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香料
李家四媳妇扶着腰从屋里出来,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孕吐后的倦色。她刚在屋里吐了一回,这会儿胃里还泛着酸水,额角也沁着虚汗。觉得屋里气味不好,就想着出门透透气。
老大媳妇见了连忙放下手里正在择的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住她:“四妹,快回屋躺着!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她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哽咽,搀着弟妹往屋里走时,眼圈已经红了:“我那会儿要是……”话没说完就哽住了。
四媳妇心有戚戚,正想安慰几句,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铁柱赶着驴车进了院子,几个皮猴子立刻围了上去,老三家的儿子只有五六岁,蹦跳着喊:“小姑回来咯!小姑带姑父回来咯!”
铁柱憨厚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芝麻糖分给孩子们。
李夫人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女婿高大的身影,越看越喜欢:“来来来,坐坐!”她亲自给铁柱倒了茶,又招呼道:“老五,陪你妹夫说说话。”
七娘子被嫂子们拥着进了内屋,刚坐下就被李夫人拉住了手。李夫人细细摩挲着女儿的指尖,心疼道:“快说说,在你婆家怎么样?”她盯着女儿的手看:“在自家都没做过什么活计,这到了婆家要做一家子的饭菜,怎么受得了的哦。”
“娘,没有的事。”七娘子连忙解释:“都是巧云帮我做的,婆母有时候也会搭把手。”
“那就好。”李夫人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三媳妇在旁边偷偷翻了个白眼,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小姑子可没帮自己干过活。
七娘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过……”
李夫人立刻会意,对着几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等人都出去了,她才凑近女儿:“怎么了?可是婆家给你气受了?”
几个嫂子簇拥着离开了屋子,边走边互相使着眼色。
七娘子摇摇头,小声道:“娘,我那相公家的房屋你是看见的吧?前院只有东西厢房,还有堂屋那边三间。东边两间是属于后院的,现在我婆母说让我和相公在前院自己吃,他们在后院吃饭。”
李夫人脸色骤变:“她是啥意思?你一成婚就分家,这是下你的脸子呢!”
七娘子被她娘说得脸色通红,窘迫地说:“没有吧娘,婆母对我其实挺好的,成亲三天我基本都没干什么活。”她顿了顿:“而且相公也说了,没有分家,就是吃饭分开来吃。”
李夫人这才神色稍霁,但还是不放心:“那给你们多少银两,总不能坐吃山空,到最后盯着你的嫁妆了吧。”难不成给女儿找了个驴屎蛋表面光的人家?
“婆母昨天做了卤煮猪下水,味道特别好,说我和相公可以做这个生意。”
“猪下水?”李夫人皱起眉头:“这玩意又不好吃,还要洗啊弄的,娘舍不得你吃这个苦。”刚成婚闺女婆家就搞这么多幺蛾子,李夫人现在肚子里已经开始恼火起来了。
“不会的娘,”七娘子眼睛亮晶晶的:“相公说了,到时候他请两个人洗肠子、卖肠子,我只要在旁边收铜板就行了。”
李夫人不以为然地摇头:“这就是小本生意,哪里值当请人的,他这是框你呢,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家,鬼心眼这么多。”她想起自家肉铺里那些卖不完的猪下水,经常是半卖半送:“那东西臭烘烘的,连你六嫂子都不愿碰。
“真的不一样!”七娘子急得直摆手:“不仅是内脏,还可以卤猪肉、猪头、猪脚,煮出来都特别香。我亲自尝过的,还会骗您不成?”
李夫人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笑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三天,心就向着婆家了。”
“哪儿有!”七娘子撒娇地摇着母亲的手臂:“在我心里,自然是爹和娘最亲。要是不成婚就好了,其实我宁愿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胡说!”李夫人板起脸:“你一个人不成婚,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被人戳脊梁骨,到时候连你侄子侄女的婚事都困难。”她忽然想起什么:“你把卤煮带回来了没?总要让我们尝尝。”
七娘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呢,婆母说今天回门,带猪下水不像话。”
“你这婆婆好生矛盾,看起来挺通情达理的,怎么会让你们分开吃饭?”李夫人疑惑问:“还有,要是这生意做起来,钱怎么分?你婆婆准备拿多少利。”
“相公说,只需要把香料的钱给婆母就行,其他赚的都是我们的。”
“是西域的香料?”李夫人眉头一皱:“那得多贵?你这婆母才是好算计,明着不要钱,实际上还是把钱攥在手里。”只要粘上香料两个字的,就不会很便宜。
“不是的!”七娘子解释道:“一袋香料能卤煮一大锅,只要20文钱。”
李夫人将信将疑:“那你明天带些香料回来,我们在家试一次,算算本钱。”
“成,我明天带相公一起回。”
李夫人没好气地又点了下女儿的额头:“相公相公!”
七娘子把羞红的脸靠在母亲肩头,轻声道:“其实我婆家暂时看起来都还挺不错的。”她突然叹了口气:“唉!但还是家里好。”虽然家里人多事杂,可这份热闹,却是新家里怎么也比不上的。
堂屋里,铁柱正被老丈人拉着,准备开始喝酒,几个小舅子围着他问东问西,帮他出主意,到时候卤煮生意是另外租店面,还是就在家门口摆个摊子。七娘子听到屋外传来几个哥哥的大嗓门声音,心中都是幸福。
苏合香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儿子铁柱和七娘子坐着驴车渐渐走远,轻轻舒了口气。
新媳妇才嫁过来三天,苏合香还没法子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虽说七娘子性子温顺,但到底刚进门,婆媳之间总还隔着一层说不清的生分。
刚回到后院屋里,小妮就说道:“娘,天好热啊,电风扇可以拿出来了吧?”她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显然也是因为七娘子不在家,说话都自在了些。
“嗯,到了用风扇的时节了。”苏合香应了一声,从空间里拿出三个可以吊到蚊帐里的风扇。
后院这两间卧室只有一个门,外面这间算是后院的堂屋,平日里摆着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还有一整面墙的大衣柜。
她心里盘算着,以后铁柱媳妇还有铁柱的孩子要是来后院,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待在厨房里,时间久了,七娘子心里难免会有意见。
而且来教大小妮写字和绣花的先生也是在这边教学的。
所以,她宁愿母女三人挤在里屋,外面这间留着待客。
推开里屋那间门进去,屋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三张一米二宽的床分别靠墙摆放,每张床边都配了一张小床头柜,空的地方放了窄窄的衣柜,可以放些日常穿的衣物。
最显眼的,是每张床上都挂着封闭式的框架防光蚊帐。这双层蚊帐既能挡光,还能防蚊,里面的横杆上还能装小吊扇。初夏时节用着正好,既不会太闷热,又能挡住恼人的蚊虫。
屋里的窗帘也是防光的,厚实的布料拉上后,就算晚上开了电灯,外面也一点都看不清屋内的情形。
“娘,咱们中午吃啥啊?”大妮懒洋洋地歪在床上,手里摇着蒲扇:“连着做了三天的饭,我胳膊都酸了。”
家里有了外人后,她们正儿八经地连做了三天的饭,每顿最少两个菜,大部分时间都是三个菜,生怕怠慢了新媳妇。别说是大妮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想再碰锅铲。做饭就意味着还有买菜择菜洗菜刷锅洗碗抹桌子的活儿,想想都累。
小妮欢快地提议:“要不咱们去街上吃?”
