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狗急跳墙
会议桌上,福禄倒的茶水泛着袅袅热气。
无一人动过。
茶水的热气少了,茶杯依然是满杯。
会议结束,福禄按照吩咐,去将会议室的门给打开。
凝滞的空气,仿佛从这一刻起,方才流动了起来。
座位上的经理人们,一个个如同坐桩一般,屁股仍旧黏在位置上。
福禄不得不出声提醒,他轻咳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嗓子,“各位,散会了。”
大家方才如梦初醒。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一个也没有敢起身的。
这帮怂包!
董文坤第一个站起身,也不同谢放打声招呼,便出去了。
其他人这才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生怕晚走一步,万一这位新东家回头改变了主意,忽然又要同他们秋后算账……
从会议室出来,隆升这帮总经理的衣衫已然湿透。
一个个仿佛从水里头被捞起一般,狼狈不堪。
有几个人甚至双腿一直发颤,腿软,连步子都迈不开,相互搀扶着,扶彼此一把,方才踉跄地走出会议室。
…
“佩服。”
谢放坐在位置上,翻看着方才会议上各个部门递交上来的当月报表。
闻言,他的视线从报表上移开,抬起头:“明诚何出此意?”
薛晟垂着眼睑,语气平静:“您这一把火,看起来好像是将自己的退路也一并给烧了,实际上,这一步走得最是恰当好处。
这私账您要是留着,他们往后是战战兢兢,但办事不会用心。他日若是有足够的利益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只怕会破罐子破摔。如此,定然会损害隆升的利益。
眼下,这私账既是已经烧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做过的事情,也如同这把火,付之一炬。只是,他们当中,定然也会有人在猜,您是否提前誊写了一本私账,若是他们再任意妄为,便绝不姑息。
他们不敢赌,往后定然会老实一些。”
这也是谢放将账本给烧了之后,薛晟逐渐才想通的。
俗话说,狗急跳墙。
将那帮人逼急了,只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如今,心存忌惮,不敢贸然行事,是最理想的结果。
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如今私账烧了,存侥幸心里者定然亦是有之,到底不会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谢放淡声道:“那本私账我确实是烧了,且并没有另外誊写一本。”
薛晟面不改色:“听闻,谢二爷从小博闻强识,过目不忘。”
那本私账,谢南倾定然从头到尾都看过了。
黑色的那本烧了又何妨。
脑子里记住了,比任何本子都要可靠。
谢放:“不过是世人偏爱,夸张杜撰罢了。
倒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薛晟的猜测。
如此,除了谢放自己,这世上,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确定,谢放是否当真都将那本私账从头到尾地给看过,且全部记在了脑海里。
…
会议室里头太热,便是薛晟身子也全是汗。
薛晟瞧着,还在低头看表格的上司,眼露不解。
谢南倾是都感觉不到热么?
薛晟到底是下属,谢南倾不走,他自是不好离开,于是,只得出声问道:“二爷不走?”
“我将手头这张报表先看完吧,明诚若是有事,可先下去,没关系。”
薛晟尚未回话,福禄适时地出声道,“二爷,阿笙少爷来了,现在办公室里头等您呢。”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来了有一会儿了,咱们会开始那会儿来的。”
谢放当即放下手中的笔,将盖子盖上,收拾着桌上的资料,站起身,“阿笙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福禄:“……”
他这不是怕耽误二爷的正事么。
不过对于二爷而言,阿笙少爷同隆升的事,究竟哪一样属正事,还真不好说。
…
从起身到出办公室,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薛晟一脸错愕地盯着这位上司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探究。
福禄口中的阿笙少爷,指的是谁?
他瞧着谢南倾方才的架势,分明是不想思路被打断,打算看完报表才下去。
从福禄口中听说这位“阿笙”来了之后,却是没有任何犹豫便起身出去了,可见谢南倾对此人似乎十分在意。
也是谢南倾想要网罗进来隆升,培养成他自己人的对象么?
谢放走到门口,转过身:“对了,明诚。这几日,你整理账本也辛苦了。下午提前放你的假,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
薛晟以前当账房先生的时候,一个月也只有休三日,未曾想,他才调任这总经理助理没多久,便能平白得一个半日的假期。
薛晟没有直接应下,他疑心,这会不会是某种测试。
“放心,这半日,照样发你薪资。”
见薛晟没有当即答复,谢放以为他是担心薪资之事,于是补充道。
薛晟这才确定,谢南倾是真要给自己放下,且还是带薪休假。
薛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高兴:“谢二爷。”
…
“狠,太狠了。一上来便揭咱们这些老家伙的老脸!”
从楼上下来,第一个被连面皮连同里子都一并被揭去的,采买部经理压低了嗓音恨声道。
“他这是揭咱们的老脸么?他这分明是在打咱们的脸!”
车间经理手里头拿着帕子,还在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咬着牙,附和着采买部经理的话。
谁手里头有权利的时候,不为自己谋点私权?
再一个,他们在厂里工作的年限,比他谢南倾的年纪都要长?!
他们想要提拔个什么人,或者是去熟人那里买棉花,又怎么了?
阿笙坐在办公室里头,脑袋一点一点。
忽地听见屋外传来两道带着气愤的声音。
隐隐还听见其他人的说话声。
阿笙的瞌睡虫一下跑了大半,他往窗外瞧了一眼,见十来号人,似乎是从楼梯口的方向过来。
阿笙眼睛一亮,可是二爷开完会了?!
…
“这个谢南倾是真以为他能够做得了隆升的主了!老钟,老刘,咱们得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咱们不是这般好拿捏的!”
也好叫谢南倾知道,这厂子,可不是产权登在谁名下,他们便都要听谁的!
阿笙一愣。
联想到方才自己听见的对话,方才晓得,这两人先前的不满,竟都是冲着二爷去的。
阿笙当即凝神屏息,竖起了耳朵。
“对!”
“蔡经理,你有何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要不,我们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三个人原以为,他们这一提议,定然会得到众人的相应。
毕竟,今天谢放能够查他们的私账,明天就能将大家也给调查个底朝天。
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未曾想,他们眼神看过去,其他人竟都只是回避着他们的眼神,三三两两只顾着埋头往前走,没有一个人人接话。
能够混到今日今日位置的,都不是傻子。
不管谢南倾烧了这私账的目的,是因为他在隆升没人,只能仰仗他们,所以只能既往不咎,又或者是出于其他的原因。
私账已被一把火给烧了,是事实。
他们是嫌现有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同谢南倾作对!
