里面取出了一包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来看,是带着些许霉味与潮意的茶叶。

“家里头没啥子好东西,就只有这些茶叶哩,囔个等水烧开哩,客人们就好泡茶喝哩!俺老汉还得去找村长,客人们还请自便哩,总归茶水管够,累了还能上去睡个觉哟”

喋喋不休的,松老汉仿佛是打开了话茬子,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嘱托和安排都絮絮叨叨的说了出来,才舔着一张笑脸,离开了这砖屋。

只剩下了年幼的松果儿,看顾着煤炉上的火候。

环顾了一圈四周,鹿可虽有困意,也不想此刻就去休息。更何况那漆黑幽深的楼梯,阴森的仿佛是通向什么不祥之地,令人难以驻足。

曹安、钟廷之两人倒没什么顾及,茶水都懒得喝上一口,径直就上了二楼,在他们踩踏上楼梯的时候,黑暗仿佛从上至下,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他们。

但脚步声仍在。

此时的姜初然还是有些呆愣,虽然不再癫狂,可她整个人规矩又拘谨的坐在木凳上,老老实实的等待着还没有端上来的茶水。

至于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则不着痕迹的挤在了一起。

“我们这支线任务,算是完成了吗?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刚凑到一起,诸离便小声的说了一句。

“应该没有。”虽然不是很肯定,但鹿可还是斟酌着说了出来:“别忘了,这个村子叫什么。”

燕时牧并不能出声,他的喉咙只要拉扯到,就会传来连绵的痛感。索性在自己的系统背包里翻找了半天,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收纳盒里,才翻到了纸笔。

提笔便匆匆地写下了:「这里也有白雾。」

是的,在这名叫望山村的地方,白日里也有白雾笼罩,又怎么能算是离开了望山的地界呢?

“若真是不算完成,不仅今天晚上有的磨,还得再想办法离开。”得到了两人的否定,诸离也不得不承认,今天也许是个硬仗。

“现在是到了他们的地盘,一举一动都得十分小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望山村,到处都很古怪。”

“村子老旧不说,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再加上松老伯家里的灰尘,哪里像是离开了三四天的样子”

「所以他们也是那些东西?」那些披着人皮的动物?仅管在此期间,曹安、钟廷之几人并没有给玩家们多加什么麻烦,但——

松老汉却是牟足了劲,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被替代掉!

“只能说,不排除这个猜想。”瞥了一眼还在看顾着炉火的松果儿,鹿可又继续道:“而且松老伯对松果儿的态度也很奇怪,在山里都要一直牵着手,回来后,却直接吩咐他干活。”

“之前我有注意到,这个小孩,对这间屋子,似乎不太熟悉。”审视的眼神落在了松果儿的身上,诸离回想着刚刚所见,说出了刚刚觉得奇怪的地方。

哪有小孩会对自己的家不熟悉呢?

除非这并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