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问答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呀!
听到内伤两个字,楼欣月脸色就是一变,丢下手里的瓜子,就冲过去开门。
大门突然自内开了,还带来一连串的动静,反倒是把门口说话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
“阿姐?”
楼赛郎纳闷地叫了声,却是已经被楼欣月抓着从头看到尾。
除了楼赛郎衣角沾了些灰尘外,楼欣月是没见着哪里有伤口。
楼欣月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才又去看送楼赛郎回来的人。
这个人倒是也不面生,正是当初和楼赛郎一道面试的女子。
当时六个人去面试,但只留下了两个,可不就是楼赛郎和这位么?
楼欣月同这位女护卫寒喧了两句,就从她这儿知道了原委。
好家伙,翠光楼里居然来了刺客?
还是专门为了原家太太和原小姐来的!
而楼赛郎还中了毒针!
这位女护卫看着楼欣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顿时识趣地寻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只留下楼赛郎跟着大姐进了院子,大气也不敢多出。
“嗐,大姐,我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身上可是穿着那银丝甲呢!”
“要不是大姐你有先见之明,我这会儿肯定不会挡到人家前头呀!我又不傻!为那点工钱,丢了小命多不值呀!”
楼欣月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危险!”
楼赛郎摸摸鼻子,讪笑,“今日也是赶巧了……不过,大姐,管事的夸我厉害,说要奖励我这个月三倍工钱,今日不但能提前回业,还又给我放了一日的假呢!”
楼欣月撇了撇嘴,“你今日护住了那贵客,没让他们铺子出事,给个三倍工钱算啥?”
“还不进屋去换衣服,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伤着?”
楼赛郎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受伤,但胳膊肘还是青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在冲上楼的时候在哪里磕的,还是跟那个刺客交手被打的。
楼欣月去找了瓶跌打损伤的药油来,给楼赛郎涂抹。
楼赛郎动手过招时,勇猛如虎,可涂起药油来,一点也不妨碍她呲牙咧嘴嗷嗷呼痛。
“嗷……大姐,你可轻点吧!”
大姐这手劲儿,落在她胳膊肘处,比那个侏儒打人还疼啊?
“下回可别逞能了!那里的护卫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你才几岁呀!”
楼赛郎赶忙点头,“知道!知道!这回不是赶巧了么?”
其实管事都跟她说过了,像今日这般惊险的,她十来年了也没见过。
“管事的说了,她记得最惊险的时候,还是十年前,街上有匹马惊了,一头冲进了楼里,还踏伤了两个伙计……这回的刺客,估计就是冲着原家人来的。”
“哦,对了,大姐,这个原家,就是长兴城的那个原家,那本迷魂记就是原老爷要的诶!”
“你是不知道啊,原家太太果然是端庄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贵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惦记着行刺原家太太和她闺女!”
听到这儿,楼欣月就拍了拍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又出了屋子,打发周嫂子回去,这才又进来跟楼赛郎说话。
周嫂子走的时候,实在是依依不舍。
不是,什么原家,什么行刺的……
这般大的瓜,她怎
么就吃不全乎呢?
“这原家,也是倒霉得紧……你以后,看到原家人在的地方,可得多小心,别一个不留心,被殃及了池鱼。”
楼赛郎听着这话就激动起来。
“大姐,你是猜着什么了?快说说呗?”
“原家估计是被人盯上了……这一出又一出的,我猜还是为了那些巨额家财。”
楼赛郎就挺不解的。
“可是家里有钱的,也不光是原家呀!”
“只在这栖云城,能跟原家家财比的,就至少还有五六家吧?”
“那些人家,虽然家财比原家也不差,可都是大家族,嫡的庶的旁支的一大堆,算计了这个还有那个,比如一家子有兄弟五个,孙子二三十个,总不能个个都横死吧?哪能像原家这样,只有一儿一女,但凡成功了,那获的好处可是太大了。”
楼赛郎嘴角一抽,“合着这富贵人家纳妾生一大堆,还挺有缘由啊。”
楼欣月笑道,“那普通小地主或者商人,家财不过几千两,倒也用不着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光培养一个侏儒刺客,最少不得花掉千把两银子?”
