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会跟她走吗?”
桌上烛光微弱,床上静若无人。
杜引岁回到清宁寺院中,进屋对上的便是如此情景。
若不是屋里混着苦涩的醋意滔天,她还真会以为有的人就这么静静睡了。
杜引岁好笑地走到床边,伸手戳了一下江芜的后背:“睡着了?”
床上的人儿被戳得晃了晃,就在杜引岁以为还要多戳几下,或是多哄几句才能“叫醒”人时,就听江芜轻哼了一声,床上一滚,转了过来。
“所以她真的是你的老师?”江芜瞅着杜引岁这会儿松快中带着愉悦的神色,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只是她还是想问。
“嗯。”杜引岁点了点头,在醋意更浓前快语道,“她如今在锦国过得还不错,我们得她相助,也能更快在锦国站住脚跟。”
说罢,杜引岁闻着半点儿没浅的酸味儿,点了点江芜:“行了,别乱琢磨。她只是我的老师,与我共过患难才可信,没什么别的私情。”
“我又没说……”江芜撇开了脸。
对对对,你什么都没说,就光散味儿了,杜引岁好笑。
昏暗的烛光下,杜引岁嘴角的浅笑有些迷人,不过江芜只晃了一眼,便抿紧了嘴。
“行了,还有什么啊,说完了快睡,明天还有事儿呢。”杜引岁想着闻筠之明天过明路送来的东西,笑着轻轻推了一下江芜催道。
话至此处,空气中的苦涩翻涌,竟有片刻盖过了酸意。
“你……会跟她走吗?”江芜揪紧了被角,又问出了一句或许问了就会被骂,但不问她真的不行的话。
杜引岁愣了一下,气笑了,忍不住地隔着被子轻轻打了江芜一下:“你这大晚上的想什么呢?我跟她走哪儿去!”
还不如去隔壁和那百里缨一起酿醋去!
末世前的那些事儿因为涉及到闻筠之亦是穿越之身,暂不好与江芜细言。不过闻筠之如今在锦国的情况,以及她对百里缨的重视,倒是可以多说几句。
果然,江芜听罢,苦涩渐散了些,空气中醋意也浅了不少。
“听起来,那百里缨似乎也并非没有机会。只前提是,你那老师能原谅她这些年的隐瞒。”江芜讷讷许久,如此言。
杜引岁觉得够呛的,不过倒不只是为那“隐瞒”。
不过……
原来老师身上那股强烈的“期待”的味道,还真只是为了那九足泥鼹鼠。
一盒晶核都抵不过那几根肉干……
如果是自己呢?
杜引岁看了一眼还在为别人的情路苦思的江芜,认真得有些可爱。
好吧,也许换做是这个家伙需要,自己也会努力去寻找另一个光团的吧。
与闻筠之在山顶聊了不少时间,明日还有明日的事儿,杜引岁又多哄了一会儿人,便也准备睡了。
只过了许久,杜引岁觉着自己都睡过一轮了,半梦半醒地还闻着了旁边江芜清醒的味道,一下子也散去了些睡意。
“怎么还不睡?”杜引岁有些惊讶地翻身看向旁边的人。
“我……”江芜没想到杜引岁说醒就醒,还一语叫破了明明动都没动的自己,一时讷讷不得言,脱口而出,“就是想到……想到那百里缨说要在我们的床铺下……”
“不会说谎就别说。”杜引岁闻到了慌乱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谎言的气息,生气地在被子下蹬了江芜一脚,“说了明日带你去搞个好玩的,你这一直不睡怎么行。”
江芜倒是也想睡啊,可是……
“有什么就说,不说我可就睡了。你不睡我明日自己去玩,不带你。”杜引岁在黑暗中闻着酸苦之气,翻了个白眼,又蹬了江芜一下。
之前两人真的在一起了,江芜身上那微带苦意的酸涩甜美,就渐变成了如甜酒般醇厚的气息,可好闻了。
只这好闻还没多久呢,这会儿就成了一醋缸,杜引岁对此十分不满。
许是感觉到了杜引岁真要恼,江芜也不敢再旁顾左右而言他。
“咳……”江芜清了一下嗓子,想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又清了两下。
一时间,屋里出现了一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都是假咳。
杜引岁气得差点笑出声,拢了被子便一个背对。