阿笙满心以为,能替二爷听到什么重要的秘密,不过眼下听着,似乎只是零星几个人对二爷有意见,其他人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董老,您说这个谢南倾,究竟是何意思?他当真就打算这么放……”其中一名经理话说到一半,将“就这么放过咱们的”后半句给咽了回去。他改口道:“您说,他真打算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你相信谢南倾会是那种轻拿轻放的人么?不管怎么样,你们这段时间行事小心一点。对了,这段时间,让万源的人暂时不要过来,等风声过去再说。”
对方忙点点头。
…
董文坤眼底泛着寒光。
这个谢二,实在是太狡猾!
火烧私账,表面上看上去,是真既往不咎了,可实际上呢?
谁知道他是否早就誊写好了另外一本,又或者是专门记在了脑海里,若是有人再犯,就等着被清算。
短时间内,估计没有人会再往枪口上撞。
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
这个谢二亦是不遑多让,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便让大家对他诸多忌惮!
…
万源?
因着开酒楼,迎四方客的缘故,阿笙亦是听说过万源。
万源是符城的一家纺织厂,只是口碑不怎么好。
万源生产出来的布料,容易掉颜色不说,布料也硬。
阿笙皱着眉头,为何这位“董老”会同万源合作?
阿笙坐的会客区靠墙。是以,人从外头经过,看不见阿笙,倒是阿笙将从窗外经过的人,给看得清清楚楚。
阿笙往从窗边走过的,将这位“董老”同走在他身边的人的相貌给记住。
回头,他一定能够要将这事告诉二爷,好让二爷去调查清楚。
…
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
感觉到门把在转动,阿笙一下子站起身。
谢放推开门进来,见阿笙还在办公室里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唇角扬笑,第一时间便解释自己这么迟才下来的原因,“福禄在开完会后才告诉我,你过来的事。我知你等的时间有些长了,这会开的时间又不短,还真担心,我回来时,你已经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阿笙比划着手势,“今日酒楼不怎么忙,所以时间上没有那么赶。”
他也才会有时间等二爷开完会。
谢放:“我听福旺说,近日酒楼生意又清减了一些?坐吧,我们坐下说。”
阿笙便又重新在位置上坐下。
他点了点头,脸上仍旧是笑模样,并没有因为酒楼生意清减,便愁云惨雾的,“嗯。是清减了一点。”
阿笙继续比划着,一双盈着春水一般的葡萄黑的眸子有些兴奋,又微带着有些难为情地望着着二爷,“不过,我现在想到了个法子,或许能够让酒楼的生意好起来。不过,得需要二爷帮我个忙。”
第72章 生意火爆
“什么忙?你尽管提。”
尽管在来之前,阿笙便有把握,以他对二爷的了解,二爷应当不会拒绝他。
在请二爷帮忙之前,阿笙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从未求过二爷替他办什么事,只是今日这个忙,却是非二爷不可。
他也便只好向二爷“张这个嘴”。
听见这句“尽管提”,阿笙心生感激的同时,多少舒了口气。
这让他“开口”向二爷提出要帮忙的事情多少容易了一些。
阿笙比划着,告诉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同打算。
瞧懂了阿笙的手势,谢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阿笙。
阿笙心里头“咯噔”一下,莫不是他所求之事,到底还是令二爷为难了?
阿笙此时后悔不迭,他不该向二爷提帮忙的事的。
或许,今日这趟,他便不该来。
阿笙心里头懊恼,他手势极快地比划着,“若是二爷不便,也没有……”关系。
阿笙尚未比划完,只听二爷道:“阿笙,你可真是个经商天才。”
阿笙微张着嘴,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什么?
“我认为你这想法极好!你放心,这个事我一定替你办妥。明日,你等我信。”
二爷所说的话同阿笙方才心中的猜测截然不同。
被二爷夸得一脸茫然,闻言,倏地回过神,忙比划着,“不急,不急。等您什么时候有空再办就可以了。”
他这边不着急的。
酒楼生意便是再不好,也不至于差个一两天的功夫。
谢放却是道:“不过是张张嘴的事。”
说罢,不忘对阿笙叮嘱一句,“明天,你且不要出去外送,等我消息。”
阿笙忙点了点头,他明天定然哪儿都不去,在店里等二爷的信。
“阿笙多谢二爷。”
大拇指一连弯了好几次,向二爷表达谢意。
谢放睨了他一眼:“同南倾还需要这般见外?”
阿笙被二爷揶揄的眼神看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忽地,他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忙将他方才听见的,“董老”同其他人的对话比划给二爷知晓。
生怕回头自己因为旁的什么事情,给忘记了,耽误了二爷的事。
…
“万源么?”
谢放沉吟着。
志杰纺纱厂历年的账簿,他都看过,从未见过同万源有过的收支项目。
如此看来,董文坤存在做假账,欺瞒公司同万源来往的嫌疑。
阿笙确定地点点头,他的听力向来很好,不会听错的。
谢放方才那一句,自然不是怀疑阿笙听错的意思,是向阿笙确认罢了。
谢放当即道:“好,这件事我会派人查个清楚。”
如此,阿笙大大地松一口气。
如果能够帮得上二爷的忙,也算是他对二爷的报答。
只是比起二爷对他帮的忙,他这个忙,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
“少,少东家——您确定,咱,咱们进,进去,没关系吗?”
槐南路,府城巡捕房大门外。
头顶上,太阳正烈。
大力手里头拎着两个食盒,望着大门的“府城巡捕房”这五个字,心里头多少有些犯怵。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巡捕房这样的地方,如同旧时县衙一般,总是叫人望而生畏。
阿笙头上戴着斗笠,手里头亦是拎着个食盒,腾不出手比划,只是眼神坚定地朝大力点了点头。
阿笙走在前头。
大力跟在后头,双腿直打颤。
尽管少东家说,二爷已经同胡队那边打过招呼,大力心里有仍是没底。
万一胡队忘记了呢?
又或许,胡队临时出任务,不在局里,他同少东家,岂不是白跑一趟?
大力所担心的事情,均未发生。
他们两人顺利地进了大门,并没有人将他们拦下。
大力经过打听,一路顺利地来到胡言鸿所在的办公室。
胡言鸿刚率队从外头办完事情回来,头上的警帽刚刚摘下,放在桌上。
肚子饿得慌。
胡言鸿端起办公桌上的茶壶,对着嘴灌。
肚子填了小半壶茶水,胃才总算不烧得厉害。
办公室里不少人也同他们队长一样,拿起茶壶便对着嘴灌。
一个个累得瘫坐在椅子上,还有的人累得直接坐地上,拿帽子扇风的。
“好饿……”
“是啊,又饿又渴。”
“胡队,咱们等会儿出去吃点什么好?”
胡言鸿江手中的茶壶往桌上一搁,尚未回答,忽然闻见鸡翅的香气。
…
“好香~~~”
“什么味道?”
“好像是鸡翅的味道!!!”
“做梦吧!这个点,各大饭店、酒楼早的灶台都歇火了,哪有鸡翅给你吃!”