苏合香:“咱家这么多人的,去街上吃哪里能吃得起,再说了,你两个哥不在,我不想出门,今天就想在床上歇着,中午咱们就吃以前的剩菜,晚上就吃麻辣烫吧。”
“行啊!”大妮和小妮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说是麻辣烫,其实就是清汤火锅,各种的素菜、肉丸空间都有,用电火锅烧水放调料和各种菜,烫好后爱吃辣的自己在另外加些辣椒。
主食的话,铜柱想吃馒头配麻辣烫,小妮喜欢吃里面的方便面,大妮喜欢吃弹牙的山药粉皮。
省得在厨房里用土灶烧火,烟熏火燎的,而且灶台上的锅刷锅特别不方便,刷碗还得用小水瓢将大铁锅里的水舀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苏合香问已经从医馆回来的铜柱:“早上给你师娘送的酒送到的吧?”
“送到了,师娘可喜欢了。”
“喜欢就好。”
苏合香又问:“现在学习绣花、写字学得怎么样?”她是问的大妮。教她们俩的师父隔一天来一次,这几天苏合香给她放了假,明天开始过来继续教学。
“师父说我写字和绣花都有进步。”大妮边吃着饭边说道。她现在对绣花还挺有兴趣的,但仅限于兴趣爱好,如果是当成赚钱的手艺,从早绣到晚,估计就喜欢不起来了。
“那就好,我打算给你们拍些绣花的视频,然后发到华国那边的网上。”
“啊。真的吗?”大妮又惊又喜:“哎呀,要露脸吗?”
“不用露脸,就拍你们绣花绷子就行了。其实我还想拍你们师父的绣花手艺,但又怕被她发现了。”
大妮说:“有没有小一点的,不太明显的那种拍照的手机啊?”
这倒是给苏合香启发了,她还没想过:“那等你哥回来后我去华国那边看看。”
铁柱先和七娘子在街上把驴车还了,夫妻俩慢悠悠走回来家。
到家后,七娘子回了屋,铁柱去了后院找娘亲商量香料的事。七娘子换下外出的衣服后,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自己走回来已经很累了,现在并不想挤出笑脸去和婆母还有小姑子们应酬似的讲话。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真好。
铁柱到了后院,苏合香从里屋出来,见铁柱头上有着汗,今天外面还挺热的,忙拿出一个桌面风扇放在桌子上对着他吹。
“娘,”铁柱搓着手道:“七娘子她爹娘对卤肉的事挺上心的,就是问起香料成本”他的脸上事掩不住兴奋。
他的心里火热,虽然没分家,但是娘的意思自己的小家就让自己做主,他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一包香料就给我20文钱,我这做娘的还能赚你钱不成!”对于香料,苏合香早有打算。
这种卤肉的香料拼夕夕上非常的多,家里这种大铁锅一次用一袋就够了。一袋的成本一块钱,原料通常是八角、花椒、香叶、白芷橘皮、甘草、茴香、桂皮这些,但每家的具体配比是不一样的,所以香味也会略微不同。
苏合香考虑到,拼夕夕商家的店不一定会开多久,万一以后换了店家买,味道不同的话,会对生意有影响,保险起见,她决定还是自己买原材料回来自己配比,
另外这些香料大部分汴京也有,别人想仿冒也很容易,所以香料味道一定要独一无二。
这个也简单,她加了些辣椒进去,现在辣椒还没传到汴京呢,这种辣椒的味道绝对没人仿冒得了。
各种原材料包括打粉的机器,苏合香都已经买了,实验了几个配方后,前天吃的就是她自己配出来的配方。
光有辣椒肯定不够,苏合香的另外一个杀手锏就是味精。
虽然古代有古代的味精,比如用菌菇类的熬煮出来的汤汁很是鲜甜,但绝对没有来自现代的味精纯正。
保证让汴京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第112章 拇指运动相机
第二天铁柱带着七娘子再次来到老丈人家时,就见李屠户带着儿子们已经杀好了两头猪,肉案边还有两个熟客在等着割肉。
大哥和二哥配合默契,一人按住猪身,一人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剁下个大猪头。
地上还散落着肠子、猪肝等内脏,散发出一股腥臊味,大嫂和二嫂捏着鼻子,用树枝挑到木盆里,两人抬着沉甸甸的大木盆,拿去河边清洗。
当年李屠户把房子买在这,就是看中了这里靠近蔡河,用水方便,又是靠近内城的城门口,人流量大。
四嫂子还没走出院子,就被院外那股腥味熏得干呕了一声,连忙捂着嘴跑进了屋里。
堂屋里,李屠户和李夫人见女婿来了,连忙招手:“铮远,快进来!”
李夫人脸上带着笑,嘴里却埋怨闺女道:“怎么又回来了,让你相公自己来就行了。”
“哎呀,我在家也没啥事,过来玩玩嘛!难道娘不想我嘛!”七娘子撒娇道。
“你呀!”李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无奈:“都成家了还傻乎乎的。哪有成了亲的闺女整日往娘家跑的?”知道的说是你惦记爹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婆家亏待了你呢!这后面的话李夫人没说出口,等背着女婿的时候得好好跟闺女说说。
李屠户问铁柱:“你们想租个店面吗?现在城里铺面可不好找。”
七娘子看了眼铁柱,插话道:“昨晚我和相公商量了下,要不先用爹娘的铺子,就在边上搭个棚摆张桌子,旁边砌两个炉灶。这样既能借爹的熟客,又能省下租金。”
铁柱忙说:“租金还是要付的,要是生意红火,还是要另外找店面的。”
李屠户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用自家铺子哪儿还能要你租金,就是……这卤味真能赚钱?不会赔本吧?”
铁柱胸有成竹地说:“等下做出来您就知道了!”不是他吹,他家做的卤货是真的好吃,尤其是她娘把剩下的肉汤里多加了辣椒和花椒后,又煮了些素菜,一样的入味好吃,他觉得比肉都好吃。
“成!咱们先做一锅试试。”
大嫂和二嫂两人抬着木盆往家走,二嫂眼睛往后瞟了瞟,见周边没人,压低声音抱怨:“小姑子都嫁出去了,怎么反倒给咱们添活儿?这以后不会天天都要咱们洗这些臭烘烘的内脏吧?”
大嫂子也拉着个脸:“反正我就帮忙洗这一回,再让我帮忙洗,我可不愿意。”帮婆家卖肉、烫猪毛那是应当应分的,毕竟是自家生意。可这算怎么回事?帮着小姑子的婆家干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二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他家要是想做卤味生意,就该自己雇人洗这些下水。咱们李家又不是他家长工。”
铁柱和七娘子见两个嫂子抬着洗好内脏的进门,
李娘子忙说:“真是累着嫂嫂了,等做好了,嫂嫂多吃些。”
两个嫂子客气地笑着。
夫妻两人合作着,将内脏倒进大锅里焯水,七娘子在一旁烧火。夫妻俩配合得默契。
焯水后进行卤煮时,铁柱在心里默念下酱料的顺序和分量,他看过苏合香做过几回,也默背过娘教给她的配方,此时他忐忑地将所有的调料都放入锅里,最后放入一包用纱布包裹住的香料。
李夫人看着平平无奇地一锅内脏,不由得怀疑这到底好吃在哪里。
李屠户背着手在旁边转悠,看着那锅酱褐色的内脏直摇头:“这玩意儿能做出什么花样?”
自从自家做杀猪生意后,内脏总是最后卖完,热天的时候卖不完就只能自己吃,吃了十几年那真是吃得够够的。
但随着卤汤沸腾,一股奇异的香气渐渐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铁柱盯着咕嘟冒泡的卤汤,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差点忘了这个!”说着把味精撒了进去。
七娘子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
“这也是调料,增香提鲜用的。”铁柱的声音不算小,也没背着老丈人。
李屠夫和李夫人对视了一眼后,都对这锅下水好奇起来,亲家母难道真有两把刷子不成?