几乎立时,身后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杜引岁又等了两息,那似乎有许多犹豫的人终于靠近了她,而后一声轻如气音的“岁岁”携着温热的呼吸吹进了她的耳中。
明明之前闻筠之如此言时,杜引岁只觉亲切。
可此时……
“叫就叫,鬼鬼祟祟的。”杜引岁捂住了似漏跳了一拍的心口,一下子裹走了更多的被子。
寺里,这是在寺里。
两人不约而同地如此想着。
这一夜,没做什么多余的事,两人却还是睡迟了。
隔日清晨,院门被闻筠之派来的人敲开时,杜引岁真的有种刚闭眼就要睁开的感觉。
不过,“礼物”在手,终于可以“变强”的愉悦感,还是强势驱走了杜引岁大半的睡意。
她不睡了,其他人也别睡。
楚秀兰倒还好,可怜了小团子,直接被杜引岁团吧团吧用被子包成个包裹,塞江芜手里提着了。
一行人出门时,隔壁的院子还悄无声息的。
杜引岁能闻到,百里缨她们还在里头,还是醒着的。
怎么说呢,祝她好运吧,总归约了闻筠之今晚再见面的自己,到时候可不会瞒着了。
江芜从昨日就知道杜引岁从闻筠之那儿得了有趣的礼物,只是没想到这个礼物……这么复杂。
清晨从清宁寺下山,一路行至更远的郊外,进了个庄子还没到地方。
庄子里有条密道,下去了走了一长段的路,再从另一个庄子出来。
换了新的马车,又行相当长的一段路,眼见着周围越发荒凉了,却还是走着,一直走到一处山脚下。
至此,都正午了,然后被人带着,也不知怎么九曲十八弯地就钻一个山洞里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山洞越走越宽,山腹中竟有一处广阔之地。
借着上头从裂隙空洞中投来的阳光和周围的火堆火把,整个山腹被照得亮如白日。
而后,杜引岁打开了那份“礼物”。
“这个东西,叫枪。”杜引岁拿起一把确认了一下里头没有子弹,然后递给了江芜,笑道,“有了它,就算遇到上回的那六个人,也不用怕了。”
得多高的武艺,才能躲过热兵器呢。
反正上次的那六个人应该不能。
尽力赶路来寻化学老师的她啊,本想着能弄上的**就不错。
但老师实在能干,七年多的时间,解开了储物戒,吸收晶核得到了异能量,那可是曾经在末世分解过许多热武器的金系异能啊……
只要有足够量的晶核支撑,闻筠之想要什么矿就能找到什么矿,想要搞出什么枪就能搞出什么枪。而化学老师出身的她,还真把弹药也琢磨出来了。
杜引岁看向盒中的几把手枪。
不止是手枪,还有更多款式的,昨夜闻筠之连着弹药给了她好几大箱子。
能闻到周遭,以及人身上恶意的她,拥有了这些,便有了真正的力量。
当然,杜引岁也没让闻筠之吃亏,那盒子晶核她还是强硬送出了。
左右她一个用不上晶核的嗅觉能力者,储物戒里还有那么多,总要物尽其用。
哦,当然,她还答应了闻筠之一个小小的请求。
但那不重要,因为有意思的是,那本也是她想要去做的事。
重点是,她们现在有枪了。
无论是大昭,还是那诚王,都别想再轻易拿捏她们了。
“来,我们今天就来学习这个。”杜引岁大方地给楚秀兰和秦崇礼也一人塞了一把。
初学者体力不足,便是楚秀兰与秦崇礼对此十分感兴趣,也只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倒是江芜,足足一个半时辰了,还放不下手。要不是杜引岁把她拉下场,她都有一种能打到天黑的架势。
这一日的体验,总体来说时间都花在来去的路上了。
不过秦崇礼觉着,别说能练半个多时辰了,*就是能来见识一眼那小巧的机关之物,路上的时间就都值了。
一路的弯弯绕绕,藏于山腹的空旷之地,闻所未闻的精巧武器……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这些。
如今多了杜引岁故友派来的人,也能坐进宽敞马车的秦崇礼总觉得,在远离了大昭反了的诚王之后,他们似乎又遇到了锦国“了不得”的人物。
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秦崇礼看向正笑着一边给江芜捏手臂,一边小声安慰说想来明日还能来的杜引岁。
以小杜姑娘的敏锐,对此……她不可能毫无觉察吧?