“不是,我也闻见鸡翅味了。”
“我闻见了鸡蛋味!!”
这下,大家彻底坐不住了!
别是审讯大厅,犯人的亲属给送吃得,香味飘到他们这里来了吧?
这他娘的,那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犯人了!
…
胡言鸿听着手底下的人的议论,心里头已经有数。
他抬脚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堪堪撞见手里头拎着食盒的阿笙同大力两人。
“阿笙?你怎么亲自来了?来,来,交给我就好。”
见是阿笙同大力一起来的,胡言鸿一脸意外。
长宁街离槐南路虽算不得远,可天气晒,这么一路走过来,还拎着两个大食盒,可不轻松。
他忙伸过手,欲要从阿笙手中接过食盒。
阿笙没有劳驾对方,而是将食盒摆在一张空桌上。
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阿笙比划着手势,“抱歉,我们来晚了,可是让胡队久等了?”
他已经同大力两人,提前半个小时出门,为的就是以防来晚了,令胡队他们等他。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没,不干你事。是我今日提前收队了。”
闻言,阿笙松一口气。
不是他们晚到便好。
阿笙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红烧狮子头、咸菜炒蚕豆、韭黄炒鸡蛋、蒜香蜂蜜鸡翅……一一端出。
因着是十几个人的量,是以所有的菜都不是同以往一样,装在碟子里,而是根据十几个人的量,用中号碗盛着。
…
阿笙才将红烧狮子头端出,一屋子的人已经眼冒绿光。
待到瞧见蜜香鸡翅,办公室里已经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天爷!
长庆楼的少东家是会法术不成?
怎的就这般恰好,掐着他们回来的点,给他们“变”出这么多吃的!
便是胡言鸿,都是竭力忍住,才没有在自己的属下面前丢人!
…
阿笙转过脑袋,去看大力。
大力会意,连忙也找了个空桌,将他手中的食盒放桌上,打开,端出里头用大瓷碗装了的四大碗香喷喷、白花花,尚且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随后,大力拿出十几双筷子。
阿笙自是看出,办公室里的人都饿坏了,他没耽误大家用饭,在大力拿出筷子之后,他便朝胡言鸿打着手势:“胡队,你们先慢用。碗筷您放在食盒里头便成,食盒别合上,晚上我们再来取。”
胡言鸿此时心思全在一桌子的好吃的上头,尽管如此,仍是客气地回复阿笙:“好,今日辛苦少东家了。”
阿笙忙摆摆手。
这是他们应做的,哪里有什么辛苦一说。
…
“都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吃饭?”
“不是……胡队,这真是给咱们送的饭菜啊?”
“不吃啊?不吃我一个人吃。”
“吃!!吃!!!”
“好吃!!!”
…
“呜呜呜,我这都多久,没有在办完事后,吃上香喷喷的米饭了!!!”
“狮子头,我最爱的狮子头!!好吃,太好吃了!!!”
“韭菜炒鸡蛋,娘亲,我终于也能在上班的时候吃上韭菜炒鸡蛋了!”
阿笙刻意放慢了脚步。
听见办公室里头传出的激动的声音,阿笙唇角弯起,眉角眼梢满是满足的神色。
胡队他们偶尔会上长庆楼来吃饭,他刻意记住了大家平时爱点的那几样菜。特意挑选了几样价格不高,又十分受欢迎的几道家常菜。
果然,大家对今日的菜,都颇为满意。
“少东家,咱们这事,是不是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大力难掩兴奋地问道。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现在还不好说。”
具体还是得看,胡队他们对于他们的外送是否满意。
他阿笙食指在唇上比了比,拽着大力,大步地离去。
他们到底还在警局里头,有些话,还是不大方便说。
…
原来,几日前,阿笙当日去找二爷,便是向让二爷替他牵线——
他想给巡捕房送外送。
长庆楼开在长宁街,店是不会长脚跑的,因此客源始终是有限。
也因此,福满居才总是千方百计地同他们抢客源。
可如果……他们不在局限于长宁街上的那点客源呢?
从前,长庆楼虽也提供外送,可出于安全、以及用工成本等考虑,从来都是只向熟客提供外送。也只有为了熟客,才会在过了饭点之后,厨房仍旧会生火,做完之后,给客人送过去。
比如他会去给二爷外送一样。
实在是特例,寻常客人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这一回,阿笙是打破了这一惯例。
巡捕房的人是鲜少天天坐办公室的,他们这次尝到长庆楼的外送,消息自然会传开。
大家也都会知道,即便还是过了饭点,长庆楼里头仍然有新鲜的饭菜供应。
泰和楼从来不提供外送,且它的定价太高,除却梦晖园里头的头牌,他人轻易是吃不起泰和楼的。
如此,当大家发现长庆楼会在饭点以外的时间提供外送,且价格实惠,日后也许会点长庆楼的外送。
一些不嫌麻烦的客人,或许,还会因此光顾店里。
退一万步,即便是没能吸引到太多的客源,至少除却胡队,其他巡捕房的人出任务回来,应当会优先考虑提前派人来长庆楼,通知他们备好食物,如此,回到巡捕房,便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且巡捕房这样的地方,一般人无事也进不来,他也不必担心会被福满居学了去。
若是生意能够拓开,他便更不必担心福满居会抢客。
至少长庆楼已经有像是巡捕房这样的稳定客源,这是福满居不具备的。
…
只是巡捕房既然一般人进不来,如此,长庆楼要是想要进巡捕房外送,自是也非易事。
他便想到了胡队。
阿笙十分清楚,单单只是他自己,未必能够让胡队卖他面子,是以,他只能去求二爷,求二爷替他组个局,请胡队吃饭。
具体事宜,再由他向胡队去谈。
胡队倒是没有太多犹豫,只是当时向他提了两个条件。
“你想送外送进巡捕房,这个事问题不大。只是,第一,你们食材必须新鲜!另外,菜色需得是家常菜,不能太贵。贵了,我的弟兄们承担不起。”
阿笙自是一口应下。
也因此,这才有了今日他跟大力两人的巡捕房之行。
…
半个月后,长庆楼。
“来了,来了。”
“您请稍等,马上好——”
“您请拿好,小心别洒了啊!”
大力将手上拎着的两个食盒,递给身穿制服的警员。
“大力,你们店是越来越忙啊啊。除了前阵子,你同你少东家来我们巡捕房外送,现在几乎都是我们派人来取。”
“没法子,我们店里这阵子实在太忙,腾不出手不是。这样,下回几位警官要是亲自来我们店里吃饭,我们请您喝一壶杏花酒,啊。”
“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大力送走这名警官。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手上夹着公文包的人走进店里,大力又忙迎了上去。
“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
“几位,想吃点什么?”
