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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琼林苑相看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苏合香领着四个孩子出门,准备去布店买布做新衣裳。

“铁柱,这次可得给你做套体面点的。”苏合香边走边念叨:“过几天就要相看了,总不能穿得跟平时干活似的。”铁柱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没说话。

大妮挽着娘亲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娘,那我呢?”

“你当然也得做!”苏合香含笑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大女儿:“大姑娘了,该穿得漂亮些。”

小妮一听,立刻摇着娘的右手:“娘!那我呢?我也要新衣裳!”

“少不了你的!”苏合香无奈道:“不然你又要鬼叫了。”

铜柱站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眼睛也盯着娘亲看。苏合香瞧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行行行,干脆一家人都做新衣服!”

几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常去的那家布店。铺子里挂满了各色布料,有细葛布、粗麻布、绸缎,还有新到的棉布。

苏合香这次没选细葛布,而是挑了几匹好些的面料,打算给全家都做套像样的衣裳。

“掌柜的,这些料子,清明节前能赶出来吗?”苏合香一边在身上比划着选颜色,一边问道。

掌柜的苦笑着摇头:“实在对不住,这几日铺子里全是赶清明前交货的单子,您这单子,最快也得节后才能做好。”

苏合香叹了口气,但也知道急不得,只好点头:“那行,节后来拿吧。”

回去的路上,苏合香心里还是有点着急,铁柱的相看日子就在眼前,总不能让他穿旧衣裳去。思来想去,她决定在网上买两套现成的应急。平时不买是怕布料做工和汴京相差太大,所以尽量穿汴京本土的衣裳。

大妮的衣裳最好挑,网上小娘子的衣服最多,各式各样的都有,苏合香给她选了一套和汴京风格差不多的汉服

蓝色背心胸前绣着星云月兔的图案,精致又活泼。

杏色直领对襟长衫,轻薄透气,适合春日穿着。

浅黄色长褙子,衣身上点缀着白色小花、小星星和云彩的绣花,清新雅致,穿在对襟长衫外面。

一片式齐腰褶裙,粉蓝拼接的裙摆,和其他几件搭配起来轻盈飘逸。

但大妮还是怕冷,又额外买了一件稍微厚点的长衫,准备衬在里面。

轮到给铁柱挑衣服时,苏合香和铁柱都犯了难。网上的男士汉服大多是广袖长衫,飘逸潇洒,可那是文人雅士的打扮。像铁柱这样的平民,平日里要干活,穿短褐才方便,上衣短至臀部或膝盖,下配长裤,利落又结实。

翻来翻去,最后选了一身亚麻材质的圆领窄袖窄身长袍,松叶绿的色调沉稳又不失朝气。虽然不如短褐那么利索,但胜在体面,适合相看时穿。至于内衬和鞋袜,家里都有现成的,倒不用再买。

选完了衣服,一家人围在厨房里,照着手机上的视频教程,兴致勃勃地准备做花馍和青团。铁柱力气大,帮家人揉面倒是揉得光滑,捏造型就不行了,笨手笨脚的。

大妮小妮两人试图捏出燕子的形状,结果捏出来的燕子像老鼠。

铜柱也很认真,照着视频学做莲花馍,可蒸出来后,花瓣全黏在一块,成了瘫在一起的白馒头。

苏合香看着桌上歪七扭八的花馍,忍不住笑出声:“得,咱们一家五口人,没一个手巧的。”

青团做得更惨烈。

大妮调的艾草汁颜色太深,包出来的青团黑乎乎的,活像一团泥巴。小妮贪心,豆沙馅塞得太多,一蒸就爆开,成了“开口笑”青团。

铜柱包的青团倒是没破,可形状扁扁的,像被踩了一脚。铁柱干脆放弃,直接搓成了圆球,结果蒸完全黏在一块,成了一锅“青团粥”,大概是蒸的太久了,面也和的太软了。

苏合香叹了口气:“算了,这手艺还是别糟蹋粮食了,咱们去买现成的吧。”

她自己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太做面食,在婆家也是一样,导致自己根本没有做面食的手艺,后来吃的馒头都是网购的,人家卖到馒头层层叠叠的,吃起来劲道还带着香甜。

当天晚上,苏合香就去了华国超市,超市里一个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青团,有传统的豆沙、黑芝麻馅,也有新式的蛋黄肉松、鲜笋腊肉、梅干菜鲜肉。每个青团底下垫着防粘的艾叶,绿莹莹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斤12块,还挺划算。”苏合香挑了3斤,甜的咸的各拿些,让孩子们也尝尝鲜。

寒食节这天,苏合香带着孩子们祭拜了他们的爹。牌位是铁柱提前在铺子里定好的,黑漆木底,烫金的字,庄重又简洁。至于坟墓,苏合香觉得没必要修,有个牌位,心里记着就好。

她点上香,摆上青团和水果,让孩子们轮流磕头。铁柱跪得最端正,大妮和铜柱也跟着认真拜了拜,小妮年纪小,还没记事起就没爹了,对她爹倒是没什么感情,跟在哥姐身后拜了拜。

苏合香祭拜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你在下面放心吧,我会把四个孩子养得好好的,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的!”

祭拜完,苏合香从包裹里拿出在网上买的现成飞燕馍馍,这是寒食节的习俗,用柳条串起来挂在门楣上,叫“子推燕”,据说是纪念一个叫介子推的人。

“娘,介子推是谁啊?”小妮仰着头问。

苏合香一边挂馍馍一边随口道:“谁知道呢,反正别人都挂,咱们也挂,图个吉利。”

铁柱在旁边补充:“好像是古代一个忠臣,被火烧死了,所以寒食节不生火。”他也是在街上听人说的。

苏合香摆摆手:“那咱们也冷食纪念他。”汴京的习俗和老家还是很不同的,最起码这个子推燕在她老家就没这个习俗。

中午,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早上准备好的冷食,青团、花馍、凉拌小菜,还有苏合香特意煮好放凉的茶叶蛋和冷粥。

小妮咬了一口蛋黄肉松青团,眼睛一亮:“这个好吃!”

大妮则更喜欢豆沙馅的,铜柱尝了鲜笋腊肉的,被里面的腊肉咸得直喝水,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铁柱也喜欢吃咸的,不过甜的他也不拒绝,也一样好吃。

寒食节过后第三天便是清明节。

郑大夫家的三女儿启安的及笄礼安排在清明节前一天,郑大夫没有请苏合香上门观礼。

但他给铜柱放了一天的假。

苏合香思忖片刻后,当天还是让铜柱送了个礼盒过去。ū

礼盒里是一个镶嵌着红玛瑙的银戒指,还有两块上好的布料。

她对大妮说:“大妮,等明年的时候,咱家也给你办个及笄礼,到时候你应该就有嫂子了,可以请你嫂子家的亲戚来观礼。”

大妮期待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娘,明天清明去琼林苑踏青,我可以化妆吗?”