焖制了小半个时辰后,掀开锅盖,整个院子里都是浓郁的香味,香味像长了腿一般流淌到院外,引得买肉的人频频发问:“李大,你家煮的甚,恁香!”
李家大哥爽朗笑着:“这是我家小妹和妹夫做的猪下水。”
“啥!下水有恁香?”
“是哩!用的西域来的香料!”
“乖乖!”买肉的人摇着头走了。用的西域的香料,怪不得如此香味。
浸泡时间到,七娘子端着杉木饭盆到了锅边,和铁柱两人配合着把肉捞出来,放到了堂屋方桌上。
二嫂已经麻利地搬来了案板:“还是我来切吧,你在家就没做过几次饭,别把手也切了。”
“二嫂,我自己来。”七娘子红了脸,在相公面前说这个多不好意思啊,显得自己笨手笨脚一样。
“好好好,你自己切。”二嫂子会意地退到一旁。
几个嫂子除了害喜的四嫂以外,都围在了堂屋,桌上这盆卤下水,看起来是挺像样的。
七娘子把肥肠切的大小不一,李屠户早就等不及了,粗糙的大手直接捏起一块肥肠塞进嘴里。
嚼了两口就瞪圆了眼睛:“奇了!真他娘的奇了!这肠子又弹又糯,鲜香还有点辣乎乎的,这是什么香料!”他疑惑地看着女婿,又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那是辣味,可以去湿气的。”见老丈人喜欢,铁柱忍不住憨厚地笑了起来,他就说嘛,自家的卤味绝对不会让吃的人失望的,可以说是老少皆宜。
七娘子抿嘴一笑,又捡出一块猪肚切了起来:“爹,猪肝还得再晾会儿,冷了好切,这卤货不仅可以热着吃,冷了还可以炒着吃呢!”
铁柱自信地接话道:“青蒜炒着吃更香。”
大嫂拿了碟子过来,将切好的大肠、猪肚装进盘里。几个嫂子不好意思像公爹那样上手捏,几个人挤在一块,各自拿了双筷子品尝起碟子里的卤菜来。
在屋里害喜严重的老四媳妇闻着香味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响,抓心挠肝地想吃。
她扶着门框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七妹,好香啊,我肚子里馋虫都出来了。”
“四嫂!”七娘子怕其他内脏气味太大,赶紧切了块没什么气味的猪耳朵:“难得有你想吃的东西,快尝尝这个猪耳朵。”
二嫂已经尝过其他的了,又用筷子夹了块猪耳朵吃起来,边嚼边点头:“确实挺香。你婆家这手艺,不比醉仙楼的菜差!”虽说还是有些下水的味道,可是奇怪的就是觉得好吃。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看起来这个卤煮并不难做啊,也是用的寻常的大酱之类的。唯一特别的就是放了香料和增鲜的调料。
四嫂犹豫地拿起筷子,这些日子害喜害得厉害,光是闻到荤腥味就反胃,更别说吃进嘴里了。
她夹起一片切得最细的猪耳朵,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舌尖先尝到的是微微的甜,接着是若有若无的辛辣,最后才是卤汁的醇厚。牙齿轻轻一咬,奇怪,竟没有半点让自己恶心的味道,反而越嚼越香。
“怎么样?”七娘子紧张地问。
四嫂没答话,喉头滚动了一下,又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
这下可好,那卤汁的鲜香、香料的辛烈、猪耳朵的脆嫩,全在口腔里炸开了。她只觉得胃里像是有只饿急了的猫,正用爪子挠着她的五脏六腑,催促她快再吃些。
“嗯,好吃!”
三嫂抱着女儿凑过来,小家伙见别人吃得欢,她也伸着胖乎乎的小手要抓。
七娘子赶紧切了块猪心尖给她:“来,给小馋猫尝尝鲜。”
小丫头用六颗小米粒牙咬了一口,随即‘哇’地声被辣得哭起来。
院子里顿时笑作一团。
三哥不知从哪摸出一坛老酒,嚷嚷着要配卤味。
李夫人端着新买的荷叶饼回来,见这热闹景象,眼角笑出了细纹,见四儿媳也能吃得进菜了,忙跟她说:“来,配着饼子吃!”
苏合香在家里的后院听到前院有动静,就知道铁柱夫妻回来了,她也去了前院。
“娘,你来啦!”铁柱带着七娘子,三人到了堂屋坐下。
“等你呢。”苏合香抬眼看着儿子问:“怎么样,你丈人家也说不错吧?”
“嗯!都说这生意能做呢!”
“那先去寻摸个店面吧,我给你拿钱。”
铁柱挠了挠头,憨笑道:“娘,我想着,先在李家肉铺门口摆个摊试试,等攒些钱再去租门面。”
苏合香脸色一沉:“去你丈人家摆摊?”
铁柱没察觉母亲语气里的不悦,还自顾自地解释:“是啊,李家铺子地段好,人来人往的,生意肯定好做。再说了,我和丈人也说好了……”
七娘子坐在一旁,伸手拉了拉铁柱的衣角,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婆母的脸色,心里着急,却又不敢插话。
苏合香却皱眉道:“别去麻烦你丈人家,前面半年的租金,我帮你出。”铁柱又不是上门女婿,跑到李家门口做生意,外人看了,还当是自家儿子没本事,要靠丈人帮衬。
铁柱原本还沉浸在即将做生意的兴奋中,直到七娘子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猛然注意到母亲苏合香沉着脸,显然对他的安排并不满意。
他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娘,我是这样想的,七娘子家那边地段好,人来人往的,生意肯定不差。再加上靠近蔡河,咱们做卤味,下水得用大量的水清洗,井水不方便,还得一桶一桶地提,太费劲了。所以我就想着,先在肉铺门前试着卖一阵子,门店慢慢找,毕竟找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
苏合香沉默了一会儿,铁柱说的确实有道理。她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便勉强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先这么办。”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那你要抓紧找两个人帮忙洗下水和烧火卤菜,别什么事都麻烦你丈人家。下水一定要盯着他们洗得干干净净的,洗完还得在河边用水泡上一个时辰,去去腥味。”
“哎!”铁柱见母亲松口,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七娘子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苏合香看了他们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几分告诫:“不过,你得尽快找店面,别一直赖在你丈人家。咱家又不是上门女婿,总占着人家的地方,像什么话?”