“红烧狮子头同咸菜蚕豆吧。我听说这两样一起点,能便宜个五分钱,是不是?”
“对,是这样。来,两位,您坐!”
大力应声着,领两位公务人员到刚刚收拾干净的的空桌坐下。
…
“阿笙啊,还是你有办法!”
阿笙从楼上包间下来,被爹爹给叫住。
方庆遥将阿笙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笑得是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给巡捕房送了几样新鲜便宜的家常菜,竟引得槐南路上其他的公职人员,以及上班的文员都爱上他们这吃饭呢!
阿笙还特意为这些平日里上班的公职人员,专门备了所谓的“实惠套餐”。
就是这“实惠套餐”,量走得最多,也让他们的生意再一次红火了起来。
从前,他们食堂灶台到三点是定然要歇火的。
这阵子,可几乎是从上午,一直忙活到晚上。
唯一的区别便是客人多跟少的不同罢了。
阿笙今天在厨房,前头两边来回地跑,出了满头的汗。
尽管累,却十分地高兴。
他咧开嘴,手里头比划着,“全是经营有方。”
马屁拍得方庆遥那叫一个舒坦。
“你这孩子。行了,忙你的去吧。”
阿笙高兴地忙活去了。
…
长庆楼的生意是一日比一日好。
日日满客。
时常有身穿制服的警员进出,还有穿着西装、文员出入长庆楼。
几乎可以说是成为长宁街的一景了。
相比长庆楼的满客,对面的福满居生意竟显得清冷了不少。
福满居本就是走的低价,所谓“优惠套餐”对早就习惯了低价的客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
对于新客人的吸引力,更是有限。
毕竟长庆楼的“优惠套餐”可不是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而是每隔几天,便换一样套餐。
有时候,“优惠套餐”里头,还会有糖醋排骨这种价格稍高的菜,可依然不涨价!
客人们自是趋之若鹜。
这一回合,福满居可以说是搬起石头,重重地砸痛了自己的脚。
第73章 要命一条
“来,二爷、胡队,我敬您二位一杯。感谢您二位长时间以来对长庆楼的照拂。”
长庆楼二楼包间,方庆遥站起身,手里头端着一杯太白醉,向桌上的谢放以及胡言鸿两人敬酒。
这顿饭,是掌柜的方庆遥做的东。
长庆楼这一次能够走出困局,可离不开这两位的鼎力相助!
谢放跟着起身,双手托着酒杯,“方叔言重,我同阿笙既是朋友,不过张个嘴的事。是阿笙聪明,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是您经营有方,才会让长庆楼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受到大家伙的肯定。
倒是这顿饭,让方叔破费了。”
胡言鸿原先是坐着的,并没有要起来的打算。
见谢放对方庆遥这般客气,这才忙跟着站起身,亦是端起桌上的酒杯:“方掌柜的客气!应该是多谢您同少东家,让弟兄们几个总算不再出任务以后饿得前胸贴后背才是!
二爷说得一点不错,少东家聪慧!他日定当有一番作为!”
当儿子的被肯定同夸赞,当爹的哪有不高兴的,方庆遥上扬的唇角压根压不住,“哪里,哪里!咱们开酒楼的,做的不就是这个生意么!您二位实在是太过客气!我干了,您二位随意!”
方庆遥仰头,将杯中的太白醉一饮而尽。
…
阿笙手里头端着放着佛跳墙的托盘,推开包间的门,从外头进来。
见二爷手里头端着酒,他疾步走进包间,忙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在爹爹方庆遥以及胡队胡言鸿两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弯腰将二爷手里头的酒杯给取走。
另外,从桌上拿了一个空杯,倒上茶。
阿笙将手中的茶杯递到二爷的桌前,手里头比划着,“您不是说过,大夫说您的身体,需将养着,不能碰酒么?”
谢放解释:“只是小酌一杯,应当无……”碍。
话尚未说完,对上阿笙不赞同,甚至微微带了些责备的眼神,谢放只好改了口,语气温和,“好,好,听你的。”
谢放只好转过身,对方庆遥道:“抱歉,方叔。因着身子原因,不大能喝酒。这一回,只好以茶代酒。”
阿笙这才松开了微拧的眉。
方庆遥先是愣愣地瞧着阿笙从二爷手中夺过酒杯,又听着二爷那句“好,好,都听你的”,有些出神。
阿笙对二爷会不会太无礼了一些?
奇怪的是二爷,竟一点也不会生阿笙的气么?
听见二爷的话,方庆遥忙回过神,摆着手,“没关系,没关系。自是身子要紧。”
谢放朝方庆遥,胡言鸿两人举了举杯,“方叔,胡队,请——”
胡言鸿稀里糊涂地喝下了这杯酒。
夹菜的时候,还在想着阿笙进来,从二爷手中夺过酒杯,又擅自做主给二爷换上茶水的那一幕。
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有一回胃疼,却因家里来了客人,不得不作陪。
妻子也是这般,冲进来,夺过他的杯中的酒……
嗯。
他在想什么?
他这脑子,看到阿笙同二爷,怎么会想到他妻子过去?
一定是他方才那一杯喝得太急,吃醉了!
…
“什么叫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我在栽赃你们长庆楼,这虫子是我自己给放进去是吗?!”
吃饭的点,楼下大堂的伙计忙碌地上着菜。
倏地,一声粗里粗气的质问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位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上下,体型微微有些胖的男客指着自己汤碗里浮着着的虫子,
大力见大家伙都在看着他,半点没有着慌,尽可能地解释:“这位客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店的卫生一向很干净,从来没有客人反应过,这菜里头有虫子。
所以,我寻思着,会不会是夏天蚊虫多,一不下心,就有飞虫进咱们盘子里了?这样,我给您换一碗?您看怎么样?我这就去让厨房——”
大力好歹在酒楼做了这么长时间,不至于饭菜里头是不是真的进了虫子,还是客人故意找茬都分别不出来。
只是遇上这种“讹人”的事,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怕事情闹大,影响店里生意,大多数情况,为了息事宁人,也唯有忍着。
“等会儿!你们店里有虫子,只是给我换一碗就算了?你们必须要给我把这一桌全免了!还得给我赔礼道歉。”
大力瞧着客人点的一桌的名贵的菜,便愈发确定,这位客人定然是来找茬的,他忍着火气,“抱歉,这事我做不了主,我替您叫我们的掌柜过来。”
大力尚未去叫掌柜的过来,那位客人便已经嚷嚷了起来,“掌柜的,掌柜的——
…
楼下那位客人声音极大。
方才方庆遥便听见楼下的动静了,只是因着谢放同胡言鸿两人在楼上包间,也便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下去看看。
这会儿听见有人喊掌柜的,自知应是大力他们无法应对,只好同谢放、胡言鸿两人拱手作揖,告罪道:“对不住,二爷、胡队,楼下似乎出了点小状况。您二位先吃着,喝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对阿笙道:“阿笙,你先陪着二爷同胡队。爹爹下楼去瞧瞧。”
客人若是存心闹事,只怕不会轻易地息事宁人。
阿笙不放心,手里头比划着,“爹爹,我陪您一起去。”
这哪行?
