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这个虚掩着房门的麻将室内。
他穿着一身上等丝绸制成的长袍马褂,长袍是深黑的色泽,上半身的短褂则是深褐色的,上面还绣着吉样如意的深色图案,左边胸前还挂着几根金链子做装饰。
或许是因为太过富足的生活, 身躯有些壮实,小腹处更是涌起了小肚腩, 但也只是微微凸起, 也算不得大腹便便。
至于那张脸,只是张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的脸,看着却富态圆润。不大不小的狭长眸子里也没有历经千帆的沧桑,有的只是对目前生活的惬意与满足。
短促的头发被仔细的打理过发蜡后梳在了脑后,露出了白净的面庞, 嘴唇上方是特意留下的一字胡,下巴却刮得干干净净的,没有胡须。
戴着镶金边的宝石戒指的手指上捏着一根雪茄,正在袅袅升腾着烟雾。
正是他刚刚说的话。
“二爷!”骤然听到声音的红玫瑰也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来人时,脸上冒出来的愠怒之色,霎时变成了巧笑嫣然的笑意。
她连忙站稳了身子,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身子娇软地就要倒在被喊做二爷的男人身上,双手也好似柔弱无骨的模样,攀向了他的前胸,嘴里却是撒娇似的说道:“二爷怎么这会子就来了,倒是叫人家吓了一跳,这不刚刚赢牌时的好运道,见着二爷,都得跑到二爷身上去了。”
软言软语的柔情小意,自是风情万种。
二爷顺势伸手挽住了红玫瑰纤瘦的腰肢,拿着雪茄的左手递到了嘴边,张嘴咬了一口雪茄,深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又吞云吐雾的将满口的混杂着烟草味道的白雾吞吐着,径直落到了红玫瑰娇艳又妩媚的脸上。
“小嘴还是这么甜,怎得跑这房间打起马吊来了?还是跟着两个上不得牌面的家伙。”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像是打量着货物一般,扫过了鹿可和夏泽兰的脸,表面上是在询问红玫瑰,暗地里却带着隐隐的责怪意味。
而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在听到红玫瑰称呼二爷之后,就立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束手束脚的低垂着脑袋站在了一边。
身为舞女的俩人,这也算是当着大老板的面,光明正大的逃避排练,完全是她们俩人理亏。
可惜的是,尚且还什么信息都没问出来,就直接被抓包了。
“左右不过是两个站在边缘的小透明,再怎么排练还不是那样。况且人家手痒的厉害,总不能和那些男丁一起玩吧。毕竟,人家还是二爷的人呢~ ”红玫瑰自然听得懂二爷的言外之意,许是因为之前的承诺,大包大揽的将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体也十分娇软的倚靠在二爷的怀里,纤长白嫩的手指,在他的前胸打着圈,调情调得十分暧昧。
“二爷,姐姐也是无聊得很,这才想着过几把手瘾,眼下二爷来了,不如让那两人让个位置,让您和姐姐一起玩个几把?”清清柔柔的嗓音响起,白玫瑰也适时的开口解围。
“哈哈哈哈!”二爷似是被逗笑了一般,张嘴开怀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们俩个,那三瓜两枣若是输了,岂不是还得哭着喊着磨回来?行了行了,就你们几个一起再玩个几把吧,可千万记住,别耽误了晚上的正事,尤其是两天后的正事。”
说着说着,他拿着雪茄的手还伸出来捏了捏红玫瑰细嫩的脸颊,掐出了一道浅淡的红痕才收了手。
同时松开了搂着她纤腰的手臂,抚平了衣服上因为搂抱产生的褶皱,似是纵容又带着些许敲打意味的说道:“我还有事,继续打吧。至于你们俩个——哄着她们高兴些。”
接着抖了抖手上雪茄上的烟灰,徒留一地的灰渍和一室的烟味,甩甩手就走了出去。
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一场意外。
鹿可听到脚步声离去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红玫瑰,只见她脸上的小意温柔全然不见,徒留一脸的平静,还有些许藏在眼底的厌恶。
转瞬又挂上了妩媚惑人的笑容,没好气的说道:“都愣着干嘛?二爷都发话了,还不快点继续。都怪那臭不要脸的家伙,又暗戳戳的去告状。”
听着竟然并不是个意外。
至于谁干的好事,红玫瑰的心里,自然有数。
原本因为二爷僵持着的鹿可和夏泽兰也因为红玫瑰的话顺势坐了下来,端着茶壶干站着的诸离也适时的将茶水重新的摆了上去,还有那些瓜果点心,都一并摆上。
只不过仅仅摆放在了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的身边,并没有鹿可和夏泽兰的份。
毕竟,身份不同。
想来厨房那位高婶子,更不会准备她们这些舞女的下午茶吃食。
诸离摆完了所有的吃食之后,也不好一直待在她们四人的小房间内,看着低头揉搓着桌上麻将牌的四双手,以及专注得没有奉上一丝眼神的四人,眸中闪现了一丝幽怨,尽数投注在了鹿可的身上。
停顿了几秒,才低声告辞离了这屋。
“姐姐,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在外人面前说的。”见送下午茶的那人离开了房间,白玫瑰才婉言开口劝诫。
“怕什么!还能吃了我不成?只要老娘还没有年老色衰,就还轮不到那家伙爬到我的头上来。”红玫瑰显然不忿,手上抓牌的动作却没有停。
“话虽这么说,但赖管事毕竟还是二爷的手下,代表的也是二爷的意思。”白玫瑰也抓起了一张牌,又丢了出去,嘴上依旧温温柔柔的说着话。
赖管事?
竟然是他告的状吗?
也对。规则第九条曾写道:赖管事是百乐门的管事,他掌管并处理着百乐门的全部事务,请对他保持应有的尊重,并听从他的各项安排,不得违背。
可是她和夏泽兰两人,现在却是明晃晃的违背了赖管事早上下达的命令,不在舞台上排演舞蹈,反而在陪着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打马吊。
只是赖管事却不敢自己亲自过来惩罚几人,反倒是拐弯抹角的跟着大老板二爷告了个黑状,让二爷来找茬。
却被红玫瑰给应付了过去。
但瞧着,红玫瑰和二爷的关系并不简单。虽然二爷隐隐有怒气,可在红玫瑰一连串的撒娇攻势下,竟也是糊弄了过去,也没有找鹿可和夏泽兰二人的麻烦。
红玫瑰也确实做到了她之前承诺的话,可她最后的表情又分明不像是与二爷情根深种的模样,更像是迫于无奈的应付。
其中的弯弯绕绕,真是一时也解不开。
因此,面对两人的吐槽和闲聊,鹿可也完全插不上什么话,夏泽兰也是如此。
“他若不是二爷的手下,我早就找个由头将他弄出去了。”红玫瑰依旧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见白玫瑰迟迟没有说话,才补充道:“妹妹啊,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几年之后都是黄土一抔,何不趁现在让自己活得尽兴?”
“姐姐说的是。”白玫瑰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倒像是完全没听进去的模样。
“胡了!哎哟,我这运道,今天就是不错!”
随着鹿可的又一张牌扔出,红玫瑰开心又爽朗的笑声再度萦绕在了整个房间内,喜悦t之情更是不言而喻。
胡了几把牌的快感,比之二爷给她的宠爱,都要醉人。
“玫瑰姐姐今日手气这么好,若是许愿的话,必定也能心想事成。”夏泽兰也适时的恭维道。
“心想事成?”红玫瑰闻言一愣,随即又嗤笑着说道,“像我们这些人,还能妄想什么心想事成?倒不如那些黄白之物,更让人安心些。”
所谓的心愿,不过是嗤之以鼻的笑话。
夏泽兰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被红玫瑰的几句话打发,反而继续说:“姐姐现在可是百乐门的当家花旦,金银财宝岂不是唾手可得,心里头有什么愿望,随口说出来,都说不定还有某些富家公子,求着要替姐姐满足心愿呢。”
“哦?”红玫瑰微微冷了脸,反问道,“看你这意思,是也想爬上玫瑰这位置坐坐?这还得看看其他两位姐妹,答不答应了?”
赢牌的好心情,被夏泽兰的几句言语,打发了个干净,娇媚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愠色。
“我玫瑰姐姐我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夏泽兰显然也意识到了红玫瑰的怒气,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紧张得有些吞吞吐吐。
“姐姐莫怪,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来的,迫于生计才进了这百乐门。穷人家嘛,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吃一顿饱饭、或者吃顿好肉,哪怕是肥肉都啃得津津有味。
现在进了这百乐门,总算是能吃得上饱饭了,就连以前一年不见几次的荤腥,天天都能吃到,可别提多满足了。 ”瞧着气氛有些尴尬,鹿可组织了一波语言,不慌不忙的开了口,“只是见了姐姐们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也不由得好奇——
像是你们这般生活在云端的人,又会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呢?肯定不会是像我们这些小人物一样,只是想着吃顿饱饭。
白玫瑰姐姐,您说是吗? ”
鹿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长段,不着痕迹的替夏泽兰找着开脱的借口,也顺便将自己的目的暗藏在了其中,最后更是拉上了白玫瑰做“挡箭牌”。
以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像是一个云淡风轻的老好人。身为一个老好人,自然不会看着夏泽兰和鹿可两人因为口头上的失误被红玫瑰责怪,不然岂不是脱离来了她的人设?
这是明目张胆的——阳谋。
“左右都不过是生活在乱世里的普通人,你我之间又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能吃饱穿暖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果然,面对着鹿可指名道姓的询问,白玫瑰自然也不能不予理会,却是完全避重就轻的搪塞了过去。
“这话说的,倒还让人舒心几分。”红玫瑰脸上的怒气,也因为两人的插科打诨,消散了大半,却不由得浮上了些许哀伤和迷茫,似是说笑一般低喃道:“可别以为,爬上去就是什么好事。”
这话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但在仅仅只有四人的小房间内,却还是清晰的落入了另外三人的耳朵里。
就连一直维持着浅笑淡然表情的白玫瑰,拿起麻将牌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在零点几秒之后,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自那一通闲聊之后,房间内的气氛就有了改变,再也没了之前轻松惬意的模样,红玫瑰在赢牌之后的喜悦也没那么大了,虽然还是晓得欢快,但总觉得多了丝愁绪。
白玫瑰本就不爱主动闲聊,而夏泽兰是害怕再次说错话,惹恼了她们。至于鹿可,也明白事情不该急于求成,几乎都快要直接了当问出来的话语,得到的却都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真实的回答。
之后几人就安静地打了几圈麻将,夏泽兰也故意让她,让白玫瑰赢了几次。只是赢牌之后的白玫瑰,却是无波无澜的,没有什么太过欢喜的表情和动作,反倒是红玫瑰隐隐瞧着有些不高兴,但在意识到是白玫瑰赢了时,才将那些不高兴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而两位玫瑰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伸手拿过一边的茶点吃了些,倒是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牌友的角色。
再度没滋没味的打了几圈牌,这场看上去已经有些压抑的牌局才算彻底结束。红玫瑰将自己面前的麻将牌一把推了出去,兴致缺缺地说道:“原来手气太好也没什么意思。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去休息休息吃个晚饭,我也回房歇一会,晚上还有的忙活呢。”
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举一动中都自带着风情和魅惑,手拿着绒毛的扇子敲了敲桌面,才借着力道站直了身体,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邀请道:“白玫瑰,一起走吗?”