苏合香不想扫女儿的兴:“化个素淡的妆容就好,不要太显眼。”

“嗯嗯!”大妮开心地应着,自己都有这么漂亮的裙子了,自然也想给裙子配个好看的妆容。

清明这天,一家人吃过早饭,大约七点,苏家一家人就整装出发了。

苏合香特意提前租了一辆带车厢的驴车,还雇了个车夫包了一整天。

她想着清明时节风大,可不能让一家老小着了凉。

汴京城外游人如织,倾城而出,苏合香自以为出门已经很早了,没想到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蚁,驴车的速度不快,她反而有些担心会不会比女方家还晚到。

苏合香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两层的仿古竹编食盒。食盒里装着青团、燕馍馍、桂花糕,米花糖,还有两竹筒的清水,打算玩累了的时候拿出来充饥。

几个孩子不时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色。踏青之人摩肩接踵,连官道两畔的柳枝都被游人折去了大半。大妮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生怕弄皱了新春衫。

到了琼林苑,一家人穿过曲径回廊,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旁栽种着修剪整齐的灌木,转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来到约定的月池亭边。

小娘子们着新做的衣春衫,在阳光下格外明艳。她们执团扇遮面,笑语盈盈穿行于桃李芳菲之间。

月池亭里有了许多的小娘子,但是没见到媒婆,苏合香这才松了口气。

带着几个孩子就亭子附近转了转。

“娘,这些花好像都不是我们本地的吧?”大妮指着几株从未见过的花卉问道。

“小娘子好眼力,这些都是从南方运来的名贵花卉。”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老者走近,他兴致颇高地指着那些花一一介绍道:“这是素馨,那是茉莉,还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他的手指在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前停下:“这株射香最是难得,在北方能养活实属不易。”

大妮听得入神,苏合香也凑过来细看。只见那些南方花卉在花匠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花丛间还点缀着几块玲珑的湖石,更添几分雅致。

这位老者没有多停留,很快转到了另外一条小径去了。

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几人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亭子里等着吧,估摸着李家也该到了。”

到了亭边,铜柱有些待不住,他想去其他地方转转,尤其是琼林苑对面的金明池里鼓声阵阵,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去更热闹的金明池相见,而是要来看花花草草。

忽见媒婆领着几人从**那头缓步而来。

许媒婆今日打扮得格外精神,头上簪着时新的绢花,身上穿着簇新的褙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并未刻意张扬地安排两家年轻人相见,而是先热络地与苏合香打起招呼:“哎呦,苏夫人,今儿个你也来赏花的啊!”

“是啊!”苏合香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媒婆身后的几人。她注意到李夫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猪肝红色的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李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媳妇,想必是她的儿媳,再往后那个个头高挑的姑娘,就是七娘子了。

媒婆笑吟吟地为两家引见:“这是李家夫人,还有她的女儿和两个儿媳。”又转向李夫人道:“这是苏家夫人,住在景福坊。”

媒婆明明见过铁柱,也到过景福坊的家里,此时还是刻意夸张地赞叹道:“这是你家大儿子吧?哎呀,真不错,相貌堂堂。你家大娘子也真是漂亮,两个小儿女也格外的精神漂亮。”

苏合香与李夫人相视一笑,两人带着身后的女眷齐齐蹲身行了个万福礼。铁柱和铜柱则双手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揖礼。

七娘子躲在母亲身后,悄悄打量着苏家众人。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铁柱吸引住了。

这个苏家大郎在他家人中确实鹤立鸡群。虽然身形不如自家哥哥们壮实,但胜在挺拔。更让她惊讶的是苏家大娘子的打扮,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粉嫩的嘴唇,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头上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颈间的璎珞项链与腕上的手链显然是成套的,平安扣长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流苏腰佩更添几分灵动。

七娘子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正在相看未来夫婿的场合,她真想冲过去问问这些精致的首饰衣裳都是在哪家铺子置办的。

第102章 相看成功

苏合香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七娘子的全貌。

七娘子身量修长,比苏合香和大妮高出大半个头。苏合香暗自估量着:自己和大妮约莫一米六的个头,在女子中已算中等,而七娘子怕是有近一米七。铁柱一米八,两人站在一起时,还是很般配的。

细看之下,她的身形匀称得恰到好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抹了层香粉,

一双凤眼顾盼间神采飞扬,鼻梁高挺的,唇锋明显,她的脸型偏方,配合着她的身高,不笑时有些端庄严肃。但当她展颜一笑,右颊那个浅浅的酒窝便悄然浮现,顿时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今日她梳着时兴的同心髻,发间一支银鎏金缠枝梅花钗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耳垂上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这两样首饰都不便宜,李屠户家的家底还是有些殷实的。

她身着水红色交领褙子,衣缘上精致的暗纹若隐若现,下配月白色百褶罗裙,腰间悬着的香囊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苏合香对这个儿媳妇人选很是满意,暗自点头。七娘子举止大方,身上带有商贾之家的精明干练,与铁柱那憨厚老实的性子倒是互补。

“这琼林苑的花开得真好,”李夫人适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手持团扇轻摇,目光在花丛间流连:“听说今年新引进了好些南方品种?”

“正是呢,”苏合香顺着话题接道,脸上挂着笑容:“方才我家巧云还问起这些花名,我们北地人倒是少见。她朝花丛方向指了指:“您瞧那株,听说是从广南东路运来的素馨花,香气清雅得很。”

两家女眷就这样借着赏花的话题渐渐热络起来,边说边沿着**缓步前行。大妮则乖巧地站在母亲身侧,时不时为众人介绍几句花卉知识。她声音轻柔,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偶尔接话也是言简意赅,既不失礼数,又显得稳重可靠。铜柱和小妮也老老实实地跟在大人后面,偶尔交换个眼神,却不敢造次。

春风拂过,月池亭边的花枝轻轻摇曳,暗香浮动。媒婆见气氛融洽,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心想这门亲事看来有戏。她悄悄瞥了眼落在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铁柱和七娘子渐渐落于人后几步。铁柱只觉得手心冒汗,不敢多瞧七娘子,只好眼神瞟一下就赶紧收回,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笨拙,连路都不知该怎么走了。

七娘子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叫铮远吗?”声音爽朗。

“嗯!”铁柱应了一声,不知为何,脸一下子红得像块红布,连耳根都烧了起来。他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七娘子在家虽说不必亲自操刀卖肉,但见惯了市井百态,自然比深闺中的小娘子们大方许多。

见铁柱这般腼腆,七娘子只好又挑起话头:“你家是新搬来汴京的啊。”

“嗯!”铁柱还是只蹦出一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七娘子心中暗想,这人怎么如此木讷。她眼波一转,换了个话题:“去过瓦子没有?”