哪有做东的把客人给撂包间里头的道理?
方庆遥:“不用,爹爹去便可以了。”
谢放在此时出声道:“不若一起下去瞧瞧吧。”
方庆遥愣住。
啊?
谢放笑了笑:“我在这儿吃了这么顿饭,是一只虫子也没瞧见过。方叔,我陪您去会一会那位‘倒霉’的客人。”
胡言鸿这阵子没少受谢放以及长庆楼的好处,吃人的嘴软么。
何况,能够为谢二爷出力,往后好处可少不了他!
胡言鸿也便站起身,“方掌柜的,我也陪您一起下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儿闹事!”
…
“大家伙快来瞧呐!”
“大家伙快来瞧呐!这家店不干净!你们看,这汤里头有虫子!”
阿笙陪同爹爹走到楼下,便听见那名客人大声嚷嚷的声音。
大力显然被气得不清,“这位客人,您,您莫要信口雌黄!我们店开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档子事!”
“我信口雌黄?大家伙快来看看,这不是虫子,是什么?”
这名中年男子说着,便招呼大家伙过来看他碗里的虫子。
民众从来都是最喜看热闹的,当真有好几个人围聚过去。
“呕——不会吧?那咱们吃的菜里头,有没有虫子啊?”
“呕——一想到我刚才有可能吃到了虫子,我就觉得恶心。”
“长庆楼这饭菜,真的不干净啊?”
“会不会是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我在长庆楼吃过这么次饭,从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呀。
…
“掌柜的来了!”
“先听听掌柜的怎么说吧。”
“对,先听听掌柜的怎么说吧!”
方庆遥朝大力同那位声称是吃到了虫子的客人这一方向走来。
“掌柜的——”
大力瞧见掌柜的,一脸的委屈。
他真的十分有诚意地去解决这件事情,结果这位客人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方庆遥抬了抬手,示意大力先不用着急。
他转过脸,对着那名中年男子,客气的问道:“这位客人,能请问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就是掌柜的?”对方斜睨了方庆遥一眼。
“你来得可正好。你自己看看,你这店里的卫生是怎么一回事?吃饭吃到一半,吃出了虫子!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方庆遥经营酒楼多年,什么事没遇到过?
今日只怕是少不了被讹一顿了。
这会儿店里头客人了实在太多,事情还是得快些解决要紧,方庆遥便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您是想要我们怎么做呢?”
“我方才同这位伙计的说了,我要你把这一桌的饭菜给我全免了!另外,我要你们长庆楼登报道歉!承认你们长庆楼的卫生有问题,登报向我道歉!”
“这……”
方庆遥没想到,这位客人竟会提这般过分的要求。
阿笙瞧了一眼这位客人点的菜,全是贵的!
这一桌的菜全免已是过分,竟还要他们登报致歉!
阿笙皱着眉,比划着手势,“爹爹,千万不要答应他!”
他们要是登报致歉,他们酒楼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位客人提得要求确实过分了一些,方庆遥也不可能答应。
“小哑巴,你说什么呢!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那位客人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欲要去推阿笙的肩膀,被一只手给钳了住。
谢放沉着脸,不疾不徐地道:“就是骂你又如何?你故意找茬,难道不应该骂?”
阿笙感激地看着二爷。
…
“我看你是找死!”
中年男子气愤地涨红了脸色,另一只手拳头,朝谢放砸了过去。
阿笙瞪圆了眼,上前就要替二爷挡着。
把方庆遥给吓坏了,死死将人给拽住。
“爹爹!”
阿笙转过头,一只手比划着,生气要爹爹放开他。
阿笙会不会太过紧张二爷了?不过想到二爷方才也是为了帮阿笙,才险些遭遇危险,阿笙这般在意二爷,也是应该的。方庆遥这会儿只好安抚道:“二爷没事。”
什,什么?
阿笙忽地听见人群爆发出一声声叫好声。
阿笙转过头,瞧见那位蛮不讲理的客人不知怎么地,摔在了地上。
原来方才在他的拳头朝谢放砸过去之前,谢放忽地松开了手。
那人正在蓄力,谢放这么突如其来地松开了手,他的身子失去重心,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对方正要爬起来,忽听一道声音语带讥讽地道:“我当是谁,这不是赖三么?”
听见有人叫出了自己的诨名,赖三不满地转过头。
瞧见是胡言鸿,赖三瞬间变却了脸色,“胡,胡队……”
胡言鸿走上前:“赖三,在道上混不下去,跑这来讹方掌柜的来了?”
赖三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胡队,这,这话不可以乱说啊!可是我吃饭的时候吃到了虫子,受了委屈在——”先。
赖三的话尚未说完,膝盖便挨了胡言鸿大力地一踹,“少给我在这儿吠!你也不打听打听,长庆楼是谁在罩着。我限你三秒内就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赖三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生生地受了这一脚,又“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恰好跪的方庆遥同阿笙的面前。
大家伙解气地拍手叫好!
“原来是个无赖啊!”
“我说呢,我在长庆楼吃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吃到过虫子。”
“这个人是够不要脸的!”
“无赖么,自是没脸的了。”
赖三眼见自己的把戏失效,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欲要趁着没人注意,冲出门去——被大力给逮了个正着!
大力板着脸,气呼呼地道:“把这一桌的菜钱先给结了!”
赖三耿直着脖子,“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分明是打算无赖到底了。
胡言鸿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跟我回巡捕房一趟,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要钱不要命!”
巡捕房那样的地方,赖三这样的人进去,定然是要退一层皮的。
此时,赖三眼底放流露出几分惧色。
“别,别,胡队。我,我是没钱。我,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这,这样。我说出我幕后的指使人,将功补过,将功补过,您看……行么?”语气中带着谄媚同一个劲地讨好。
胡言鸿没立马答应,而是转过头,去看谢放。
事关长庆楼。
谢放亦并未擅作主张。
他出声问方庆遥同阿笙两人,“方叔,阿笙,你们的意思呢?”
第74章 害人害己
“幕后指使人,谁啊?”
“别是对面的福满居指使这个赖三干的吧?”
“不能吧?福满居的东家可斯文,待人也是一团客气,总是笑吟吟的。人家又是留过洋的,是个文化人。不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利字当前,可不好说。喂!赖三,你实话实说,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对面福满居的东家啊?”