明明是一副困顿的模样,竟然还能看到些许诱惑,真不愧是百乐门的当家花旦。
“一起吧。”白玫瑰柔柔的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了身子。
没一会儿就看到她们俩人娉婷的背影走出了小房间,徒留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还留在小房间内。
在看到两人离开之后,夏泽兰才当着鹿可的面长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喜怒无常,随便几句闲聊,都能点燃红玫瑰的爆点,太可怕了。”
“你忘了?规则里面本就有暗含竞争的意思,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话,若是被误以为你想往上爬,怕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说几句了,穿小鞋都有可能。”鹿可有些疑惑,她还以为夏泽兰只是打探消息心切,因此说话着急了些,一时间没想到那些规则。
“规则?你找到了?”夏泽兰听到那两字时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竟一把抓住了鹿可放在桌面的两只手,迫切地询问:“我翻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那该死的规则纸,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在哪找到的!”
难不成还真是她运气好,只是小小的巧合就找到了规则?
鹿可心里有些腹诽,但还是本着同是玩家的心理,指点了两句:“就在头顶天花板上的布艺灯罩里,你打开卧室的灯,就能看见一片阴影。”
“好好好,我回去就试试看。”夏泽兰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即飞回宿舍楼去找规则纸,但碍于现在还在百乐门的大堂,还不知外面的排演结束了没,便只能先按捺下了这份心思。
同样鉴于鹿可告知了她十分重要的信息,夏泽兰也悄悄的将鹿可划分到了值得信赖的同伴那一栏。
于是又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嘴:“鹿可,你的房间也是像进贼抢劫了一样的吗?还有那些血?”
“嗯,是这样,其他人的房间估计也是如此。”夏泽兰抓着她的手有点吃紧,鹿可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夏泽兰的手里抽出来。
只是在抽出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吸引到了夏泽兰的视线,她也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鹿可手腕上的红色印记。
“你这手腕上是什么东西?”看到了也没有藏着掖着,夏泽兰顺嘴就发出了提问。
但鹿可却是忙不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缩回了桌下,又用右手握住了手腕上的印记,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之前不小心留下的伤疤,留了点印子。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出去吧,就我们一直躲在房间里,有些太可疑了。”
找了一个借口之后,鹿可就站起了身子,不慌不忙的转身,然后将交叠着的两只手移到了前面,镇定自若的走出了房间。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噢。”夏泽兰有些疑惑,却也并没有看得真切,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深红的印记,又见鹿可动作迅速的收了回去,快的差点以为自己是眼花。
再者鹿可又找了个十足有用的借口,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反倒是跟着她一起,走出了房间门。
她们和红玫瑰、白玫瑰俩人打麻将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大约是两三个小时。而在黄玫瑰和白玫瑰来大堂之前,红玫瑰就已经坐着看鹿可她们排演看了好一会儿,后来又和其他两位玫瑰一起看了一会儿。
因此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消耗掉了。
等到鹿可走出房门时,整t个大厅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就剩几个还站在大堂里,装作忙碌的样子。
“好巧啊,又碰见了。”鹿可刚走出房门没一会儿,诸离就洋溢着笑容,上前几步打了个招呼。
“是很巧。”她并不太清楚诸离是否知道手腕上印记的秘密,在看到他上前打招呼时,也只能推脱到巧合之上,同时避开了左手,伸出右手,挥舞了两下,算作打招呼。
慢了半步跟在身后的夏泽兰,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着看了一下两人,又揣摩了一下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露出了揶揄又了然的微笑。
好家伙,这眼里是只瞧得见鹿可这一个人了吗?
好歹他们也是同样的玩家,竟然连点眼神的余光都不施舍一分,仿佛她整个人都不存在是的。
虽然两人看着像是熟识吧,但未免也忽略的太彻底了。
夏泽兰的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看着诸离和鹿可两张不分伯仲又精致美丽的脸,心里头也不免小声嘀咕一句:真配。
要是在现实世界,她说不定就已经开始磕起CP了,可惜了,在游乐场的副本世界里,那点些微的心动,都算是没用的东西,更不要提磕CP这种追星小迷妹干的事情了。
“鹿小姐,没想到你也在。”与此同时,一直充当门神的吕毅,看着早就四散离开的人群,也跟着走了过来。
“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多的熟人。”鹿可冲着吕毅也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就在夏泽兰要在心里惊叹一声修罗场时,另外剩余的两人也围拢了过来。一时间,六名玩家,都齐聚在了这里。
“你们好,我是百乐门的作曲——钟游。”之前找黄玫瑰商量曲谱的年轻男子,也跟着走上前来,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自报家门。
“我是厨房的帮厨,杨见山。”沉闷的拎着食盒的中年男子也上前打了个招呼,不出意外就是下午送茶点来时,回头张望了几眼的那个男人。
接下来,其他几人也分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分别是充当打手和保镖指责的吕毅;负责场内打扫工作的场工,诸离;以及身为舞女的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除了两个女生是一样的身份,其他人的身份都大不相同,穿插在百乐门的每一个行当里,似是要分头打探消息的样子。
正当几人打算絮絮叨叨聊些信息时,寡言又长相老实的杨见山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厨房的饭食差不多已经快准备好了,如果不及时过去,厨娘高婶子可能会发怒,我这次过来也是将吃剩的茶点收拾了送回厨房的。”
难为他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大堆话。
其他五人也意识到此刻不是闲谈的时机,便帮衬着将房间内吃剩的茶点收拾好了,就往后院走去。
刚刚走出百乐门的大堂,就见外面的天色——
已然全黑。
第232章
墨色笼罩。
犹如张开的漆黑又巨大的深渊巨口,吞噬了整个天地,也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奇怪,这不是还没到晚上五点吗?怎么天色就完全黑了?”夏泽兰看着门外完全黢黑的天色,喃喃自语的发出了疑问。
但她的这点声音, 自然也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耳朵。
鹿可抬眼望向了门外,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树影重重,宛如一个个伸展着身体婆娑晃动的人形,伴随着幽冷的风声,发出“簌簌”的声响。
远处的夜色, 一眼望不到尽头,幽黑的百乐门里,也没有丁点昏黄的路灯, 有的只是深沉如墨的夜色。
原本熙熙攘攘聚拢在大厅里的好些人,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散了场。此时此刻,偌大的舞厅里,只剩下了鹿可他们六名玩家。
好似副本里,也只剩下了他们六个人。
而在那些人突然消失之后, 空气里也莫名多了些肃杀的阴冷。
“确实太过奇怪,按照常理推断,现在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应当留有晚霞,再不济,也该是深蓝的天色。即便是深冬,也不应该在此刻,天色全黑。”站在一旁的钟游,捏了捏手上的纸张,眺望着远方的天际,脸上浮现了一抹愁绪和慎重。
“不管如何,现在也不是在这里停留的时候,还是赶紧离开吧。”杨见山此刻是一点也不想在这多待,再则高婶子吩咐他办的事情还没办完,等会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发愁之际,难免有些急躁。
“迟则生变。”自刚刚起就不自觉靠近鹿可身边的诸离,低垂着眉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
剩下几人也是连连点头,光站在这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也是无济于事,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得往前闯一闯。
于是在众人基本已经商定好了之后,本就是最急切的杨见山,提着那一个大大的食盒,径直就朝着黑暗里走去,只不过是走了几步远,整个人就被黑暗完全吞没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五人,竟已经完全看到他的身影。
“诶?杨见山你——”还未完全脱出口的阻拦,直接噎在了夏泽兰的嘴里。
“这夜色,好似有些古怪。”眼看着杨见山的背影被黑暗完全吞噬,鹿可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慌乱感,总觉得外面的黑夜,古古怪怪的。
“我这有条麻绳,大家如果害怕走散,可以将绳子系在身上。”
只是在几人犹疑的几秒钟内,国字脸大叔吕毅就已经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长条团在一起的麻绳,递到了另外四人的面前。麻绳大约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看着就十分结实。
“这个法子不错,叔你可帮大忙了。系上这绳子,谁还怕在黑暗里走丢?”夏泽兰瞬间两眼放光,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吕毅手上的麻绳,捋顺了个头,缠绕着往自己的腰上系去。
与此同时,鹿可也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手电筒,白色的强光朝着门外的黑暗射去,出乎意料的,只照射到了两米左右的距离,再远一些,也同样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折断了光线。
和预想的一样,外面的黑暗十分的古怪,超过两米之外的事物都会被完全的吞噬掉。就比如杨见山走出几步远就被掩盖的背影,也比如她手中手电筒照射出的被折断的光线
围拢站在旁边的钟游、诸离两人,自然也看到了鹿可试验灯光的这一幕,在意识到灯光可能被隔绝的时候,钟游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吕毅手中的麻绳,熟练的在自己的腰上打了个结。
“鹿可,快来。”另一边的夏泽兰则是故意留了好长一段的麻绳,在看到另外几人的动作时,连忙呼唤她过来。
相比较那些陌生的男子,她还是更相信鹿可一些。在完全看不见的黑暗里,还是让鹿可站在自己的身后更有安全感,因此,特意留了一段。
而诸离自然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在看到夏泽兰的动作时,也屁颠屁颠的跟着鹿可走了过来,截住了最后一段的麻绳。
剩余五人的排序也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从前至后分别是领头的吕毅、钟游、夏泽兰、鹿可和诸离。
“好了,我们出发。”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有照明设备的几人也分别拿出了自己的手电筒或探照灯,等领头的吕毅说了出发之后,就由前至后的、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黑暗里。
一个一个的,像是入锅的饺子一样,隔着一米左右的麻绳,串着被黑暗的汤锅所吞噬。
但愿之前独自行走的杨见山,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此刻已经走进黑暗里的鹿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凡他当时晚走一步,他们都能及时想到应对的办法。同样身为玩家的几人,还是群策群力、结伴同行会更好一些,否则遇到什么意外,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仅管,这些匆匆见过几面的玩家,尚且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可其中的大半,都与鹿可有过不少的交集,也更值得信赖一些。
唯一完全摸不着头脑并完全不了解的,也就只有钟游一个人了。
周身是浓稠幽深的夜色,阴冷又肃杀的气息并未消散,反倒更为深冷了几分。鹿可穿着一身无袖的长至膝盖的旗袍,只觉得吹来的寒风,吹得她身体有些发颤,浑身都是蔓延的冷意。
脚下的细高跟更是一步一步的踩在鹅卵石的小道上,给她的行动增添了几丝不便。
她不得不将手电筒的光芒对准了自己的脚下, t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不小心的意外踩歪,而崴脚摔倒。
只是前面领头的都是块头有些大的男子,脚步迈得也大了些,自然也没有考虑到身后跟着的几个女生,就是前头的夏泽兰,紧跟着也有些吃力。
眼神的余光里,鹿可也能看到她身影的晃荡。
再远一些的地方,就只能看到黑暗了,就比如她身后的黑暗,和一直跟随着她的——诸离的脚步声。
四周静谧得也只剩下了“簌簌”的风吹树叶声和他们一行五人的脚步声,早先离开的杨见山也不知到了何处,走在最前面的吕毅,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就好像已经耽误的一两分钟内,他已经走出去了不知道多少米远。
但神奇的是,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各自都能听清楚,手中拿取的照明类的用具,所照亮的地方,就只有前面两米左右,身后背对着光线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就造成了,鹿可拿着手电筒,只可以看清她面前两米范围内的夏泽兰和那半截麻烦,夏泽兰只能看到前面的钟游和半截麻烦,钟游也只能看到前面的吕毅
时空似乎是被划分了一样,每个人都只能看到面前两米外的东西,但又诡异的重叠交替在了一起。
倒令得在小树林里穿梭的五人更加小心翼翼了。
白日里并不觉得有多长的树林花园的小径,此刻却觉得分外的漫长。
“啊!”
