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噩梦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君柒打着哈欠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坐了起来,拉高被子,把脑袋搁在被褥上,看着床尾床帘上的绣花发呆。
喝醉前的的记忆回笼,暗自庆幸自己喝醉之后还挺乖的,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或做一些不该做的。
回到这里突然转了个弯,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和声音一点点聚拢,变成一串连贯的画面,随着她清醒的时间越长,画面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是她做的梦?!
“醒了?感觉可还舒爽?”原本坐在书桌前的周谨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过来,伸手将手背贴在君柒额头上,“可有头疼?”
其实昨天一晚上君柒都很安静睡得很安稳,但是看她睡得满脸红通通的样子,周谨言总是忍不住要伸手试一试,生怕她因为口渴跑出来着了风寒。
不过很显然,君柒的身体非常好,昨晚上又是吹风又是光脚都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不疼,挺好的,就是做了一个的梦。”君柒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个高空坠落的梦,昨晚上的梦没有意外应该就是那个高空坠落的前置剧情。
梦里是不停的奔跑或者说逃命更准确一些,身后隐隐绰绰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在追赶,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往前跑。
不知是谁拉着她的手,奔逃中仓皇四顾一头扎进了深山里,紧接着场景一转,她就已经挂在悬崖上了。
悬崖上伸出的小树摇摇欲坠,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君柒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着,她的一只手被紧紧拉着,她顺着手臂看过去,就看到自己正在挣脱那只拉着她的手。
有什么滴落在她的手上她的脸上,梦里的君柒努力抬头往上看,终于看清楚了哭着喊她名字让她不要放手的正是周谨言。
他不该这么狼狈,不修边幅,更不该整个人都快要碎了的样子。
她还看到有两个小娃娃,趴在周谨言肩头满脸惊惶地看着她,都不敢出声,都只睁大着眼睛在流眼泪。
你们不要哭!
君柒想要张开口说什么,但是梦里她张不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尽力气举起另外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掰开周谨言抓住她的那只手。
一大两小三张相似的脸上是同步出现的惊恐,视野远眺,身体快速坠落,还没有仔细体会失重给予身体的反馈,巨大的撞击伴着疼痛瞬间吞没她的全部意识。
君柒抬起一只手扶住额头,心中酸意弥漫,说不出的难过。
“什么梦?怎么眼睛还红红的?”周谨言放下手就见君柒抬头看过来,一脸可怜巴巴的悲伤,收起了脸上的的笑容,摸了摸她的脸颊,“噩梦都是假的,别难过。”
“很真实的梦,我有些害怕。”君柒跪坐起来伸手抱住周谨言的腰。
“别怕,我在呢,不管什么样的噩梦我都不会让出现在现实中的。”周谨言拿起放在床尾的厚实棉袄给君柒披上,“穿上衣服,不然那等会要着凉了。”
“哦。”君柒松开手自己穿衣服。
周谨言脸上重新带上微笑,走了两步到床边的小圆桌上倒水:“我听你声音有些沙哑,渴不渴?给你倒杯温水润一下喉?”
“嗯,是感觉干干的。”君柒摸了摸喉咙。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醉了。”周谨言端着水杯过来递上前,见君柒看着还有些怏怏的,主动问道,“听说做了噩梦就要说来,说出来就不会发生了。”
“当真?”君柒接过杯子一口闷,“再来一杯。”茶壶茶杯小巧精致是很有情调的样子,但是用它喝水解渴也是真的捉急。
“你慢点喝,一点点抿才解渴。”周谨言拿回空杯又到了一杯递过去,“什么噩梦让为夫帮你分担分担,便不会那么在意了。”
“哦。”分担情绪,她懂。
君柒点点头赞同这个方案,同时她也确实想要把这个类似预知梦一样的梦告知周谨言,就当提个醒,也是给她自己提个醒:“我梦到自己坠崖摔死了,好痛的……”
君柒先说了这个梦最可怕的地方,面上带着些许委屈看向周谨言,伸手去拿对方递过来的水杯。
但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水杯的前一秒,那只水杯从周谨言掌心滑落,杯子砸在地上,茶水也洒了一圈。
咕噜噜……
杯子滚了几圈停下。
君柒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杯子,疑惑的看向周谨言,就见对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慎之?你怎么了?”说完还对着他挥了挥手。
她才说了一句就把人吓到了?
不至于吧。
“没,没什么,我帮你再倒一杯,刚刚手滑了。”周谨言对上君柒的双眼瞬间回神,匆匆别开视线,转过身微微闭眼,压下双眼中的热意和翻涌的思绪,又倒了一杯水,三两步过去坐到了床沿。
君柒在周谨言的灼灼目光下,一边关注他的神色一边接过水杯,原本想要一口灌下去,临了闭上嘴慢慢一小口一小口抿。
“你是被我的噩梦吓到了吗?”君柒手里的空杯被周谨言拿走随手一放,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忍了忍君柒伸手摸了摸脸,然后突然脸色一变,“你这样盯着我,该不是我有眼屎吧?”
欲言又止的周谨言:……
“啊!别看别看,你快出去,我要洗漱了!”君柒一手捂脸一手摆动驱赶周谨言。
下一秒君柒整个人就被周谨言结结实实的抱住,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脸,然后往下侧脸贴在她的胸口……在听她的心跳?
“你别怕,我只是做噩梦了,又不是真的。”君柒要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周谨言不对劲那就是傻了。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明明是她做了噩梦,怎么感觉是他被吓到了?
而且表现的有些过于夸张,简直跟应激了差不多。
“不怕,不怕,我没事。”君柒回抱住周谨言,双手在他背上轻拍,眼中还带着茫然。
做噩梦的不是她吗?
为什么她要反过来安慰周谨言?
“星回。”周谨言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我在呢。”君柒微微侧头靠着周谨言的头顶,这会儿那么大个子的一小伙子,已经半趴在她怀里了,就像一只大狗狗在她怀里撒娇一样。
“星回。”周谨言又喊了一声。
“我在。”拍着周谨言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继续拍起来。
“星回。”
“……”君柒用力将自己的双手从周谨言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然后把他的脑袋摆正,双手捧着他的脸面带微笑道,“周谨言,慎之,夫君,做噩梦的人好像是我吧?你在干什么?你也做噩梦了?要不要为妻亲亲抱抱举高高再起来?”
周谨言抬头看着对自己嗔怒的君柒,眼中似悲又似喜,双臂撑起欺上身,吻住近处那双微微赌气的双唇。
他何止是做了噩梦,简直是从地狱过了一遍。
他不知道他的星回为什么会做上一世她坠崖身亡的梦,是昨晚迷迷糊糊听了他和母亲谈话之后巧合做的梦,还是她正在一点点想起上一世的记忆。
他其实是想星回能想起上一世,他们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他们和两个孩子快乐天伦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总觉得很寂寞。
但他又害怕她想起来,想起数年之间被追杀的惊惶不安,想起他的无能为力,他不敢想,若是她真的想起来,问起她舍身死后的事情,他该如何告诉她两个孩子的枉死,告诉她,他最后依然活得跟一只蝼蚁一样,被碾死在皇权斗争之中,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
更怕她怨恨他,为什么这一世还要将她牵扯进来,拉进这个泥潭之中。
“嗯……”君柒口中无意识地轻哼惊醒了周谨言。
雪白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粉红,微微扬起的脖子,圆润的肩膀,一个个吻痕就像红梅落在雪地上。
周谨言闭上眼慢慢呼出一口气,将被他拉开的衣襟小心合拢,然后将双眼中仿佛揉进无限水光的君柒抱起来拢进怀里:“抱歉星回,是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君柒歪在周谨言的怀里慢吞吞翻了个白眼:“要不,你还是别招我,我难受……”
谁家好人时不时来这一出?
总是踩刹车,也不怕刹车踩坏了?
“……我这两天就把药试出来!”周谨言说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嗯哼。”君柒不想和他聊这个,她更在意之前周谨言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所以刚才你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我也做过一个类似的噩梦。”周谨言也不知道君柒后面会不会自己想起来,但是如果她想起来了,而他却瞒着什么都没有说,那他也不用试什么药了,以后还能不能上她的床都是未知数。
所以就像他跟母亲的说的那样,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如现在就借着噩梦的由头说出来,这样既做到了夫妻之间的坦诚相对,又不显得突兀,也是给她提个醒,面对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更警醒一些。
“你也梦到我坠崖了?”君柒一惊:什么狗屁预言梦,她是非死不可的吗?