铁柱一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是在顾忌这个。是啊,若是自己一直占着七娘子家的便宜,不仅显得自家没本事,时间久了,难免也会影响家里的声誉。
他郑重地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好铺子,绝不给家里丢脸。”
苏合香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脸色这才彻底缓和下来,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忙吧,我回后院去了。”
铁柱和七娘子相视一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从第二天起,铁柱就开始忙活起来,先得找两个勤快人帮忙,还得砌两个结实的灶台,再定制两口能装下整副猪下水的大铁锅。这些就像游戏里的关卡一样,要一关关的去闯。
这些苏合香都没有插手,让他自己去解决。
她今天去华国取了拇指运动相机回来后,放在掌心掂了掂。机身小巧玲珑,也可以夹在衣服上进行录制,她专门买的机身不带屏幕的,若是录制时候屏幕要是一直亮着,肯定会吓到吕夫子的,就算是遮挡起来,万一哪天被铁柱媳妇看到了也不好解释。
接着,她又从快递箱里翻出配带的三脚架,把相机稳稳当当地架在了后院堂屋,大妮和吕师傅座位中间。镜头刚好能同时拍到师徒二人的动作。
不多时,吕夫子到了,今天是绣花课,苏合香悄悄按下录制键后退到一旁。相机指示灯微弱地闪了闪,开始无声地记录着课堂上的每一个细节。
吕夫子好奇地看了眼这个怪异的东西,但是以为今天苏合香全程在场,她也没机会问大妮,只好就当这东西不存在,安心地教学。
小妮坐在一旁,绣绷搁在腿上,针线却半天没动一下。她左顾右盼,屁股底下像是长了刺,怎么都坐不安稳。可一抬头,正对上苏合香的死亡凝视,顿时缩了缩脖子,装模作样地捏起针,乖巧地绣了起来。
吕夫子手里也捏着绣绷,针尖在丝帕上游走,绣的是一幅牡丹花。这帕子既是给她自己用的,也是绣给大妮看的样品。她有的时候手速飞快,在大妮看过来时又极慢,每一针都刻意让大妮看清手法,偶尔停下指点她两句。
一堂课的功夫就绣好了一朵连枝带叶的粉色牡丹花,苏合香站在角落,眼睛亮晶晶的,视频素材这不就是来了吗!
但是!万事开头难。
“原来录制素材才是最简单的。”苏合香盯着手机里刚导入的原始视频,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原本以为相机买回来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原始素材的时间有一个半小时,需要剪辑才能上传到网上。
她打开百度,手指在网页上输入:“怎么剪辑视频?‘搜索结果跳出来一大堆教程,她随便点开一个,跟着步骤先下载了个剪辑软件。
导入视频倒是不难,可手机刚导入到一半就开始发烫,画面卡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这破手机!怎么用了不到四年就卡了”并且手机提示内存不足。
还好现在不算太晚,才七八点钟,街上的手机店正在营业中,苏合香选了一款中低价款的机型,对售货员说:“要内存最大的!”
回到出租屋,她迫不及待地开机测试。果然,新手机丝滑得跟抹了油似的,导入一个多小时的视频居然只要几分钟。
苏合香按照网上的教程一步步操作。她先粗剪掉开头师父整理器材的十分钟,又去掉结尾两人收拾东西的片段。
教学视频里现在正在教如何去掉声音轨道,苏合香一不小心点了删除轨道,她想了想,干脆跟随着教学视频给自己的视频配上了一段欢快的音乐。
成品视频最后还是原原本本的一个钟头时长,正好是一堂完整的绣花课教学。
虽然画质有点暗,配音乐也很吵,但好歹是完成了。苏合香长舒一口气,把视频保存好。
下一步是按照网友教的步骤,在各大视频网站都注册了账号。她想了想,取了个统一的名字“绣里藏花”。
上传完视频,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下时间,都半夜两点了。她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汴京的住处,一头栽进被窝里。可刚闭上眼,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个念头:“我干嘛不在华国开个网上店铺?”
教学视频不仅有上传视频的教学,还有教怎么在后台上架货品链接的视频,这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着。虽然空间里还屯着些山货没卖完,可总有卖光的一天。现在这样,不就是在坐吃山空吗?
拍视频的初衷,是好玩打发时间,还能记录生活,毕竟用手机在古代录视频太显眼了,现在把思路打开,之前都是把山货卖到华国,现在不方便赶山,那可以卖些其他的呀。
虽说她并不急需华国的钱,华国这边手机里就算只有几百买也够花用的了。
随便买点华国的廉价工业品带回汴京,转手就能赚大把银子。
“但谁还嫌钱多?”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终于沉沉睡去。
第113章 网店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一盆冷水。
她的新手账号没有粉丝基础,视频又长得离谱,将近一个小时的刺绣过程,非专业人士根本看不进去。
大多数人点开看了不到一分钟,手指在进度条上随意一划,画面里的针线还在原地打转,便不耐烦地退了出去。
评论区零零散散地躺着几条留言:
“视频太长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绣花就绣花,搞这么复杂干嘛?”
“能不能剪短点?谁有空看一小时?”
苏合香醒来后,抽空去出租屋打开手机看了下自己发出去的视频,发现有人在看,还没高兴几秒,就发现了这些留言。
她又刷了刷其他人的视频,别人发个五分钟都属于长视频了,自己的视频确实太长了。
苏合香是个听劝的博主,当即决定下个视频一定要剪短些。
“大妮,今天拍一下你种花、绣花的视频吧。”
“好。”大妮兴致勃勃地答应着,眼睛亮晶晶的,对“拍视频”这件事充满了新鲜感。
当天晚上,苏合香又窝出租屋的床上,笨拙地剪辑着新拍的素材。
这次她学乖了,只剪了两分钟大妮种花的片段,还特意加速了动作,让画面看起来没那么拖沓,最后留下一段30秒花园里开得正艳的各色花朵。
接着,她又截取了大妮绣手帕的过程,这丫头学了一个月的绣花,吕夫子暂时只教她牡丹的绣法,虽然针脚还略显生涩,但至少能看出雏形了。
为了不让观众觉得无聊,她只保留了开头和结尾的部分,中间冗长的穿针引线全部剪掉。
可即便如此,这点简单的剪辑还是耗费了她整整两个小时。没有转场,没有字幕,没有配乐,甚至连镜头角度都没变过,侧脸就一直侧脸,绣花就一直绣花,单调得像一张静止的画。
视频上传后,依旧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寥寥无几的几条评论,全是冲着大妮的脸来的:
“主播小姐姐好美,好像真的古人!”
“啊啊啊,虽然主播绣花绣得不怎么样,但我还是关注你了,主播要多露脸才能火啊!”
“主播你干脆直播吧,我要给你打赏!”
苏合香盯着屏幕,眉头皱起,她还不太习惯别人对自己的女儿评头论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算了,以后还是少给大妮和吕师父露脸吧。
还好这两个视频里,吕师父没露脸,大妮也只是露了个侧脸。
吕夫子隔一日便来指点大妮绣牡丹,这次也不例外。她手中捏着一方素白丝帕,指尖翻飞如蝶,针线穿梭间,一朵雍容的牡丹便渐渐在绢面上绽开,花瓣层叠舒展,花蕊纤毫毕现。
大妮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手里的针都忘了动。师父的手速也太快了……她小声嘀咕着,又低头看看自己绣绷上那匠气的“牡丹”,顿时泄了气。
但她扭头看了看小妮那歪歪扭扭地像是一朵野花的牡丹时,又重新拾取了信心。
相机无声运转,将吕夫子的针法尽收眼底。
待课程结束,她一回生二回熟地剪掉头尾收拾物件的片段,中间教大妮的部分虽然有点停顿,但剪了太麻烦,她眼珠一转,干脆将整段视频加速处理,压缩成3分钟的精华版,只在开头和结尾部分用的原速度。
视频一上传,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三分多钟的时长恰到好处,观众们不再抱怨冗长,甚至对刺绣毫无兴趣的路人刷到时,也会忍不住停下点赞。
画面中,吕夫子的针线快得几乎拉出残影,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转眼间绽放于帕上,引得评论区一片惊叹:
“这手速绝了!是魔法吧?”
“原来刺绣可以这么美!想学!”
“主播卖不卖?想买一块收藏!”
除了个别男性用户居多的平台反响平平外,有两个女性用户为主的平台点赞量飙升,其中一个甚至挤上了热门榜的末尾。
苏合香盯着后台不断跳出的留言,心跳加速,这是她还在村上的时候,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原来卖货还能通过无形的网络:“这么多人想买?真的假的?”