几十米远的距离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又凄厉的尖叫声,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惊惧与慌乱。
猝然出现的惊叫声,惊得正在看路的鹿可猛然抬头望去,却因为没有及时看清路面上的鹅卵石,脚下的细高跟一下子踩了空,脚底一滑,整个身体骤然不稳,扑腾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身后及时伸出的一双手,稳健又快速的扶住了她的身体,刚刚接触时的冰凉肤感,也逐渐变得温热。
“你没事吧?”
“前面是出事了吗?”
诸离和夏泽兰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只是诸离的声音压低凑近了耳边,而夏泽兰则是对着前面的两人询问,因此,鹿可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诸离关切的问候。
她的大半个身体几乎也被拢在了诸离的怀里,周身肆虐的寒风也被遮挡了大半,两人近得都可以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咚!咚咚!”隐隐有越来越急促的趋势。
“我没事。”鹿可在稳住身体的一瞬间,伸手就推搡开了面前人的怀抱,同时也不忘道谢一句:“谢谢。”
些许的温存在骤然间消失殆尽,幽冷的风声吹荡进诸离的怀里,好似刚刚的接触,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他收回扶住鹿可的双手,右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压抑着残余的兴奋和刚刚升腾起的愠怒,假装客气的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而鹿可草率的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在前面闹出的动静之上。她意识到自己脚上的细高跟不太方便,便干脆利落的脱掉了鞋子,直接拿在了手上。莹白纤细又柔美的脚掌就这样直接踩踏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冰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仿佛是踩踏在了寒冰之上。
但鹿可还是忍耐了下来。
只是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站在后面的诸离一直观察着她的小动作,在察觉到她的冷意时,不动声色的往前多走了几步,与她并肩,也稍稍挡住了一点呼啸的冷风。
“听尖叫声是个男的,或许是杨见山,我们快点上前看看!”最前面的吕毅也只是听到了尖叫声,视线所及之处,却是看不到分毫端倪,便大声催促着快些前进。
“好,走快些。”跟在后面的钟游随声附和道。
幸好鹿可和诸离两人之间发生的纠葛也不过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否则按照他们现在身上系着的绳子,前面三人急促的奔跑起来,在最后的他们两人,也不知会被拉拽着的力道,弄得摔倒在地。
现在见他们都附和着要抓紧上前看看出事的地点,鹿可和诸离也是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原本拖拽着的长长的麻绳,距离也在不断的缩短,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内,鹿可依稀看到了前方钟游的身影,只不过是一半一半的出现,一会儿全部在黑暗里,一会儿又看到了半截朦朦胧胧的背影。
身旁的诸离则一直紧跟在她的身边,为她遮挡一点冷风,但收效甚微,聊胜于无。
“赫!”
终究是在前面的人最快到达了出事的地点,一道毫不掩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到了鹿可他们的耳边。
“发现了什么?”
“他杨见山他怎么死了!”
钟游的疑问和夏泽兰惊惧的反问,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响起,同时身后的鹿可和诸离,也通过这只言片语大致了解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早他们几步离开的杨见山——死了。
死在了这条被黑暗完全包裹,却又必经的树林小道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风“哗哗”地拍打在鹿可的脸上,被发胶固定又盘好的头发几乎巍然不动,只掉出了几缕散乱的碎发。她赤着双脚快步向前小跑了好几步,在走到吕毅他们身边时,眼神的余光刚好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食盒。
木质的食盒已经完全打翻在地,上面的盖头掀飞掉落在了一旁,几个交叠的木盒也是散乱的倒在地上,里面收拾着的点心和茶水,也大喇喇的掉了出来,茶壶和茶杯似是从高处坠落,摔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点心瓜果也顺着缝隙滚了出来,沾染上了地上的灰尘,有些甚至滚落着掉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不见踪影。
“杨见山在哪?”
因为急促的小跑,鹿可的呼吸声有一些紊乱,脱口而出的问句,伴随着喘息声,也断断续续的。
“在上面”听到询问的夏泽兰,拉了拉她的右手,脸色十分难看的转过了头,右手竖了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上面?
哪个上面?
许是因为浓稠又压抑的黑暗,令人窒息;又或者是阴冷又肃杀的风声,令人颤抖;鹿可的脑子有零点几秒的怔愣,却又立即清醒了过来,她猛然向上抬头,就看到了——
一具被悬挂在两棵树之间的尸体。
他还穿着那身朴素又简单的麻布粗衣,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吊在了半空中,身上是缠绕着伸展过来的婴儿小臂粗细的枝条,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四肢,有些竟是从他的身体里穿插了进去。
长着细密树叶的枝条并没有完全挡住杨见山的脸,他双目瞪得浑圆,眼睛充斥着血色,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白,眼珠向外突出,就差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嘴巴张得老大,一根粗壮的树枝竟是直接从他的后脑勺穿插着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五官更是狰狞扭曲。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的表情究竟是惊惧还是疼痛了。
杨见山似乎才刚刚死去没有多久,穿插又捆绑着他的大树枝条,上面沾染着汩汩冒出来的鲜血,要坠不坠地挂在半空中,还没有完全滴落下来。
正是因为没有看到地上的血液,鹿可才会下意识的问杨见山在哪。但此刻他们聚集在一起,还未流淌出来的血液,终于顺着枝条穿插出的伤口,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鹅卵石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汪”。
钟游蹲下了身体,手指轻轻点了点地上的血迹,在指尖摩挲了几下,才轻声说道:“血还是温热的,他应该刚出事没多久。”
“怎么会?从他尖叫出声,也不过才一两分钟,就这么一丁点的时间,他就死在这里了?”夏泽兰的情绪明显有些崩溃,话语里还夹杂着一些畏惧和恐慌,却还是竭力的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不像是人做出来的。”吕毅看着缠绕在杨见山身上的枝条,竟瞧不出一丝人为的痕迹。
“可为什么会选中他呢?”杨见山死得实在是太过诡异,鹿可回顾了一圈规则纸上的内容,完全不知道他是触犯了哪一条规则。
明明他们只是老老实实的走在去厨房的路上罢了。
是因为这些散落在地上的茶水点心吗?
但如果是因为这些,为什么下午送去百乐门的大厅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归根究底,或许还是因为眼前诡异莫测的黑暗。
此时此刻,他们五人已经聚集在了一起,鹿可站在其中的一侧,但汇聚起来的灯光,也才勉强让她看清了最边上的人旁边一两米外的t地方,以及悬挂在头顶一米多高的杨见山的尸体。
当然杨见山的尸体并不是正好在鹿可他们的头顶,而是刚好在一米之外的头顶,“滴答滴答”滴落着的血滴,也没有溅到五人的身上。
“杨见山是被两侧的树枝捆绑着杀死在这里的,看来这里的树和黑雾都有些古怪,以防他的尸体产生什么异变,我建议我们暂且还是不要管他的尸体了,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紧要的。”钟游皱着眉观测了好一会儿,看着似乎有些迟疑的几位玩家,直接开口建议。
“我觉得也是,他的死状太诡异了,还是快点离开吧。就算是尸体,也得午时阳气最足的时候处置吧?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诈尸”夏泽兰也是十分赞同。
本来周围吞噬人的黑暗就已经十分恐怖了,更何况是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是死状那么凄惨的尸体,她现在恨不得离这个尸体远远的。
“没错,现在不是处理他的时机,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现在就离开这。”
吕毅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先前那么冲动,这具被树木高高挂起的尸体,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处理好的,光是砍伐上面的枝条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且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凭空够到眼前的枝条,还得攀爬到两边的树上去斩断,其中的风险性太高了。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死人,让另外的玩家一起冒险。
再者,副本里所有的NPC此刻都消失不见,吕毅并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想办法远离最致命的危险。
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赞同了这个想法,鹿可自然也不会反对。她也知道杨见山这人死得蹊跷,但在目前被黑暗裹挟的环境里,根本不是处理杨见山尸体的好时机。她抬眼再度凝视了几圈上方杨见山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着的食盒餐点
目光最终却是落到了那双沾着草根树叶的鞋子之上。
会不会是两侧的树枝捆绑他的时候才沾染上的呢?