君柒以为自己做的是预知梦,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听完周谨言的噩梦之后,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是什么噩梦?
这分明就是重生啊!
好家伙!重生大佬竟在她枕边?
带球跑女主的那颗球重生了,他带着恨和怨杀回来了!
君柒默默抱起自己的头:要长脑子了!
但事情还没玩,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周谨言也没漏掉自己依着噩梦里的提醒做的事情,比如提前把她从深潭里捞了出来,避免了她烧坏脑子的事情,还有结合噩梦中的事情,推导出来的可能身世也一点点拆解给君柒听。
“怪不得,我就奇怪你就由着我亲,还抱着我不撒手……”君柒一开始还是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但是到最后整个人已经麻了,张了张嘴:“你要争皇位?”
“我可以不争吗?”周谨言看着君柒乌黑的双眼,“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出老君村,那么他们可能不会找到我。”
君柒:……但被找到的概率应该会更大。
“星回,你希望我不要争吗?”周谨言帮君柒顺了顺颊边的头发。
“过完年我们就去找张神医!”君柒抬手按住迫切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的周谨言,“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一缓。”
虽然君柒心中早有答案。
若周谨言的亲生父亲真的是皇帝,而且婆婆还是皇帝为之空悬王妃之位,空悬后位的季大小姐,那么周谨言不争就只能死了。
就是这跟她对未来的预期差距属实是太大了,一时间这心态还很难切换过来。
“好。”周谨言也知道自己急切了,他只是害怕他的星回怨怪他。
君柒起床洗漱吃饭,随后就坐在锈架前,一手在上一手在下,绣花针上下翻飞,除了速度还是速度。
一股迫切催着她一再加快速度,她整个正月都不准备干别的,就要把几位姐姐的婚服都绣出来,虽然可能要没日没夜的熬着,不过没有关系,她熬得住。
以前觉得自己不着急,慢慢来,现在时间就就变得很紧迫了,他们随时都可能被发现,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这时候还不着急什么时候着急。
至于周谨言担心的,什么怨他把她牵扯进来,君柒压根没有想过。
开玩笑,周谨言要报仇,她上辈子就白死了?
梦里坠崖的撞击和剧痛,真的很真实很吓人的好吧!
还有她那么可爱的两个宝宝!
天杀的!君柒感觉心都要碎了!
尽管周谨言的措辞已经很克制了,尽量让她以为他是做的噩梦,是一个带着预言性质的噩梦。
但到底是不是噩梦她自由分辨。
还有就是准备给姐姐们的盲盒,本来想再过半年,攒多一点积分开个盲盒,现在也只能对不起了,她以后签到的积分都要留着应对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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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一盒长期佩戴能强身健体解毒凝神的配饰】如此目的明确的祈愿君柒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绿色的盲盒出现在抽奖池里。
品级不高,君柒早有预料,半年的积分求一大盒东西,品质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去,就是不知道里头的东符合她求的功效几分。
打开盲盒,一兜小拇指大小带着孔洞的珠子落到君柒的手里,另外还有一张泛着光的纸飘到君柒面前。
【低阶养身珠:特殊矿石磨成的神奇珠子,长期佩戴可持续不断改善佩戴者的体质,凝神聚气,排毒养颜,存续时间:七十年。】
君柒看完物品说明之后,那张发光的纸就慢慢消融在了空气中,只剩下手心里一兜养身珠……大概得有五十来个吧。
怎么好像比起刺绣技能,这个东西要廉价很多的样子?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原则
绣,绣,绣,只要绣不死就往死里绣!
除了刚接触刺绣那会儿,君柒曾在梦里这样死磕拼命绣过以外,现实里她还没有这样高强度的绣过,但不得不说,有句话说的真好:人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屋子里的君柒绣花针都快飞出火星子了,外头原本应该热闹准备过年各项事宜的一家子则都熄火了,尽量不发出声音来,连原本说好的几个炸菜也全换成了炖菜。
别问,问就是炖起来动静小。
隔壁堂屋里周家母子俩也压着声音小小声说话,周元娘在外头看了几眼对着儿子道:“你媳妇儿真没问题吗?”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周谨言抬起手指转了转转出一根长针,这根针比上次射杀来围杀的黑衣人使用的那种又细了很多,可见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其他事情耽误自己攻击技能的精进。
“你那上一世……你媳妇儿也这样过?”周元娘见儿子手里摆弄长针,也摸出一把飞刀在手指间来回转悠,以前觉得自己这身本事足够养老了,凡事不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但是听了儿子上辈子的经历之后,周元娘觉得自己完全还有精进的空间,以后真要遇到追杀他们一家子的,那势必不是他们追他们逃,而是让他们来一波送一波,有来无回才对。
“母亲觉得儿子这一手飞针是从哪里学的?”周谨言见自家母亲面露诧异,笑着道,“我师父张神医真的只会医术,教授的飞针就是用来针灸刺穴的。”
“你的意思,你这一手飞针是跟儿媳妇学的?”周元娘不信,“这已经是正经的暗器手段了,儿媳妇又是哪里学的?”
周谨言默了默,上辈子的媳妇儿烧坏了脑子,对于世界有她自己独特的认知,他也曾问过她,哪里习得这一手飞针之术。
她回答的还挺详细,就是绣花的时候学会的,先是为了避免手臂上下穿梭,所以采用一手上一手下的方式,于是短距离的上下飞针出现。
这种飞针还在一般人的认知范围内,很多厉害的大家也会这一门技术。
但后面她的飞针技术就逐渐离谱了。
“那时候我沉溺悲愤,对周边的事情毫不在意,家里的事情大多都是母亲你在打理,星回就一边绣花一边看着我。”周谨言的那段记忆中自己虽然不关注外界,但是视野里还是看过好几次君柒逐渐变化的绣花方式。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绣花,后面君柒觉得坐着绣花废腰废脖子,想要坐直了,抬头绣花,于是她开始几十根针一起绣,在一边将几十根针穿过去,然后换另外一边再来,但是这样自己挪来挪去不方便,一天天尽在转圈了,也没有真正解决低头绣花的问题。
“然后她让表舅给的绣架装根中轴,一手扔绣花针一手转绣架,没一会儿扔出去的绣花针就会带着绣线和中轴缠成一团。”周谨言想到那个场景就想笑,“然后那个绣架就被她气得拆了塞进了灶膛里。”
“噗——”周元娘笑出声,手一抖,差点手里的飞刀都掉下来。
不是,这上辈子脑子不太好的儿媳妇也太好玩了吧。
“然后呢?”周元娘很想知道后续。
“然后她就把我提溜起来坐在她对面接她的飞针。”周谨言还能想起来当初自己的茫然和恐惧。
他的右手被割断了手筋,别说拿笔了,就是拿筷子都会掉,就在他沉溺人生前途尽毁的时候,他被拎起来坐在绣架的另外一边要求接她的飞针,还要给她飞回去!
不接?不理睬?
飞针就真的扎到他身上,不出血,没有伤,但真的疼,问题他那时候跑不过她还打不过她,只能被按着接飞针。
他从小就被称作神童麒麟子,但是那半年,看见的尽是妻子的白眼和直言,她说:你可真笨!
问题他的妻子还是一个脑子发烧烧坏了的。
村子里还有小孩笑他娶个傻媳妇,然后他被傻媳妇翻白眼骂真笨。
还有飞针扎在身上也是真疼。
攻击力很强,侮辱性更强!
那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子拗劲儿,右手手筋断了?那不是左手还好好的嘛!