方庆遥同阿笙还来得及回答二爷的话,店里头的食客倒是比他还着急。
不但讨论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审问”起了赖三。
赖三这时哪里肯说?
胡队还没应承他,他这会儿要是“招”了,胡队照样将他提拎进局里,他才不干!
倒是慌得方庆遥连忙朝在场的人拱手作揖:“各位,各位,没有证据的事,咱们可千万不能张口就来。啊!”
这种妄自揣测的事,没有实证的事,不是给长庆楼树敌呢么。
大家的议论这才小了一些。
…
原本赖三若是没有开口,方庆遥是想着就这么让这座瘟神赶紧走了了事。
像是赖三这样的泼皮无赖,即便是将他送进局子里,一旦出了巡捕房,只怕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胡队跟二爷两人不可能每回都这般凑巧,刚好在他们店里。
赖三这么一嚷嚷,方庆遥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方庆遥多少猜到,赖三多半是受了人指使。
只是他原先听说丁五又回到符城了,便以为是丁五指使这个赖三干的,为的就是给他们制造麻烦,好取“保护费”。
这会儿却是不确定了起来。
赖三若真是丁五的人,是绝不可能有那个胆子供出丁五的。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道上更是如此。若是赖三当真供出丁五,那他在道上也可以不用混了。
如果指使赖三的人不是丁五,那会是谁?
总,总不能真是福满居的那位周公子?
“爹爹?”
阿笙轻拽了下爹爹的衣袖。
二爷同胡队,可都在等着爹爹的决定呢。
方庆遥赶忙回过神,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对赖三道:“你说吧。”
…
“这,胡队,您看……”
赖三自是不会听方庆遥的,他还是要胡言鸿给他一个确切的话。
胡言鸿在赖三的屁股上大力地踹了一脚,厉声道:“你哪儿这么多废话?!方掌柜的让你说,你还不快说!”
赖三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有数了,忙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大家伙都盯着赖三看。
这一回,赖三也没卖关子,爽快地交代了。
“是泰和楼的老板!是泰和楼的萧老板,指使我这么干的!他说你们长庆楼的手伸得太长,影响到他们泰和楼的生意了!”
…
众人愕然。
这个答案可是大大地出乎大家的意料。
“是泰和楼的萧老板?这不能吧?”
“泰和楼开在槐南路,长庆楼在长宁街上,可是隔了几条街呢!泰和楼若是嫌长庆楼影响到的生意,大可以也推出外送啊!使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这气度未免太小了一些。”
“可不是。这么算起来的话,到底是谁手长啊?”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
赖三趁着胡言鸿没注意,一溜烟地跑了!
胡言鸿第一时间便要追上去。
谢放伸手,朝胡言鸿摇了摇头:“胡队,不要追了。”
这个赖三看着没什么本事,像是一个软骨头,但谁也说不准,外头有没有接应他。
胡队今日休班,身上没有带家伙,冒然追出去存在一定的风险。
胡言鸿听出了二爷的言外之意,便只能暂时先这么算了。
反正赖三他算是记住了!
回去后,他自会叮嘱底下的人,多盯着一些长庆楼,以免又有不识相的前来闹事。
…
赖三点的这一桌的菜,方庆遥只能自认倒霉,吩咐大力把桌子给收拾了。
有客人要结账,方庆遥便去柜台,给客人结账去了。
“真是便宜那个赖三了!”
大力愤愤地收拾桌子。
阿笙亦是眼露心疼。
除却心疼钱,还心疼这么一桌的好菜,竟进了赖三那样的人的肚子,实在是浪费了!
谢放:“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找出赖三幕后的指使人,这一桌的钱,迟早能要回来。”
大力纳闷,“赖三不是说了,是泰和楼……”
阿笙朝着大力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地比划着,“这件事我们不能听信赖三的一面之词。你同其他伙计说一声,在事情还没有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妄加议论。知道吗?”
大力在酒楼这么长时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稍微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少东家的话。
长庆楼同泰和楼都是做的酒楼生意,现在没凭没据,只凭赖三一句话,要是他们当真就记恨上了泰和楼,回头调查清楚,赖三撒谎,流言却是从他们这儿传出去,那他们可是把泰和楼给得罪了!
大力这么一想,背上顿时出一身冷汗。
好你个赖三!
心实黑实黑的!
不过,为何少东家同二爷,都不认为泰和楼的萧老板会是幕后指使人?
大力不知道的事,阿笙之所以让他不要妄加议论,纯粹是出于谨慎。
至于二爷为何会认为幕后指使人不是萧老板,阿笙也不知道缘由。
…
瞧出阿笙心存疑惑,谢放看了眼周遭,对阿笙同胡言鸿两人道:“我们回包间再说?”
阿笙这会儿才注意到,围观的虽然散了,可周围用餐的人依然不少。
他点了点头。
胡言鸿自是也没意见。
于是,一行三人再次回到楼上包间。
…
胡言鸿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自是清楚,像是赖三这样的人,说辞未必可靠。
一进包间,他便向谢放以及阿笙二人道:“二爷、少东家,二位请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去调查!回头我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探一探萧老板的口风。”
谢放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在胡言鸿坐下后,亲自给他倒了杯酒,缓缓地道:“调查的事不急。萧老板是聪明人。这件事若是传到他的耳里,我相信,即便是我们这边什么都不做,萧老板定然也会调查清楚,还他自己一个清白。”
胡言鸿先是受宠若惊地从二爷手中接过酒杯,听了二爷的话,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二爷您如何确定……那个赖三同幕后的指使人定然不是萧老板?”
阿笙也困惑地看着二爷。
是啊,二爷似乎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赖三幕后的指使人是泰和楼的萧老板。
“我同萧老板有过几面之缘分。我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耍手段之人。再一个……”
谢放顿了顿,微笑着道:“据我所知,萧老板家境十分殷实。开泰和楼不为赚钱,不过是为了广交朋友。像是指使人在与之所竞争的酒楼的菜里放虫子这种事,莫说萧老板不屑去做,他也完全没有这个动机。”
开泰和楼的目的既不是为了赚钱,自然也不会因为生意受到影响,便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阿笙比划着,“二爷的意思是,这事儿,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能萧老板那边调查清楚便可么?”
谢放:“你方才做得很好,管束长庆楼的伙计,让他们不要散播流言。泰和楼那边收到消息,自是会对长庆楼这边新生好感。目前来说,长庆楼的确不需要再做什么。
不过,届时,可能还需要胡队帮个忙。”
胡言鸿当即道:“您但说无妨!”
…
“这长庆楼运气可真够好的!”
“可不是!店里东西不干净,偏得胡队今日在他们店里!”
“分明长庆楼半个月前生意还惨淡地,没几日的光景,竟给他们翻身了!”