仅管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她还是将这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才跟随着前面几人,绕过了杨见山的尸体,也绕过了地上的血迹,向着前面走去。
至于身后的诸离,一直都是性质缺缺的模样,除了刻意表现出来的惊讶,他几乎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投注在眼前的画面上,更多的是在悄悄的注视着鹿可的一举一动。
所谓的副本,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一行五人重新向前走着,四周弥漫着的,依旧是不曾驱散和消失的黑暗,几乎禁锢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只余下灯光的些许光亮,照亮着前方的方寸之地,也照亮着四周同样染上了一层墨色,在黑夜里颜色格外深邃的杂草树木。
只是这样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他们绕过杨见山的尸体后不久,大约是走了三四分钟的距离,眼前肆意笼罩着的黑暗像是突然被光亮所斩断,鹿可他们的面前,出现了另一幅模样的后院。
点燃着烛火的红色灯笼悬挂在两侧的小道上,一盏又一盏的,从眼前一直点缀到远方的平房上,深邃又幽暗的夜空中,也挂着一轮惨白的弯月,洒下的些许清冷的月光,落在院子里,几乎都被红灯笼的光亮所掩盖。
直到他们所有人离开了那片小树林,置身在红色灯笼照耀着的院落里时,才恍然生出了一丝,自己尚且还在百乐门里面的错觉。
鹿可此刻在回头向后望去,只觉得身后的树林,像是被天地间巨大的黑色幕布所遮盖,依旧漆黑如墨,依旧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有了红色灯笼的照耀,他们手上拿着的照明设备也就没了用处,纷纷都收回了自己的系统背包内。好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东西突然消失的画面。
“这小树林也太奇怪了吧。”夏泽兰舒了口气,看了看后面的黑暗,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
“玫瑰们的住所,就在那里面。”所以那里,是他们避无可避要去的地方。鹿可也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将手中的鞋子重新套在了脚上。
吕毅也跟着将众人身上的麻绳收回:“行了,现在就去厨房吧。”
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就相继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边上的红色灯笼烛火摇曳,照在几人的脸上、身上,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
而在道路的尽头,在众人的目的地之前,从小厨房的大门内,突然走出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身影——
杨见山!
第233章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厨房门口?
那花园树林中的尸体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众人几乎是在看到厨房门口的杨见山时,各自的脚步都猛地一顿,心里也涌出了极其荒诞的恐慌感。明明看到的尸体,还在他们身后几十米远外的小树林内,甚至当时冲击性的可怖画面,都停留在他们的脑子里
现在, 一个活生生的杨见山,却又再次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实在荒谬!
一个死了的人,一具残破的尸体,怎么可能越过一直在往前行走的他们五人,突然的出现在鹿可他们几个的前面呢?
并且还是一副久等了的模样。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迈步上前, 吕毅等人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只觉得杨见山身上处处都是诡异,红色灯笼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 映衬得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
“别傻站着了,厨房的饭食都准备好了,几位怎么还不快点进来?”
不同于对面五人的迟疑,杨见山却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站在厨房的大门前,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只是话语里, 没有一点熟识的意思。
被催促着的五人,自然也不能继续在原地干站着,纵使心里有别的想法,还是不得不迈动着腿,向前走动了几步。
鹿可混迹在人群里,清亮的眸子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杨见山,从上到下十分仔细的打量着。
杨见山的身体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毕恭毕敬的站立着。但随着他们几人的不断靠近,原本被红色光芒遮掩得有些模模糊糊的身形,越发清晰了起来。
身上残留着的枝条捆绑缠绕的痕迹,也愈发的明显。与红色灯笼相应成色的、汩汩冒出鲜血的伤口,也在此刻一览无余。
如果杨见山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和血渍,鹿可或许还会怀疑,当初在花园树林里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一场幻觉。
可现在他身上的这些伤口和血渍,分明昭示着,当初被捆绑在树上的尸体——就是他。
一具尸体,又是怎么绕过他们这群人,跑到前面去的?
随着越发的靠近,那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恐惧的感觉,仿佛跗骨的毒药,死死地缠绕着鹿可他们五人,几人脚下的步伐,也愈发沉重了些。
夏泽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揉搓了几下胳膊,小心翼翼地凑得离鹿可更近了一些,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们离杨见山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因此夏泽兰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身旁的钟游几人听了个全。
“是死人。”
面对着夏泽兰的小声嘀咕,鹿可也刻意压低着声音说了一句,随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看他的嘴巴。”
嘴巴?
嘴巴怎么了?
听闻此言的夏泽兰悄悄抬起了脑袋,仔细端详起了不远处的杨见山,接着便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早先在树林里的时候,杨见山的嘴巴,就被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后脑勺往前面直接穿插了过去,夏泽兰自然清晰的记得那树枝穿插出来的那副惨状。
而此刻的杨见山,在朦朦胧胧的红色光芒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原本的嘴巴像是被大力撕扯着变了形。仅管极力揉搓得平整,但还是可以看出歪歪扭扭、宛如缝补的痕迹。
再结合他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混杂着鲜血的痕迹,和粘着的杂草树叶
真相究竟如何,自是不必再多说。
在鹿可和夏泽兰一番小声的交谈后,在场的另外几人,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杨见山的嘴巴上,一下子,全都心知肚明了。
虽然不知道杨见山的尸体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会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厨房的,但也不妨碍剩下的几名玩家们,对他升起了无限的提防之心。
这样完全异变t的尸体,再也不是他们的同伴了,而是通关路上的绊脚石。
站在前面的杨见山,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鹿可他们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依旧维持着一份恭敬又和顺的笑容,静待着五人的到来。
只是搭配着他缝补揉搓后的面容,更显得狰狞和可怖。在红与黑的交界中,一时间,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索命的恶鬼。
拦住了五位玩家的必经之路。
但一切似乎只是鹿可他们的多虑,脚下的步伐不停,几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杨见山却一直没有动作。
并且在他们靠近厨房大门时,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也往后面侧了侧,让出了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快些吧,大家伙都等急了。”
等急了?
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几人,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目光。
如狼似虎,杀气腾腾。
数十张五官不同的惨白面孔,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五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掩饰不住的凶恶和怨毒。
好似他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这些人,都是中午一起用饭的人,也是下午在百乐门的大厅,见到的那些人,包括着和鹿可、夏泽兰一样的舞女,以及场工、打手、或作曲的杂役。
他们都坐在了餐桌旁,却每张桌子都余下了一两个空位,正在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玩家。
“杵这里干什么!让让!快让让!”
身后蓦地传来几声十分泼辣的叫嚷声,接着一股大力就朝着堵门的几人推搡而来,势必要把他们几人推开,头顶也突兀的笼罩上了一片阴影。
在急促的推搡下,五人一时腿脚站立不稳,就要往旁边摔去,却又在即将摔倒的时候稳住了身体,纷纷避让开来。
因为过度的拥挤,鹿可一下子被推得和诸离极近,整个人的身体都差些贴上去,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体,但两人此刻也不过相聚了三四厘米的距离。
高婶子还是一副急躁的模样,推开了几人就举着头顶巨大的托盘往里面走去,“砰”地一声将托盘放在了圆桌上,这才有闲心看向了身后的几人,指指点点地说道:“你们这几个是怎么回事?干饭还能不积极?这么多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们几个?老娘接下来还有一堆活计,还干杵在那干什么?快点吃完,快点滚蛋!”