于是他开始训练自己的左手,右手也开始积极治疗,即便以后不能提重物做精巧的活,但是总不能拿双筷子都会掉吧。
陆陆续续被针扎了半年,他就能用左手接住妻子飞过来的飞针并且从她指定的位置飞回去。
周谨言说到这里,将手里的长针换到了左手,长针激射而出,击中堂屋门口的木柱,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右手强上很多。
“哎——还是我有眼光,给我儿娶了个好媳妇儿。”周元娘听完君柒生拉硬踹把儿子从自暴自弃中拉出来,有些感动还有些自得。
“是,多仰赖母亲才让儿子娶到佳妇。”周谨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情感充沛的人,从前的他对于男女之情更是完全不曾放在心上,那时的他所有心思都在读书举业之上。
所以仕途断绝才给他这么大的打击。
上一世是他的星回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他也发誓会一心待她,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就将这个脑子不太好,想事情奇奇怪怪的姑娘放在了心上。
她从来都直白纯净的,她的表里如一,待他的真心诚意,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无比安心和放松。
他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很神奇的从容感,一种很清澈的安稳,哪怕他们都是从小生在山沟的村子里,哪怕后来他们总是被追杀,惊惶不安四处辗转,她身上那种只有安稳盛世才能养出来的从容,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消失过。
仿佛是在告诉他,一切的不安和危险都只是暂时,只要撑过去了,后面就是永恒的安定和繁华。
这一世的妻子虽然不傻了,学会掩饰了,但是在他眼里依然干净清澈,她和这世间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的想法她的言谈和行为,都在告诉他,她看待世界万物的方式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尽管有很多时候她对这个世间的一些规则静默不语,但这不代表她赞同,她下垂的眼中更多的是不逊,她和上辈子的她一样,心中自有一套是非对错的善恶观念。
所以君柒以为自己对于这个世间的规则适应的很好,看到这个时代很多默认正常的不公和残忍,也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其实在关注她的人眼中,特别是对方还有八百个心眼子的那种,她其实跟透明的差不多。
二十八,二十九连轴转了两天,君柒几乎没有怎么睡,发现自己居然也没感觉到多少疲惫,最大的收获就是她将六姐姐君瑠的嫁衣全部完成了。
初二去老君家的时候将嫁衣带过去,顺带帮其他四位堂姐量一下身,就可以继续开干了。
“星回,大年三十该好好放松一下,你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和我说话了。”周谨言见吃着早饭的君柒不知道在想什么,将盛好的金黄小米粥推了过去,提醒她,不管怎么样他们夫妻之间还是要互动互动的。
“……”君柒将自己筷子上的蛋饺塞进嘴里,嚼完咽下之后看向周谨言,“你好像很闲?”
“呃……”周谨言摇摇头,“我没有,我现在正努力把原本的学业和医术捡起来。”
“就这样?”君柒无语,压着声音道,“你捡起来的学业和医术就能支撑你争皇位了?”
“不能。”周谨言对上君柒略显严厉的问题立刻摇头,“我会好好准备的。”
“你打算准备什么?”君柒喝了一口小米粥,“说来听听。”
“我打算在来回硕南山的路上打探一下南方土司部族的情况,数年之后南方土司会叛乱,朝廷废了不少心力才镇压下去。”周谨言当然也不会任亲舅舅在外头浪,到时候亲舅舅重掌兵权也是他争夺皇位的有力支持。
君柒点点头,然后看着周谨言想了想道:“不然,我们去游学吧。”
“嗯?”周谨言一愣,“我们?”
“对,我们一家一起去。”君柒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若是按照正常发展,我们迟早是要去京都的,甚至可能往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踏出京都了,所以我想,或许在你寻回身份之前,你可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好好看看这个大周,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一个什么模样,万一以后要是有人想要糊弄你,你也没那么容易被骗。”
君柒觉得周谨言长于民间或许并不是争夺权力的劣势,甚至是一种优势,只有他知道普罗大众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才能站得高才不会被裹挟不会摔下来。
周谨言看着君柒的双眼都凝住了。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确认,根据你的想法,我也有一些额外的事情需要思考。”君柒快速扒完了早饭,拉着先一步吃完的周谨言进房间,把人按在了书桌边的椅子上,自己也把自己的椅子挪过来,两人相距不到一米面对面而坐。
“你想要确认什么?”周谨言不着痕迹打量他原本以为很了解的妻子。
他似乎是肤浅了。
“我先来预设一个前提,那就是最后你和娘成功寻回自己的身份,娘得到了镇国公府的支持,坐上了皇后之位,而你也成了皇帝唯一的嫡长子,乃至以后会成为太子。”君柒说到这里轻轻舔了舔嘴唇,尽管知道男人是重生大佬,亲爹还是皇帝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但内心还是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很离谱啊!
“嗯,你说。”周谨言隐隐能猜出君柒想要说什么。
“首先我想申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君柒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伸手握住周谨言的双手,“我对于和你的婚事是非常满意的,不管是基于你的外貌,家人,还是人品才学,对于我来说你都可以算得上是无可挑剔。”
周谨言猛然瞪大眼,白皙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间听到妻子这么直白的爱慕话语,毫不夸张的说,眼睛都亮了好几个度。
“我,我也……”周谨言刚张开口就被君柒伸出手捂住了嘴:“你先听我说。”
周谨言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下去,原本就绝佳的容貌此刻几乎要闪瞎君柒的双眼。
“咳。”君柒松开捂着周谨言嘴的手,微微别开视线才能恢复思考,组织好语言,“虽然呢,我承认你对我来说确实无可挑剔,但是我这人是很有原则的,对于我来说人之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匆匆三万天,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比如血债血偿,但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的,比如虐恋情深。”
“虐恋?”周谨言面带疑惑。
血债血偿周谨言能理解,就上一世那种经历,谁能退一步开阔天空那都不是圣人,那就是木头根本不能算人,妻子想要追杀他们的人血债血偿他很能理解,毕竟他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虐恋是什么恋?
君柒转了个身,铺开纸拿起笔写下【虐恋情深】四个字:“大体是说有感情的一对男女,相爱但因为现实或者彼此的脾性不和谐,然后互相折磨把彼此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从此喘气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知道对方是否心悦自己。”
周谨言震惊,君柒撇嘴。
君柒目光扫过去,周谨言一僵立刻摇头:“绝无可能!”说完想到自己也曾下定决心,有过无论如何也要将妻子绑在身边,绝对不会给别人的念头,忍不住稍稍有些心虚,但是面上义正言辞道,“妻者齐也,互相扶持患难与共,即便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经历的变化,夫妻之间没有了男女之情,但也有亲情也有恩义,如何会走到互相折磨的地步?他人且不谈,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君柒:跟理智且高智商的人谈话就是省力,她这边刚开口,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并且还给予了正面反馈。
“看来我们在好聚好散这一项上是能上达成一致的。”君柒满意点头,没有看到周谨言变暗的目光,自己又很自觉地打上了补丁,“当然我也知道,若是我以后一直跟你在一起,真的分开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希望我们尊重彼此,即便以后物是人非,情谊不在,也给予对方最起码的尊重和体面。”
又不是普通人家,还有和离一说,真的进了皇宫那就只有丧偶了。
“我知道,我此刻说什么承诺都像是空话,也显得我对你的情意过于浅薄,那便让时间来证明。”周谨言知道现在的君柒对自己是有爱慕和好感的,但是要说有多深情厚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她如今有这个和他一起的意愿,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她怕了,想要趁现在一切还没开始彻底远离他。
那他说不定真的会发疯。
“你说得对,只有时间会证明一切,不到盖棺那一刻,都只是虚妄。”君柒用力点头,然后似乎有些犹豫有些纠结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
周谨言反过来握住君柒的双手:“你还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你说出来我们才好仔细说道。”
“咳咳……那什么,我想问问在你以后的预想里对我的安排是怎么样的?”君柒一咬牙开口问道,“你以后对婚姻的安排是什么样的呢?我知道我这个出身现在做的妻子可能还合适,等到以后你恢复了身份,恐怕不会有人认同,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量,你再联姻一位出身强有力的妻子才是上策……唔——”
君柒被周谨言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低头堵住了嘴,这个吻很用力还有些凶,好一会才放开她,周谨言整张脸都是阴沉沉的:“你也觉得,我以后会把你降妻为妾?还是抛弃你?去联姻一个实力强大的别的女人?”
“呃……你生气什么?我们不是在讨论解决方法吗?”君柒抿了抿嘴,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虽然说落子无悔,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该事先说好。
因为这和君柒的主观意愿关系不大,只是单纯基于现实的考量,毕竟生活不是童话故事,她可以做一些美好的期待,但也要做好承担不美好的心理准备。
“好,行,那要是我真的把你降妻为妾或者直接抛弃你呢?”周谨言点点头,气得甚至低笑了一声,“你准备怎么应对?”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尽管问题是自己问的,但是真的听到周谨言询问自己的应对,想到以后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境况,心里还是有些憋气的,所以口气就有些生硬了,“总也不会要死要活,又哭又闹的,我可丢不起那人。”
再说她还有签到系统,要是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她就熬着,熬到最后整个大的,让整座皇宫陪她一起上西天,总之绝对不会亏了自己。
我们雄鹰一样的女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周谨言深吸一口气,“是,我知道我的星回是个体面人。”
“那是。”君柒点点头,反正说到这里了,索性说明白一点,“我不管未来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希望你记住了,但凡你身边出现除了我之外第二个有男女关系的人,我不管你把对方当工具还是玩物,是认真的还是做戏的,这些都不重要,在我这里只要你碰了,我都视为你默认我们夫妻关系到此结束。”
周谨言原本还有阴沉的脸瞬间亮起来,双眸中有流光划过:星回是在和他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听懂了吗?”君柒拍了拍愣住的周谨言,“和别的女人共用男人,我会觉得很脏的,你懂吗?”