因原家虽然是同乡,但跟她们也没啥关系,姐妹俩议论一番也就罢了。
第二日楼赛郎不用上工,就自告奋勇要去替大姐送书稿。
“大姐,你那锦绣谷莠记的下册,不是要送到王记?我去送吧!”
还是莫要让大姐去了,省得真被打出来。
换成她的话,怎么着都能拔脚一跑,谁也追不上她!
楼欣月就笑了。
“不过是送个书稿而已,又不是龙谭虎穴。走,咱们姐俩一道去!”
姐俩一路闲聊着来到王记书坊。
可巧的是王管事一时不在。
“二位且先坐坐,喝杯茶水,已是使人去寻他了。”
楼欣月摸摸鼻子,略有点心虚地笑道,“可巧我们今日也有些杂事,既然王管事不在,那便不等了,这包书稿,交给他就是。”
楼赛郎目光横移,斜瞅着她姐。
还能这样儿?
楼欣月心虚地一笑,可不就能这样!
姐俩走出书坊。
楼赛郎问,“大姐,可是这下册还没拿银子呐!”
楼欣月嘿嘿一笑,“不急,不急。”
虽然下册的内容让人上火,可水准却是跟上册很一致啊!
而且她在上册里埋下的伏笔,可不就都在下册里揭开了么?
“大姐,可是你把那个胡生写的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但凡是喜欢那本书的人,看了都要急吧?”
当然了,不喜这本书的,比如说她,看了只会嘎嘎乐。
楼欣月淡定老道地咳了声。
“那胡生早年贫困,青年又屡次遇险,肾虚气亏也是应有之义啊!”
“但他自己不能生也就算了,可你还写着他的两个小妾,都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他自己生不了,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可是为什么崔氏和杨氏为啥没生?”
“因为她俩是正室,正室不生也还是正室,可小妾要是不生,那可就没用了呀。”
为了不下岗,可不得另外发展了?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呀!
楼赛郎忍着不笑,又问,“可为啥后头河道决堤,胡生因玩忽职守,丢官流放呢?那胡生的老家不就是因为贪官被洪水淹了吗?”
上册里主角获得的妻妾成群,高官厚,儿孙满堂,竟然全都不过是虚假幻像……
“胡生肯为了前程让自己的妻子让位牺牲,自然也会为了前程不断地妥协,最后走上贪官之路,又有什么稀奇的?这就叫做初心已昧。”
“话虽如此,但当初让出妻位,也是崔氏自己乐意的,而且她还说服了胡生。”
当然了,崔氏这一套举动,楼赛郎自己是理解不能的。
“知夫莫如妻,崔氏很聪明,知道她要是不那般贤良,迟早会落得更悲惨的下场,反而是让位之后,自己只诵经念佛,最后索性出家修道……胡府全家流放,崔氏反倒还能落个善终。”
第102章 用意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王管事从外头回来,拿起包好的书稿,纳罕地问了句,“怎么不留人等到我回来?”
这文书还没签,银子还没付呢!
仆妇无奈道,“那两位娘子说她们还有事要先走,说是信得过咱们书坊,就把书稿留下了。”
这……也行吧。
王管事让仆妇给他倒了壶茶,上了碟子点心,他拎着书稿,去了自己单独的屋子,还挑了个光线好的窗边,搓了搓手,这才把书稿小心地拿了出来。
其实先把书稿送来也好。
之前每次对方送书稿来,他一看可不就放不下了?
可是顾及着人家还在等着,他就算是再欲罢不能,也得放下书稿谈正事呀?
这次可好,他可算是能无所顾忌地一睹为快了!
他先喝了几口香茶,感觉到口鼻皆香,心情轻快。
手指也是灵活地翻开了第一页。
看到新纳美妾又添一子,胡生带着幕僚护卫们走马巡视河道经过五城,勤于公事,成绩斐然,受到朝廷嘉奖时,王管事不由得连连点头。
大丈夫自当如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二十页翻完,王管事连连点头,看到激动处,还伸手拈了块点心,又灌了半杯茶水。
扯过桌边的帕子擦干净手,他又接着看了下去。
这后头莫非是步步高升,儿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嫁娶皆为高门皇族,从此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咦?等等!