铁柱摇摇头,总算多说了几个字:“没有。”

七娘子眼睛一亮,便给铁柱介绍起来:“新门瓦子里清明节有新增加的傀儡戏,还有相扑表演呢。”她边说边比划,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那些傀儡做得可精巧了,会翻跟头、会跳舞。新门瓦子就离我家两条街,我想明天和嫂子去看看。”

“那、那、”铁柱想开口说要不要自己陪她去,又感觉这样说会太轻佻了。

李夫人察觉到自家闺女在后面和苏家大郎说话说得热闹,手肘轻轻捣了下身边的儿媳妇。儿媳妇会意,不动声色地落后两步,一把拉住小姑子的衣袖,低声道:“七娘,别走散了。”说着将她拉回了女眷队伍中。

七娘子回头看了眼铁柱,见他仍站在原地发愣,忍不住抿嘴一笑。铁柱见她笑了,更是手足无措。

走在前面的苏合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与李夫人相视一笑。

琼林苑里的游人大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妇人带着家中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在赏花游玩。

彼时对面的金明池正锣鼓喧天,龙舟竞渡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边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百姓摩肩接踵,欢呼声此起彼伏。许多讲究体面的夫人不愿去与百姓们挤作一团,便都转而来到了这清雅的琼林苑中。

走到牡丹亭时,正巧前一波赏花的客人刚离开,亭中石桌空出了位置。苏合香眼明手快,连忙招呼众人入座。她将大妮挽在手上都食盒接过,掀开盖子,里面整齐摆几样点心,雪白的桂花糕上点缀着新鲜的黄色桂花,还有翠绿可人的青团、酥脆的米花糖和几样蜜饯果子。

“李夫人请随意尝尝。”苏合香笑着将食盒往李夫人面前推了推。李夫人含笑点头,用帕子垫着取了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赞道:“这桂花香得正,甜而不腻。”两位嫂子则各自取了青团,小口品尝着。

七娘子目光在食盒中逡巡,最后被那米花糖吸引了注意。她拿起一块,用团扇半掩着面,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这米花糖甜中带着淡淡的米香,确实别致。若不是正在相看的场合,她真想问问这点心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她家虽说是杀猪匠出身,在那些官宦人家眼里算不得体面,但架不住肉铺生意红火,日子过得比那些小吏还要宽裕。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在吃穿用度上从未受过委屈。几个嫁进来的嫂子也都明白这个小姑子迟早要出嫁,自然不会与她为难。

可以说汴京里有名的没名的她几乎都吃过,这个叫什么米花糖的她还真没吃过。

这次的相看,双方家长都颇为满意。苏合香看中了七娘子的大方爽利,李夫人则相中了铁柱的老实本分和家财雄厚。

只是回到家中,七娘子还是忍不住向母亲抱怨:“娘,那个苏家大郎就像个锯嘴的葫芦似的,问十句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会嗯嗯的!”

李夫人闻言失笑,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这种男人才是过日子的好料子。那些嘴上抹了蜜的,哄起女人来一套又一套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事?那样的男人不仅会哄家里的,更会哄外面的,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七娘子撅着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在理:“那倒也是”

“明白就好!“李夫人满意地拍拍女儿的手:“这苏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看起来家风正派,上面长辈也只有一个婆母,比那些满大家子都是长辈的人家不知道轻松多少。且那苏家大郎看着就是个踏实能干的,将来准能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七娘子想起铁柱那憨厚的样子,红着脸点了点头。她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却也明白,这样的老实人才是过日子的良配。

苏合香到家后,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拉着铁柱到堂屋问话。她把其他孩子都支开,只留母子二人说话。

“铁柱,今日见的李家七娘子,你觉得如何?”苏合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儿子,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铁柱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苏合香有些着急:“你倒是说个明白话啊!看中了就是看中,看不中的了就说,省的后面反悔就来不及了,明天媒婆就要上门来问话了。”

铁柱他低头想了半晌,慢吞吞地说:“就见了一面,自然也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就是觉得七娘子性格比较外向,我觉得蛮好的。”

苏合香这才松了口气,追问道:“那长相呢?可还看得过去?”

“不丑,”铁柱老老实实地回答:“挺大气的。就是……”他犹豫了一下:“就是身量高了些。我平时看惯了娘和大妮,觉得七娘子好高啊。”其实他喜欢小巧温柔地女孩。不过这话他没有跟娘说。

苏合香闻言失笑:“个子高了大气。”她见儿子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便拍板道:“既然你觉得不错,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今年过年前把婚给办了。”

自己要有媳妇了,要成亲了!铁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这就像个任务一样,人长大了就是要成婚的。至于喜不喜欢,并不是那么重要,大家都是这样成婚的。

许媒婆隔天登门拜访。她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头上的绢花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哎哟苏娘子,你家对七娘子可满意?!。”

苏合香连忙给她上茶:“自是满意的!”

“煤姥,我家初来乍到汴京,对汴京的嫁娶习俗不太了解。想问问,一般娶新妇的话,聘礼都要几何,又要准备哪些呢?”

许媒婆接过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盏,苏家的茶水真好喝,每次来都是砌的不同的茶水。

她抹了把嘴上的水渍说:“是咯,你是外地人不懂。咱们汴京城里的规矩可讲究着呢!”

她细数起来:“先是要纳采,男方遣媒人携活雁提亲,这活雁可不好找,要是实在寻不着,用鹅代替也成。女方收下后,要交换草帖,上面写着三代家世、生辰八字。”

苏合香连连点头,三代家世这个好说,到时候编一个出来,地址老远的也没人去核对。

许媒婆见她认真,继续说道:“然后就是纳征,也就是下聘。女方要回礼‘回鱼箸’,就是活鱼、筷子和清水,象征吉祥如意。”

“那成婚前还有什么讲究?”苏合香追问道。

“多着呢!”许媒婆一拍大腿:“成婚前三日要有个催妆礼,男方要送花髻、销金盖头等添妆物品。女方回赠罗花幞头、金银双胜御等。女方婚前一日还要到男方家布置新房,悬挂帐幔、铺设家具器物。”她顿了顿:“至于婚礼当日,倒没什么出奇的,就是撒帐、合卺那些老规矩。”

苏合香点点头,又问:“那男方一般下聘准备哪些呢?”

