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 / 2)

第 89 章 前世

覃红瞧着抬进来的整整三大箱子,人都傻了。

芳菲指挥着人摆进来,而后对她解释:“这些都是话本。”

“话本?”覃红愣住了,她望向已然坐下喝茶吃点心的人,“小姐,咱们是打算改成书斋?不卖点心了?”

“点心自然是要卖的,不然,我让你们跟宫中的厨子学什么?”

“那……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覃红也过去坐下,“小姐之前要在一楼打出那些架子来,我还琢磨着是不是要置些什么摆台,原是要放戏本子的?”

芳菲接话:“不仅仅如此,小姐买下书斋所有的话本子,还包下了他们往后一年的。”

“什么?!”这师徒俩,委实有些嘲讽了。

江容放下杯子,芳菲低头:“小姐可是现在要去昱王府?”

岑老头儿已经把玉扇做好了,几乎与原先那把一般无二。

只是她去了昱王府两次都没有见到人,管家道是外出未归,今日本是准备第三次登门。

“罢了。”她道。

芳菲不解,便听自家主子理了理裙摆起身又道:“明日就是七司擢考,他身为主考官之一,理应避嫌。”

“可是小姐又不是考生。”“……啊……”寒崇脸色一变,笑容都僵住。

“至于那玉匠有多难找,白玉有多重要,与本王何干?”

寒崇心寒。“……”江容心虚得厉害,又想起当日任徵为难的表情,便问,“他很难相与么?”

“何止是难相与?!总之,若非必要,千万离他远远的才是。”

江容听着,讪讪笑了笑。

任徵不察,想起来又问:“对了,听说他还赏了你东西?”

袖中玉扇已经被焐得温热,此番终于被拿了出来。

“咳!”登时,任徵呛得厉害,拿眼瞪着那扇子,“这是他给你的?!”

见状江容赶紧解释:“不是给的,他近卫说是拿此物可去昱王府兑赏,信物罢了。”

“信物啊,信物……”任徵下意识念了几回,“他当真这么说?”

这就很微妙了,江容不禁问:“这东西我拿着可是不妥?”

“倒也不是,只是此物乃是昱王随身之物,”任徵蹙眉,“当该早些还回去才是。”

倒是不谋而合。

“其实我那梨花糕做得实在不好,昱王殿下的赏我不好意思当真去领的,不若今日就将它还了去吧?”

这话叫任徵狐疑望来:“做得不好?”

江容点头,这是事实。

没想到见她如此,任徵面色竟是白了一分。

“怎么了?”

“这个……不瞒你说,今日殿上我同他敬酒,他也并非真的二话不说就应了——嗐,他怕是对我不满,却碍于陛下情面才喝下,你此番既是确定那梨花糕做得无甚过人之处……”说到这里,任徵的目光盯住那扇子,“这昱王乃是个不留情面的,怕是想把为父那份连带着一并羞辱你去!”“……”

任徵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了,遂讪讪嘿了一声:“你放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不会拘着你的!哦,对了,京中的铺面你若是缺,我也可以……”

“不必,我有。”江容怕是他当真要再送她个铺面什么的,毕竟最近往恬院送的东西实在是多得有点拥挤了。

任徵的话被中道截住了,顿了一息才重复道:“哦,有啊,有,那更好了……那铺面位置可还好?需不需要……”

“挺好的,”江容莞尔提醒,“侯爷,你方才说想同我说什么?”

不知是被这声侯爷噎住,还是被第二次截住话噎住,总之,镇国侯实实在在地停了须臾才拣了张凳子坐下,一面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重新开口:“明日宴席你去赴宴,我会送你过去,后边女眷那边,皇后娘娘也会照拂,你不必担心。”

嗯?

“主要是怕你不适应,”任徵补了一句,“对了。”

一般说对了,也就是说,前头的都是无用。

果然,任徵斟酌道:“此前玥姨娘给你的画册,你可都瞧了?”

“瞧了,玥姨娘有心了。”他既然不承认,江容自然也不会点破。

任徵摆摆手:“应当的应当的。这次花朝宴啊那画册上头的人都是会去的,届时虽然男女分席,可若是有心,还是能瞧清楚的。你若是有谁人想要结交的,自可放心大胆去!”

这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江容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侯爷的意思是,要江容在那名册上择婿?”