周谨言点头:他明白,星回要独占他!
把他圈起来独占的星回真可爱!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试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大年三十的晚上,噼里啪啦爆竹声四起,有钱的火树银花,没钱的竹竿子扔进火里烧的炸响也是热热闹闹。
甲辰年在这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中辞去,乙巳年也紧随着热热闹闹的爆竹声到来了,更特别的是,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春闱之年。
有些离京都远的地方,学子们已经收拾好行囊,只等过了大年初三就上路了。
嘉城也有两位举人要去赶考,年初二暂代县令之职的原县丞特意给两位举人设宴,祝他们此去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当然也邀请了不少县城里的其他读书人,没有意外周谨言也收到了县衙送来的请柬。
于是君柒就捎了个口信回老君家,原本年初二回娘家的计划就取消了。等年初三她和周谨言再一起回去。
老君家这边一合计,也行,那索性年初二就让家里的媳妇都回娘家吧,他们这里等年初三再接待回家的姑奶奶们。
然而事实上要接待的姑奶奶除了君柒之外,只有两位太姑奶奶,就是老爷子君梁的两个妹子,再往上都已经老死了,再往下就一个走失的小姑,在下面七个姑娘,老大离家出走至今渺无音讯,订婚三个还有两个没订,只有最小的一个出嫁了。
君梁特意交代了几个儿子儿媳,年初二带着媳妇孩子回岳家,回来的时候就顺路去两个姑姑家里知会一声,年初三家里会驾车过去接她们回娘家。
初二一大早村子里人来人往忙碌的很,有出村回娘家的,也有回村回娘家的,还有一大早过来打算蹭妹夫骡车的君叔耀和君季祖。
两兄弟原本对周谨言的态度已经从抬头仰望,转变为看普通出色亲戚了,结果年前明季和肖玉书这一连串事情,让兄弟俩明白,别管周谨言这个妹夫腿瘸没瘸,人就是有本事厉害。
于是原本客气有礼的态度,就带上了额外的亲近。
若是按照一开始这兄弟俩的性子,可能会提早租一辆车,然后顺路邀请周谨言这个妹夫一起去县衙赴宴,至于妹夫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他们也不强求。
但是现在他们直接过来蹭妹夫的骡车,打算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一起进城。
后一种看似好像更失礼一些,但也显得亲近,自己人不见外嘛。
周谨言自然不会拒绝,将白露牵出来套上车,然后邀请两个舅哥一起坐车前往县衙。
原本想要和妹夫在路上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的兄弟俩,一看到白露眼睛都直了:哪里来的绝世美骡?这毛色这体态,简直绝了!
这要不是耳朵长了一些,说是匹马也有人信。
“这是一匹马骡?”也只有马骡能有那么大的个子,除了大眼睛和长耳朵几乎和马没有区别。
“是。”周谨言点头,这边似乎一开始送来的是一匹公马,但是公马脾气太暴躁,把配种的小母马都踢残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送回去,换了一匹性格相对而言好一些的母马。
但很明显,这个脾气好也真的是相对而言,不但踹了卫指挥使家的那几个牲口,就连**的公驴事后都被母马咬死了。
可谓是凶残至极。
周谨言也没有吝啬消息,一路上给两人说了一些寰延那边的事情,当然这匹骡子的出处也说到了一下。
兄弟俩一开始还对白露的身世颇感兴趣,但是很快他们就把白露的事儿搁到了一边,心里有些遗憾周谨言没有参加举人的补录,但又有点佩服对方。
果然是从小到大的神童,就是有底气。
一般人有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等三年,就为了拼一个名次?
三年,不是三个月,更不是三天,这里头的变数太多了,谁知道三年的时间里会发生些什么?
为了不耽误两位赶考的举人休息,所以宴会设在中午,午时过后就慢慢散了,周谨言喝的不多,开席之前还吃了解酒丸,成为了三人中唯一清醒的那个,用骡车将大房兄弟俩送回去后也回到了家,把车架卸下来,把白露牵回后院棚子里,给它添上水和豆饼,然后到厨房打水洗漱,散去一身酒气这才回房。
不出意外,他进门就看到君柒正对着绣架针线翻飞,但意外的是,他发现她似乎在搞一种很新的东西。
还是一手上一手下的姿势,但是原本的飞针是飞一根,就这样速度已经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了,但是现在她手里捻着的是三根穿了金线的绣花针,三根针依次飞出,另外一只手在下面一边接一边飞回来。
这上上下下之间就形成了一个不间断的轮回,已经不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的。
这是要把绣花练成杂耍吗?
君柒左手一顿,嗖嗖嗖接住下头右手飞回来的三根针,然后转头看过来:“什么杂耍?我分明是要练成葵花宝典了!”
“……那是什么?”原来周谨言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葵花宝典。”君柒捻着绣花针的手晃了晃,“属于刺绣界的绝世神功,传说它能把男的缝成女的。”
“当真?”周谨言微微拧眉,不太信。
“真的,我听绣娘们说过一位前辈的事情,那是一位男子,就是因为想要练就绝世绣工,但是葵花宝典传女不传男,为了拜师学艺,他就让师傅把他缝成了女的,然后果然他习得神功后就成了一代刺绣宗师。”君柒煞有其事地胡说八道,“他还创立了专研刺绣的行会,叫日月神教,称自己可绣天地万物,还给自己取了称号,名曰东方不败,据说日月神教在一个叫做黑木崖的地方,每过几年他就会给天下顶级绣娘发邀请函,请大家去赴宴,互相切磋技艺,只是至今都没有人能在刺绣上打败他!”
本来不信的周谨言整个人都顿住了:这有名有姓还有地址,因果好似也很完整……
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能人异士,比如他的师傅张神医,所以出一个什么刺绣界的宗师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什么传女不传男这种规矩虽然少见,但是为了保证家族技艺不外传,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的规矩到处都是,所以这个规矩也算不上奇异,最多就是有些罕见。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如何能把一个男的缝成女的?
周谨言这辈子确实还是个没有和女子深入交流过的雏,但是上辈子他孩子都生了俩个,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自然也非常清楚男女之间的不同。
所以这怎么缝才能将男的缝成女的呢?
这要怎么缝?缝什么?怎么可能缝成女的?除非把多余的东西都割掉……嘶——
周谨言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地震:“星回,这……定然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没见过所以不敢肯定,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就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让男的变成女的也说不定。”君柒耸耸肩,“我听说那些很小就进宫的内侍就多数都长得很清秀,声音尖细,体态细弱,面白无须,穿上女装,谁分得清?”
“……星回很反感内侍?”周谨言不再去追问是不是真的能让男的变成女的,没有亲眼所见,即便有人确定告诉他,他估计也不会信,他更关注君柒提到内侍时的情绪。
“还好吧,就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想不通。”君柒看向周谨言,“按理来说,皇帝和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是希望人口越多越好的。”
“是这样。”一个国家的人口很多时候就代表了它能有多少粮食,有多少能打仗的人,是一个国家是否是盛世的重要的衡量标准。
“但为什么他们对很多让普通人活不下去的事情视而不见呢?”君柒当然知道为什么,不是因为蠢,不是因为瞎,只是单纯的不想将利益分薄给底下的百姓而已。
君柒随口就能数出很多。
比如女孩子要交人头税但是却不给分田,这不就是在助长重男轻女吗?