这是什么?
那盐商赠送的美妾,体有异香,温柔可人的那个,在胡生四十多岁的时候,还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儿子的,她她她居然在外跟人有私?
胡生居然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不,不是,这话本怎么还能这般写?
哦,美妾进府之前,早就有心上有人,正是她的表哥,可惜却被家中长辈拆散,又将美妾卖给了盐商……好吧,虽然令人不爽,总算也是事出有因。
这种事虽然有些丢人,但高门大户里,这些姬妾姨娘什么的,偶而有个把守不住的,其实也不稀奇。
胡生将美妾和血脉混乱的小儿子一道逐出家门,一时意志消沉,又不免对自己,对姬妾们都有些个怀疑。
甚至对他后来生的那几个儿女,也时不常地就要拿他们跟自己比较。
若是有不像他的,他就心里犯嘀咕。
他这一犯嘀咕,他不就得有所行动么?
如今他位高权重,可不是当初那个穷酸的书生了,自然是只要有个想法,就有人去执行的。
没过三个月,又一个姬妾暴雷了。
这个姬妾的奸夫,竟然还是府里的护卫!
而且他俩偷摸来往,不是一年两年,是七年!
七年呀!
几乎是姬妾才进府里没半年,就红杏出了墙了!
如果是一个也就算了,这都再一再二了,胡生这自尊心,能不破防吗?
看到这儿,王管事不由得放下了书稿,又倒了杯半凉的茶喝下,缓了一缓。
不是,你说这艮岳散人老先生,骂人还不揭短呢!
这内院里出两个红杏出墙的,有两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咱能不能就不提了?
你这是气主角呢,还是气看官们呢?
就不能为主角讳,隐去其人其事么?
不过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如意呢?
想必这不过是故事里的小小波折吧,胡生这般的人物,还缺美貌姬妾么?
王管事继续翻书……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王管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吓得外头正扫地的仆妇都要问上一句,“王管事?怎么了?”
“无事,无事!”
王管事身为书坊管事,对待有字的纸,就跟所有的读书人一样,那可都是心存敬畏之心的。
然而看到这里,他就像是那被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喜当了一回又一回爹的胡生,心里满满是被背叛的恼火……他竟然想将这剩下的书稿,给撕成碎片!
不过刚刚外头仆妇的问话,倒是让他醒过来。
他是正在看书稿的书坊管事,而不是故事里那个绿光缠身的胡生。
他又喝了一杯彻底凉透的茶水,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儿,这才回去,尽量平心尽气地看完了全本。
书稿的最后一幕,正是出家的崔氏,身着淄衣,手里拎着一串干饼,来到城外十八里处,送流放出京的胡生妻妾最后一程。
胡生披头散发,麻衣麻鞋,看着正妻杨氏含泪接过那一串干饼,鼻头一酸,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为宦二十年,享尽荣华富贵,争名夺利,没想到,到头来,尽落得一场空。
其他流放犯官,虽然同样凄惨,可好歹夫是夫,妻是妻,儿是儿,女是女。
可他呢?
夫不是夫,妻不是妻,儿不是儿,女不是女呀!
七个儿女,竟无一个是他血脉!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舍弃待他最为赤诚的嫡妻?
正是世事短,如春梦,昔日因,今日果,万般事,皆有命!
看到这最后一句,他也仿佛历经世事,回首往昔,直如大梦初醒。
他在室中连着走了十来圈儿,这才算是从那故事中抽身了出来。
这本下册,若是在一柱香之前,他是看得气愤恼火,发誓绝不能将这下册印出来的!
上册印的那五千册,借着艮岳散人的名头和上部宋青天探案的东风,已是全都售出去了。
还连带着他王记书坊也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来打听下册何时出的同行和客人络绎不绝。
大伙对下册如此期待,可不是期待一个这般刀刀戳人的下册的。
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那不得大骂大吵着要退钱?