一通毫不留情面的指责,噼里啪啦的,像是机关枪一样的,从高婶子的嘴巴里,一连串的蹦了出来。
劈头盖脸的就是给鹿可他们一顿臭骂。
但也一下子把他们从地狱拉上了人间,四周如芒刺背的目光一下子少了许多,凝滞又肃杀的僵硬气氛,也一下子缓解了很多。
跗骨的阴寒之气,也削减了很多。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扭转。
只是这样程度的缓解,就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高婶子在极快速的说完了这一连串的指责之话后,双手随意在身上的围裙上擦拭了几下,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向外面走去,期间也没有施舍一点目光给鹿可他们。
“你也是,厨房忙得很,赶紧走。”路过杨见山时,狭长被脸上肥肉挤得臃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他几眼,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杨见山身上的异状,招呼着他往厨房走去。
站立在一边的杨见山闻言低头应了声“是”,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进了另一边的小厨房里,透过厨房的门缝,尚且可以看到炊烟袅袅。
米香、菜香也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片刻后,又随着夜风,消逝在了夜色里。
如芒刺背的目光,却又再次落到了站在门口的五人之上,目光灼灼,似是要将他们的身体灼伤。
夏泽兰忙不叠的牵起了鹿可的手,抓着她就顺着人群间留下的狭窄过道,往最里面的圆桌走去,那正是舞女们坐着的圆桌。
此刻圆桌上,还摆放着菜香四溢的饭食,但因为少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并没有人拿起筷子。
是高婶子看到了从夜色里走来的几人,意识到餐桌上的人就要到齐,刚刚才摆放上的餐食,而她估摸着一会儿就要送上来另一份餐食,若还待着门口不走,必然还会再次撞上。
因此,夏泽兰的步伐有些急切。
鹿可也配合着快步走了过去,就是身后诸离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两人拉扯着的手上,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剩下的几人也纷纷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怕是再迟一些的话,那灼热又滚烫的目光,都快要将吕毅他们几个人烧死了。
而随着众人的落座,那些人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几名玩家的身上,反倒是已经上了菜的舞女那桌,目光灼热得盯着餐桌上的饭食。
等到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入座后,最先忍不住的一人,吞了吞口中的唾沫,快速的拿起了木碗,伸手就盛起了木桶里的米饭。
接着是下一个,一个接一个。
不一会儿,她们就端起了手中的碗筷,朝着桌上的饭菜伸去了双手。
落座的鹿可也跟着盛了小半碗米饭,眼睛的余光却是扫过了面前的菜品,和午时的并不一样。
但似乎多了几分血腥之气。
最中间的汤碗里,装着的是鲜红的番茄鸡蛋汤,比之番茄的颜色,都深上了几分,淡黄色的鸡蛋,都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色泽。
在它旁边摆放着的四盘菜,菠萝咕咾肉、蒜香排骨、青椒土豆丝和白灼青菜,也因为四溅的汤汁,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红色。
虽然刚刚高婶子的一番举动,算得上是为他们的另类解围,但鹿可她还是不敢尝试饭桌上的荤食。
便举着筷子,浅尝了几口餐桌上的土豆丝和青菜,就着碗里的小半碗米饭,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反观身旁的几个舞女,一如中午的那般模样,急切地夹取着餐桌上的荤食,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去,几乎顾不上咀嚼,就囫囵吞枣的吞咽了下去,然后又是下一筷子。
一筷接一筷,不多时,就将满盘的肉类吃得一干二净。
期间,鹿可只听到了她们不断吞咽的声音,大块的肉类,几乎都没有经过咀嚼,直接从嘴巴里滑落到了喉管里、食道里,然后是胃里。
这样的吞食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夜里掌灯的缘故,她们几人的脸蛋看着比白日里又惨白了许多,漂亮的眼睛里也多了分浑浊,细细看去,都能看到缠绕着的红血丝。
但连贯的动作,大口的吞咽,光滑的皮肤,看着也不像是和杨见山差不多的死人。
高婶子进进出出了好几趟这边的房门,将其他几个餐桌上的托盘也尽数摆了上去,直到摆完最后一桌时,才不再过来。
至于杨见山,似乎是一直窝在另一边的小厨房内,再也没出来过。
鹿可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嘴里的饭食,眼神的余光却是一直在餐桌上的几人身上扫过,时不时地还撞上了夏泽兰窥视的目光。
在这张餐桌之上,怕是除了鹿可和夏泽兰之外,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着桌上的餐食,连一点多余的目光都不肯落到其他人身上。因此,给她们二人的窥视,平添了非常多的便利。
许是赶时间,这一顿饭,吃得比中午时分又快上了几分,但也和中午一样,将所有的荤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盘中剩下的汤汁也没有放过,更不要提中间那一大碗的番茄蛋花汤了
那六名舞女你一勺我一勺的,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空着的碗盘,包括那两盘素菜,一小部分是鹿可和夏泽兰吃的,剩下的大半部分,也都进了她们的胃里。
只是平坦的小腹,依旧如同一个无底洞一样,装下了那么多的餐食,都没有任何凸起的迹象。
解决完所有的饭食之后,也不等坐着消消食,就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摆,施施然的站起了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夜色里。
一反常态的,鹿可也急忙放下了手中早已吃干净的碗筷,跟随着离去的舞女几人,快步走了上去。
“诶?鹿——”
夏泽兰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留给她的就只剩鹿可的背影了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下意识的也跟着追了上去。
完全忘记了小树林里的诡异。
倒是剩下的吕毅、钟游、诸离三人,因为餐食上的时间有些晚,同桌的人还未将桌上的饭食解决完全,一时间也不好起身离开。
门外依旧是浓稠的夜色,红色灯笼透出来的红光,协同着天上银白月亮的浅淡光芒,齐刷刷的落t在了漆黑的地面上,泛起了异样的光泽。
走在前头的舞女们,一点都察觉不到饭后的积食,行走的步伐迈得又快又稳,鹿可几乎是要踉跄着小跑才勉强跟了上去。
只是她脚下的细高跟还是有过多的不便,再加上之前赤脚走着的几段路磨出来的细小疮口,走起路来,颇有些不适。
跟在后面的夏泽兰,比鹿可适应的更快一些,踩着一双细高跟也仿佛是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就追上了鹿可,并挽上了她的胳膊。
“你疯了吗?忘记林子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了?还跟着她们走?”夏泽兰牢牢地抓住了鹿可的胳膊,深夜激起了她的恐惧,自然也回想起了之前杨见山的死状,小声又急促地说道。
声音里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她是在害怕。
“你怎么也跟上来了?”没有及时回答夏泽兰的问题,鹿可的话语里难掩惊诧,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跟着她们走,会出什么事。而且,我们本来就都是舞女,马上百乐门就要开业了,总得看看她们究竟要准备些什么。”
再多的细枝末节,鹿可就不打算解释的太清楚了,一时半会儿,完全说不清楚。
而且大多也只是她的猜测,还不知成不成真。
“这也太冒险了,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夏泽兰挽着鹿可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人的身体都快贴上去了。
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也不可能了,还不如跟着鹿可一起,有灾一起扛。
“放心,只要我们小心些,不踩踏到周边的杂草树叶,应该不会”瞧着夏泽兰担惊受怕却又硬抓着自己的模样,鹿可难得宽慰了几句。
只是最后剩下的半截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又咽回了喉咙里。
杨见山鞋底残存的杂草树叶,鹿可看得分明,但更多的真相,仍不得而知,也许这番猜测可能是错误的,还是不要吊起夏泽兰的希望了。
两人在后面小声的诉说了几句话,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紧紧跟着三四步远的那六名舞女们。
声音也是压低着尽可能只让身边的人听到,在她们前面的人,估计只能听到细碎的如同风声的呜咽话语。
散落的红光给予了她们可视物的光亮,也照亮了一条幽静的小道,反倒是两侧的民居和树木,都隐匿在了黑暗里。
从厨房到小树林的道路并不是太长,走了不过几十步,一行人就走到了小树林的前面。
但出人意料的是,眼前的小树林虽然潜藏在黑暗里,也没有悬挂红色的灯笼,却依稀可以看清大致的轮廓。
是银月洒落的光辉。
底下的鹅卵石,也泛着浅白的光芒,在一片深邃的黑暗里,格外的醒目。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夏泽兰没忍住心底的疑惑,呢喃着说出了声,“之前明明连光都透不过”
鹿可的眼里,也满是惊异之色。闪烁的眸光,不自觉得落在了前面几位妖娆又娉婷的人身上。
会是因为她们的存在吗?
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原因的时候,既然此时的小树林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出现那诡异的黑暗,鹿可就跟随着那些舞女,直接走了进去。
夏泽兰也是如此,只是挽着鹿可的手松了几分,脸上满是掩饰不住地惊诧,摇头晃脑的观看着四周的一切。
虽然光线极暗,但还是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路,和四周的树影。之前完全被黑暗挡住的亭台水榭,此刻也显露了出来。
原本阴冷又肃杀的气息,也消散一空,只留下了满园静谧的萧条,和她们一行人“哒哒哒”的脚踏石头的脚步声。
危机也似乎消散在了无形之中。
只是随着她们步伐的深入,鹿可她们却看到了一滩熟悉的血渍,大喇喇地躺在鹅卵石的道路上,并顺着鹅卵石的缝隙,沁入了下面的泥土里。
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食盒和茶点都不见了踪影,在道路上方捆绑着杨见山尸体的枝条也不见了踪影
但那些残余的茶水,以及水果糕点的残渣,以及几近干涸的血渍,都可以证明,杨见山还是在这里遭遇了危险,并失去了生命。
甚至连一旁的断裂的树枝和落叶,都比其他地方多了许多。
现场清理的十分草率。
更像是杨见山自己挣脱了树枝,捡起了地上洒落的食盒茶盏,匆匆回了小厨房复命。
当然,这样的猜测,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悄悄将眼前所见的画面记在心里,鹿可还是紧跟着前面舞女的步伐,快步绕过了前面的一滩血渍,倒是那些舞女,什么都不避讳,脚踩着鲜血,就走过了这一条路。
森冷的黑夜里,尚且还有些摇曳的风声,吹动着树叶“簌簌”作响,也给她们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她们一行八个人,受着冷风的吹拂,沉默得走在这条幽静的鹅卵石小道上,脚步匆忙。
原本来时十分漫长的道路,在和舞女们一起行走时,莫名变得快了好几分,不一会儿,她们就脱离了小树林里的那条小道,走到了百乐门的大厅里。
浓稠晦暗的黑暗,在这一路上,竟是完全没有出现过。
只是走进了大厅,前面六人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慢,朝着另外一个相同的方向走了过去。
目的十分的明确。
鹿可她们安稳的走过了小树林,尚且还来不及言语几句,就看到了那些舞女更加匆忙的背影,只得匆匆对视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再度追赶了上去。
但那些舞女竟直接就拐进了一旁的敞开着门的黑暗房间内,身影顿时隐没在了黑暗里。
“这进去吗?”看到了再度出现的黑暗,夏泽兰有些迟疑。
都到这里了,难道还能退缩吗?鹿可扭头凝视着夏泽兰的双眼,十分坚定的说了一句:
“进!”
第234章
没有退路可言。
她们现在的身份, 本来就是百乐门里面的舞女。而规则的第一条说的就是:你是百乐门的普通舞女,请牢记你的身份,不得逾矩。
既然都是舞女,在即将开门营业的间隙,自然是要一起行动的。哪有那些人可以进去的地方,鹿可她们反而进不得呢?
再者说,副本本来就是一场冒险。
哪有在即将发生线索的关键时刻,选择退缩的道理?