许媒婆压低声音道:“这就要看你家的家财如何了。”她掰着手指细数:“一般来说,金钗、金镯子、金坠子是必不可少的。若是实在置办不起金器,银镀的也能代替。”

见苏合香面色如常,她又补充道:“若是富贵人家,什么黄罗销金裙、珠翠团冠、花茶果物、羊酒都可以准备。”

苏合香连忙表态:“媒姥放心,该有的体面我们一定置办齐全。只是还要劳烦您多指点。”

许媒婆这才满意地笑了,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汴京婚俗的细节。

送走了许煤婆后,苏合香就寻思着,家里的钱财给铁柱成亲绰绰有余,毕竟房子已经有了,只需要准备聘礼就可,等铁柱婚礼过后,就让铁柱做点生意,最起码养活他一家是没问题的。

她想着,大头的东西像金器、布匹和茶叶这些,都准备在汴京采买,毕竟在汴京买反而比华国便宜。

不过铁柱是家中长子,聘礼不能太寒酸,最起码要有两样好看点的首饰和两身衣服。

今日相看时,她可是时刻留意着七娘子的反应。那姑娘虽然装作不经意,但目光在大妮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大妮今日穿的是从华国带来的衣裳,头上簪的也是华国的首饰,样式与汴京流行的不同,这种首饰上面用的玛瑙玉髓之类的便宜宝石,几十上百块就能买到一套很好看的首饰,想质量更好些,也只需要几百块钱。

苏合香计上心来,决定在聘礼里添两样华国的精致首饰和两身华国的衣裳。

这样既能充充场面,又能投七娘子所好,价格还实惠。

苏合香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抿了口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铁柱这孩子是家中长子,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把这门亲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苏药姑、苏药姑!”外面的门被拍得咚咚响。

“来啦来啦!别拍了!再拍门要散架了!”苏合香忙不迭地去开门。

进来来一位抱着孩子的青年男人,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旁边的年轻女人年岁也不大,一副妇人装扮,她语速急切地说道:“是苏药姑吗?我家丫头高热不退都两天了,大夫说再不退热……”

“你们来这边。”苏合香带他们两个到了西厢房,让他们把孩子放在床上。

第103章 像是在煮……

苏合香面上沉着冷静,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这孩子面色潮红闭着眼睛,她都不用上温度计就知道发热,手指往孩子滚烫的额头上一搭,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微紧。

这孩子三四岁年纪,小脸烧得通红,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梦里的小妮。

她从药箱里取出提前备好的瓷瓶,上面有退热的字样,里面装的药水。

孩子吃药的时候醒来,她很乖巧,不哭不闹,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苏合香心里一软,喂完抗生素后又取出止咳药水。孩子皱着小脸咽下苦药,却懂事地没有吐出来。

“真乖。”她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又从药箱中取出一张精美的黄符纸,口中念着驱邪咒,煞有介事地在烛火上点燃。

灰烬落到地上,小夫妻俩见到这些,有些紧张,孩子高热不退三天了,是听邻居说起,在这边有个苏药姑擅长给孩子退热,这才带着孩子过来看病的,至于苏药姑还会道家法术,是他们没想到的。

在这个迷信的时代,很多事情人们更愿意相信是符咒起了作用,而不是人力所为,这也是苏合香想到的备用法子,总有一天自己会遇见看不好的病,到时候可以推脱给各位神仙。

三管齐下后,她坐在一旁静静等待。期间她也小声问了这小夫妻一些关于孩子之前为什么会发热。听说是咳嗽咳了七八天后突然间发烧了,她心里有数了,这样的病相对简单些。

半个时辰过去,苏合香再次探向孩子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孩子安稳地睡去,呼吸也变得均匀不那么咳嗽了。

“药姑!多少诊费?”男人搓着手,声音里带着忐忑。苏合香抬眼打量,这对夫妻衣着朴素,男人的短衫上打着补丁,女人的裙子洗得发白。她注意到女人一直低着头,抱着孩子的身形都僵硬了。

“你看着给吧。”她轻声说。

女人将孩子递给男人抱,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打开里面是二十枚铜钱。“苏药姑,我知道这钱肯定不够”她因为过于窘迫,有些无地自容,声音哽咽着说:“俺婆婆嫌弃丫头是给女孩,不给俺钱”泪水滴在破旧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

退烧药26块钱300粒,一粒不到一分钱,抗生素贵点,网上买要复诊才能开药,比其他药麻烦一些,但是网购一般不限制买几盒,还能换不同的商家买,不是知名大品牌的话,某林10盒只要30块钱,一盒3块钱20粒。某孢是6块钱一盒,一盒10片,一顿只要6毛钱。止咳药一盒7块钱30粒,一粒几毛钱。

苏合香想起不知道在哪里无意中看到的记载,古代婴幼儿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包括她自己所在的村子里,几乎每年都有孩子夭折。

可以说生的多,夭折的也多。

所以这种家境不富裕的人,自己就当做善事,给自己积德了吧。

想通了后,她笑着接了20文过来:“行,不过孩子可能还会反复发热,我给你开三天的药。”

她的退热药片或者抗生素都是加上少量的感冒灵颗粒,碾碎了后又包成的小包,写上一天几顿,仔细交代用法:“发热了就再吃一包退热的,吶,我写在上面了,其他的药是一天两次,吃完三天的。”

小夫妻愣住了,随即扑通跪下,女人一个劲地磕头:“苏药姑,您真是活菩萨啊!”男人抱着孩子,同样感动地哭了起来。

苏合香慌忙扶起他们,脸上有些发烫。“当不得当不得。”她连连摆手。

看着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开,她摩挲着手中的铜钱,忽然觉得,救人确实比单纯的赚钱,更让人有成就感。

送走小夫妻后,苏合香的心情格外舒畅。

“铁柱!”她朝屋里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快:“你去街上买点羊肉回来,要个后腿吧。顺便买一套猪内脏,要新鲜的。”

铁柱从屋探出头来:“内脏?那玩意儿臭烘烘的。”见苏合香瞪他,连忙改口:“哦,好。”

不到半个时辰,铁柱就提着竹篮回来了,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娘,羊肉买着了,内脏也齐活。”

苏合香接过羊肉,递给大妮:“妮儿,羊肉你看着做。”

“娘,羊肉你想怎么吃法?”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会做的几种做法,看多了做饭视频后,常做的家常菜她基本没有问题。

“红烧的或者清汤的都行。”。

“那就红烧的吧!”大妮说道:“我再和点面,做手擀面条配着吃。”

“我这有现成的。”苏合香空间里生熟面条、馒头、干饭、稀饭、炒菜,几乎啥都有。

大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指绞着衣角:“我我自己做吧。”声音越来越小:“总要学着自己做的以后”

苏合香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孩子是在想着出嫁后的事呢!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让大妮在家洗衣做饭,她从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但想到将来女儿要给别人家当媳妇,伺候公婆、照顾小姑子,她心里突然像堵了块石头似的。

也不知道郑大夫家的小厮丫鬟们是买的还是雇佣的,自己得去打听打听。也不知道自己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可不可以买个丫鬟给女儿做陪嫁。

铁柱见她俩说话,把装着内脏的篮子拎了过来。

“哎呀!娘!这个内脏怎么吃啊?”大妮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她捏着鼻子,离装内脏的篮子远远的,一脸嫌弃:“味道实在太大了!”