难怪楼家大娘子放下书稿就跑了,没准也是知道这下册有多气人。
但他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想来。
气人归气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很新的写法?
之前那些话本,不管中间多么凄惨,最后都要来个强行大团圆。
这般虽然让看客们心里满意了,却也未免俗套。
既然艮岳老先生这般写了下册,那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兴许他就是想用这个故事来警醒世人呢?
比如那胡生,若是他不忘初心,富贵不易妻,那崔氏这般的贤妻自然会在他身边提澌点醒,而他也不会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得志意满,大意收取了那些盐商土石商的好处,最后事败丢官流放了……
这下册虽然应该不如上册般令人愉悦,但印出来以后,想看的人应是也不会少的。
要不,就少少地印上五百……啊,不,两百册吧?
毕竟,那看了下册的人,若是气愤难当,自然会四处宣扬出去。
那不喜欢这个结局的,自然就不会再掏腰包了。
那些反而心生猎奇的,他看了自然也不会暴跳如雷……
总之,故事是艮岳散人写的,王记不过是个印书的书坊而已啊!
想通了这一节,王管事大大地吐了口气。
走上前去,拿起这部令他心情复杂的书稿,大步走了出去。
第103章 发了天上掉金饼的一天呀!
楼赛郎歇了一日,又去上工。
刚进了大门,就有其他护卫冲她拱手恭喜。
“楼二姐,恭喜啊,你可是要发达了!”
其实原本楼赛郎在护卫里头,年纪是最小的。
可偏偏她人高马大,还有一身的好工夫。
也不知道是哪个开玩笑般地喊了她一声姐,后头护卫们就都跟着这么喊了。
发达什么呀?
不就是得了三倍的工钱么?而且这工钱到了月底才发,这会还有好几日呢!
楼赛郎还在发愣,女管事已经在楼上瞧见了她,忙站在楼上冲她招手。
楼赛郎三步并做两步,凑了上去。
“赛郎,你那日挺身而出,护在了原家太太和小姐面前,又打倒了那刺客……”
听到女管事这么说,楼赛郎面露谦虚微笑。
“大娘谬赞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甭管是身为镖师,还是身为护卫,都不能让客人伤着啊!
之前赵家镖局丢了镖,又让客人伤了,那名声可不是忽地就落下去了,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都是灰头土脸的呢!
“嗨,赛郎你就是实诚……这不,你护住了原家太太和小姐,那原家人昨日送了许多的礼物过来,大部分都是专门指名要给你的!”
她拉着楼赛郎进了一间屋子,指着桌上摆着的好几个礼盒。
“这些就都是给你的,因不晓得你们家在哪儿,原家就把东西送到咱们翠光楼里了,这些东西可都是贵重得很,收在这儿,我还怕有个什么闪失呢!”
楼赛郎张大了嘴,“啊?这,这,原家也太客气了吧?”
她就上去挡了那么一下,身上穿的甲厚也没破到油皮,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护卫,原家就给送了这么多的礼啊?
“你这人就是实诚,那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栖云城里数得着的有钱有势,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自然是几十年也挣不来的,可对于原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还不快打开来瞧瞧?”
说着,又从旁边拿了一张单子递给楼赛郎,“呶,这里还有礼单。”
楼赛郎接过礼单,心想得亏自己认得字,不然这会儿可就要抓瞎了。
她才看了头一行,见上头写着纹银五十两,金叶子十两,整个人就有点蒙。
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好家伙,她只说她大姐的银子挣得又快又多,没想到她也有天上掉金饼的一天呀!
“来,赛郎,快来点一点这银子和金子!”
女管事一边催着,一边也是暗自艳羡。
她的工钱虽然比楼赛郎高好几倍,可攒了十来年的钱,积蓄也不过一百出头而已。
她催着楼赛郎去开第一个礼盒,楼赛郎就真的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头的真金白银。
楼赛郎虽然手里也拿过银子,但那最多不过是二十两,哪里似这般的,十个银元宝和十枚金叶子整齐地摆在一起,那可真是金光闪闪,瑞气条条啊!