一行人回到都城,月已高悬。
对于从宅中密道穿梭这种事,她们竟已有些习惯了。
不过晚上这回,穿着穿着,秦家人就被先留在了一座宅中。
贴心的仆从,丰盛的食物……当然,还有见识过那武器后,被派来“保护”他们的人。
杜引岁在领着江芜进入新密道前,与秦崇礼他们保证这个“保护”并不会持续太多天,大家很快就能自由行走。
天地良心。
小杜姑娘不说这话,秦崇礼都还觉得没什么。
这话一说,他真的一阵背寒。
秘密的武器,什么情况下才不用继续保密,那必然是……被许多人见识了,那是成事之后啊!
秦崇礼的忧心忡忡,被杜引岁抛在了脑后。
又跟着人行了几段密道后,她们便入了闻筠之在都城中的宅子。
当然,在那之前,杜引岁就闻到了,那从前在江芜身上闻到过许多日的……微带了苦意的酸涩甜美。
嗯,不是她有滤镜啊,这偷偷喜欢的气息,还是江芜身上闻起来的最好。
当然,现在如甜酒般醇厚起来的,更是不错。
当见到还一脸天真娇憨,歪倒在闻筠之拖地的裙摆上玩绒毛小兔子娃娃的百里缨时,杜引岁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呢。
第72章 长辈……很好!
房中偷偷喜欢的气息,在杜引岁进门的那一瞬,被浓郁的惊惶替过。
杜引岁垂眸看向惶惶之息的源头,那闻起来已经慌乱得不顾头尾的百里缨,看起来倒还挺稳如泰山的。
“她就是我昨日与你提过的百里缨。”闻筠之笑着对杜引岁道了一句,而后弯腰把还滚在她裙摆堆里的小姑娘连扶带抱地弄回了椅子上,喂了一块点心,最后还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鼻间,“乖乖坐着。”
杜引岁闻到了闻筠之身上,比昨日提起百里缨时更重的宠溺之息。
啧啧啧……
不待杜引岁在心里砸吧完那几下,闻筠之便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了……她身旁江芜的手。
“你就是江芜吧,我昨日来去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与你说上话。”闻筠之说着,往江芜手里拍了个浅银色巴掌大的小手枪,“我是岁岁的长辈,若你愿意,也算是你的长辈,这就当我补上昨日的见面礼了。想来,比起玉镯金簪,你应该会更喜欢这个吧?”
闻筠之努力笑出和蔼慈祥,奈何这些年锦衣玉食保养得实在好,江芜从那细纹都没有一丝的脸上,真的看不出“长辈”二字。
不过,长辈……很好!
小巧的枪很好,这一声“长辈”更好!
因着闻筠之开口就定位准确了,江芜被引着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卸下心防。
杜引岁闻着江芜身上逐渐浅了的酸溜味儿,不得不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
一个醋厂关门了,另一个醋厂却在扩大生产,这屋里的味儿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向了越来越冲鼻的道路。
杜引岁甚至被熏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着凉了?正好,给你解毒的医师已经在府里了,一会儿一起看看。”闻筠之看向杜引岁,而后突然记起了昨日的对话,笑道,“对了,你昨天说有什么事是今晚才能和我说的来着?现在能说了吧?你这关子卖的,我昨天一宿都在想这个。”
闻筠之的身后,正食不知味啃着点心的百里缨,被这话一震,一下子坐直了。
在闻筠之看不到的角度,百里缨慌了手脚,在杜引岁投来目光时,一会儿偷偷指向外头,一会儿又指指头顶,还没忘了双手合十对着杜引岁拜了又拜,满脸都写着讨饶。
闻筠之是什么人。
金系异能者虽不似身体变异者一般有突出的身体变异,但到她的级别,五感亦是比常人敏锐许多。虽百里缨努力放慢放轻了动作,但小动作实在太多,到底引着了闻筠之的注意。
然后,杜引岁和江芜有幸见着了一出变脸绝技。
几乎在闻筠之回头的一瞬间,刚还满脸恳求,恨不得用手指给杜引岁嗑一个的百里缨,一下又变回了之前懵懂懒散的孩童模样,啃了一口点心还掉了半口渣。
落于百里缨衣上的点心渣,下一瞬便被回到桌边的闻筠之扫了去,而后轻擦嘴角,又浅喂一口水。
耐心哄孩子的动作,闻筠之做得行云流水十分自然,一看平时就是如此做惯了的。
眼瞧着末世时都能明察秋毫,运筹帷幄的老师,这会儿被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杜引岁没好气地轻哼了一下。
不过,在闻筠之投来疑问的目光时,杜引岁还是没有打碎昨日与百里缨的约定,只开口道:“饿了,想吃饭。”
“现在?”闻筠之顿了一下,“刚带你来的人去请医师了,应该就要过来了,你不先看看解毒的事吗?”