“咳咳咳!”任徵呛住了。

江容垂眸,缓缓走了过去,亲自替他盛了一碗枣汤。

“这是我从芜州带来的枣,虽不是什么稀有的,却也算是特色,侯爷尝尝,润润喉。”说着,她将手里的碗递过去。

任徵就差双手去接,待勺子喂到了嘴边,便又听她道:“侯爷难道不知,我已经成婚?”

这汤便就没得进嘴。

任徵一把搁下碗抬头:“那又怎么?!”

江容属实是被他这般反应震住了。

片刻,她才坐下:“画册上皆是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公子,也都尚未婚配,纵使我愿意,他们也愿意么?”

“你是本侯的女儿,他们怎会不愿意?”

“是因为你是侯爷所以愿意?”江容反问。

这回,任徵不说话了,他怔怔瞧着面前的少女。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如何长大的,所以,当看见她面上沉静而平和地说起这件事时,当听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地将自己摆在了卑微的那一个时,他觉得喉中堵得慌。

可身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本能地想要反驳自己的女儿。

“你放心!他们不会知道你招过婿的事情!”他笃定道,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再者说,我都听你外祖说了,你那赘婿早在三年前就跑了,都消失了这么久,还谈何夫妻!江容,你既然来了京城,便就是新的生活!以前种种都不作数!我定给你寻个最好的!”

这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这番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吧?

不等江容说话,任徵已经又补了一句:“那家伙跑了也好,省得麻烦。一个码头上的劳工,怎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你只管选个心仪的,只要你喜欢,甭管是谁,为父也定能叫他娶你!”

瞠目结舌中,只听任徵再次加重了语气,竟是越说越来了气:“至于那狗屁赘婿,不要也罢!”

什么?

见她不信,任徵又是一叹,可怜这女儿刚刚回来,哪里知道此人险恶,是以又道:“你看,从来只听说赏就是赏,何来的兑赏一说?江容,这样,你听为父的,那昱王府你还是别去了,既然此事因我而起,还是为父来处理吧。”

话虽如此,江容却眼瞧着他已是愁容满面。

“……”片刻,她到底应下,将玉扇递了过去。

果然,下一瞬男人起了身:“哦,还有,既然是她要留着睹物思人的,该是重要非凡。可如果真的重要,又怎会轻易拿出来再送与他人?只能说,那个人对她而言,还不够重要。”

“……”“……”他性子一贯如此,寒崇已然习惯,立刻就跟着起来继续打破砂锅,“那太师是真的喜欢江容姐姐的梨花糕?!”

“太子,”男人却是不答反问,“你尝过?”

“没!一蒸出来就被端走了。”寒崇本能觉得这人似乎是在护食,“学生只看了一眼,可一口没吃。”

如此,太师才不再计较一般:“最近你那莽夫太傅可有来授课?”

“太傅府中有事,告假几日。”

寒崇说完便见面前人站住,而后,便听他道:“学者,一日不可废,他几日不来,太子就也几日不学了?”

“可是太傅他……”

“他不就你,你去就他便是。”

寒崇眨巴眼瞧着眼前人,最后郑重点点头:“学生省得了,明日学生就同母后说明出宫。”

“嗯。”

“再者,”男人将手中的东西塞回小太子怀中,“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欢欢喜喜接手一个别人不要的东西?”

寒崇抱着一兜子练满字的纸,觉得他这太师的心哪,那是比纸上的墨还黑呢!

“今日的字再练五张,就惩罚你——心有旁骛。”

造孽啊。

江容姐姐,本宫只能帮到这里了,你自求多福吧,呜呜呜呜呜。

任徵带着玉匠回来那日,江容也刚好收到了寒崇派人送来的回信。

斗大的一个“危”字实在是触目惊心。

——也罢,原本也只是想试一试,若是侥幸太子能说动那昱王自然皆大欢喜,如今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那人是众人口中的不好惹,若当真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岂非白担了名声。

她看回案上绘制好的图,这几日她仔细回忆了一遍,却也只能描摹出玉扇轮廓,至于其中扇面是何模样,实在不能确定。

小太子倒是有些印象,可到底是个孩子,又是口述,要完全地还原是不可能了。

“侯爷说是请回来玉匠了,”芳菲进门,“小姐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院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来:“玉料呢?!叫老夫瞧瞧!可别是骗老夫!”