这会儿可不就看得眼睛也不眨?
“好了,后头还有呢!”
楼赛郎又去看手里的礼单,“彩缎两匹、毛料两匹、绢布两匹,细布两匹……”
这回不用管事的催,她也抬眼去瞧了。
不过布料个头大,比较显眼,她一眼就瞧见了,这八匹布料摆在桌边,快堆成了小山了。
女管事还体贴地说,“赛郎不必担心,待你归家时,就借楼里的车给你送回去!”
昨儿原家的管家过来,又是道谢又是送礼的。
之前她还担心原家会怪罪她们楼里的护卫不严,让贵客受了惊吓。
却没想到原家倒真是通情达理,行事大气。
楼赛郎心里倒是美滋滋。
这些布料不过于贵重,却也都是上好的,她们姐俩正好都用得着!
再去看礼单后头,就是一些药材补品和点心了。
楼赛郎虽然年纪小,但好歹也是早早地就出来打工的。
人情世故也是晓得的。
就把点心拿出来,分给楼里的其他人。
又请女管事挑一匹布料拿去用。
女管事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挑了一匹绢布。
这布料目标虽大,但她在楼里有自己单独的屋子,趁人少时挟过去就是了。
见着另一位女护卫莫大姐那羡慕的神色,又悄悄塞给她一锭银子……
永乐坊,原家大宅。
原太太
坐在窗下,还是手拿话本看着,姿态虽然闲适,可眉头稍蹙,嘴角微垂,无意中流露出愁苦。
“阿娘?”
原无瑕手里拿着一枝碧桃,从院子里走进屋来,看到原太太手里的话本,就不由得叫了起来。
“阿娘,怎么还在看这个?”
“这个艮岳散人,真真是老糊涂油蒙了心了!我只当他比那些只会做梦的酸腐书生强十倍,没想到,才写了三本能看的话本,就也原型毕露了!”
“那个姓胡的穷书生,实在是人品卑劣!才多了几两银子,得了个七品小官,就惦记着要换掉几次救过他小命的发妻了!”
原太太的目光虽然落在话本上,可其实她这一日看得速度十分缓慢。
她看向竖眉娇嗔的闺女,这孩子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被养得过于天真烂漫了,如今在自家里倒没什么,要是出嫁了该怎么办啊?
“无瑕坐下,来,陪阿娘闲聊几句。”
“其实阿娘刚拿到这本锦绣谷莠记,看到一半处,也恼得差点把这本扔去烧火。”
“不过呢,这艮岳散人的话本写法,确实跟别的不一样,虽然看得恼火,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后头又怎么样了……”
原无瑕瘪瘪嘴,“这岂不是更可恶?”
她为啥知道后头的内容?
自然也是把这本上册看全乎了啊!
可这也不耽误她认为艮岳散人是个鸡贼的老家伙啊!
“我原先也觉得这胡生人品卑劣,为攀龙附凤舍弃发妻,却还能步步高升,享受荣华富贵,这种故事,往日我是半点也不乐意瞧的。”
“可自打那日,咱们娘俩去翠光楼,遇上那个侏儒匪人以后,我就想啊……”
“现实自有凶险丑恶,岂能因为厌恨,就避之如蛇蝎?”
“你看艮岳先生,将崔氏写得越聪慧贤德,这胡生岂不是就显得越发的软弱无耻?”
“况且这只不过是上册,谁知道下册里又会有什么呢?”
原无瑕撇撇嘴,“上册都是这般,下册又能怎么样呢?”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窗外的丫环禀报声。
“回太太,老爷和公子来了!”
第104章 盛会武,武者盛会?
原老爷和原无忌两个人都穿着家常道袍,一前一后,面带微笑,聊着些闲话,走进了屋内。
“爹,大哥!”
原无瑕难得看到这一幕,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因为她大哥自从受伤以后,就不大乐意在家里走动,一般都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是那天那个贼人有了消息?”