苏合香乐了,拎起那副肚肠:“我想试试卤着吃。你去烧锅热水,我去河边把这些洗干净。”

大妮和铁柱将信将疑地乖乖去生火了。

华国的内脏太贵,苏合香没有买过内脏吃,一般就买猪肉,猪肉便宜又好吃。

她拎着内脏来到河边,蹲在青石板上开始清洗肥肠。初春的河水还带着凉意,她手指在冰冷的河水中灵活地翻动着肠衣,肠子里的秽物已经清理掉了,她现在要仔细的在洗一遍,直到洗的一点粘液都没有。

铁柱买的是一整套的内脏,包括了猪肺、尿泡,猪心、猪肚、猪肠。她只保留了猪肝、猪肠、猪肚、猪心这4样,其他的要么不好吃,要么就是清洗太费劲,尤其是猪肺,要灌水进去反反复复冲洗,直至发白才行,她今天不想费这个事。

河水哗哗地流淌,洗好的肥肠在木桶里泛着粉白的光泽,不凑近已经闻不到异味了。

她回到家后,先焯水了猪肚这些,等到焯水猪大肠时候,帮忙烧火的铜柱,忽地起身,跑到了大妮种的花边,呕吐起来。

“啊!铜柱!”大妮忍不住尖叫起来,自己的花啊!

“对不住,姐!这味道像是在煮屎一样!”铜柱一脸痛苦的神色,眼睛里带着生理性的眼泪。

别说是铜柱了,苏合香自己都想吐。她干脆跑到了华国,去百度了一下,为什么猪肉味道那么骚臭呢!锅里的水像是用尿煮出来一样。

百度上说是因为公猪没阉割过的话,会分泌雄烯酮等雄性激素,这个物质会渗透到肌肉和脂肪里去,加上公猪的肾功能弱,体内代谢物残留多。

但是没阉过的母猪肉就比公猪肉味道小很多,如果是配种过的母猪就比没配种的味道大,如果生长年限长,也是会有味道。

铁柱今天买的应该是是没阉割过的公猪,臭得没法形容。苏合香在清洗的时候,还觉得就是正常的内脏味道,直至焯水的时候,热水将味道都挥发了出来。

苏合香从华国的出租屋内回来后,大妮向她抱怨:“娘,你是不是嫌弃味道太大,自己躲出去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去查查为什么会如此臭。”苏合香心虚的否认,她赶紧跟这些孩子科普了下为什么猪肉会臭的原因,大妮听得脸红红的。

苏合香把猪大肠捞出后,清洗了下,又重新进行了一次焯水。

二次焯水后,好了一些,但是味道还是很重,就算卤出来,苏合香也不太想吃了,但是今天她做这个是有目的的,就算不吃也得做出来。

她加了料酒大料豆瓣酱等进行卤煮,半个小时后,需要关火闷上了一个时辰。

“行了,你们先洗澡睡觉吧,我先去华国一趟。”

苏合香去华国是因为她得把铁柱的娶媳妇的纳采之礼需要的各色礼给置办起来。

纳采是六礼之首,马虎不得。其中最难办的当属大雁,这年头活雁难寻,猎户都不一定能保证按时猎到。

她灵光一闪,想到了拼夕夕!

她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活体大雁’,页面刷新后,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居然真有卖的!不仅有处理好的冻雁,还有活体选项。她点开详情页仔细查看,卖家标注得明明白白,两年生、十斤重的死雁60元一只,活雁则要100元。

苏合香毫不犹豫地点击购买,她一口气买了两只,在备注栏特意写明:加急!

这纳采就是提亲,虽说两家已经相看过,但若不抓紧去下聘,怕李家觉得自家怠慢了七娘子。苏合香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铁柱的姻缘。

直至到睡觉前,苏合香才将这些内脏收进了空间,打算明天全家一起吃看看。

第104章 大雁……鹅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厨房,苏合香揭开电饭锅的盖子,一股米香随着热气蒸腾而出。昨晚预约煮好的稀饭已经软烂适中,她顺手用另外一个小电锅蒸了两笼馒头,馒头蒸好后用小电锅又煎了几个金黄的鸡蛋,再配上自家腌的咸菜,一顿简单的早餐就准备好了。

不过,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样菜,昨晚卤好的猪内脏。

空间里的卤味还带着微微的余温。她将猪肝、猪大肠、猪心和猪肚各切了一盘,摆在桌上。然而,铁柱、铜柱和大妮只是盯着盘子,谁也没动筷子。

他们都被昨天的臭味吓怕了。

苏合香无奈,只好自己先夹了一块猪肝尝了尝。味道比想象中好一些,至少没那么难以下咽,但调料放得不齐全,远不如她在酒店里吃过的冷盘猪肝。酒店里的猪肝干香粉糯,带着淡淡的香料味,几乎没什么腥气。而今天的猪肝,只能说勉强能吃。

至于猪大肠!

那简直就是各种异味的集合体。

铁柱尝了一口后,默默低头扒饭,筷子只往咸菜碟子里伸。铜柱见大哥和娘都不动卤味,眼珠子一转,干脆装作没看见,专心啃馒头。

大妮倒是好奇,她去夹了看起来最美味的猪肚,刚咬一口就“呸”地吐了出来:“娘,这味道也太冲了!”

苏合香叹了口气:“铁柱,今天换一家,买母猪的,最好是小母猪的。”昨天估计是被肉铺屠夫给骗了,专业屠夫不可能不知道公猪肉难吃的。

铁柱闷闷地应了一声:“哎!”心想自己这回可算长见识了。

大妮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娘,家里做菜的猪油没了,板油要不要让哥一起买回来?”

苏合香摇头:“不用,板油我直接在华国买,那边的猪肉没味道。”反正熬好的猪油也看不出是哪儿的,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猪内脏买回来后,苏合香按照昨天的流程重新清洗了一遍,又用大盆泡了一上午,期间换了几盆水,直到中午才准备下锅卤煮。

铜柱一听说又要卤内脏,立刻缩着脖子往后退,生怕被叫去烧火。

昨天的臭味可把他熏怕了。铁柱见状,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算了,你一边去,我来!”

今天的卤味是在堂屋最西边的厨房里做的,大妮死活不肯让在后院的大厨房里弄了。昨天那股臭味熏得整个屋子都臭烘烘的,连大铁锅都沾上了味道,她差点想把锅扔了。

好在今天买的是小母猪的内脏,看大小,这头猪年纪不大,应该不是专门配种的老母猪。

焯水的时候,苏合香明显感觉味道比昨天的公猪小得多。她照例焯了两次水,然后才开始正式卤煮和浸泡。

小院里满是酱卤的香味,苏合香揭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浸泡了一个时辰的猪内脏,感觉味道应该浸入进去了,就全捞了出来。

汴京的猪肉虽然没有阉割过,但经过反复清洗、浸泡去除血水然后焯水、香料卤煮,那股子腥臊气已经被压得七七八八。

她尝了一块猪肝,味道虽不如现代酒店里的美味,但胜在酱香浓郁,辣味提鲜,不仔细品的话,倒也吃不出什么异味。

晚饭时,苏合香把卤好的内脏重新加工了一番,爆炒大肠用干辣椒炝锅,煸得油亮喷香。

蒜苗炒猪肚蒜香扑鼻。猪肝和猪心则直接切片装盘,旁边摆一小碟的辣椒酱,看着倒也像模像样,不比酒店里的差多少。

铁柱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闻着最爱的辣椒味好久了,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爆炒大肠塞进嘴里。

辣椒的辛香瞬间在舌尖炸开,大肠嚼劲十足,油脂的香气混合着卤汁的醇厚,让他眼睛一亮:“娘,这个好吃!比昨天的强多了!”