“先吃饭吧,很饿。”杜引岁实在是看不下去老师和自己说着话呢,还在给那小骗子擦嘴角。
“也行,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闻筠之唤了人进来,带杜引岁她们去吃些东西。
本来吧,杜引岁都转身要走了,只余光看着了那缩在闻筠之身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百里缨,又回头呵了一声:“我们就吃半个时辰,吃完就来和老师说昨晚提的那事儿。”
距离昨日的那一刻,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那小骗子交代的。
百里缨刚松了一半的气,又一个冷抽抽了回去,直接呛得咳了几声。
“怎么咳嗽了?正好医师来了给你先看看,也不算白走一趟。”闻筠之忙着给百里缨拍背都没空再和杜引岁多说什么,只摆摆手让她快去吃。
瞧瞧,这对小骗子的上心样……
可惜了,那九足鼹鼠还没给百里缨吃上。
自己是不是不该限定一日,应该等这小骗子吃上了,再揭穿她……
只这会儿说这个已经有些晚了。
杜引岁也不想瞒闻筠之那么久。
闻筠之府上的厨子速度和手艺都很不错,即便是临时开席,也很快给她们置办上了一桌。
说是说半个时辰,就着不远处屋里一会儿一变的味道,杜引岁吃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放下筷子。
再入闻筠之的书房,属于百里缨的气息已远去。
之前哄孩子哄得麻利的闻筠之,这会儿坐在书桌前一脸疲惫,瞧着了两人推门进来,也只是朝着杜引岁略抬了抬眼皮,轻呵一声:“不是吃半个时辰吗?”
杜引岁摸了摸鼻子,抓了江芜挡在前头。
到底是有妻子的人了,闻筠之也不好当着江芜的面多哼杜引岁几下,只又灌了一杯冷茶,看向杜引岁道:“你昨晚说的要和我说的事就是百里缨装傻吧?你人还怪好的,还等她自己和我交代。”
“老师你心软,养小动物养几年还舍不得呢,更何况人。她自己来和你说,不得比我告密强么。不过她今日要不说,我也会和你说的,毕竟亲疏有别,老师我总是站你的。”杜引岁瞧着闻筠之没和她置气的意思,笑嘻嘻地领了江芜坐到书桌的另一边,还顺手倒了两杯茶。
有站吗?
闻筠之没好气地把空了的杯子往杜引岁那边一推,自嘲道:“真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真傻和假傻我都分不清,真是白穿……咳……看什么,还不给我倒茶。”
差点嘴瓢的闻筠之都没敢看江芜,只借着催茶掩饰。
杜引岁笑着摇头,给闻筠之把茶水满上:“那是她心中有信念,演技自然强。越在乎你,就越怕你发现她骗你。再说了,她要不傻,你也不会那么纵容她,又是抱抱又是哄哄。就算她不想骗你了,但她在你的温柔乡里醉久了,哪儿舍得出来啊。”
“噗……”闻筠之一口茶喷到了桌上。
震惊的气息一下子笼了杜引岁一头。
“你的……教你文化课的是武艺老师吗?”闻筠之仅存的理智让她切换了一下用语,而后继续恼道,“温柔乡是这么用的吗?你还不如用‘母爱’!”