想想这些日子,也就是贼人那件事了。
原老爷看了看周围,沐太太便点点头,让下人们都出去。
“来,先坐,正要同你们说说这件事。”
这都没过半年,他原家人先后遇袭。
这次是得亏那翠光楼里有个勇武的女护卫,能护住了他妻女,若是真让那贼子的暗算得手,他简直不敢设想啊。
“那个侏儒贼人,是个练家子,只是长相清秀,外形如少年一般,实际齿龄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
“这般的贼子,用来刺杀突袭,是再好用不过了,那背后下手之人,应该不是寻常人。”
其实依着他的判断,此人应该是位高权重,手里的银子又极为紧缺的。
“啊?咱们家做买卖向来公道,遇上灾荒还会施粥散药,怎么会惹来这般仇家?”
原无瑕忍不住开了口。
原老爷瞥了女儿一眼,“也未必就是仇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家,就是挣的银子太多了。”
那幕后下手之人,知道原老爷出门在外,往往会带足人手。而且原老爷自己也懂一些粗浅工夫,下手并不容易,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女上了。
也是他大意了,想到如今多事之秋,就没让老妻儿女远行,连出城都不曾,只在城中闹市逛逛铺子,赶车的是壮汉,跟着的是健妇,去的是常去的铺子……谁会想到有那般变故呢?
原无忌黑眸幽深,开口道,“那侏儒贼子,在提审之前,就在大牢里自尽了。”
那个人是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丸,毒发七窍流血死的。
这般死士手段,却更令人心惊胆寒。
沐太太紧张地握住了女儿的手。
“无瑕,这段时日。咱们就不要再出门了。”
说完了这话,又看向原无忌。
长子脚伤后,有好几个月都不出院门一步,不过这半月倒是经常外出。
她倒是有心想劝上一劝,然而原家男人就是原老爷和原无忌,外头还有偌大家业,又怎能缩头不出?
就听原无忌笑了一笑。
“阿娘,也莫要太过担心,过上几日,我就能给无瑕请上两位身手厉害的女护卫回来,到时候,无瑕想去哪儿都可以。”
既然原家有钱,不花来护卫自家人,难道要让那有心人给霸占了去不成?
说到请女护卫,沐太太倒是想起了那日救过她们的俊朗女护卫。
“那日在翠光楼,挡在我们前头的那位护卫,我看就挺厉害的。”
不能说是力大无穷吧,也能算得上力能扛鼎了。
原老爷笑道,“那位女郎,年纪轻轻,倒确实是个练家子,之前还在长兴镖局里做过趟子手,又拜了镖局里的女镖师为师,去年跟着长姐来了栖云城了。”
小龚先生找不着的楼家姐妹,原老爷轻轻松松地就能查到来历。
原无瑕眼睛一亮。
“竟然还是长兴县的同乡么?那不是正好?”
“大哥,就请她来做我的护卫吧?咱们多给些工钱,比翠光楼的高不就成了?”
原老爷无奈笑笑。
“尽说傻话,我跟翠光楼的东家也算是相熟,哪里好这般大喇喇地挖他家的伙计?”
“更何况,这位女护卫,怕是耐不住来咱们这里做护卫。”
做护卫就得时刻跟在原无瑕身边的,就得在原宅长住。
“这是为什么?在咱们家里吃住都好,薪俸又高,难道不比在那铺子里天天站着强么?”
“她家里只有姐妹两人,姐俩相依为命,定然不会丢下长姐到咱家来的。”
不然让妙龄长姐单门独户住着么?
沐太太也插了句话。
“不然请这位长姐也住到咱们家来就是。”
那日过后,她对那位女护卫的印象挺不坏,况且还是乡党,知根知底的。
原老爷仍是摇头,却是望着沐太太,唇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
“太太可知道这位长姐是谁?”
沐太太一头雾水。
“老爷这话问的,我只见过妹子,又怎么知道长姐?”
原无瑕听得越发精神,“阿爹,那位长姐,难道阿娘就该认识不成?”