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再放任有钱的三妻四妾丫头仆从无数,结果就是底层女性像物品一样被买卖,而底层男性也没好到哪里去,光棍一个村连着一个村。
再加上这个时候生存条件极差,母婴死亡率极高,人口能提起来才有鬼。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好的避孕方法,能有现在一半的人口都该偷笑了。
内侍就是顶级权贵男子独占众多资源所连带的酷刑。
同样的,合法的不合法的优娼也是同一个问题。
也别想到这个就想到女人,男娼可是一点不比女娼少多少,甚至因为有官员不得押妓的规定,所以大一点的都城里男娼比女娼都多。
既然说到人口那就不得不提到医疗和卫生,大一点城市里还好,小县城以下的地方没就约等于没有。
普通的大夫都如此稀缺更别说更少的妇科大夫,大多数男大夫甚至很忌讳看妇人病,但是偏偏又明里暗里打压阻止女子学医。
好的女医不是没有,但都是服务于上层贵族阶级,下头人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像老君村这种地方,女子生产还能寻个不知道有没有本事的稳婆求个安心,在偏远一点的地方那都是自己家里生,家里人接生,生下来命好,生不下就是命歹。
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那位当权者会特别注重改善民生,即便有些措施也永远和女子生产没有关系。
很多显而易见后果严重的事情被视而不见。
果然总有人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慎之,你觉得我说的这些事情的因果很难懂吗?为什么都要放纵呢?”君柒当然知道为什么。
除了单纯的利益,还有可能是积重难返。
改变太难了!
“……星回,这可能不是难不难懂的问题。”周谨言自己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明明显而易见的问题,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看不惯的他最多会约束自身,但是不会去想这些该不该存在。
现在听君柒这一样一说,毫不夸张背后冷汗都要出来了。
不单单是君柒口中说的问题,而是一直以来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就真的是对的吗?是该存在的吗?
如果有一天他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柄,他能做些什么呢?又该做些什么?
亲爹是皇帝这件事情,周谨言也只比君柒早知道一天而已,以前的他从来不曾站在那个高度看待这个世界,他也完全没有接受过所谓的储君教育,他能想到的也仅仅是基于上辈子在皇宫里看到的那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利。
但是君柒的话似乎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一条和普通争夺完全不同的路。
“我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这些事情,若是以后有了机会君柒会尝试做一些努力,但是她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
但现在不同,眼前的男人,以后可能会掌握整个国家的最高权柄,那么她不趁着这时候给他扔问题让他偏向自己,更待何时?
“你所说的,都是我以前从不曾关注的地方,我现在有些明白你希望我们一起去游学的用意了,我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回答你,但是我会记下这些问题,努力寻找解决的方式。以后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周谨言没有试图反驳一些什么,或者现在就即刻回答些什么,只是在君柒身边坐下,然后铺开纸研墨提笔写下君柒的那里问题。
“好。”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
君柒点点头,捻了捻手里的绣花针:“其实我有一个你可以不争的办法。”
“嗯?”周谨言将自己脑海中整理的到的问题一一写下,听到君柒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其实皇家父子年纪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君柒和周谨言说开之后,言谈之间就颇有些放肆了,少了很多顾忌,当然找补还是会的,“我也看过听过很多历朝历代中父子成仇的故事。”
“确实如此。”周谨言点头,“今上确实是一位明君,但是对于皇子并没有多少慈父之情。”
“所以你可以不争,你儿子争就行了。”君柒微笑着建议道。
“儿子?”周谨言微微扬眉。
“对啊,我们挑个黄道吉日生个儿子吧。”君柒点头,毕竟这也符合她的利益。
男人以后可能不是你的男人,但是孩子一定是你的孩子。
“那万一生的是女儿呢?”周谨言不信君柒是那种一心生儿子的女人。
“你准备养个皇太女出来?”君柒微微后仰。
若是以后生了女儿,女儿自己有这个心思,她自然是可以支持的,但是主动帮女儿选择地狱模式就没必要了。
她和女儿又不是仇人,再说了谁说公主就不能涉政了?
“……”皇太女?他自己当上皇太子都不知道要闯多少生死关呢。
“怎么样?生儿子的事情?”君柒还记得梦里的两个小可爱,真的太可爱了,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们。
“我们之后不是要去游学吗?这个时候怀孕不好吧。”周谨言觉得他们夫妻俩都没怎么好好相处呢,怎么能这么快就要小崽子呢?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身体好的很,再说我们不是要去见你师傅吗?”神医诶?别说没事儿,就是有事儿也不用担心。
“若是我不同意?”周谨言是试探地说道。
“我觉得和婆婆睡也挺好。”君柒微笑。
“我现在就去挑个黄道吉日!”周谨言明白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皇帝
大年初三,君柒和周谨言带着酒肉点心等年礼,坐上了白露拉的车去了老君家,进了门周谨言被大房几个兄弟招待走了,都是读书人有的是聊的话题,君柒则被五位堂姐簇拥进了她们的房间。
君柒这次带来的是君瑠嫁衣最后的那一部分,几乎铺满绣花的霞帔,另外还带来了一条金线绣的红盖头。
姐姐们在惊喜的同时很快担心起来,特别拿到额外红盖头的君倪:“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我们已经和爷奶说好了,到时候婚期会尽力往后压,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日子,和小六同一天出门还更热闹省事儿呢。”
“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君思这边已经收到消息,大后日年初六,青州七泉城铜陵县的那位举人老爷家就会遣媒人上门提亲了。
“京都邵家那边要稍晚一些,不过书信已经过来了,等二月的时候得了假就过来提亲。”君倪也报告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然后就是其他姐姐们七嘴八舌告诉君柒,邵家不但送来了信还有年礼,还额外给君倪这个未来儿媳备了一份厚礼。
君倪把一个箱子从自己的床底下拖了出来:“小七别听她们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一些小东西。”
手串发饰,木雕的摆件,一箱子东西每一样价值都不高,但是很明显是用心收罗的,都是些好看的或者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看得出来这位未来的二姐夫非常看重君倪这个二堂姐,当然其实从提亲这事儿就可以看出来,他很用心,是打算得了假亲自过来的,从京都来嘉城有千里之遥,坐船都要十天半个月呢。
就冲这个,君柒就能给这位二姐夫打高分。
至于年初六就过来的提亲的四姐夫家,也不能说这一家就不重视,人家赶在新年就过来提亲也说明了对方也很重视,很担心这门婚事出意外,而且未来四姐夫这一家的做派才是眼下绝大多数人家的正常做法,并没有失礼的地方。
只是和京都邵家比起来难免就落了下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未来四姐夫的人品相貌家庭环境不错就是好的。
框子里的东西多是备了几份的,很明显这些小东西是捎带着给小姨子们一起的,君倪收到之后已经整理过了,在家的几个妹妹也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今日正好把君柒的那一份拿出来给她。
“哎呀还有我的?”君柒是真的没想到,这二姐夫也太会做人了吧,“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二姐姐替我谢谢二姐夫啊。”
“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君倪姿态很是大方,虽然和邵程接触不算多,但到底也不陌生,再加上邵家表现出来对这门婚事的重视,君倪无形中就多了很多自信和底气。
君柒:就是这样,好的婚姻就应该让男女双方都变得更好才对。
然而事实上邵家对于这门婚事,远没有老君家这边以为的积极和风平浪静。
毕竟谁家长辈全心全意琢磨和高官联姻,结果出门一趟孩子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山沟里未婚妻,这换在谁家谁家不是天都要塌了?