铜柱和大妮见状,知道今天都卤煮没翻车,也纷纷动筷子。

大妮还是夹了一片猪肚,嚼了两下,点点头:“确实没那么难吃了,蒜苗炒得挺香。”

铁柱一边辣得往嘴里扒饭,一边跟苏合香算账:“今天我没买猪肺,就买了肝、心、肚、肠这四样,总共花了105文。猪肉现在卖15文一斤,猪下水13文一斤,比肉便宜些。”

苏合香听着,心里默默算着账,卤完之后缩水了一半,现在估摸着只剩4斤左右。要是卖的话,一斤得卖30文以上才有赚头。

要想多赚最起码得卖到40文一斤。

铁柱和七娘子成亲后,小两口总得有个营生。七娘子家是卖猪肉的,亲家公认识的屠户多,收猪下水肯定不成问题。到时候不仅可以卖卤下水,还可以卖卤猪头肉、其他部分的卤肉,还能帮忙加工成凉拌菜,再配上她特制的辣椒面和味精,销路应该不愁。

就是这生意光也不轻松,内脏还不能在家洗,冬天的时候在河边光是那冷水冷风都够受的。可是又想轻松又想赚钱,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啊,大不了冬天的时候少卖点下水,多卖点纯卤肉。

铁柱心里隐约猜到娘的想法,所以这几样菜他都仔细尝了,虽然比不上华国带回来的现成卤味味道好,但胜在是荤菜,味道也比普通农家菜强不少。要是真能做成生意,倒也是个不错的门路。

苏合香并不急着现在就开始做这门生意。一来,猪内脏若是去别家买,亲家知道了,难免会觉得自家怎么不去照顾他家生意。

二来,若是直接去亲家那儿买,对方肯定不肯按原价算,到时候反倒显得自家贪便宜似的。

“算了,这事不急。”苏合香心里琢磨着:“等铁柱成亲后,再让七娘子和他慢慢商量吧。”

这两日,苏合香既要忙着铁柱相看的事,又要处理那些猪下水,身上沾染了一股子腥臊味。

她生怕别人闻了嫌弃,连门都不敢出,更别提去郑大夫家走动联络感情了。

直到昨晚,她特意去华国那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用香喷喷的沐浴露搓了好几遍,确认身上再无异味,这才安心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她估摸着郑大夫已经出门坐诊,郑夫人这会儿应该正闲着,便叫上大妮和小妮,每人端了个大碗,往郑家走去。

“哎呀,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郑夫人见她们登门,笑着迎了上来。

苏合香微微欠身,客气道:“昨日做了些新奇的卤煮,想着给您送些尝尝鲜。”

她没敢多送,怕人家嫌弃,切片的猪肝和猪心装在一个碗里,另外两碗则是炒好的猪肠和猪肚。她轻轻掀开盖在碗上的布,露出里面的菜色,解释道:“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我特意加了祖传的秘方,勉强还能入口,风味独特,您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郑夫人不以为意地让身旁的丫鬟接过碗,目光落在大妮身上,笑道:“你家这大娘子还是头回见,倒是你家小娘子是个皮猴子,我常在巷子口瞧见她淘气。”

苏合香几人在郑夫人的邀请下坐好,闻言,也笑了:“我家巧云性子静,不爱出门,就喜欢在家里摆弄些花花草草。这不,刚把后院收拾利索,我就带她来见见您,也好让她多出来走动走动。”

郑夫人见大妮生得秀气,举止又乖巧,心里喜欢,便道:“我家三娘子这会儿在后院呢,我让她过来跟你家大娘子说说话。她们年纪相仿,正好作伴,日后有空也常来玩。”说罢,便吩咐丫鬟去唤三娘子过来。

不一会儿,郑家三娘子便来了,两个小姑娘一见如故,很快便凑到一旁说笑去了。苏合香见状,便趁机向郑夫人打听起买丫鬟和女子学堂的事。

“女子学堂倒是有,不过普通人家进不去,多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才能入学。”郑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家财的人家顶多让自家姑娘上个族学,识几个字罢了。”

一旁的小妮听了,小嘴一撇,心里闷闷的。她倒不是多想去上学,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男孩子就能大大方方地去学堂,女孩子却连个正经读书的地方都难找?

苏合香看出小妮的不高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向郑夫人问道:“我还想询问那买丫鬟的事,我这初来乍到,还没出去逛过几回,出来景福坊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郑夫人想了想,道:“你要买丫鬟,直接去找人牙子就行。活契一般是五年、十年,死契便是终身为奴。若是死契的普通丫鬟五十到一百五十两银子,若是识文断字的,价格就得翻上一番,得两三百两了。”

苏合香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她便带着大妮和小妮告辞回家。路上,小妮仍有些闷闷不乐,苏合香安慰道:“郑夫人说,有个秀才家的女儿,出嫁后因为相公不事生产,现在家里日子紧张,就想出来找个活计,但是不卖身,她在闺阁时学问不错,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请她过来教你和你大姐。”

小妮点头,大妮惊讶道:“我还要学吗?”

“当然要的,你当初在山里学的也不算扎实,跟着女先生再学一遍吧。”

大妮想到自己平时也不忙,学就学吧,于是点头答应。

三天后的晌午,苏合香终于等到了物流的消息。她这几日几乎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查一次驿站动态,生怕错过了取货时间。一接到到货通知,便急匆匆地往驿站赶去。

驿站里货物堆得满满当当。苏合香一眼就在角落的货架上发现了自己的包裹,两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大雁,双脚和翅膀都被麻绳绑住,身上还搞笑地贴着一张快递单。它们显然受了惊吓,正不安分地扑腾着,翅膀拍得货架“啪啪”作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还有人掏出手机在给大雁拍照。

苏合香拿着收件码去给快递小哥。

“你订的大雁鹅。”驿站小哥皱着眉头走过来,语气里满是嫌弃,“这两只畜生在我车上还拉了一泡!臭烘烘的,快拿走!”

苏合香连忙赔笑,接过两只大雁后她低头打量,发现其中一只体型较大,脖颈修长,羽毛灰白相间,倒是有几分大雁的优雅气质,另一只却短粗圆润,怎么看都像是大雁和家鹅的杂交品种。

于是她又去问了卖家:“这是大雁吗?”