她火速搜索如何开店,发现有的视频平台自带购物功能,可以直接上传商品。有的则需外链到其他网站。
她当机立断,冲去店里花3两银子买了20条丝帕,又连夜在两个热门平台上传了商品链接,定价150元一块。
这价格是她反复比价后定的。市面上便宜的手工帕子价格在100块钱左右。机器绣的会便宜许多,二三十就能买到。
她看了那家标榜纯手工那家的图片,绣花粗糙死板,连她这外行人都能看出差距。而她在汴京店里买的绣帕都是专业绣娘绣出来的,比网上的那些都要好看,所以她的定价没有定特别低。
商品上架后,她还怕价格贵没人买,但仅一天,咨询的私信便如雪片般涌来:
“怎么购买?能定制花样吗?”
“150包邮吗?什么时候发货?”
苏合香手忙脚乱地回复着,她打字很慢,干脆都用语音回复!边回复边感慨,华国真好,干什么都能赚到钱,怪不得华国没有饿死的人!
20条丝帕当天售罄,她跑到快递站点把这20条丝帕发了出去,回来后天色已晚她就没有出去补货上架。
今天在汴京的绣品店里转了几圈后,苏合香发现成品手帕的价格还是有些贵,一块素绢帕子,稍微绣点花样就要卖到二三百文。她讨价还价半天才谈成150一条的价格。
她突然灵光一现,为什么不自己买料子找人绣!禁止中间商赚差价。
她当即在华国的网店买了一批桑蚕丝素绉缎。这料子摸着滑如流水,对着光看时,表面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但手指稍微粗糙些的人一碰就容易勾丝,颜色她只选了素白、浅灰、浅香槟这三个颜色。
苏合香决定找吕夫子谈谈。
她将一盏新沏的茉莉香片轻轻推到吕夫子面前,茶汤清亮,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她斟酌着开口道:“吕夫子,我这儿有个生意想跟您商量。”
吕夫子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望过来,原来是这事,她心里安心了些,还以为是对自己的教学不满意,想辞了自己。
苏合香继续道:“我最近接了个买卖,要收些汴京的丝帕运到外地去卖。只是……“她话音停顿了下:“您也知道,我家初来乍到,我又是个寡妇,实在不便在外抛头露面。想着你肯定认识好多绣娘,能否请您帮忙收些丝帕?先定一百个试试看。”
吕夫子垂眸盘算起来。她娘祖籍苏州,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巧手绣娘,如今虽因眼力不济只接些小活计,但绣个帕子还是不在话下。想到家中常年需要吃药的爹,这笔买卖倒是一笔意外之财。
“成。”吕夫子没考虑多久就点了头,:“不过帕子这种小物件,我一日最多能绣四五个。可以叫我娘一起做。”
苏合香眼睛一亮:“那再好不过了!”苏州绣娘的手艺在哪里都是活招牌。
吕夫子还有一层顾虑:“不知需要什么时候交货?”自己和娘加在一起,一日最多能出十块帕子。
正要开口,却听苏合香体贴地说:“若是赶不及,每日先交十块也成。”
“就这么说定了。”吕夫子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娘绣活讲究,用的都是上好的苏绣针法”
苏合香会意,连忙保证:“工钱自然按上等绣品算。”
两个女人在茶香中达成了默契。
最后两人又谈了下具体的工钱。
苏合香她出布料和丝线,吕夫子出手艺,每绣一块帕子给50文工钱。
汴京城里扛大包的苦力一天也就挣100-200文,铁柱请来帮工的老夫妻俩,一天工钱才100文。吕夫子这手艺,一天稳稳250文进账,一个月下来就是7两半银子,可比寻常做工强多了。
而且这只是绣丝帕的价格,若是绣扇面、屏风之类,价格更高。
苏合香买的重磅真丝面料一米150块钱左右,买得多还能更便宜。üce
这料子幅宽114厘米,裁剪下来,一米能出16块手帕坯料。
加上各色丝线的消耗,每块帕子的原料成本还不到10文钱。算上给吕夫子的50文工钱,总成本才60块钱左右,转手就能卖150文,利润直接翻倍!
如果用这150块钱买些镜子回汴京去卖,利润更是惊人。她打算最近再继续卖一批镜子到汴京,一来手里的钱要多一些才能付得起绣娘的工钱。二来汴京的镜子多了,她也好给大妮陪嫁一面镜子,这是自己答应大妮的,当然,铁柱媳妇也得补一个给她。
尝到甜头的苏合香第二天趁热打铁,又在汴京店里进了一批圆扇子和桌面小屏风。
还有两身做工精良的夏衫,将这些上架到了网店里。这些绣品进价贵,但利润空间更大。
忙活了整整五天,铁柱的卤肉摊终于正式开张了。
天刚亮透,李屠户家院子外就飘起了浓郁的卤香味。
铁柱特意请了一对老实巴交的老夫妻来帮忙收拾猪下水,并且帮忙烧火、卤煮。至于下料、调味这些关键步骤,还是铁柱亲自把控。
“出锅咯!”随着铁柱一声吆喝,第一锅卤货终于大功告成。
院子外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他们大都是在这条街上开店摆摊的商家,和李屠户家都相熟,听闻他的女婿在这边摆摊,自然要来照顾下生意的。
两个崭新的大木盆摆在长条桌上,里面盛满了油光发亮的卤味,上面盖着雪白的纱布。桌上还摆着崭新的案板、锋利的菜刀,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翠绿的荷叶,准备用来打包。
七娘子的四哥最是机灵,他端着一盘切得细碎的卤味在人群中穿梭:“来尝尝!先试着吃看看!咱妹夫做的卤煮没得说,味道好得很,就是有些茱萸的辣味,怕有些人吃不惯!”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接过一块猪耳朵,刚放进嘴里眼睛就亮了起来:“嚯!这味道真不赖!怎么卖的?”
“40文一斤,童叟无欺!”铁柱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手,憨厚地笑道。
“都是40文?那给我来一斤!”汉子爽快地掏出铜钱。汴京的人实在,试吃了觉得好就不好意思不买。
“你要哪种?可以混搭着买。”铁柱边说边拿起菜刀。
“那再切点猪心猪肝!”
“好嘞!”铁柱切肉的动作还有些生疏。
旁边有人好奇地问试吃的汉子:“真那么好吃?”
“骗你作甚!不信你自己尝尝。”汉子又捏了块肥肠进嘴里,说话都有些含糊。
四哥立刻把试吃盘递过去:“您也尝尝,不买也没关系。”
那人将信将疑地拈起一块猪肚,刚嚼了两下就瞪大了眼睛:“嘶!确实辣!也给我来一斤!”
很快,摊子前就排起了长队。
今天是头一天,铁柱和帮工的老两口配合得还不够默契,还得四哥帮忙来切肉,铁柱只负责收钱,老婆婆负责给客人打荷叶包。
忙得满头大汗,但看着一个个满意的顾客,铁柱对嘴角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没多久两大盆卤货卖得干干净净。铁柱看了看天色,现在要是在继续做一锅的话,不一定能卖完,算了,还是明天多做两锅吧,就算卖不完也可以放到娘的空间里,日后自家人吃。
这生意,看来是成了!
第114章 奢侈品
铁柱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连汗都顾不上擦,就直奔后院找苏合香报喜。七娘子犹豫了下没有跟上去,而是回了厢房。
“娘!”铁柱声音洪亮,脸上还带着日晒后的红晕:“今天卤了四副下水,心、肝、肠、肚,还加了两对猪耳朵,整整两大锅,全都卖光了!”他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铜钱在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卖了将近一贯钱呢!”