特别是邵岩和邵程的母亲罗娘子,邵程是罗娘子的幼子,也是老来子,从小聪明伶俐,读书读得好,功夫也学得好,族里谁见了不夸一句邵家祖坟冒青烟了。
家里看好的那位四品官员的女儿,就是她托了娘家去打探的口风,虽然人家没有明说答应,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有人脉的底层差役官员家庭而言,这京中少有秘密,那家姑娘有几家有意向的他们家一清二楚。
都不用特意比对,他们邵家赢得毫无悬念,除非那家眼睛瞎了脑子被门夹了,不然这个高门儿媳他们邵家是攀定了。
谁知道小儿子出去一趟,居然自作主张给自己定了一个村姑,大儿子还帮着在一旁说话,快五十岁的罗夫人越想越气,这些天一直红着双眼,没有给家里爷三一个人好脸色。
后来把在乡下住着的长辈们都给惊动了。
邵程的婚期本来就是族中长辈关注的大事情,邵程私自定亲,族里的长辈,关系近的表亲,都要过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邵程解释的很清楚,也仔细在长辈这里对比了两桩婚事的利弊,但是四品高官和西南山沟里的村姑对比实在过于惨烈,以至于大部分族人长辈和亲眷都无法认同。
虽然年礼书信早早送了出去,邵程更是利用空闲时间好好给未婚妻准备了礼物,但一整个新年邵家的气氛还是很僵硬。
但邵程主意正,谁也别想左右他的决定,谁来劝说都没用。
邵家一众人以前有多高兴邵程的性子脾性,现在就有多愁,这种僵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宫里召见邵家兄弟俩和因为受伤先一步回京都的谢迁及其他两位年轻官员。
和邵家截然不同的东临侯府谢家。
除了谢迁的母亲董夫人稍微有些不赞同之外,谢家其他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表达了尊重祝福,开口必言他们侯府只讲人品不讲出身,要么就是过日子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长辈的就不要干涉太多,免得和孩子离了心,再说了孩子懂事,看中的姑娘必定也是人品贵重,即便出身低一些又怎么样,他们侯府也无需世子来攀龙附凤。
端的是一派高风亮节。
就连一开始有些不虞的董夫人,也被丈夫三言两语就哄好了。
谢迁当然知道家里人为什么一口就答应下来,还不是都盯着爵位,巴不得他娶个借不上力的小门小户妻子,以后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打发。
只是他们大概没有想过,他要娶一个女武神回家,好好让他们开开眼。
到时候就看这一群杂毛小鸡崽子,敢不敢捋一捋六姑娘的老虎须。
谢家其他人很高兴,谢迁也很高兴,他真的好期待,为此挺跳脱的一个人一直安安静静全力配合大夫养伤,力求早日康复,好娶亲。
后面被皇帝召见的时候才知道他前脚走人,后脚姓邵的就聘上了老君家的二姑娘,未来连襟见面,谢迁长手一伸勾上了邵程的肩膀,看似是对方扶着他,其实是他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可以啊,眼看着本世子就要喊你姐夫了。”
“下官厚颜了,世子聘了六姑娘,想必除了七姑娘的夫婿周秀才,世子见了哪位都得喊上一声姐夫,下官只是舔脸居长而已。”邵程微笑应下,一点没客气。
毕竟邵程真的没说错,老君家七个姑娘,六姑娘头上还有五个,除了老大溺亡在了深潭里他们都知道外,以后少不得谢迁还得有四个姐夫,邵程唯一特殊的就是他聘了二姑娘,那就是所有连襟的姐夫。
邵程:所以说了,名分真的很重要。
谢迁:比起六姑娘,名分就不重要了。
未来的连襟俩,一个中规中矩圆滑精明,另外一个看着吊儿郎当实则鬼心眼也不少,两人面对皇帝的垂询除了回答了该回答的,当然也少不了夸一夸老君家和周家。
都是自家未来的亲戚,在皇帝这里挂了号,也是对自己有好处,谁也不会吝啬言语。
邵程这边还好,说起君倪主要还是夸对方友爱弟妹临危不惧,是当家主母的好人选。
谢迁这边就夸张了,那就是一个被救命之恩眯了眼睛,一定要以身相许的恋爱脑公子模样。
皇帝听得有趣,特意问了两人关于周谨言这个妹夫的信息,毕竟这个少年郎实在太过于出挑了。
从小被称作神童麒麟子不算,还有一手高超的医术,寡母武艺高强,妻子都是一副很能打的样子,就很离谱了,一点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样子。
要是夸别人邵程和谢迁还有些估计,那夸起周家母子是一点不含糊,就是谢迁自己,若是没有遇到周家母子,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怕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这腿都得废掉。
两人从头到尾都垂着双眼,只眼角撇到了皇帝几眼,一开始在皇宫里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两人出去了之后,反复复盘自己有没有应对错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忽略的点。
邵程更是直接坐到了谢迁的马车里,也没吭声只用手指在谢迁手心里写字:你有没有觉得,周秀才和陛下很像?
谢迁撩开车帘环顾四周,然后回写道:稍后我们另约时间说。
其实两人在心脏猛然狂跳之后,就有千百个念头推测周谨言和皇帝之间可能的关系,对比一下年纪就知道就有了一定猜测,但是猜测也只是猜测。
但若是真的,两人都不敢想自己是什么逆天运道!
皇帝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好奇,召见原本不可能面圣的小年轻已经像巨型蝴蝶开始扇动所有人的命运线。
他是过年之前收到的折子,过了年初三就下令,让大理寺领着禁军把望春伯府袁家给围了。
事实上整个过年期间,望春伯府都跟惊弓之鸟一样,因为在过年之前,大理寺就派了人到他们伯府门口守着了,正常采买外出可以通行,但是府里头的主子全都被禁足了。
也因此和袁家有亲戚关系的人家,这一整个新年都要忙疯了,大家也不知道袁家犯了什么事儿,能不能捞出来,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家,一家家都是急的团团转。
一开始出于共同利益和姻亲之间的情谊,好几家都发动了人脉想要打听一下袁家到底是个什么事儿,但是等到和袁家关系近的人家也发现有差役在外头盯梢之后,顿时没有人敢动了。
能被轻易发现的盯梢,就是皇帝摆在明面上让他们别乱折腾的警告,这时候谁还敢作妖,乖乖趴着苟着,期望皇帝看他们还算乖巧的份上高抬贵手。
让所有人彻底缩起来的是大年三十的晚宴上,皇帝以袁嫔御前失仪的罪名,把对方品级一撸到底之后。
整个京都都安静了,这年过得那叫一个难熬啊。
终于熬到了元宵节结束,朝廷全面恢复职能了,过年前被压着的折子和消息才散开来。
所有知道的人都要裂开了:袁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等看到西南那一片目前已经调查出来的有牵连的官员名单,所有人都开始回家扒拉自家的关系,看看会不会倒霉被扫到风尾。
分家的,休妻的,和离的,义绝的,别的罪名也就罢了,但是在这弄不好就要九族消消乐的罪名面前,自家生存才是第一位。
所有人都为了活下去想尽办法,撇清和袁家和其他官员的关系。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袁家的关系网还真的挺广的,还有不少人家不知不觉就成了袁家的保护伞。
这些人家都要哭死了,暗地里骂骂咧咧,就差要上袁家去泼粪了!真的比窦娥还冤,倒了大霉了。
后来有宫里人给了指点,这种事儿如果由有官身的男子去皇帝那里请罪,就是把罪名摆到明面上,难免会被他人抓到把柄,说不定以后就会成为他人攻讦自家的利刃,于是家中主母纷纷穿戴正装将拜帖递进宫,送到皇贵妃的面前,不管是哭着卖惨还是攀关系割肉,总之要撇清关系保住自家基业。
因为袁家有意识拉下水的人家数量过多,皇帝也没有把整个朝堂从上到下撸干净的意思,所以皇贵妃拿着拜帖过来询问的时候,皇帝很利索地给了清单。
但凡是他圈到的人家就警告一下让他们割点肉出点血,这事儿就不追究了,用朱砂标出来的那几家就不用理会了,这是皇帝打算和袁家一起打包送走的,至于其他人家纯属无妄之灾,不但不能责怪,还要好好安抚一下,免得将人家吓坏了,到时候谁来干活?
“这么多年以来,这后宫仰仗表姐安排料理,实在是让朕省心不少。”皇帝亲自给皇贵妃倒了热茶,“等这事儿过了表姐也好好歇几日,朕记得恒源寺那边有一个庄子,小是小了些,但是有一眼温泉,朕上一次去都已经是二十年前了,表姐不妨祈福完去疏散疏散。”
“陛下打的好主意,这庄子还没到手里呢,就先送我人情了。”皇贵妃长相秀美,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子淡淡的忧伤,让人看着十分怜惜。
但事实上这位皇贵妃做人做事十分严谨利落,后宫在她手里十几年一直四平八稳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
“这事儿提起来朕就来气,当年朕就心仪这个小庄子,想要买来给母后冬日养身,结果好说歹说那袁家就是不愿意,后来袁家送女进宫,把这个小庄子当礼物送到母后面前,母后直接就给退回去了。”皇帝说到这里才露出笑容,“母后一贯与人为善,怎么愿意夺人所爱呢。”
“姨母良善。”皇贵妃能说什么?总不好吐槽自家小姨耳根子软,脑子也不好,被人哄几句就把人家当好人了吧。
“所以说,多亏了表姐。”皇帝都不敢想,如果后宫让自家亲娘管,那得乱成什么模样!
不过也亏得亲娘这个笨蛋美人笨的后宫皆知,以至于他还是皇子时经历了好几次后宫凶险,他们母子都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除了因为他母族不显,对其他几位皇兄皇弟没有威胁之外,更多的就是诬陷了华贵人,皇帝后妃们也不会信。
毕竟这个只有脸和身材的笨蛋贵人,是真的一点心计城府都没有。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笨蛋美人生了个儿子,一点不像亲娘,倒是和亲爹像了个十成十,不但会忍还会装。
即便现在,他那几位活着的兄弟还觉得他在装,特别是二十来年一直后位空悬。
是,没错。
他确实是装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能装一辈子,那就是真的!