“亲,大雁是国家保护动物,不准卖哒!咱家卖到是大雁鹅!是欧洲鹅种,你要说是大雁也可以,以前它们的祖上是灰雁。”

“这……”她心里为难,本来是想着,尽量买大雁的,结果还是买了只鹅!

但转念一想:“算了,像就行,反正也没规定必须纯种的。”毕竟,如今纳采能用活雁的人家少之又少,毕竟活的大雁多难逮啊!大多数人家都是用家鹅代替,李家想必也不会挑剔。

纳采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六,苏家是诚心求娶的人家,李家也是真心嫁女,两家都没什么幺蛾子,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

当媒人将两只大雁鹅呈上时,李夫人眼睛一亮,笑着对媒人道:“苏家有心了。”

纳采只需要媒人带着物品过来就行,苏合香也跟媒人说了,没买到大雁,买的是大雁的亲戚,大雁鹅。

许媒婆是李家的亲戚,自然是不会帮苏家来骗李家。

但李家人就算知道是送的鹅,也还是很满意,毕竟这鹅和灰雁差别也不大。

许媒婆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如今大雁难寻,苏家娘子为了买这大鹅费了不少功夫。”

李夫人心里对这门亲事更添了几分满意。

第105章 下聘

暮色渐沉,郑大夫一家三口坐等厨娘张婶摆饭。

张婶和丫鬟将饭菜摆好后,犹豫着开口:“夫人,今儿后巷的苏娘子送来的肚肠要端上桌吗?”她作为厨娘,自然知道夫人吃东西的忌讳。

郑夫人闻言下意识地皱了下鼻子。她素来不喜欢吃内脏,尤其是猪肉这种“腌臜之物”,光是想到那些臭烘烘的肠子就反胃。

正要摆手拒绝,旁边的郑大夫好奇问:“什么肚肠?”

“就是苏药姑今天送来了些卤煮。”她对张婶点点头:“端上来吧。”毕竟也算是相公的徒弟家送来到,要是真不上桌,日后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家看不起苏家。

张婶手脚麻利地将两盘热菜一盘冷菜摆在八仙桌中央。原本在苏家时色泽红亮的肥肠和猪肚,经二次加热后卖相差了些,油光黯淡了几分。但那股混合着辛辣与卤香的奇特气味,却随着热气在厅堂里弥漫开来。

郑大夫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这味道说臭不臭,说香又带着股说不清的刺激,理智告诉他这定是难以下咽的粗鄙食物,可鼻子却不自觉地又深吸了一口。

他迟疑地拿起筷子,目光在两盘热菜之间游移。最终选了那盘看起来清爽些的猪肚,至少配菜是他熟悉的青蒜和木耳。

第一口下去,郑大夫的眼睛倏地睁大。猪肚出人意料的脆嫩,裹挟着从未尝过的复杂香味在舌尖炸开。八角、桂皮的馥郁,花椒的微麻,还有某种他说不上来的异域香料,层层叠叠地冲击着味蕾。

“夫人快尝尝!”他迫不及待地又夹了一筷,这次特意挑了片沾满酱汁的,怪不得那苏药姑会把这等下贱吃食送过来,确实别有风味。

三娘子想起白天巧云跟自己说过,卤猪肉很好吃,让自己务必要试一试。她不由将信将疑地夹了片肥肠。ǔícǒ

“唔!”确实味道不同凡响,有些辣滋滋的,还有醇厚地酱的味道,似乎还有胡椒的味道。胡椒的价格可不便宜啊。

三娘子边吃边说:“怪不得巧云说她家做的卤味好吃,让我一定要尝尝。”说完又伸筷去夹了块的肥肠,全然不知自己吃的是什么部位。

郑夫人端坐一旁,看着父女俩风卷残云的架势,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她注意到桌上还有个双拼冷盘,里面整齐码着暗红色的薄片。

“这又是什么?”她谨慎地用筷子尖点了点。

郑大夫咽下嘴里的食物,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猪肝和猪心。”见夫人脸色发白,又补充道:“猪肝可补血,少吃点对身子好,但是不能多吃。”

三娘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停下筷子:“等等,我刚才吃的是”

“肠子。”郑大夫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满意地看着女儿瞬间僵住的表情。

三娘子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她的脸皱成一团,嘴里残留的美味与脑中浮现的画面激烈交战,最后自暴自弃地捂住耳朵,闭上眼:“啊!我不想不想!”

郑夫人被她逗得摇头失笑。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夹了片看起来最‘正常’的猪肝。闭着眼送入口中,预想中的腥臊却未出现,反而尝到一股醇厚的药香。

“苏药姑放药材了?”她细细品味着问道。

“嗯,桂皮、八角、茴香”郑大夫如数家珍:“还有几味没尝出来,这苏药姑确实有几分手艺在身上。”

郑夫人闻言紧张起来:“药性不会相冲吧?”

“放心,”郑大夫笑着又夹了块猪心:“都是些温补的香料,无碍的。”

郑夫人笑道:“这苏药姑家确实有点本事,怪不得一个妇人能带着孩子到汴京生活。”

厅外月色如水,郑府这顿晚膳吃得比往常热闹许多。

苏合香在给铁柱买聘礼的这段时日,抽空找郑夫人搭线介绍,花了一个月6两银子的高价,请了女夫子来教大小妮认字。

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夫子绣花的手艺也不错,干脆给她涨了2两,顺便教大小妮绣花。

剩下的时间,她抓紧给铁柱置办聘礼。

她在网上精挑细选选了三样首饰。

一个是绒花发梳,两朵大红色花上带点渐变粉,花蕊中点缀着一颗珍珠,蓝色配的叶子上带了些黄,价格169元,在一众几十元的绒花里,这个算是中高档次的了。

苏合香给大小妮买过两元店的饰品,质量非常不好,带了没多久就掉色了。有的也不结实,没带两次配件就坏了。

所以这些饰品,她是在价格贵些的网店里购买的。

她还选中一款带三个如意挂坠的铜镀金璎珞项圈。每个如意上都镶嵌着松石、红玛瑙和红玉髓。虽然这些宝石都不值钱,但搭配得当,看起来也是颇为富贵。

又给璎珞配了个铜镀金的玛瑙耳坠,耳坠上还点缀着一白一粉两个小珍珠。珍珠在现代不值钱,但是在汴京,就算上面是两颗小号珍珠,但是其中一颗是粉色,最起码能值个二十两。

这些款式都是汴京没有的,并且照片里的镀金的看起来和真金差不多,评价里也是说可以保持长时间不掉色。

花费不多,但能唬得住人,她估计要是去这边店里买的话,三样最起码一二百两银子。

选了这三个饰品就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知道。

衣服的话很好买,她准备了两套春秋穿的裙子。一套藕荷色绣缠枝纹的襦裙,配月白色半臂。

一套杏黄色印暗纹的对襟衫裙,都是日常可穿的款式。不是特别华丽的,偏日常的风格。至于其他的聘礼,她准备明日就去汴京的铺子看看。

时间一转眼到了下聘这日。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苏合香起了个大早,亲自将聘礼检查了一遍。监督着将聘礼一件件装进描金红漆的礼盒中。