若是因此错失了线索,鹿可怕是要悔恨万分。即便前方可能存在什么未知的危险,但她们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必然会找到解决危险的办法。
因此,鹿可看向夏泽兰的眼神十分坚定,甚至还升起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让夏泽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那些怔愣,只是一闪而过。
夏泽兰在看到鹿可打定了注意要走进去,并且已经开始行动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也直接跟着走了进去。
鹿可走在前面,身上仿佛挂上了一个大型挂件——夏泽兰, 她的眼前是浓稠的挥散不开的黑色, 却又无形于空气中,只像是片黑色的幕布, 遮住了鹿可她们的眼睛。
她往前又走了几步,身体仿佛进入了某个虚幻又诡秘的空间,周身是刺骨又阴冷的寒意,脚下却是软绵又凹凸不平的土地,唯有和夏泽兰相接触的地方,尚且还散发着些许的余温。
但这样的感觉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鹿可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的时候,整个身体仿佛是从什么禁锢着她们的泥泞中挣脱了出来,眼前的黑暗也仿佛是戳破的气球
一瞬间,消失不见。
五光十色的流光,骤然出现在鹿可的眼前,肆意又绚烂的光芒,令刚刚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的两人,眼睛十分不适,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避免因强光刺激出来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哟,又是你俩,可真够慢的。”一道熟悉的轻佻中带着魅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耳边,鹿可忍耐着强光睁开了眼,就看到了红玫瑰那张妩媚的脸蛋,凑得极近,几乎是贴到了她的面前,两人的鼻子,都快要碰触到了。
可是,刚刚冲破黑暗的瞬间,鹿可的面前并没有任何人。
这样想着的鹿可,一滴晶莹的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内滑落,顺着白嫩的脸颊,缓慢流淌。
一只纤长光滑的手掌,悄然拂去了鹿可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哭,离上台没多少时间了,还不快些去上妆换衣服,到时候延误了表演,赖管事定t叫你们哭个够。”
娇艳的红唇在鹿可眼前一张一合,她似乎都能闻到近在咫尺的红玫瑰身上的香气,还有抵在脸颊上的冰凉。
同样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夏泽兰,在适应了突然出现的强光之后,睁眼就见到了眼前冲击性的一幕,胸腔中的心跳都跳漏了一拍,拉扯着鹿可胳膊的手,下意识的就要拉着她往旁边撤去。
红玫瑰却先她的动作之前,懒洋洋的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朝后面退了半步,斜睨着朝她俩看了一眼,扭动着纤瘦的腰肢,就转身离开了。
仿佛刚刚的出现,只是一番善意的提醒。
鹿可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就连刚刚红玫瑰的贴脸,也只不过是眼珠略微颤动了几下。她盯着红玫瑰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空闲出来的左手,抬起来擦了擦刚刚因为强光刺激而流出来的眼泪。
在触及到红玫瑰刚刚触碰到的地方时,恍然还能感知到当时的冰冷。
那温度——
根本不是活人拥有的。
“我没事,小心些。”察觉到夏泽兰抓住她胳膊的双手骤然握紧,鹿可这才分神看向了一旁的夏泽兰,小声的说了一句。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夏泽兰紧绷的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一些,鹿可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这个黑暗背后的房间内。
之前红玫瑰的贴脸,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她眼神的余光,只能瞧见四处闪烁又明亮的五彩光芒。
直到此刻,房间内的画面,才整个落入到了她的眼睛里。
绚烂的光芒,是一颗颗串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灯泡,连通了电路,发出五光十色的光亮。
而在灯光的背后,是一个璀璨又老旧的化妆舞台,到处都是镀金或者深红的色彩。在鹿可她们的面前,左右两侧就是两条长长的化妆桌。
桌子应该是拼凑起来的,每张桌子应该是两三米长,一米多宽,桌子的正中央竖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大概有一米多高,宽度是六十多厘米,厚度大约有巴掌大小。边缘绕着一圈发光的灯带,和另外几个白色暖黄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照出每个人的面容。
桌面上则是摆放着一些敞开着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涂抹的刷子、梳妆用的梳子、发油、发卡等等,以及丝巾、羽毛、帽子等等的装饰物品
左右两边都是四张化妆桌拼凑起来的长桌,就连各自配备的靠背椅,都是镀金带着红色的绒布,中间的地面也铺上了一层长长的红色地毯。
化妆桌的背后是坚实的墙壁,但在远处的角落里,似乎可以看到一堆悬挂着的演出服装,和可供换衣的、用红色的布料围裹起来的换衣间。
不过是有一圈固定的一厘米粗细的铁丝作支撑罢了。
红玫瑰她是百乐门的头牌,自然早就化好了妆容、更换了服饰,在和闯进来的鹿可说了两句后,就随意找了张一旁空置着的沙发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至于黄玫瑰和白玫瑰两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尝试着佩戴什么样的发饰,并没有将目光分散给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在她们之前进来的舞女,一个个都脚不沾地的忙碌了起来,有的坐在椅子上涂抹着脸上的妆容,有的则挑选着后面衣架上的服饰,匆匆忙忙地走进换衣间更换。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鹿可和夏泽兰,显得有些怪异。
谁也没有想到,穿过黑暗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忙碌中的化妆室。
曾经怀疑过的危机,也没有出现。
除了最开始红玫瑰的那个“贴脸杀”,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好心的提醒了鹿可她们——演出即将开始了。
理顺了这一切的鹿可,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干站在原地,抬起脚,就朝着前面的化妆桌走去。
她们一共有十一个人在这里,八个普通的舞女和三位当家的玫瑰,而可以使用的化妆桌却只有八个。
其中的三个化妆镜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红玫瑰、黄玫瑰、白玫瑰这三个人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她们的专属化妆桌。上面的饰品花样,比之其他几张桌子上的,要多的多,甚至更精致了几分。
至于剩下的五张桌子,应该是剩余几人随机使用的,谁先抢到,就属于谁,抢不到的人,便只能灰溜溜的先去换衣服了。
鹿可和夏泽兰俩人来得不巧,正是最后两个。空置着的座位都被人占了去,想现在上妆都不太可能。
只好顺着长长的红毯,向着后面的换衣区走去。
行走的过程中,路过了几名正在化妆着的舞女身后,鹿可正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经意地和镜子里的人对上了脸——
原本平淡着修饰着妆容的脸,在对上视线的一刹那,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在鹿可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迅速地伸出了双手,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突然延长了好几寸,划拉着自己头皮的边缘,就张整张面皮从头颅上撕扯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腥红模糊的血肉。
什么鬼东西?
骤然见到这一幕的鹿可,瞳孔一震,脚下的步伐也倏地慢了半拍,而那张剥落的面皮却没有停止动作,径直就朝着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就穿过了镜子,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如同一座庞然的大山,压在了鹿可的身上,而那张粘连着血肉的鲜血淋漓的面皮,飞快地就要贴合上鹿可的面容!
怎么办?
镜子里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被贴上另一张脸的她,还会是她自己吗?
鹿可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拼命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在面皮即将贴上的瞬间,眼睫都在飞快的颤抖
她几乎就要拔腿就跑。
“嘿,你怎么了?”
走一边的夏泽兰感受到了鹿可突然慢下来的脚步,整个人也像是失了魂一样,眼神孔洞又茫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只觉得奇怪,抓着鹿可胳膊的手,惯性力道的拉着鹿可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离开了原地,注视着镜子的目光,也随即挪换了位置。
空洞又茫然的眼睛,在呼吸间就恢复了神采,夏泽兰的询问声仍然残留在鹿可的耳边,她眨了眨眼珠,有些僵硬地看向了夏泽兰:“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啊,我应该看到什么吗?”夏泽兰面上浮现了一丝茫然。
难道说只是一场幻觉吗?
那么又该如何规避掉这个危机呢?
眼眸低垂,鹿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又是从什么时候逃离的危机
似乎,都脱不开眼睛。
“那镜子里有古怪,千万不要和镜子里的人对上眼。”鹿可拉着夏泽兰远离了化妆桌的区域,小声的说道。
“啊?那你刚刚岂不是中了招?”
“嗯,刚刚镜子里的那个人,直接就将脸上的面皮剥了下来,速度很快地就朝着我的脸飞了过来,多亏你拉着我避开了视线。”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鹿可并没有隐瞒,仔细地告诉了夏泽兰,让她也长个心眼。
“完蛋了,上舞台不是要画舞台妆吗?不让看镜子可还行?”沮丧的情绪几乎满溢而出。
“没事,我们可以互相画。”不过是片刻,鹿可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这里的化妆镜不能看,那就两人互相画就好了。
难怪这次的副本,安排得两名女生都是舞女,是为了应对现在的危机吗?
也幸好她和夏泽兰两人,在之前都并没有出什么事,不然眼前的这关就很难过了。
听闻鹿可的建议,夏泽兰重新打起了精神,克制得点了点头。
两人一直站在这里闲聊也十分奇怪,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她们就装作挑选衣服的模样,在衣架前闲逛了起来,时不时的拿起一件衣服对着身体比划比划。
直到看到换装的舞女从换衣间里走出来时,鹿可和夏泽兰两人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饰,便选了一条同款的旗袍,跟着也走进了换衣间。
换衣间很是狭小,只是简单的挂了块窗帘一样的布料,围了起来,也就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快速的换了身上的旗袍之后,她们就走出了换衣间,恰巧,两侧的梳妆台已经空置了一个。
黄玫瑰和白玫瑰也都整理好了妆容,此刻离开了她们的专属化妆桌,和红玫瑰坐在了一起,开始闲聊。
脸上的妆容和服饰,都比早上的更精致了几分,身上的配饰也和她们的气质十分的搭。
隆重t繁复又不显夸张。
各有各的美丽。
鹿可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就跟随着夏泽兰一起走到了空置着的梳妆桌前,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
雪花膏、胭脂、水粉、眉黛、唇脂、香粉、头油、手油
应有尽有。
光是不同颜色的胭脂和唇脂都摆放了七八份,更不要提别的了。
趁着夏泽兰打量着桌上的化妆用品时,鹿可悄悄的拿起了一盒水粉,伸出手指沾了些许粉末,就抹到了左手手腕上的红色印记之上。
这个年代的水粉,就和现实世界里的粉饼差不多,同样有着遮瑕的效果,正好可以掩盖住手上的印记,只是需要多涂抹一些。
但她手上的印记,又不是个死物。在鹿可涂抹着的时候,就顺着她的手腕游动了起来,好似在和她玩闹一样,鹿可不由得又多涂抹了一些,直接将整个手腕上的那一片区域,完全盖住。
做完这一切,盒子里的水粉都被她用掉了一小半,这剩下的半盒水粉,鹿可并没有放回原地,反倒是找了个犄角旮旯,丢了过去。
而这时夏泽兰也回过了头:“鹿可,我们快些开始吧。”
化妆室内的大部分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些化妆速度慢一点的人,收个尾,再换件衣服,也都可以了。
于是,对鹿可她们而言,时间就比较紧凑了。
鹿可点了点头,配合的坐了下来,身体背对着镜子的方向。而夏泽兰刚刚就将桌面上的化妆用品分辨完了,并且挑出了自己要用的那些,归纳摆在了一边。
“闭眼。”
说完,夏泽兰就先是拿起了桌上的雪花霜,在掌心揉搓着,温热之后才覆上了鹿可的面容。接着是水粉、眉黛、香粉、胭脂、唇脂
一步又一步,细致又温柔,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妆容都打理好了。
当然也多亏鹿可的底子好,并不需要过度的修饰,大致的上个妆就可以了。
“好了,轮到我了。”
帮鹿可画完了整个妆容,夏泽兰就拉扯着鹿可站起了身,自己赶忙坐到了她原本的位置,背对着镜子,闭上了眼睛,一副乖顺的模样。
睁眼的鹿可刻意避过了镜子所在的方向,低垂着脑袋才睁开了眼睛,接着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拿起了夏泽兰摆在那的化妆用品。
不求多么精致的妆容,简单的打个底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夏泽兰的容貌,能被选为百乐门的舞女,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女孩子天生对化妆品有些敏感度,上妆也并不太难。
没一会儿,夏泽兰的妆容,也完全画好了。
“你们俩,感情倒是挺好。”两人别样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在场其他人的眼睛,相比较于其他人的不予置喙,红玫瑰就显得十分热络,想到什么就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呵呵呵~”一旁的黄玫瑰捂着嘴,也笑出了声,“姐姐莫不是羡慕了?我们也可以是好姐妹啊~”
“别了,和你,我可不想谈什么真情。你呀,还是好好哄着你的金主吧。”红玫瑰嫌弃的别过了脸,一副莫来沾边的模样。
“舞台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准备准备上台吧。”沉默不语的白玫瑰突然开腔,赶在黄玫瑰即将发飙时,打了个圆场。
“哼——”黄玫瑰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轻哼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绿宝石,直接转身,朝着一片幽深的黑暗里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其他六名舞女都已经准备完毕,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门口,等待着三位玫瑰先行离开。
“好了,我们也走吧。”白玫瑰拉了拉红玫瑰的手,示意她莫要和黄玫瑰计较,两人相携着离开了化妆室。
接着就是鱼贯而入的舞女们。
一头直接扎进了黑暗里。
红玫瑰和黄玫瑰两人挑起来的矛盾,反倒是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晾在了一边。
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化妆室,原本灯光璀璨绚烂的房间,像是离开了主人一样,灯光在一个又一个的熄灭
四周浓稠的黑暗,开始一点一点蚕食着这里的灯光,以及这个房间
“快走!”