苏合香正在做晚饭,闻言转过身来,眉眼间也带上笑意:“本钱花了多少?”
“老丈人那儿的下水本来只收我300文,”铁柱擦了把汗:“我给了400文。”
“做得对。”苏合香赞许地点头:“自家人做生意,宁可多给些。小便宜占久了,难免要生嫌隙。”
铁柱兴奋地搓着手:“刨去本钱,今天净赚快600文!”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像是等待表扬的孩子。
苏合香被他感染,也跟着笑起来:“600文还得去掉两个人的工钱,以后还要房租钱,虽然暂时看着不多,但这才是开头。等名气打出去了,生意肯定越来越好。”她顿了顿,建议道:“往后可以添些猪头肉、卤猪脚、卤五花肉、卤素菜、卤鸡蛋,这些也都是好卖的。”
“那我明天就试试卤猪头!在添些素菜进去。”铁柱眼睛发亮:“对了,娘,我在拿4袋香料,明天用。”
“好,不过还是尽早地租个店铺。”苏合香从空间取出几包配好的卤料,同时叮嘱:“卤猪头最要紧的是处理干净。淋巴肉必须去尽,耳朵眼、鼻孔都要反复冲洗。最好用清水泡一夜,中间换三四次水。”她一条条交代:“千万别用黑酱,不然颜色发暗。用黄栀子能让肉色透亮,再加冰糖炒的糖色,成品就是黄里透红的漂亮颜色。”
“我今晚就把糖色炒好!明天上午洗猪头,到中午的时候卤,要是味道还有些重,以后就晚上泡那,一早上煮。”铁柱跃跃欲试,忽然想起什么:“就是汴京的冰糖太贵了,娘你去那边帮我买吧。”
“这个没问题。”苏合香从空间里拿出自己备用的冰糖,分了十斤给他。她买的是古法**糖,所以在汴京用是没问题的。
这是她在拼夕夕上囤的货,买来时只要七块钱一斤,比汴京的糖便宜多了。
铁柱连忙从钱袋数出300文塞给她:“娘,这些您拿着。”
“太多了,你给我180文就够。”
“就300文吧,多的就当我孝敬娘的。”铁柱执意道。
苏合香也没为这点钱坚持,收了下来。
刚想开口教铁柱熬糖色的诀窍,却突然顿住了。
她想起铁柱从未接触过这种精细活,光靠嘴上说,恐怕难以掌握其中火候。
“光说不练假把式,”她对铁柱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那边给你找个详细的视频来看。”
话音未落,她已匆匆转身进了里屋,眨眼间便消失在房屋里。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拿着手机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来,你先看这个。”苏合香点开手机里刚下载的视频,画面中一位系着白围裙的大厨正在灶台前娴熟地操作。
铁柱瞪大了眼睛仔细学习着,只见视频里的师傅将冰糖倒入锅中,小火慢熬,待糖粒渐渐融化成琥珀色的糖浆时,画外音详细解说道:“当糖浆表面开始出现鱼眼泡时,就是加水的关键时刻……”
“别光看,”苏合香递给他纸和笔:“把关键步骤记下来,然后上手熬上两锅。”
“好。”
灶房里,铁锅已经烧热。铁柱对照着笔记,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入冰糖。
苏合香站在灶台边鼓励他:“第一锅就当试手,不好也不打紧。”看着这个往日不善言辞的男孩此刻聚精会神的样子,她意识到,铁柱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事事操心的孩子,而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焦糖的甜香渐渐弥漫开来,铁柱沿着锅边‘刺啦’一声倒入一勺子水,这锅糖色就熬好了。
“糖色熬得不错。”她轻声赞许道,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骄傲。
铁柱闻声回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姗姗是个资深汉服爱好者,家境优渥的她经常在各大平台搜罗精品汉服。这天晚上,她正躺在自家别墅的按摩椅上刷视频,突然被大数据推荐的一个名为“绣娘日常”的视频吸引了目光。
视频里,两个女子没有露脸,两人各拿着一个手绷,都在专注地绣着一幅牡丹花。
姗姗一眼就看出右边那个是纯新手。
左边那个是个真把式,那针法、那配色,绝不是普通绣娘能达到的水准。
她立刻点进绣娘的主页,发现她就发了三个视频,店铺里面挂着丝帕、团扇、屏风和两套标价99999元的汉服。
苏合香在网店里挂出那两套汉服时,自己都觉得这价格标得离谱。
衣服她在汴京的绣坊买的时候花了50两白银,就算在汴京,也算是奢侈商品。
50两的银子在华国的物价来说值一万块钱。
一开始苏合香是想标价五万的,但是她又不缺钱,因为华国的钱她用不了那么多。
以她的消费水平来说,卖点丝帕等小件的钱就够她维持家用,能买好多日常用品了,比如拼夕夕十块钱能买100根绣花针。这100根针拿到汴京,最起码能卖到几两银子。
所以衣裳她没想便宜卖,干脆标了个10万,卖不出去就给大妮穿。
“十万一套?”姗姗挑了挑眉,但仔细一看细节图就明白了。袖口、领缘、裙摆都绣满了繁复的花纹,虽然是纯手工的,但是这个绣娘又没名气,单论衣服价值来说,卖不上这个价。
商品描述极其简单,只写了“纯天然蚕丝”和“纯手工制作”,
以她多年玩汉服的经验,如果是货物对版的话,十万虽然价格高点,但是冲着这个手艺,也值了。
给店家发了几个信息没回后,姗姗见她家店铺是有7天无理由退货的,就放心的拍了。反正自己会录一个开箱视频,不怕她家拿机器绣的糊弄自己。
当然,就算是手工制作的,让自己觉得不值这个价格的话,自己也会退货的,毕竟她可不是冤大头。
而此时在汴京,苏合香刚送走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今天这个病例有些特殊,孩子不仅高烧不退,身上还起了大片风团。
苏合香立刻就想起了静静那次过敏的经历。那天两人进包厢打扫卫生,静静吃了一筷子桌上的“糖醋里脊”,苏合香记得那盘菜里的糖醋汁调得真地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谁知道刚吃了一筷子,静静就觉得味道不对,然后开始不停地抓挠手臂和脖子。苏合香起初还以为是衣服料子扎人,直到看见静静白皙的皮肤上迅速冒出一片片红肿的疹子,像被蚊子叮了似的鼓起来,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连成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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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兵荒马乱至今记忆犹新。苏合香也才知道,原来起风团就是过敏。
后来她在拼夕夕上买退烧药的时候,拼夕夕给她推荐了许多药品,她都买了些放在空间里备用,其中就有过敏药。
此时,孩子难受得直扭身子,小手在胳膊上抓出一道道红痕,他哼哼唧唧地往母亲怀里钻,眼泪汪汪地嘟囔着“痒”,
苏合香见状,连忙从空间里取出备用的抗过敏药。红着孩子吃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孩子身上的风团就开始消退,只剩下些许浅粉色的痕迹。
苏合香不由得感叹现代医药的神奇。这要是在汴京,等郎中慢悠悠地诊脉、开方,再跑去药铺抓药、煎煮,折腾大半天都是轻的。可
看着孩子身上的红疹渐渐消退,孩子母亲难以置信地摸着孩子的胳膊。
苏药姑这药,竟像是仙丹似的,一吃就见效!
她激动地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双手捧着递给苏合香:“苏药姑,您真是活菩萨!前些日子我家小子发热,光请大夫开方就花了二两银子,那苦药汤子灌了十来天都不见好。您这药,简直是神仙手段!”