三样在汴京买的金器分别是一对如意镯子、一支金钗、一枚金如意锁,足足花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那枚如意锁锁面上錾刻着‘百年好合’四个篆字,边缘还镶嵌着几粒小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喜庆的光芒。

苏合香掀开最上面的锦盒检查。一匹红色的云锦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暗纹的牡丹图案若隐若现。

院门外,雇来的挑夫们已经排成长队。十坛绍兴女儿红、上等的龙井茶、六只活羊被红绸系着角,还有各色干果蜜饯装在描金的红色木盒里。

光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又花去一百多两银子。苏合香在心里算了算账,这套聘礼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三百多两。这还不包括华国买的首饰和衣裳。

苏合香专门问过媒婆,汴京普通人家的聘礼是二三十两,稍微中产点的是二三百两,权贵富豪就是上不封顶了。自家准备几百两的聘礼,远远高于李家的家境条件了。毕竟其他人家拿得出来几百两聘礼的,可以找到更优秀的小娘子。

“苏夫人,都齐备了。”媒婆穿着崭新的绛紫色褙子,笑吟吟地走过来:“老身做媒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体面的聘礼呢!”

“那也是七娘子值得。”苏合香笑着整了整衣襟,看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心里总算踏实了些。铁柱穿着新做的靛蓝色长衫,紧张得手心冒汗。

“别紧张,”苏合香安慰着铁柱,:“咱家的礼数周到,李家必不会为难你。”

因为苏合香家这边没啥亲戚,许媒婆特意多找了些人来帮苏家撑场面,队伍出发时,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

小孩子们追着活羊跑,妇人们对着露在外面的布料指指点点,苏合香走在队伍最前面,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云锦我认得,是杭州最有名的‘彩云轩’出的,一匹要二十两呢!”

“苏家这是下了血本啊,早知道她家实力这么雄厚,我就早点帮我那侄女说给她家了。”

“她家不是还有个适龄的大娘子吗?”一时间,许多邻居们心思百转千回,汴京嫁女可比娶媳费钱,既然苏家娶媳都能拿出这么多,嫁女最起码上千两吧。

到了李府,大门早已敞开,李老爷和夫人亲自在门口相迎。

看到如此丰厚的聘礼,李屠夫和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七娘子偷偷在屋内探出头来,目光落在院内的铁柱身上,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身旁的四嫂子凑过来咬耳朵:“苏家大郎真是有心了。”

下聘进行得异常顺利。午宴上,李老爷多喝了几杯,酒精上头后拍着铁柱的肩膀直说‘好女婿’。李夫人则拉着苏合香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七娘子的嫁妆准备情况。

两人更是笑得脸都酸了。

回程时,铁柱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走路都带着风。苏合香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娘!”铁柱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说:“谢谢你。”

苏合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傻小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她说不来煽情的话,只轻声道:“只要你们四个过得好,娘做什么都值得。”

下聘的日子定在半月后。苏合香在七娘子家这才知道,原来汴京这边嫁女儿的嫁妆比聘礼还要丰厚,很多东西都是从女儿很小的时候就攒起来。比如七娘子的架子床,那些家具的木料,都是慢慢攒起来都。

想到这个,苏合香就着急起来,要抓紧准备大妮的嫁妆了,免得到大妮成婚时候手忙脚乱的。

第106章 招婿难

苏家的送礼队伍走后,李屠户家的堂屋里热闹不已,六个嫂嫂围着苏家送来的聘礼啧啧称奇。七娘子站在中间,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又掩不住欢喜。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得几样首饰闪闪发亮。

“这料子多好啊!”大嫂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匹湖蓝色的绸缎,指尖能感受到丝滑的触感。

二嫂拿起那对精致的绢花,在阳光下细细端详:“这做工真精细,花瓣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跟真的似的,小妹,快戴上试试。”说着便往七娘子鬓边插去。

红色的绢花衬着七娘子乌黑的发丝,原本英气勃勃的眉眼顿时柔和了几分。三嫂在一旁拍手笑道:“瞧瞧,咱们小妹这一打扮,活脱脱就是个大家闺秀了!”

四嫂拿起那串金闪闪的璎珞,在手中掂了掂:“这分量不轻,是足金的吗?”

李夫人接过来,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又掰了掰:“不是纯金的,应该是镀金的。不过做工倒是精巧,应当也不便宜。”

三嫂突然叹了口气:“唉!这苏家处处都好,就是大郎没个正经的营生,家里还有三个弟妹,以后嫁娶最少也要几百两,也不知道他家家底如何”

话音未落,李家三郎就高声打断:“你这张嘴啊,净说些不中听的!人家既然能拿出这么多聘礼,自然是有底气的。”

二郎也凑过来打趣:“就是,咱家小妹又不是什么天仙下凡,人家犯得着倾家荡产来娶吗?家底肯定厚实的”

七娘子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聘礼中的一件绣花裙衫,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把衣服扔在地上:“娘!您看二哥三哥!”

李夫人立刻板起脸来:“你们两个混小子,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拿扫帚抽你们!人家苏夫人可是药姑,听说医术高明,再给苏家一些时日,等她家彻底起来,到时候还是我家高攀了苏家,就算此时家底用光,日后重新攒下一份家业还不是轻轻松松。”

几个嫂子可羡慕七娘子了,能找到有如此厚实家底的苏家。

院子里,李屠户和几个儿子正围着那几只活羊发愁。羊儿栓在院子角落,正在咩咩叫着,没一会地上就有了一层黑色羊屎蛋。

“爹,这几只羊要是养到小妹出嫁,光是草料钱就不少。”大郎皱着眉头说:“再说这院子就这么大,十几口人住着已经够挤了。”

二郎捏着鼻子:“这羊骚味,等天热起来可怎么受得了?”

李屠户思忖片刻,朝屋里喊道:“孩他娘,我看亲家送的大雁和羊不如都卖了吧,卖的钱给小七带回婆家去,你看如何?”

李夫人转头问七娘子:“小七,你觉得呢?”

七娘子红着脸点点头:“嗯,都听爹娘的。”她偷偷瞄了眼院里的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六嫂见状,悄悄捅了捅五嫂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

李夫人见她答应,心里却更加发愁。她拉着七娘子的手,轻轻拍了拍,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藏着一丝愁绪,这嫁妆,可怎么办才好?

她和李屠户是白手起家,年轻时一文不名,靠着起早贪黑地卖肉,一点点攒下这份家业。如今生意红火,一个月能落下五六十两银子,可从前哪有这么多?光是给几个儿子娶媳妇,就花了不少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