不能在最后一个离开这个房间。
鹿可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抓起夏泽兰的手,朝着大门口的黑暗飞快地跑了过去。
这个房间,从头至尾,都不对劲。
门口为什么会有那一块刻意隔离出来的黑暗,门后的世界又为什么会是璀璨的世界
在看着灯光一盏又一盏熄灭的时候,在看着四周的黑暗不断涌过来的时候,鹿可终于明白了。
化妆室,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地方。所有的灯光、所有的物品,都是依托于在这里存在着的一群人。
只是这群人里,并不包括鹿可和夏泽兰。
其中,三位玫瑰的影响力最为巨大,其次才是那些舞女们。玫瑰们离开这间房间时,四周的灯光就已经支撑不住了,隐隐有崩塌的趋势,若是让这些舞女们也抢在她们之前离开,怕是这个空间,就要彻底崩塌。
空间如果崩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鹿可也不确定。但不外乎是困在这片黑暗里,又或者是随着空间一起崩塌消散。
如果是后者,在化妆室再次重启之时,化妆室还能拼凑回来,鹿可和夏泽兰两人的身体和性命,怕是拼凑不回来了。
而随着四周的黑暗蔓延到两边的化妆镜时,鹿可的耳边尽是玻璃碎裂的破空声。惨白如同死人的双手,带着五六厘米长的染上丹蔻的红色指甲,从碎裂的镜面中伸出,朝着中间奔跑地两人就伸了过去。
根本来不及思考,夏泽兰被鹿可拉拽着跑得飞快,呼啸的风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充斥着她的耳膜,神情有些恍惚的她,恰巧看到了两侧伸出来的细长手指,吓得自己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还好鹿可发现得十分及时,在看到红玫瑰和白玫瑰向黑色的大门处走去时,就抓着夏泽兰奔跑了过去。
短短七八米的距离,只是花了两三秒的时间,更是在生死关头,一把推搡开了跟着进入黑暗里的最后一名舞女,先她一步,踩入了黑暗里。
此时,化妆室的光亮,只维持在了方圆一米的地方。
夏泽兰也被连带着拉进了黑暗里,朝着她伸展过来的七八双惨白的手,距离她也不过几厘米得距离。
“砰砰砰——”
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静谧的黑暗里,是两道粗重的喘息声。镜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跟着进入这片黑暗,就连四周都没有听到前面之人的脚步声,只剩下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她们上哪去了?
这个疑问只是短短的出现在了鹿可的脑中,片刻又被扔到了一边,当务之急,仍然是逃离这片黑暗。
“没没事了?刚刚刚那是怎怎么回事?”夏泽兰一边喘息,一边拉扯着因为吸入太多冷风有些刺痛的嗓子问道。
“先出去,晚点说。”鹿可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拉着她走了出去。
第235章
幽深的黑暗。
层层包裹住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挥散不开。脚下是软绵又松垮的土地,或许又不是土地,踩上去一点都不坚实。
鹿可拉着夏泽兰,闷着头就往更前面的黑暗里走去,没有篡改方向。
有了之前的经验, 再次走进这熟悉的黑暗时,两人心底并没有太多的害怕, 只不过是短短七八步路的距离, 几秒钟,便可以完全挣脱这片黑暗。
意识到鹿可此时也许不想多说,夏泽兰也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刚刚升腾起的慌乱与惊惧,跟着她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
熟悉的阻碍感再度传来, 四周的黑暗,和脚下的柔软,都仿佛化成了泥泞的沼泽,囚禁住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的四肢。
她们俩人又努力往前走了一步,像是细针扎破了气球,一下子从禁锢的泥泞中完全挣脱,重新回到了百乐门的大厅。
耳畔是杂乱又哄闹的嘈杂声。
眼前是熠熠生辉的大堂,比之化妆室更为明媚又璀璨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大堂,连犄角旮旯的角落里,都可以看到绚烂的流光。
死寂的百乐门,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喧嚣的热闹感也另鹿可有些恍惚,和白天相比,竟然是天差地别。白日里,容纳着几十个人的百乐门大厅,仍然显得有些空旷,此时此刻,却比肩接踵、人声鼎沸。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在她遮了遮眼睫,努力适应着眼前璀t璨夺目的光亮时,原本被她推搡到另一边的舞女也从身后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看到鹿可的第一瞬,便是上前同样推搡了她一下,紧皱着眉眼,对着鹿可就是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方才像是报了仇一般,扭着跨就往前走去。
鹿可一个踉跄,多亏了站在身旁的夏泽兰帮扶了一把,她才没有立即摔倒,反倒是重新站稳了身体。
“嘿,你这人——”夏泽兰本能着搀扶了一下鹿可,口中对着刚刚的人就愤怒地囔囔道。
话刚刚说了一半,鹿可就立即按住了夏泽兰的手,神色凝重地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没事,本就是我先推了她,快上台吧。”
正事要紧。
就是有些凑巧的是,刚刚情急之下推搡着的那人,竟然就是早上挤了鹿可一下,抢先上楼的那个舞女。虽然都是化着浓浓的妆,但从眉梢眼角的细微之处,鹿可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然而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一点的时候,早她们几步出来的玫瑰和舞女们,已经向前走了不短的距离,并且即将要走到铺满了红地毯的一米左右高度的舞台上。
舞台的边缘,赖管事早早就站在那等候,面对领头走着的玫瑰时,尚且还有几分谄媚的笑容,但轮到后面的舞女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威迫。
“客人都到了,一个个的,还磨蹭什么!怠慢了客人,等着我收拾你们!”
正好走到的鹿可她们,迎面就对上了赖管事的一通并不留情面的催促与威胁,但好在她们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也就只是口头上的些许威胁了。
既然只是口头上的威胁,鹿可就当是一阵耳旁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有些直肠子的夏泽兰也没有正面和赖管事对上,学着前面人的模样,低眉顺眼的走到了舞台上。
刚刚在舞台上站定,还不等鹿可抬眼看一下舞台下的拥挤着的人群,璀璨的灯光骤然熄灭,整个百乐门突然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黑暗骤现,底下却没有陷入慌乱,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一束白光从天花板照下,将红玫瑰的身影完全照入了其中,白色的光芒落到了她的身上,鲜红的旗袍,都仿佛添上了一丝清冷。
只是在她微微挑起的细眉时,那一丝清冷,如同昙花一现,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举手投足的魅惑,宛如一个天然又纯粹的勾人妖精,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倾倒。
白光照在红玫瑰的身上,落到舞台上就是一个浅淡的圆圈,其中圈起来的位置,和红玫瑰身上的衣服颜色,几乎就要融成了一体。
她伸着白嫩纤细的双手,轻轻抚上了前面立着的高高的话筒,一举一动,缓慢中带着风情,低垂着眉眼,长卷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薄润的红唇微张,一连串的靡靡之音自她的喉咙里倾泻而出。
纵使是站在黑暗后面的鹿可,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红玫瑰,都觉得她,仿佛在闪闪发光。
难怪能成为百乐门的当家花旦。
心底的喟叹不过刚刚升起一瞬,舞台上的灯光,在霎时间亮起。五光十色的绚烂流光,没有一丝阻拦的落在了舞台上的众人身上,所有人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
连带着容貌都精致美丽了几分。
前面站着的舞女们,动作熟练的跟随着红玫瑰的歌声,翩然舞动。
多亏了下午的排演,虽然排演的时间并没有很多,但好歹让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记住了大部分的舞蹈动作。
因此在看到舞女们的动作时,才能迅速分辨出是哪一出舞蹈,才能跟着做出了一样的舞蹈动作,不露端倪。
舞台上只有红玫瑰一个人在歌唱,在她的身后是一群翩然起舞的舞女们。至于同是花旦的黄玫瑰和白玫瑰并没有上台,而是静坐在了舞台的下方。
属于舞台这里的光亮十分璀璨,余光也落到了下面人的身上,至少在靠近舞台的那一侧,光影明灭中,露出了好些人的身影。
鹿可在配合着做出各种舞蹈动作时,眼睛的余光也悄然的落到了舞台下面,依稀中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
似乎都是占据一方的显贵,雍容华贵的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抬眼就能将舞台上的画面,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
只是穿着白色旗袍的白玫瑰,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了角落的位置,而一身黄的黄玫瑰则坐在了靠近中间的位置,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俩人姿态亲密的闲聊着,时不时地还发出悦耳的笑声。
是她的金主?
也不怪鹿可会这么想,早在那间诡异的化妆室里,红玫瑰和黄玫瑰在争执之中,就曾提到过——你还是好好哄着你的金主吧。
结合眼前的画面,也不怪鹿可会多想。
但当她旋转着将目光落到那男人的身上时,那些刻意被黑暗遮盖的端倪,全部都显露了出来。
人无好人,皮无完皮。
坐在底下的,哪里又是活生生的人?竟全部都是一具具,尚且还能走动的——尸体!