对面长庆楼所发生的事,福满居的几个伙计是瞧得一清二楚。
周霖瞧见,赖三一瘸一拐地狼狈地长庆楼出来,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不中用的东西!
“东家,您说,他们做巡捕房的生意,那咱们,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做做其他像是船务、税务局之类的官爷的生意?那些官爷平时都是去哪里吃饭?”
都是中午吃饭的点,对面长庆楼经过赖三这事一闹,竟还有那么多人的人吃饭,瞧着热热闹闹的。
反观他们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厨同掌柜的谈加薪失败,导致菜的味道受了些影响,还是怎么的,近日上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毕竟就算是长庆楼那边推出了什么“优惠套餐”,可也只是几道菜相对比较便宜,他们可是没一道菜都比长庆楼便宜!
福满居的人自是不知,对于前去长庆楼吃饭的一些公务人员而言,价格实惠固然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便利。
他们每次去,都是提前派了人,告知他们大约什么点会来取餐,或是什么点前来用餐,长庆楼的师傅会提前开始准备。
如此,他们到了店里,不需要多加等候,便能吃到最新鲜的饭菜。
而这些,无不需要酒楼同这些公务人员所在的机关,或者是职员所在的公司打好关系。
周霖脸色阴沉。
同巡捕房的人不同,其他公务人员以及职员大都并不需要往外跑,也便不存在错过饭点,导致经常吃不上饭的情况。他们到点便下班,大可以自己去街上下馆子。
他不是没有想过,试着同那些部门的管理层攀上关系。
若是能够让那些人将请客吃饭的地点定在福满居,还能有长庆楼什么事?
他也试着联系过几个朋友,还塞了些钱。
只是这事,依然没成。
话里话外,竟是因为福满居的菜品定价太低,若是请领导或是客人来这儿吃饭,未免太过自降身价。
“雨新,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是,是我们领导那么认为的。我可不觉得,你菜品定价低,便不上档次啊。”
“要不,雨新,你试着将价格调回去?或者是,往泰和楼的方向经营?”
将价格调回去?
若是将价格调回去,他这店里的客人,还能剩下几成?!
事到如今,打价格战这一步,竟是成了死棋!
…
三日后,福满居。
十二点多,正是店里用餐的人最多,也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虽说生意同前阵子是没得比,好歹大堂也是坐了不少人。
门口,进来一行六人。
为首的穿着一身青绿色绸衣,身后跟着灰布长衫的高大个,一行人瞧着便不大好惹。
伙计的不敢怠慢,忙迎上去,“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几位爷,请问你们想吃点什么呐?”
为首的那名身形矍瘦的男子客气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伙计的忙点头:“在的,在的,您稍等——”
进去去请掌柜的周霖出来。
周霖迎出门,笑吟吟地问道:“几位爷,请问想吃点什么?”
为首的那名男子上下打量了眼周霖,“你就是福满居的老板,周霖?”
“是,请问几位是……”
就在此时,为首的男子瞬间变却了脸色。
他把脸一沉,转过头,朝身后五名男子吩咐道:“给我砸!”
周霖瞳孔微缩。
…
“少东家!少东家!快出来看!福满居被砸了!”
大力跑进厨房时,阿笙在厨房里头忙得颠勺,时不时地抬头抹去如雨的汗水。
自从店里生意比从前都好了之后,他同阿泰、阿松他们几个人掌勺的机会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现在不少简单的菜,师父都会尝试着由他们来全权负责!
自然,味道师父是把过关的。
听见大力的话,阿笙颠勺的动作一顿,他惊讶地转过头。
福满居被砸了?
“真的假的?福满居被砸了?”
“千真万确!”
“什么人砸的?”
“不管什么人砸的,砸得好!!”
“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呢?客人都还在等着你们的菜呢!”
听到师傅的呵斥,即便是大家伙恨不得现在就摘了围裙,跑前头去看,也只能暂且忍着。
好在,阿笙锅里头的宫保鸡丁火候差不多了。
他将宫保鸡丁给分别盛到盘子里,又让阿泰替他看着他,这才去请示师父,询问能不能去看个一眼。
由于阿笙已经忙完他手头的事,加之他到底是少东家,出去瞧个一眼,也是应当,乔德福也便同意了。
…
“知道是什么人砸的么?”
阿笙一面随大力去往大堂,一面打着手势问道。
“是泰和楼的人!那个赖三果然那日果然没同咱们说实话,是在耍咱们呢!!前几日在咱们店的菜里放虫子的事,压根就不是泰和楼的萧老板指使人做干的!是福满居的东家干的!
他还想让他们同泰和楼打起来,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结果被萧老板那边给识破了!
这不,泰和楼那边得知自己无缘无故,被扣那么大一个屎盆子,咽不下那口气,派人砸店来了。”
阿笙一愣。
竟被二爷猜中了?!
赖三的事竟当真同泰和楼的萧老板无关!
…
阿笙随大力一同来到店门口。
阿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福满居的招牌已经被取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个稀烂。
店里的桌椅摔得东倒西歪,碗碟碎了一地,一片狼藉,完全不复先前的干净、整洁!
泰和楼的人还没走。
他望着摔在地上的周霖,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落水狗,“周掌柜的,我们萧老板让我给您带一些话!”
周霖擦掉唇边的血渍,摇晃地从地上站起身,好不狼狈。
周霖是在保护“福满居”的招牌时,被泰和楼的人给踢倒在地的。
因着他平时对伙计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大家伙呼来喝去的,以至于这会儿竟是个扶他起来的人都没有。
“咱们萧老板说了,要是没有经营酒楼的脑子,就不要冒然进场。进了场,就不要只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这样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你!咱们老板有一句话叫我送给你,害人终害己。”
对方冷冷一笑:“周老板可……记住了?”
第75章 自生自灭
“咱们走!”
话已经带到,泰和楼的人也便扬长而去。
“嚯!!!还真是福满居的东家干的啊?”
“那之前那个赖三怎么说是泰和楼的老板指使他那么干的?”
“赖三没说实话呗!估计是泰和楼那边调查清楚了!气不过,这才过来砸场子来了。要不然不会闹得这般大。”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个福满居的东家瞧着斯斯文文的,内里竟是个黑心的家伙。”
不少人围在福满居前头,对着周霖是指指点点。
福满居的伙计是一个都没站出来,为他们东家说话。
一个是怕,怕泰和楼的人连他们都迁怒,再一个,也是怕被人指着鼻子骂,嫌……嫌丢脸。
周霖低垂着着脑袋,双手握成拳。
他弯下腰,将地上被砸烂、踩烂的招牌拣起,收拢在怀里。
手指头被木刺给刺破,血珠渗了出来。
十指连心,周霖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手中的几片招牌木片便掉落在了地上。
方才好不容易收拢的“福”字,再次散作一团。
周霖眼圈狰红,牙齿在下唇咬出一圈血痕。
…
“该!”