“咳咳咳……”这回呛茶的,是在师生对战中保持沉默的江芜。
闻筠之转头,只见那安安静静的大昭废太子向她投来了极度惊恐的目光,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天凉昭破的狂言。
“老……老师……”杜引岁弱弱举手,“百里缨没告诉你吗?她喜欢你的事……”
闻筠之的宅子的确有点大,膳房离书房还隔了两个院子,杜引岁之前只能闻到两人交谈时的气息变化,倒是没听着对话的内容。
看来,那小骗子没兜底倒啊……呵呵,这就尴尬了。
杜引岁那话一出,屋里浅浅的三道呼吸声,瞬间便只剩了两道。
又过了许久,闻筠之才缓缓地抽了一口冷气,恢复了呼吸。
知道了,那小江芜刚才为何那般惊恐。
但……
闻筠之的脑仁嗡嗡作响。
正好手下敲门说解毒的医师来了,闻筠之便装作未听得杜引岁方才的狂言,赶紧地请人进来了。
杜引岁身上的毒,是锦国培养细作去他国时统一灌下的。
之前那一月一颗的“解药”,其实只做延缓毒发之用。真正的解毒之法,还得靠闻筠之前些年从细作营中弄出来的专业医师。
医师过来给杜引岁把了把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开了内服药丸,外泡药浴的三日套餐。
闻筠之看过药方,让杜引岁安心用。
用这个方子解开细作营束缚的,杜引岁不是第一个,甚至不是第十个。
许是实在不想面对之前的问题,闻筠之又把江芜按坐了下来,让医师给她开了调理宫寒之方。
杜引岁看闻筠之那磨磨唧唧的逃避样,很怀疑若是她今日带了秦家人来,说不得能一人一方回去。
不过没有秦家人,闻筠之亦有自己的继续逃避之法。
“大昭诚王子嗣不丰,府中曾有三子一女,其中一子一女幼年夭折,剩下二子,世子送往都城,前阵子秋猎意外身亡。次子……名义上是诚王侧妃所出,其实是百里昕,哦,就是如今的锦国国君与诚王的儿子。诚王图谋锦国之力,曾匿名与百里昕有了那么一段,目的是想生个能有锦国继承权的女儿,不过百里昕可能是儿子命,生了好几个都是儿子,和诚王的也是儿子。不但是儿子,而且在那期间诚王还吃了百里昕后宫的暗亏,身子受损。简单来说,百里昕的后宫争得很厉害,药下得也狠,诚王不能生了,而他和百里昕的那个儿子养大之后发现也是个……总归也是个不能出后代的。”
闻筠之说着,一本封面写了个“诚”字的厚册拍到江芜的面前,又道:“我合理怀疑他找你,除了要用你的身世作为合理造反的理由之一,更是需要你回去为他延绵后代。至于他造反成功后,权利会从他的手里到你的手里,还是直接跨过你放到他的外孙手里,就很难说。”
“……”江芜没有翻开册子,只坚定的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去他那,他也不会有外孙。”
闻筠之看了杜引岁一眼,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翻了翻书桌上的其他册子,又是一本绘了牛头图案的薄册拍出:“之前囚住你们的流放队伍已经到达凛州。最新消息是诚王派人从凛州流人所劫走了刘家妇孺,应是要作为质问大昭皇帝夺女的证人。”
“这是……”杜引岁看向册子封面的牛头。
“是那个被你抢了解药的阿牯。”闻筠之笑了一下,“他因为解药不够提前汇报,才让我得了你的消息。”
“那流放队伍里的其他人如今怎样了?”江芜努力从名为诚王的泥沼中拔出思绪。
“阿牯是负责跟着卫家的,不过……那孔家嫡女孔嫣儿嫁进了韩家,虽不是主支还是个病秧子,但在凛州韩家就是天。孔嫣儿嫁进去之后没多久,把那卫家女也接走了,现在她们应该都在韩家。不过阿牯没能跟过去了。”闻筠之说着,看向杜引岁弯了弯眉眼,“你造兽痕的手艺,到了这边儿也没落下啊。”
杜引岁冲闻筠之拱了拱手:“都是老师教的好。”
“还有就是……”闻筠之又开始扒拉桌上的册子,那些机密似乎并无不可对面前两人言,只要……让她说点别的做点别的,别再去想到那……
闻筠之晃了晃脑袋,散去了那娇憨的身影,随手抽了个册子就是一拍。
薄册的封面上,是一个简单的圆圈。
“既然没有人需要吃九……没有人需要治痴症。那我们动手的时间也可以提前些,毕竟夜长梦多,你觉得呢?”闻筠之的目光从簿册上的圆圈移向杜引岁,而后正瞧着了杜引岁尴尬又心虚地扫了江芜一眼的模样。
“哦……你也有事没和她说啊。”闻筠之笑了。
“什么叫也!我和她成亲了,和你们不一样。”杜引岁闻着了江芜身上突然生出的不确定和惶然,气到站起,一把拉住江芜的手,“今天晚了,我们先睡一下再说。”
闻筠之:“……”
江芜:“……”
“……”杜引岁轻咳了一下,“我是说,我们先睡一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说那事。”
“走你!”闻筠之好气又好笑地怒指门口,“在我打你之前!”