而且没有皇后没有嫡子也很好,想要他的皇位那就凭本事来拿,想要凭名分轻而易举拿到手里,开什么玩笑。
他沈寻不会要一个坐享其成的太子。
“哦,对了,表姐看看这个,我特意召了人来问,居然都是真的,这两户人家就挺有意思的,看看这闺女一个个的,可真彪悍啊!”
“陛下不就喜欢彪悍的?”皇贵妃笑了笑,去年邵阳公主送进宫的珍妃,那相貌是真的神似故人,但是性子太过拘谨软绵,封了贵人没两个月皇帝就不待见了,下半年也不知道得了谁的金玉良言,开始练武了,果然皇帝就好这口,这不过年前晋封后宫的时候,皇帝大手一挥给了一个妃位。
皇帝对于女色本就不热衷,后宫高位嫔妃寥寥无几,除了她这个掌柜一般的皇贵妃,妃位上只有两个,一个是早年王府的侧妃,如今封了丽妃,另外一个就是这位珍妃了。
可见这个珍妃确实受皇帝喜欢。
“表姐莫要取笑朕。”皇帝说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朕也是个俗人,总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短暂拥有后立刻失去,怎么能不让人辗转反侧呢?想必这世间也只有表姐能懂朕了。”
听前面还挺感慨的,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皇贵妃都没忍住翻白眼:“陛下是皇帝,臣妾就是一个给陛下管事儿的,哪里能懂陛下的深情厚义。”
最后四个字咬了重音,听这话没问题,前提是对方没有翻白眼的话。
皇帝摸了摸鼻子,不敢寻求自家表姐的认同:“是朕的错,不敢亵渎表姐的深情,总之接下来就要劳烦表姐帮朕了。”
“陛下说的哪门子客气话,臣妾托陛下的福有一地可安身,自然要帮陛下料理这些琐事儿。”皇贵妃拿到了清单,和皇帝难得叨叨了几句,联络了一下姐弟感情,就施施然退下回后宫了。
“德海。”皇帝见皇贵妃走了,让外头候着的大太监进来。
“陛下,老奴在。”德海弓着身站在下首,敛目凝神,就听上头的皇帝没什么情绪地吩咐道:“珍妃性子过于跳脱,禁足两个月,抄两本经书为太后祈福,好静静心。”
德海心里一惊,最近这珍妃的风头确实有些过于大了,一派宠妃的骄矜傲慢,听说已经在皇贵妃面前失礼好几次了。
啧啧啧,人那,最忌讳登了高位就开始发飘。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传话。”德海立刻应声带着人去了珍妃的宫里。
皇帝吩咐完就把事儿丢开了,如果不是自家表姐言谈间透出来,他根本不会搭理,但是表姐都给了暗示,那就说明珍妃确实失了分寸,甚至就连表姐也因为他之前的态度束手束脚了。
皇帝嗤笑一声:怎么总有人觉得他会因为感情对谁退让呢?
更别说,还是一个因为长得像,所以才多看两眼的赝品。
真是笑话。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顺利
京都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忙于刺绣的君柒是不知道的,大年初三去了老君家回来之后,她就进入了闭关状态。
一直到二月末,君柒才将另外四套嫁衣的主体部分全部完成,至于其他还是按照之前的那样,交由姐姐们自己缝制。
这段时间内,老君家也是非常繁忙的,先是年初六的时候,时家来提亲,就是青州七泉城铜陵县的那位举人老爷,四堂姐的未来夫婿,这次互相换了庚帖才得知对方的准确年龄和名字。
时子錾,二十四岁,是去年八月刚中的举人,新鲜热乎着呢。
据说这次提亲本来是要自己来的,没成想过年的时候守岁不小心吹了风,就有些发热咳嗽,所以这才没有来成,不过亲笔的书信倒是写了厚厚的一封。
另外时家商议列出的聘礼单子也十分有诚意,到了这会儿据说四姐姐已经和未来四姐夫通过好几次信了,似乎聊得还算不错。
紧接着正月十七那日,大房和爷奶全体出动,穿戴一新前往寰延城,为三堂哥君叔耀向之前看好他的教谕曾雨凡曾先生的女儿正式提亲。
一行人一直到正月二十二日才回来,没有额外传出什么消息,那么应该是定亲顺利的。
然后就是前几日,得了假期的邵程带着两位邵家长辈过来提亲,和他们一行一起过来的还有东临侯府的一队下人,除了补上了过年的年礼也带来了聘礼单子,当然书信也没有少。
邵家和东临侯府的年礼,周家这边也有一份,君柒在闭关,周谨言就回了一些日常所需的药丸,还有以前积攒下来的皮毛打包打包充作回礼。
邵程在老君村一共停留三天,其中有一个大白天都用在拜访周家上,和周谨言讨论了文章学问,似乎也有科考的意愿,还和周元娘切磋了武艺,之后他的两位长辈回京都,而他则拿着调令前往寰延城帮助肖玉书等人做最后的收尾。
是的,没错,寰延那边一直到现在才正式进入收尾阶段,可见此次牵连的范围和要查处的案子实在数量庞大,京都也发来了命令,务必要毕功一役,彻底将西南这一片拔干净。
邵程提亲,老君家那边置了席面,君柒也从闭关中短暂出来了一下,顺带将已经整好的红盖头嫁衣主体以及一条霞帔带了过去,顺道吃了一下大房的瓜。
原来大房和曾家的亲事定下了没错,但是过程并不很顺利。
君柒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大房三堂哥是被曾家拿来挡枪的,为的就是之前袁家似乎看中了曾小姐想要聘了当儿媳。
若是袁家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县令,寰延官方书院的教谕也是有品级的正经官身,并且官衔品级不一定比一个小县令低,完全可以拒绝。
但是偏偏这个小县令是京都伯府家的正经嫡出幼子,这西南一块和袁家有关系的更是不少,就连探口风都是卫指挥使的夫人亲自来的。
所以曾雨凡先生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赶在卫指挥使夫人正式上门说亲之前给女儿找个合适的未婚夫,这就轮到新中秀才的君叔耀。
就像君思说的,三堂哥这副好皮相,在一众条件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秀才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但是就是这么巧合,两家还没有过明路,袁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倒了。
曾家一下子就没有压力了,理所当然的就有些看不上山沟沟里的小秀才了。
“我听四堂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位曾小姐有另外看中的人,闹着不想和三堂哥定亲。”君思摸着下巴和君柒一起八卦,顺道说了老君家提前过去打听曾家的各种情况,然后就听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好像还有(同样是秀才,我想要更年轻更俊美的不行吗?)类似的话暗地里流传。”
君柒微微瞪眼:“这位曾小姐眼光未免太高了些。”
不是君柒自夸,大房三堂哥的相貌身材已经是老君家的天花板了,而众所周知,老君家长相最差的也是五官端正,大部分也都在平均审美线以上,可想而知君叔耀绝对算得上美男子了,再加上本身秀才身份和富有诗书的气质加成,出去只要不碰到周谨言,肖玉书,谢迁这样的妖孽,那就是嘎嘎乱杀的存在。
“话说妹夫是不是过年前去了寰延一趟?”君思突然脑洞大开,君柒也是一愣:“不是吧……”
“如果是,那就太恶心了。”君思咧了咧嘴,“这以后还怎么做亲戚?”
“哪有这么巧合?万一人家看到的是肖玉书呢?”君柒想到另外一个人选,“肖玉书可是一直在寰延,更容易遇到吧。”
“肖公子啊……倒也有可能。”君思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转着圈圈,“也不知道时子錾什么模样,三堂哥和四堂哥是男子,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好歹,根本不可信。”
“最起码不会矮还白,男子只要身高可以,皮肤还白就不会丑的,更何况还是举人老爷,自然有一股子气度,四姐姐大可以安心。”君柒虽然托了周谨言去打听,但总是需要时间的。
“身高三堂哥和四堂哥倒是说过,长得白你是怎么知道的?”君思问完自己也想到了,“对呀,他身体不好,肯定很少风吹日晒,那自然比一般人白净,有道理。”
“是吧。”君柒扬眉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推测出来的,最重要的是大房兄弟俩都没有特意强调对方肤色黑,那大概率是白净的,“而且这个身体弱应该也还可以,你想啊,院试考起来还算好的,乡试是三天一考,连考九天,要是真的身体虚弱,哪里能熬得过呢?”