大力瞧见周霖的背影,“呸”了一声。
阿笙收回视线,拽了拽大力的袖子,手里头比划着,神色平静,“我们进去吧。”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周公子也因此得到应有的教训,他自是高兴。
只是方才的那一幕,仍然令他很不好受。
砸人招牌,简直比扇人巴掌都还要来得打脸,还要令人难受。
如果有人要摘长庆楼的招牌,他怕是会跟对方拼命。
他不明白的是,如果周公子当真那么在意“福满居”,自当用心经营自家酒楼才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自毁招牌的事情?
堂堂正正的竞争不好么?
…
当天午后,福满居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如此,一连过了几日,福满居依然处于歇业的状态。
最初的一段时间,方庆遥还总是提着一颗心,担心对面的福满居哪天又重新开始营业。
自打这福满居开在対街,同他“打擂台“以来,方庆遥的心是一天都没安稳过。
一天到晚地发愁店里的生意。
一旦店里客人来得少了,心里头就开始七上八下的。即便是哪天客人稍微多一些,又会开始操心明天会不会有还怎么多客人。
做了二十多年的酒楼生意,就从未没这般患得患失过。
好在,峰回路转,如今算是柳暗花明了。
这福满居的东家心术不正,自己将自己的路给走窄了!
原本这段时间他们店里的生意就不坏,福满居这一歇业,来长庆楼吃饭的人比以往都还要多。
可以说是日日都座无虚席,生意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过了白鹭。
临近中秋,福满居的大门仍然是关着的。
从长庆楼的包间往外望,再也不见福满居门窗紧闭,再不复昔日的热闹景象。
“哎?对面这福满居,是真彻底歇业,彻底不开了啊?”
“定然是不开了啊!哪有钱开,哪有脸开?”
“没脸开我能理解。那周公子做了那般下三滥的事,躲起来不见人,是对的。只是,你方才为何为会说他没钱再重新令福满居开业?”
阿笙送酒,去楼上包间,听见“福满居”三个字,微微顿住脚步。
福满居当真彻底不开了?
“你们是没听说么?福满居那位东家为了开这间酒楼,向丁五那样的二流子借了高利贷!听说丁五讨债,都要到周家去了!”
“不是吧?为什么那位周公子得向丁五那样的二流子借高利贷?周家不是家大业大么?怎的会让自己的儿子借高利贷?”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位周公子是个私生子,在家根本就不受宠!开酒楼的大部分的钱,一部分是他自己攒的吧,剩下的,全是借的!”
“听说周老爷嫌周公子有辱门楣,亲自将周公子给赶了出去。并且放话出去,即便是丁五要周公子命偿,周家日后也不会追究。这分明是让周公子自生自灭呐。”
“嚯!这周老爷挺狠的心呐……”
“也不怪周老爷狠心,你们是不知道,周公子欠的数,太多啦!我要是周老爷,我也会同周公子断绝关系。”
怕客人久等,阿笙没有再听下去。
只是心里头不由地好奇。
周公子到底在外头欠了多少钱,才会让周老爷宁可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也不伸手拉亲生儿子一把?
…
“掌柜的,您说,这福满居是不是当真就关门大吉了?”
大力将方才那一桌客人结账的钱,递给掌柜的,瞅了眼对面的福满居,凑近掌柜的,最近从客人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对面福满居那位东家的“轶事”的他,脸上难掩兴奋地问道。
外头的风言风语,方庆遥自是也听说了一些。周家财大气粗,人家毕竟是亲父子。要是周公子当真有性命之忧,难不成周老爷真能见死不救?将人赶出家门,多半是在气头上吧。
周老爷要是回转了心意,替儿子还了外债,这福满居会不会重新营业,哪里能说得准?
方庆遥将大力递给他的钱收进抽屉里,拿笔沾了墨,在账本上把账给记下,抬头对大力吩咐道:“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便是了。你们几个出去,可不要乱嚼舌根,知道吗?”
他们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
周家在符城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之前那件事周公子是做得不对,但若是他们店里的伙计多舌,反而容易招致麻烦。
不如嘴巴严实一些,安分一些。
大力不明白,这福满居都歇业了,有啥不能说的,不过掌柜的都这么吩咐了,他只得道:“知道了,掌柜的。”
…
“掌柜的,掌柜的!”
阿笙端菜去楼上包间,听见包间里有人喊掌柜的。
阿笙走到包间,从里头出来的伙计打了个照面。
阿笙便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伙计,让伙计的送到边上包间。
他自己则推开包间的门,匆忙至客人的面前,客气地比划着;“这位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熟客认识阿笙,“少东家,你家今日这菜,怎么这么咸啊?”
阿笙吃了一惊。
今日已经不止是一个客人反应菜过咸了。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是吗?我可以尝尝看。”
阿笙从筷筒里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拣了边上没动过的,尝了一口鱼肉,皱着眉。
是过咸了!
当着客人的面,阿笙勉强将那咸得过分的带鱼给咽下去,“真对不住啊,我这就去给您换一盘。那您尝尝看,其它菜的味道是正常的吗?还是说,也咸了?”
“其他盘都正常的。就这盘红烧带鱼,特别咸。”
包间门是开着的。
“我这盘也是。”
“我这盘也是!我还以为是我舌头坏了呢!”
其他包间的客人听见了,有两三桌的客人,也纷纷表示自己的红烧带鱼特咸。
有客人站在包间门口,开玩笑地道:“少东家,回头您问问后厨的师傅,可是今日手抖了,多放了盐。”
因着长庆楼平日里未出过这样的岔子,是以,客人们倒是没恼,反而开起了玩笑,听得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阿笙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头感激客人们对长庆楼的宽容,行为上却是半点没敢怠慢。
阿笙将所有客人反应过咸的菜放在托盘上,端下去。
…
“还是有客人反应今日的菜过咸吗?”
阿笙将菜端回厨房,乔德福瞧见了眼托盘上的几道菜,手中翻炒的动作一停,百忙之中,分心问了一句,余光睨了边上的老彭一眼。
老彭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今日客人反映过咸的这几道菜,全是出自老彭之手。
阿笙点点头。
“我去再炒一盘红烧带鱼,造成的损失,从我这个月的薪资里头扣。”
阿笙尚且来不及反应,老彭已是沉着脸,走到灶台前,打算重新再炒一盘。
阿笙瞧着彭叔的背影,很是有些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这阵子,彭叔的身形似乎越来越消瘦了,气色也不是很好……
有时候还会频频打呵欠。
彭叔可是生病了,却还在硬撑着?
…
“老乔——”
方庆遥在前头,也听客人反应了今日有部分菜过咸的情况。
他是来厨房了解情况的。
“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