苏合香笑着摆摆手,又取出两包药粉递过去:“这药粉带回去,每日用温水冲服一次,连服两天。孩子这风团容易反复,这几日饮食要清淡些,鱼虾发物千万别碰。最好也别出门,汴京这季节花粉多,保不齐是沾了什么才起的风团。”
妇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药包收进怀里,苏药姑真的是妙手神医啊!自己回去一定要给她多宣传宣传。
送走这母女俩,苏合香回到华国查看网店消息,
她看到有个古人头像的小姐姐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老板,衣服是纯手工做的吗?”
“什么材质?”
“老板?能拍个实物视频看看吗?”
“老板,两件我都要了,记得发货。”
“老板,必须是纯手工的哦!要不是的话我会退货的!”
苏合香惊得瞪大眼睛。这个网名叫“汉服少女姗姗”的买家真的拍下了两套十万的天价汉服。
“不是,真有人买啊?!天呐!华国人真有钱!”苏合香惊叹了老半天,然后第一时间把两身衣裳发了出去,还附赠了两方绣着丝帕,没办法,大客户必须郑重对待。
至于对方担心的是不是手工的问题,她给姗姗回复了一句:“那必须是纯手工,一针一线每一根丝线都是手工制作的。”
隔天,姗姗的别墅里堆满了快递盒。她架好摄像机,准备录制新一期的开箱视频。
“今天第一个是去油渍神器”这个东西平平无奇,她对着镜头晃了晃后放到了一边,随手拆开另外一个包裹,看到里面是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没错,就是菜场里的那种买菜用的塑料袋。
“这什么啊?不是我买的吧!”自己买的几乎没有廉价商品,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包装。
姗姗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袋子,里面是一块用正方形棉布系起来的布包裹。她把包裹拿出来对着镜头:“哈哈,也不知道哪个商家,打包如此的随意,我都忘记买的什么了。”
她用手指扒开包裹缝隙,瞥见里面一抹天青色丝绸。她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镜头夸张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不会吧!这难道是我花10W买的手工汉服?!”
她没做节目效果,她是真的被店家的骚操作震惊了!
“这我绝对要给差评!!!”她边解包裹边对着镜头碎碎念说:“你们知道多少钱吗?我买了两件!20W!是W!不是200、也不是2000!她就给我用个卖菜的塑料袋装过来了!!”
以前就算买个丝帕,店家都会配个精致的小盒子。桃宝买个200块钱的汉服都会配个精致的纸盒。
她已经在心里想着,展示完就退货,这样的商家能有什么好货!
当她解开棉布包袱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天青色的那套绣着栩栩如生的玉兔桂花,黄色的那套则是蝶戏海棠,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灵气。
袖口的缠枝莲纹细密精致,领缘的云纹盘绕舒展,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
裙摆的百蝶穿花更是栩栩如生,蝴蝶翅膀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辨。
那些细微的针脚走向,那些因手工刺绣特有的立体感,还有那些只有老绣娘才懂的配色过渡……
这不只是衣服,这是艺术品!
最绝的是那蚕丝面料,轻薄得仿佛能透光,在空调房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我的天!这也太美了吧!”姗姗对着镜头举起衣裳,让镜头看着衣服上栩栩如生地蝴蝶:“你们看,这配色、这针脚!”真的是全手工,没有一丝丝工业品的气息,包括缝合的针脚都能看出是手工缝合的。
天呐,店家是真没骗人。
她已经忘了刚刚说道要退货的狠话,退什么退!必须留下,还得再买两套收藏起来。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换上黄色那套,虽然运输导致有些褶皱,但反而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她在镜头前转了个圈,丝绸裙摆漾起粼粼波光:“家人们!这绝对是我今年买过最值的收藏!好评好评!!”
而苏合香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二十万,琢磨着要不要再上架几套,毕竟,能随手花十万买衣服的冤大头啊不是,是知音人,可不多见啊!
第115章 爱心发射biubiu
“大妮!大妮!”苏合香回到汴京就喊着正在绣花的大妮:“我去绣坊买两身衣裳回来,我放在店里的衣裳卖掉了。”
正在门口绣花的大妮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针尖差点戳到手指:“啊!多少银子卖掉的?”她惊喜地问。
苏合香在心里快速换算了一下,1000文是一两银子,那十万块就是100。她笑眯眯地比了个手势:“一百两!”
实际上账当然不能这么算账,就算是把十万换成华国的白银也有四五百两。换成物资更是没法算。
“好的,我在家看家!”大妮心头火热,原来绣娘这么赚钱啊,自己要努力学绣花了。
接下来,苏合香就发现自家每个人都好忙啊。
网店最近流量下滑得厉害,没有爆款视频带动,每天只有零星几个手帕订单,
自己白天要抽空去华国发快递。
但又不能一直待在华国,汴京这边时不时也有上门求医问药的人,每天也能赚一些。
铁柱做出来的猪头肉反响很好,他现在沉迷于卤制新品,因为有的人嫌弃下水太不上台面,试都不愿意试。
铜柱还是继续在郑医师那边学医,早出晚归的。
大妮这孩子最近迷上绣花,整日里针线不离手,要是再被洗衣做饭的粗活磨坏了手,会耽误她绣花的,绣娘可不能有双粗糙的手。
自己也不能被家务绊住了手脚,所以还是买个厨娘吧,她终于下了决定后。
第二天,苏合香就揣着银钱去了人牙行。
“这位夫人,想买什么样的?”人牙子是个满脸油光的中年汉子,见有客人上门,立马堆着笑迎了上来:“新来了一批小丫头,都是打小调教好的,手脚麻利,嘴甜懂事。您买回去给家里小郎君、小娘子当个丫鬟,或是留在身边使唤,都是相当不错的!”
“我要厨娘,会做饭的,年纪不要太大。”苏合香把自己的需求先提了出来。
人牙子眼睛一亮:“哟,您可问着了!前儿刚有个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厨娘,那手艺,绝对的好……”
“多少银子?”
“二百两。”人牙子伸出两根手指,见苏合香皱眉,连忙补充道:“这可是上等货!要不是主家犯了事,哪能这个价?”
苏合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价格吓到,她摇摇头:“我要个能做普通的家常饭的就行,用不着这么金贵的。劳烦中人帮我介绍个。”
“明白、明白。”人牙子转身朝屋里喊道:“老六!把西厢那几个带出来!
不一会儿,几个妇人被带到了院子里。人牙子指着其中一个:“那个二十八岁,会烧火做饭。只要一百二十两。都是死契。”
苏合香顺着看去,只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佝偻着背站在角落里,眼神呆滞,十分的没有精气神,瞧着岁数比自己都要大。
“她这脸色……”苏合香迟疑道。
“嗨,就是身上不爽利!”人牙子满不在乎地摆手:“女人家的事,您懂的。过两天就好。”
苏合香仔细打量那妇人,发现她正偷偷揉着小腹,眉头紧锁,确实是月事不适的样子。她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那妇人突然抬头,哀求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还有其他人选吗?”苏合香问道。
人牙子眼珠一转,指着另外一个黑瘦的老婆子:“这个!在王员外家厨房干过二十年!只要八十两!”
那婆子瘦得颧骨高耸,手腕细得像枯枝。
苏合香正要细问,却见老婆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旁边几个待售的妇人立刻躲瘟疫似的退开老远。
苏合香脸色骤变:“你当我是傻子骗?这分明是肺痨!”她转身就要走。
“夫人留步!夫人留步啊!”人牙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油腻的脸上堆满谄笑:“这病真不过人!您看她在这儿都两个月了,我们牙行上下几十号人,个个都活蹦乱跳的。”见苏合香脚步不停,忙伸手挽留:“六十两、五十!四十两!这真是赔本价了!”