第73章 属于她们的未来,也还长着呢……【正文完】
考虑到秦家人在陌生锦国的不安,杜引岁她们没被安排在闻筠之的宅中休息,而后兜兜转转又从暗道里回到了秦家人吃饭的宅中。
夜深灯灭。
杜引岁本也没想着一直瞒着江芜,自是先把原身的身份兜了个底。
而之前闻筠之说的提前动手,以免夜长梦多的事情也很简单……
锦国女子当政,世代女皇。
与其他男子为皇的国家相似的一点是,传承皇嗣,首先卡性别,然后卡嫡庶。
如今的锦国女皇百里昕与小骗子百里缨的母亲百里皎同为上一代女皇与皇夫所出,两姐妹年龄相差十岁,感情在小时候还算可以。一直到百里昕继位,连生了几个儿子,怎么都生不出女儿,百里皎却第一胎就有了百里缨,朝中开始有了别样的声音。
所有国家的皇权争夺,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事。
即便百里皎借口钟情亡夫,传出绝不再娶男子的话,又做了一场落水戏生生弄得体寒无法再孕,但膝下还有百里缨的她,依然难以重获百里昕的信任。
那年百里缨七岁多,百里皎二十八。而女皇百里昕已经三十八岁,在生育上冒的风险将越来越多。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愿意听朝臣之言,真正地开始将百里缨作为继位者教养。
当然,想要后继之人为亲生,这是人之常情。
只是……
闻筠之是在锦国皇宫偏僻之处的水下救起的百里缨。那段时间,百里缨正是被百里昕以教养之名留在宫中小住。而落水,并非那段时间遭遇的第一个意外。
即便百里皎和百里缨原本无意皇位,也到了必得做出取舍的时候。
而落水变为“痴儿”的百里缨,在多番诊治与试探后,真得了百里昕的“垂怜”,暂有了几年安稳日子。
只这样依靠上位者的喜怒,苟延残喘的日子,百里皎过够了,闻筠之也不想百里缨那样过下去。
这几年,百里昕已经从指望自己生个女儿,变成了指望已经长成了的几个儿子给她生个孙女。奈何早期百里昕的后宫争得太厉害,那几个儿子身体都各有各的不好,虽然十分努力,但这些年也只让她添了几个孙子。
孙女的影子瞧不见,去岁四十六的百里昕倒是自己生出了个女儿。
其实到这里,百里昕有了继承者,百里缨应该更安全了。百里皎甚至都开始犹豫,是否要继续翻覆天地了。然而,西戎使者来锦国恭贺百里昕得女时,试探百里昕是否愿意让宗室女入西戎后宫时,百里昕竟没有直接拒绝。甚至在西戎使者走后,同样试探了百里皎。
百里昕说得好听,百里缨痴傻如稚儿,必撑不起一府,不如过两年嫁入西戎皇室,左右西戎亦不介意百里缨的病症,她可藤萝攀树安此一生。
说的好听。心智如幼子如何嫁人?在母国都撑不起一府,去他国就能在吃人的后宫平安一世了?