“这位长姐……正是艮岳散人。”
原老爷若不是想查出楼赛郎的根底,也不会无意中得知楼欣月就是艮岳散人了。
他知道了这一项,也是愕然发怔了好一会儿呢。
沐太太和原无瑕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艮岳散人是女子?”
“这位姐姐竟然是艮岳散人?”
别说她们母女了,就是对艮岳散人的话本兴趣没那么大的原无忌,都愣了下。
心里忍不住想,这两姐妹,一文一武,倒都有一技之长啊。
沐太太简直不敢相信。
“那四本话本,有行伍军阵,乡里世情,离奇案件,内宅隐秘,还有科举之道,竟然是个年轻女子所写?”
不是,她四五十岁的人了,自认比一般同年纪的女子所知更加博杂了。
可以上这些,她最多知道乡里世情和内宅隐秘了。
就算是博览群书所知,那也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那位长姐,当真是奇才啊!
原老爷点点头,叹了口气。
“起初我也觉得惊奇,不过这世上,总是能人异士辈出的。”
沐太太也跟着叹气。
“虽然若真是艮岳散人,我倒是挺希望她能住到咱们府的。”
原无瑕抢话道,“那没准艮岳散人写了新话本,阿娘就能先睹为快啦!”
四人都听笑了。
沐太太摇摇头,“既然是艮岳散人,想必更不喜欢寄人篱下,她不来,她妹子自然也不会来了,老爷说的是。”
原无瑕遗憾不已。
却又看向自家大哥,“大哥,你刚刚说要给我寻武艺高强的女护卫,这女护卫,却是打算上哪里寻呢?”
原无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悠悠地说,“栖云城里,有四家镖局。其中两大镖局,号称南盛福,北祥成。”
“大哥是要往镖局里寻?”
“七日前,这一南一北两家镖局,因为同争一镖,两位少镖头互别苗头,放出话来,都说对家的镖师们身手稀松平常,不堪一击,结果言语争执,倒是引发了一场约斗,这场约斗,又被城里闲人得知,押下丰厚赌注……而这消息越传越广,变成了源北道武者盛会,可不就引得了许多武道中人前来?”
原无瑕都听傻了。
“武,武者盛会?”
第105章 女主这不是找虐呢么?
原老爷接上话道,“对,到时候,整个源北道的武道中人若是有愿意参加比武的,都会来报名,兴许其它地方的也能来一些,到时候,就在这里头为咱们原家选一些护卫,男女都要。”
原无瑕还是目瞪口呆,却又有隐隐的激动。
“可,可是他们怎么会愿意的?”
原老爷摸着下巴笑了,“护卫也是一份正经活计,有什么不愿意的?”
做他原家的护卫,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衫,月钱还高过一般的镖师,又不像镖师那般辛劳危险,相信只要原家放出风声,自然会有许多人乐意上门。
只是早先他只想着自家不过是寻常商家,背后又有权贵靠山,护卫们只要忠心即可,倒也不必强求武艺多高。
谁想到这两年居然会麻烦连连呢?
原无瑕没想明白的事儿,沐太太却立时洞明。
“老爷,无忌,莫非是你们在背后促成的这件事?”
她活了一把年纪,是听说过京城的花魁比赛,厨艺大赛,贵女们的投壶赛,才子们的诗文会,还从来没听说过武者大赛的。
而这两父子如此笃定地要在这次比武会中选护卫,显然他们俩不但知道详情,还是这次比武会的幕后之人了。
原无瑕越发的惊讶。
“阿爹,大哥,难道,你们促成这件事,就是为了,给咱们家挑选护卫?”
知道她家豪富,可是这也太壕了吧?
原无忌嘴角勾起轻笑,“除了有这个用意之外,自然也还有些旁的好处。”
原无忌这么说,那自然就是认下了。
饶是沐太太享受了二十年的富贵奢侈日子,也觉得此举太过疯狂。
“所以那两家镖局的少镖头故意争执,也都是配合着演了场戏?”