芳菲退了一步,小声道:“是他,没错了。”

江容将图纸卷起,立刻就迎了出去。

果然,院中一个鹤发老头正背手神气十足地站着,后边跟着任徵,见人出来,前者先行抬手指过来:“还真的是你这丫头!”

岑老头耳背,总听不清人说话,连带着自己说话也是越来越大,久而久之,这嗓门儿也练就得出类拔萃。

他这一嗓门子,嚷得任徵都差点捂了耳朵,好在是没忘了礼数,赶紧也提了声:“岑老啊,这是小女!”

声音之大可见这一路也是被老头子练过来了。

“丫头,你怎么就成了……”老头又问,只不过没说完眼睛就陡然一亮,直接冲着抬了玉料出来的青轩冲去,“对对对!就是这个!是它是它!!!”

江容却是先过去对被无视了的任徵道:“一路辛苦了。”

若说是有那么一瞬的不瞒,闻得这一声,任徵也是什么也怪不得了,只剩下心头一片暖洋洋:“不辛苦不辛苦,请对了就好!”

另一边,岑老头已经兴奋地绕着那块玉料转悠了几圈,口中啧啧有声。

“来,图纸给老夫。”他径直对着身后伸手。

江容将画纸递过去:“岑老伯。”

老头眯眼瞅了一眼,狐疑抬头。

“怎么了?”讲真,江容甚至有些分不出这些是真夸还是捧杀,只想着这劳什子的花朝宴赶紧结束才是。

待女眷们起身去树上挂彩笺赏红,不时有宫人打前殿过来传赏。

一时间,众人哪里还有心思祈福,说是赏红,实则皆是留意着院门处。

宫人也是跑得勤,江容算是看明白了,这赏赐有的是朱钗,有的是玉簪,总归是不落一人,主打的便是一个大家同乐。

当然,也是有区别的,好比那陶夏知,不仅被赏了一斛珠,甚至还被传去前殿面圣谢恩,风头无两。

待人回来,众女眷更是纷纷道喜,江容却见她笑得平和,宠辱不惊的模样。

果真是大家闺秀。

感慨之余,她不禁为自己担心起来。

赏到现在便就她一人剩下。

结果太明显,看来她的梨花糕便是被昱王带走的那个。

院中姑娘们谈起他来都古怪得很,像是不好惹的,可按理说,他一个王爷,也不必要为了一盘点心,特意回来将一个后院小女子羞辱一番吧?

“任小姐不必担心,其实昱王殿下只是喜欢实话实说,并不会有意叫人难堪。”不知何时,陶夏知已经走过来与她立在树下,她抬起头,将自己的彩笺红绳挂在树上。

她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可又哪里有点古怪,只是江容无暇多想:“谢过陶小姐安慰,我没事。”

“那便好。”

院门外,有人过来:“请问梨花糕是出自哪位小姐之手?”

众人瞧去,却发现并非宫人,而是个侍卫模样。

“是玄枵!昱王近卫。”不知是谁提声认出。

江容心口莫名蹦跶得厉害,暗自打气后才敢出列:“是我。”

“小姐的点心独特,昱王殿下有赏,”近卫说着捧起一把玉扇,“只是殿下来时未带旁物,便请小姐先收下玉扇,待回京后再执扇来昱王府兑赏。”

身后的惊呼声却是比江容更先,叫她愣了一下。

那近卫倒是无甚表情,公事公办地将玉扇又递了一道:“小姐收好。”

“谢……谢过殿下。”

玉扇落手,沉甸甸带着温凉,是好玉。

江容下意识想着,一抬头,那近卫便已经退去。

倒是众女眷纷纷上前:“天哪!这真是昱王殿下随身的玉扇!我见过!”

“任姐姐,你原来做的是梨花糕?”

“任姐姐,这梨花糕常见得很,又该如何才能做得独特?”

“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犬子之前做过一把玉扇,跟这个倒是很像。”他接过图纸细细瞧过,“那也是块好玉,就是么,有你这块珠玉在前,老夫实在是不想动手,这才交给我儿做了。”

说着,他比划着青轩手中的玉料,最后拍板:“行,等着吧。”

“岑老伯有把握还原?”任徵紧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