无孙女,只得一女的百里昕,竟还觉不稳,要将百里缨这个曾被朝臣推了又推的嫡脉送出国去。
两年,无论能不能治好百里缨的痴症,闻筠之都是要翻覆了百里昕的天地的。
而如今,杜引岁已到,百里缨之症无药而愈,闻筠之更是希望尽早尘埃落地。
这里头的事,杜引岁隐了穿越与异能的部分,其他都与江芜说了。
她身上的毒虽然三日可解,但仇人还好好地坐于高堂可不行。她和闻筠之她们有共同的目标,自是要贡献一下自己的“力量”。
“别担心,我只是跟过去看看,动手的事情另有人干。”杜引岁伸手按上江芜的眉心,指尖轻动,强势展开了那拧起的眉头。
“我……”江芜想说她也去。
只江芜话到嘴边,想着山洞时自己那远不如教授她们之人,甚至打得没有杜引岁准的靶子,又说不出来了。
她去做什么呢,说不得还是个要杜引岁分神照顾她的累赘。
空气中,自责,愧疚,失落之气缓缓起。
杜引岁用力拍了江芜一下,将她从那渐坠下的沉重中打了出来。
“等那件事了,我们在锦国就算真的安全了。之前在路上你不是说想正式地学武吗?后面我让老师给你挑几个好的,让你从早学到晚。”杜引岁引开了话题,只说着说着,又想到自己之前想学学不到的东西,“让老师给我也挑几个厉害的医师,回头你学武我学毒,看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我们。”
说是“后面”,其实为了转移江芜的注意力,第二日杜引岁就从闻筠之那儿领了三个武师傅回来,课程还真分上了早中晚。
三日后,杜引岁毒解,开始扮做宫女跟着百里皎入宫请安。
就如她与江芜说的,她只是去“看看”,“看看”百里昕身边藏于暗处的有多少人,又都喜欢呆在哪个方位。
已经准备了好几年的闻筠之和百里皎也够有耐心,如此隔几日就入宫“看看”的事儿,干足了近一个月才正式动手。
百里昕为皇二十余载,被行刺不是第一回。只是几个刺客近在眼前,一出手不是对她,而是各自向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对来对去,砰砰作响……她还真是第一回见。
在淡淡的烧焦之气中,百里昕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而后那些人出手擒她,竟无暗卫护驾!
她的暗卫呢,她能听出来人是否会武的暗卫呢!
这几个跟着百里皎入宫的宫女,明明不会武,为何无弓无箭打下了她的暗卫!她们……使了什么妖法!
百里昕不会有机会搞明白那些事了。
便是百里皎能看在从前的姐妹之情,忍下百里昕曾对百里缨的出手和恶意,愿留她一命……但在百里缨的强势要求下,百里皎还是把人交给了女儿处理。
除了小时候的那段频繁遭遇意外的时光,有了闻筠之之后,百里缨就没在百里昕手上吃过什么亏。她不是必须让百里昕死。
但是……
有人想。
毕竟是姐妹,闻筠之不愿即将走上最高位的百里皎因百里昕的死,对杜引岁生了不满,想要自己来处理。
但百里缨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母亲因此对闻筠之生了不满呢?
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做,不如是她。
百里缨亲自动的手,没有一丝犹豫。
杜引岁看完了百里昕的结局,又回闻筠之的府中等了三日。待百里皎她们的人收整朝堂,清理完皇宫,原身的父亲杜恒也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杜引岁在那杜恒苦苦哀求她保护那个他与百里昕新生的女儿时,踢了他一脚。
“你真的该庆幸站在这里的是我。”杜引岁只与杜恒说了一句话,便让人把他拖走了。
能翻阅原身记忆的杜引岁,太清楚原身在生命的最后,是多么的难过,又是怀着怎样的恨意。
原身恨为夺走父亲而杀死母亲的百里昕,也恨把她送进细作营就再也不管不问,还和仇人生了女儿的父亲,当然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恨,恨死了!
原身希望百里昕死,百里昕如今死了。
原身希望杜恒也吃一吃她这些年的苦,杜引岁让闻筠之把人送进了如今的细作营,先废了经脉让他没有成功的可能,然后让他在里头吃一辈子的苦。当然,那控制细作的毒药也是要喂的,解药是时给时不给的。
只有一点,杜引岁没有完全顺着原身的恨意。
那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百里缨她们和杜引岁一样,也没有杀的想法。闻筠之找了人,把孩子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