这也是得亏她爱看话本,又看了那宋青天探案实录好几遍,感觉自己的思路都开阔了许多,这才能一下子就联想起来。
原无忌笑道,“那二位原本就跟儿子有几分交情,再说演场戏就有一笔进账,还能借着办武者大会的由头,打响自家镖局名头,又有什么不好?”
原家的钱多的是,与其让旁人惦记,不如都用在该花的地方上了。
原无瑕这会儿也激动起来。
“大哥,那,那我也要去看这个武者大会!”
这不比话本子还好看,还刺激?
长明坊,午后的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楼欣月戴着个青竹笠,悠然往街口走去。
那日她丢下书稿就跑,虽然也有怕惊到对方的意思吧,但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第二日她还是过去收了钱的。
这次的钱,可就很少了,只有二十两银子。
而且王管事的表情,就仿佛遭遇了渣男欺骗一般,又怨怪又难舍的,搞得她也是怪过意不去的。
好在王管事并没有因为那骗进来杀的下册,就再也不跟她合作了。
不然她还得费神去寻下一家靠得住的书坊。
那王管事还问她下一本书稿打算写什么。
她就说会是另一种新风格的书稿……不过那也应该在两月以后了。
之前她就在书铺里租到过东华小生的五本话本。
这位作者的主角都是女子,就主打一个为奇女子立传。
有的是青楼歌女一朝从良,有的是贤德寡母教子成龙,也有的是诗画双绝女才子……
每一本都篇幅不长,五六万字,写法也是平铺直叙,简洁干净,纯白描式的。
当然了,白描式自然有其好处,那肯定是绝不水文了。
但坏处就是信息量过少,仿佛大纲里多加了点对话。
从她同书铺的伙计闲聊时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五本话本,虽然在每年印的十来本新书里算不上卖得最好的,但好歹也能排到第六第七。
既然这种以女子为主角的小短文都能卖得出去。
那她不如也来试一试吧?
既然是试水,肯定不能太过违反当前的主流。
所以这个女主角就不能过于离经叛道,就算特立独行,做了什么打破常规的惊人举动,也要有个合于时流的借口……
这个借口是啥呢?
最好的选项莫过于三道,孝道、妻道、娘道。
妻道和娘道的话,楼欣月身为一个小编,还是个女频小编,看过的此类故事,那可真是种类繁多,数量庞大,多到她闭着眼睛都能扒拉出好几个不重样的来。
比如妻道……忍辱负重,默默替不爱自己的夫君打理家业,照顾老小,甚至照管妾室和表妹义妹外室之流,最后丈夫遭遇危机,妻子挺身而出,一腔真情感化了心不在她身上的丈夫,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夫妻从此恩深情重,过上了和美的生活。
除了这款经典的,还有款高端的,集宫斗和权谋于一体,比如前朝公主,身负国仇家恨,手下聚集着皇族最后的势力……巨万钱财,数千死士,数十座秘密坞堡,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然后苦心经营,耗力谋划,最后终于能拿下半壁江山了,这公主不知道脑子怎么就进水,哦不,就爱上了位比她更强的神秘贵公子,几番生死相依,跳跳崖,落落河啥的,就爱得海枯石烂天地绝了,然后贵公子的身份揭晓,哦呵!
原来贵公子是当朝的X皇子,因为宫斗险恶这才流落民间……最后公主全力辅佐X皇子上位,自己总算是穿上了那件凤袍,母仪了个天下啥的。
娘道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含辛茹苦,燃尽自己和家中女眷们,成全子孙,始终当成第一要义就对了。
而且这娘道还有诸多变种,比如说当后妈的,姐当妈养弟的,嫂当妈养小叔子的,婶子养侄子的,甚至还有与妻道合流的童养媳养老公的……那才叫一个二道合一威力加倍呢!
楼欣月要想写这两种,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这里拿一点,那里拿一点,都不用太动脑子,拼吧拼吧就行。
可她不打算写。
当小编是为了打工身不由已也就算了,现在她都穿越了,手上也有钱了,还得亲自去写她最厌恶的玩意儿,这不是找虐呢么?
所以她只打算写孝道。
第106章 武侠边塞侠影录,青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