“有道理!”君思伸手抱住君柒一阵蹭,惹得其他姐姐们都咯咯笑她,君善更是用她颇为温柔的声音吐糟道:“这些日子可把这丫头愁坏了,还是小七有法子三言两语就让她安心了。”
“说得好像我多无理取闹一样,还是小七说话有理有据,我自然是信的。”君思哼了哼,表示不服。
“三姐姐担心是正常的,所以后面三堂哥订婚怎么又顺利了呢?”君柒表示,你们不要岔开话题,吃瓜给一半很不人道啊!
“能为啥,还不因为三堂哥和四堂哥被上头两位大人召见了,还让官学的学政大人特意给了两个官学书院的名额,让两位堂哥可以免试入学,之后两位堂哥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人家都有意做亲,三堂哥的岳丈立刻就跳出来敲定了婚事,就怕慢一点到手的女婿被别人撬走了。”君思一摊手,“四堂哥的婚事好像已经在谈了,为此三姐和小五的婚事也多了很多人选,也算是好事。”
君善和君梧低头轻笑,她们确实多了很多人选可以挑,还得多亏两位堂兄在两位大人面前给老君家长脸了。
君柒比了个大拇指:很现实的故事,一点绮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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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全部嫁衣狠狠睡了两天,君柒整个就满血复活了,不但开始和周谨言一起规划出行游学的准备,还加入了婆婆周元娘的晨练队伍。
整个队伍一共三个人,除了婆婆周元娘和君柒还有被婆婆看好的草儿。
按照婆婆周元娘的说法,草儿虽然幼时亏了嘴但是本身根骨极佳,是练武的好苗子,草儿也很知道好歹并不怕辛苦,开了年都跟着练了一个半月了。
君柒好奇也请婆婆看了一下,婆婆当时的眼神颇为惋惜,说她年纪大了耽误了,不过她力气大动作敏捷,眼力和耳力都非常出众,现在加强基本功打熬底子,练他个三五年也能成就一身本事。
于是大清早,院子大中小三个女人,大的练拳脚,剩下一高一矮就在那里蹲马步,差别是小的是空手,大的两只手还各挂一个装满水的水桶。
君柒:就像小时候看功夫片里主人公练武的样子。
“好好练,练武没有捷径全靠勤勉,寒暑不缀。”周元娘拍了拍儿媳妇的肩膀,面带鼓励,“女人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能把路走宽。”
“我听娘的。”君柒无比认同婆婆的观念,任何时候武力值都是最好的保障,律法健全的世界可以当做保底的手段,律法不健全的世界那就是活命的依仗了。
而且出行路上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她也需要更好的身体素质。
对了还有那一捧养身珠,也要整出来。
君柒也不打算弄很复杂的东西,既然要长时间贴身携带,那么做成百搭的样式是最好的,考虑了不少样式,最后还是觉得红绳编织的手链最是简单也百搭,为了让收到养身珠的人贴身带着,君柒特意另外购置了一盒草菩提。
玉色的养身珠为主珠,颜色相近的草菩提珠子为辅,用红线交叉编织粗细两个款式的可收缩手链,没错就是上辈子大部分女生都会的那种,小卖部塑料绳编织的手链。
君柒为了保持自己绣娘手工达人的人设,最多在养身珠的两边编上一对福结,为了送到人心坎上还特意选了样式,像是如意结,平安结,桂花结,取意万事如意,平安长寿,蟾宫折桂。
君柒:我可真是善解人意。
几个姐姐,君柒有意识的多放几颗养身珠,其他人则都是一颗一条,还有留出一些当做赠礼,当然姐姐们给的都是双份,毕竟姐夫们身体好一些对姐姐们也是好事情,不过只有一颗养身珠再多就没有了。
君柒串了三串纯养身珠,一家三口各一串,翠兰嫂子和草儿给的三颗编成的手串,至于才一周岁的花儿就给她左右脚各一颗,直接和脚腕上的银铃铛串在一起。
肖玉书也收到了手链,一同来的还有一封信,是托他转交他舅舅明季的,周家要去寻硕南山张神医,想请托鸿远镖局接单护送,希望能由三爷明季亲自护送,若是不行也想请人详谈一番。
带上手链的肖玉书打开随信一起的盒子,发现里头也是一条手链,和自己的相近,只不过自己手上的手链三颗玉珠子,盒子里的有五颗。
肖玉书:周家搞什么手链大批送人吗?
虽然不知道周谨言他们为何一定指明要请舅舅,但就冲周谨言的医术,肖玉书是相信他是有些东西的,别人说去找传说中的张神医肖玉书还不怎么信,但是周谨言说去找,肖玉书还真信他能找到。
于是肖玉书不但转交了书信和手链,自己还写了一封信,希望舅舅明季能接下这一单委托,要是顺带请张神医看一看身体那就更好了。
毕竟忘却过去的事情一直让他舅舅耿耿于怀,舅舅当初被外祖父所救的时候,看着已经成年了,也不知道家中是否有妻儿,所以当年面对自己母亲的倾心也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到现在二十年了也没再娶的意思。
舅舅总说,若是他以前没有妻儿也罢,或者妻子已经改嫁也就罢了,但万一以后再相遇,妻子守着儿女为他孝顺父母操劳几十年,结果他却在外头另有娇妻幼子,那又该让为他守着的妻子情何以堪?又至自己后来娶的妻子生的儿女于何地?
肖玉书的外祖虽然对于养子迟迟不成家有些不虞,但,正是舅舅这样的正人君子,外祖才敢放心将家业交给他继承,也相信养子在他们老两口过世后会好好照顾外嫁的女儿。
事实也是如此,母亲在他幼年过世之后,舅舅就成了他最大靠山,他爹虽然还算有良心,但是他爹不是他一个的爹,他也不是爷奶唯一的孙子。
也是因为有舅舅做靠山,早年他才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相处的不错,才避免和他们一样平日里针锋相对,只为了争夺肖家那点子可怜的资源。
便是能拜太傅为师,除了他有天赋并且从不懈怠之外,更多的是舅舅曾于海上救过师父的独子,若不是有了这个救命之恩在,哪里轮得到他爹拜见师父,也就更轮不到他被师父看见,并且收为关门弟子了。
一开始家里不知道,还为了这事闹了好几处,他都被一惯还算友善的两个弟弟推进了池塘,好在祖母还算眼明心亮,狠狠收拾了闹腾的继母和伯母婶娘们,更是把他爹和叔伯都叫过去骂了一顿,才解决了这出大戏。
后面舅舅知道了,直接写了信送了大礼,托人将他送到了师父家里寄住,明面上是为了静心读书不被俗事所扰,但到底为何家里都知道。
在大舅子面前丢了脸面,他爹整整一年都没进继母的房门,此后许多年都没有给叔伯帮扶,如今但凡他回家,全家人都是哄着,都捡好听的说。
但他日常还是更愿意住在师父家里,师父家里比肖家更让他觉得像家。
肖玉书想到家里,就想到师父的小女儿,自己的小师妹诸莲,好像昨日有她的一封信来着。
想到就把信找了出来,免得之后又忘记了。
信上寥寥数语:小师兄展信佳,你我婚事早有默契,能拖就拖,何缘突然应下,让人措手不及,甚是无礼……莫非心中佳人另嫁他人,你便自暴自弃?可这与我何干?犹记小师兄当年被罚课业,是小妹不畏黑夜盗腿相助,今日竟恩将仇报,小人也!
“噗——”肖玉书可以想象,小师妹一边跳脚一边骂骂咧咧给他写信质问的样子。
肖玉书又将信看了一遍,写下回信:答对了,但没有奖,小妹若想和你的卿卿长相厮守,不若求求师兄,说不定师兄我一高兴就想法子把你的卿卿一起迎进后院了。
龙阳磨镜虽然古来有之,但是肖玉书也没想到自家小师妹会是女中丈夫,当年师父师母谈论他俩婚事的时候,知道对方底细的两人那叫一个如临大敌,偏偏还不好说,于是这些年小师妹一直装病拖着,他也配合着。
如今他觉得成全了小师妹也不错,最起码他们两个有一个圆满了。
诸莲这里收到信,哪还管自家小师兄是不是悲伤难过,先告诉自己的卿卿好消息才是。
太傅夫妇更是惊喜,小女儿身体好转,两个小儿的婚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肖家也高兴,和太傅家攀亲戚所少人做梦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