太过血腥的画面,令鹿可心下一惊,脚下的步伐差点不稳,却又想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表演,急忙收敛了心神,稳住了步伐,继续跳起了舞。
如果毁了眼前的舞台表演,赖管事以及背后的二爷,都不会放过自己。纵然现在鹿可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还是竭力忍耐着,专心于舞台上的表演。
等到心里的震惊与恐慌完全压下去后,鹿可才重新抬起了眉眼,看向了舞台的下面。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人身上沾染着凝固血液的衣着,原本应该是上好的绸缎面料,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十分陈旧。
宛如是经历了残酷战争后,逃难过来的难民。
哪里还有一点乡绅富豪、政商名流的体面和矜贵
就连他们裸露出来的肌肤和面孔,在彩光的照射下,都是死人的惨白。更坐实他们是尸体的是,从七窍中流出来的血液,顺着眼角、鼻翼、耳朵、嘴巴
一点点的延长、滚落。
如同一厘米左右宽度的红面条,凝固着,粘连在他们的面孔上。
仿佛一个个从地狱爬上来的僵尸、恶鬼,目光阴恻恻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而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尊荣,黄玫瑰竟然还能和身旁的男人有说有笑,似是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是她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还是鹿可的眼睛出了错?
正当此时,远处的黑暗里又走出了一个熟悉的黑影。他僵硬着身体往前走动着,手上还拎着一个分外熟悉的食盒。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某张贵宾椅的边上,半蹲下身体,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又一份的点心,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背对着舞台的身体,鹿可甚至看到了他后脑勺上碗口大的伤疤,原本汩汩冒着的鲜血已经停止流淌,黏腻的血液粘连在他脑后的发丝之上,凝固成一块块的血痂,深邃的暗红。
身上的衣着也如之前的破烂不堪,还沾染着凝固的血渍和杂草树叶。
他正是不久前刚刚失去生命的玩家——杨见山。
明明身上如此狼藉,却还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百乐门的大厅,躬身为客人们奉上餐食
真是物尽其用。
或许也不奇怪,毕竟这厅里的客人,也都完全是死尸的模样,混迹在里面的杨见山,倒是意外的和谐。
反倒是衣着整齐干净的鹿可她们,包括在台下忙碌着的诸离、钟游、吕毅等人,是里面的异类。
但借于昏暗的光线,鹿可并不能清晰的看见除了夏泽兰之外的三人,只能看到后排影影绰绰的人影。
红玫瑰的一首歌并不太长,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唱完的她挑了挑眉,方才有了闲情逸致看向了舞台的下面。
接着也没有在舞台上停留,妖娆着身体,就往舞台下走去。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舞女们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在台下的黄玫瑰,小声地附在她身旁男人的耳边,娇笑着说了几句话,才优雅着站起了身。
一个上台,一个下台。
两人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没有任何交谈。
随着黄玫瑰站上了台, t舞台上的灯光都发生了变化,更多了些暖洋洋的温暖色彩。而落座到舞台下面的红玫瑰,身边更是蜂蛹着围上了好几个男人,嬉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黄玫瑰的台风和红玫瑰的并不相似,甚至有着天壤之别。她抓着面前的麦克风,摇曳着身姿,竟是直接旋转着舞动了起来。
略带沙哑和磁性的嗓音,也从她的喉咙里吐露而出,跳动的音符组成了一首曼妙又高雅的乐曲。
身后的舞女也跟着翩然舞动了起来。
鹿可和夏泽兰两人,不着痕迹的混入了其中。
一曲终了,黄玫瑰下台,白玫瑰登场。顶着一张清纯可人面容的白玫瑰,歌声却显得清冷和空灵,听着就仿佛并不好接近。
难怪刚刚在舞台下面,并没有什么人靠近她,在场那么多人,竟让她一人单独的坐在了一旁。
平日里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真是奇怪,她是怎么样当上百乐门的当家花旦之一的?是因为那副容貌吗?还是因为百乐门需要三朵完全不一样的金花?
短促的思考里,鹿可的脑中闪过了多种想法,最后还是集中注意力于眼前的舞蹈之上。
现在的她,知晓百乐门的舞女真不好当了。
三位玫瑰还能轮着上台演唱、跳舞,她们这些当舞女的,却只能在舞台上片刻不停地跳舞,只有交替上场的那会功夫,方才能喘息休息片刻。
纯纯的体力活。
一堆死人占据着的大厅里,偶尔还能响起断断续续的鼓掌声和稀稀落落的哄笑声。期间杨见山也时不时的出现,为这些客人送上酒水、水果糕点。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重复又忙碌的动作下,疲惫感并不会迟到,高高抬起的胳膊,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就连胳膊抬起的高度,都低了几厘米。
就在鹿可内心腹诽着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时,一直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并没有交替着的玫瑰重新上场,璀璨又绚烂的灯光也并没有熄灭,反倒是客人们落座的区域,重新亮起了五光十色的光亮。
站在舞台上一直表演的舞女们,也都一个一个地往舞台下面走去,仿佛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
夏泽兰和鹿可相视着瞅了一眼,偷偷地轻呼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下了舞台。下台的过程中,在避开众人的视线后,鹿可悄悄揉了揉酸麻的手臂。
这一场宛如酷刑的表演,总算是结束了。
但当灯光全部亮起时,整个百乐门的画面,也终于亮堂堂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原本隐匿在黑暗里的诸离、钟游、吕毅等人,也显露出了身形。
即便是在黑暗中,但碍于各自的职责,三人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诸离在大堂的边缘假装擦拭着桌子,吕毅则站在最远处的大门口,像是一个保镖一样看守着大门,至于作曲的钟游,反倒是坐在大堂边缘的位置,拿着纸笔观赏着舞台上的表演。
只是此刻的表演已然结束,钟游就假装出了一副埋头写写画画的样子,他的身边还围坐着几个和他一样职责的员工。
说来也十分奇怪,所有鹿可之前见过的人,或者说百乐门的员工,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活人模样,反倒是满堂的客人,是一具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并没有引来任何怪异的目光。
似乎在除了玩家的那些人眼里,没有所谓的尸体,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正常人类。
“这都是什么人啊”压低着嗓音,夏泽兰在鹿可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本来她们占据着舞台一左一右的角落位置,两人相隔得十分遥远,但在舞女们相拥着下台时,夏泽兰故意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的落在了最后,也就是鹿可的身边。
“最好不要展露出异样。”在表演间隙观测了很久的鹿可,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同样小声地叮嘱道。
夏泽兰闻言小声的应了一声。
走下舞台的舞女们,并没有固定的去处,分散着走入了七窍流血的尸流之中,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踌躇了一下,并没有跟随着走进尸堆里,而是相携着走到了角落的石柱后面。
原本守在舞台边缘的赖管事,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去到了什么地方,反倒是红玫瑰、黄玫瑰和白玫瑰三人,跟着一些贵重的客人,坐在了第一排的贵宾座。
红玫瑰的身侧围拢了好些个男子,高矮胖瘦应有尽有;黄玫瑰则还是跟着之前闲聊的男子一起聊着天;反倒是白玫瑰身侧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她一个人孤寂得喝着玻璃杯中的红酒。
“这下可算是可以歇一会了”夏泽兰的声音明显带着松快,接着便话头一转,问道:“对了,刚刚那间房子是怎么回事?”
“化妆室吗?”听到夏泽兰的问题,鹿可微微一愣,才反应了过来,“你没有注意到吗?在黄玫瑰离开那间化妆室时,整个房间的灯光就暗了一些,像是无缘无故熄灭了一些,而等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离开时,灯光越发暗淡
当时有些怀疑,化妆室的灯光或者说化妆室的存在,与三位玫瑰和那些舞女有脱不了的关系,一旦她们离开,整个房间都会崩溃。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
“多亏了你反应及时,不然光是那些从镜子里爬出来的鬼东西,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松快的声音,带着些许雀跃,夏泽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走了残余的后怕。
但紧接着她又探头看了看柱子外面的大厅,缩回了脑袋,欢快的脸上重新染上了些许愁绪:“一关又一关,怎么这百乐门的客人都是一堆尸体”
“先休息会吧,回复下精力再出去,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连续舞蹈带来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散,鹿可身上还残留着剧烈运动后的疲惫,身体也不自觉得惫懒地靠在了后面的石柱上。
“嗨,你们晚饭时怎么走得那么快?”
刚刚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男音,鹿可睁眼,就看到了诸离那张熟悉又惊艳的脸,潋滟的双眸,仿佛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看谁都深情?
鹿可并不觉得他是对自己有意思,毕竟只是共同经历了第二个副本的玩家,加起来,也不过才认识了五六天而已。
纵使之前有共同协作的经历,但也没有太过熟识吧?哪里能扯得上感情?
“我们不都是舞女吗?鹿可想跟着上去看看,然后就跟着一起走了”虽然看诸离的架势是想询问鹿可,但瞧着鹿可懒洋洋得不想开口,夏泽兰这才接过了话题,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把她们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侧耳听着的诸离,随即也配合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们回来时,小树林是什么样的?”对于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鹿可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度,听夏泽兰说完一长串后,才询问起了诸离别的问题。
“小树林?”拧眉回想了片刻,继续说道:“和来时一样,特别黑,只有两米左右的能见度。不过好在,没有像杨见山一样遇到那些危险。”
所以,小树林的变化,也和玫瑰们或者舞女们,也着扯不开的关联吗?
脸上逐渐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后,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到大厅时,这些客人就在了?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了?”
诸离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是和其他百乐门的工人一起过来时,那时的大厅并没有其他人,也只亮了一两盏烛火。不过——
期间烛火突然熄灭了一瞬,再之后,那些客人就顶着那副面貌,出现在了大厅里了。 ”
“黑暗里突然出现大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吗?”鹿可呢喃着说了几句,脑子里的思绪十分的紊乱,又好像有些细枝末节,连接到了一起。
“应该没有。”纵使诸离十分确认和明白,此刻也表现出了不太确定的样子。
毕竟,守着大门的是吕毅,而不是他。
也不能过分的透露一些,不该知道的消息。
“那岂不是说这些死人一直都在这百乐门里,只是白天的我们看不到?”听t着两人的交流,夏泽兰也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光是说出来,她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