苏合香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指着那个二十八岁的妇人:“这个人便宜点。”
人牙子苦着脸:“那个一百二十两真不能少,您看看这身板,这气色,正是能干活的年纪啊!”
那妇人闻言抬起头,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希冀,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去。
苏合香暗自叹气,既要会厨艺,又不能太老,年纪太小也不行,还不能是男子,可选的范围实在太小了。
“行吧,就要她了。”苏合香终于点头。
那妇人顿时眼睛一亮,惊喜得嘴唇都在发抖,这位夫人看起来好生面善,定是个好人家。
旁边的人牙子见状,立刻吆喝着要带剩下的人回屋:“都听见没?贵客挑完了!剩下的都回屋!”
就在这时,那个咳嗽的老婆子突然扑了过来,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住苏合香的裙脚:“夫人!好心的夫人啊!”她仰起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里噙着泪水:“我这病真的不过人,在这牙行也住了两个月,从没染上过一个人。”
她说着又要咳嗽,硬是憋着气继续说:“我、我什么都会做,桂鱼、炙鸡、爊(o)鸭、各色点心……”
苏合香于心不忍地皱眉看向人牙子:“你们不给她治病?治好了也能多卖几两银子啊?”
人牙子讪笑着:“夫人明鉴,我们请大夫看过,吃了好几两银子的药,见效是见效,可一停药就犯病。”他撇撇嘴:“我们牙行又不是开善堂的。”
“三十两,”苏合香开口,声音比方才软了几分:“可以的话我就要了她。”她见这老妇人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如果真的会传染人,那几个一起待售的妇人必定会阻拦自己买下她。
人牙子眼睛一亮,正要答应,那老婆子已经‘咚咚’地磕起头来,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苏合香的裙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夫人大恩、谢夫人大恩。”冥冥中她就想跟着这位夫人走,若是错失了今天这个机会,怕自己得死在牙行了。
人牙子生怕苏合香反悔似的,立刻扯着嗓子喊:“快!快写契书!”转头又堆着笑脸对苏合香道:“娘子真是菩萨心肠,这卫婆子遇上您可是祖上积德了。”
办理完契约,银货两讫后,苏合香便领着梅娘和卫婆子往家走。卫婆子一路上咳个不停,瘦弱的身子佝偻着,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梅娘倒是精神好些,只是脸色蜡黄,时不时揉着小腹,显然月事带来的不适还未消退。
到了家,苏合香让两人先在厢房安顿下来:“你们这两日好生歇着,等身子爽利了再上工。”她特意多看了卫婆子几眼:“尤其是你,先把咳疾养好了再说,这咳疾好之前,你们两人先不要出屋子。”
回到正屋,苏合香从空间里取出抗生素和止咳糖浆。她心里盘算着:若是这药能治好卫婆子,那这三十两银子就花得值;若是治不好,大不了再转手卖给人牙子。
“卫婆婆,这是止咳的药。”苏合香把药递过去,仔细交代了用法用量:“每日三次,饭后服用。”见卫婆子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又故作神秘地取出一张黄符,在烛火上点燃,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灰烬飘落间,卫婆子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苏合香的衣角:“夫人大恩大德,老婆子这辈子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快起来吧。”苏合香扶起她,希望这抗生素对卫婆子的病管用。她转身又对梅娘道:“你把这红糖姜茶喝了,明日我再来瞧你们。”
梅娘听闻还有自己的份,而且还是如此珍贵的姜和红糖,感激地跟着卫婆子一起给苏合香磕头。
走出厢房时,苏合香听见卫婆子正对梅娘小声嘀咕:“夫人烧那符纸的时候,我觉着胸口顿时松快了不少。”
苏合香嘴角微扬,看来这‘符水治病’的戏码,在古代果然好使。
五日后,苏合香难得带着大妮小妮出了门。街边的摊子里,蒸笼里冒着白气,油锅里滋啦作响,街上好不热闹。
“娘,哥的铺子叫啥名儿来着?”大妮挽着苏合香的胳膊问道。
“苏记熟食铺。”苏合香笑着答道。铁柱租了给店铺做熟食生意,今天开业第一天,她喊了大妮小妮一起去瞧瞧。
三人出了内城的崇明门,外城的景象顿时热闹起来。新桥附近人头攒动,远远就看见李屠户家的肉铺前围满了人。李屠户正抡着砍刀剁肉臊子。
苏合香打招呼道:“亲家公!亲家母在不?”
李屠户虽说就见过两次苏合香,但他记性还算不错,尤其是苏合香和身边的两个大小妮一起,他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亲家母来了!快屋里坐!我家老婆子在家呢。”
李家的三个哥哥在外面忙着刮猪毛,闻声也迎了过来,抱拳行礼。苏合香连忙推了推两个女儿,大妮小妮乖巧地福了福身。
李夫人带着两个嫂嫂从后院出来,见苏合香递来一篮角黍(粽子),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角黍包得真俊!亲家,快进屋来。”
苏合香摆手:“昨天包的角黍,我去瞧瞧我家铮远的铺子。”她指了指篮子里几个系着红绳的:“这几个是南方的咸口,裹了咸蛋黄和五花肉,亲家尝尝鲜。”
李二嫂凑过来看,惊讶道:“我们北边都是甜粽子,还是头回见着咸的。”她转头对自家婆婆说:“娘,要不留亲家母吃晌午饭?”
李夫人连连点头,正要开口挽留,却见苏合香已经带着笑退后半步:“改日吧,我还得去趟铮远的铺子看看,孩子新开的铺子,我得去瞧瞧。”
李夫人见留不住人,便使眼色让大儿媳去案板上拿了一大刀的肉,往苏合香的篮子李塞。
苏合香连连摆手拒绝,可犟不过李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媳,只好带着这刀肉辞别了李家继续赶路。
三人沿着李屠户家门前路继续往南走,新桥至宜男桥的半路上有个新门瓦子,宜男桥周围是军营、军器所。
新门瓦子西边有个小蔡桥,铁柱的店面就租在小蔡桥旁,这也是为了用水方便。过了小蔡桥就是大梁书院。
新门瓦子周边果然热闹,里面到处是喝彩的声音。
宜男桥那边也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还有军器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小蔡桥下流水潺潺,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捧着书从大梁书院方向过来。
远远就看见‘苏记熟食铺’的布幡在风中招展。
铁柱系着靛蓝围裙,正在门口拿着木碟给人试吃,见母亲和小妹来了,他眼睛一亮:“娘!您看这位置可好?书院下学的学子、军营换岗的兵爷,都要从这儿过哩!”七娘子在店里收着银钱,老婆婆在帮忙剁着下水。
铺子虽不大,但收拾得极干净。青砖地面被扫得发亮,靠墙摆着两口用棉布包裹着的大陶缸,里面铺着厚厚一层的冰块,镇着卤好的猪头肉、酱肘子。
案板上整齐码着各类熟食,油光发亮,香气扑鼻。
苏合香欣慰地点头,夏季熟食易腐烂,她用冰柜每晚冻一冰箱的冰,第二天敲碎了铺在陶缸里,再盖上棉布保温。这法子虽费事,却能让熟食保持新鲜,足够应付一天的生意。
“婆母。”七娘子从后院迎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件干净的靛蓝布裙,发髻上只簪了支木钗,却显得格外利落。
七娘子领着她们三人去后院参观。后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地上铺着青石板,两间土坯房并排而立,一间是住人的小屋,另一间是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