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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一户不知底细的人家。

那个孩子永不知身世,她们也不会知晓那个孩子的以后。

这样,对大家都好。

百里昕的天,在闻筠之异能的强势加成下,仅三日便被翻了个彻底。

一切都很顺利,不过最后登基的却不是百里皎,而是百里缨。

闻筠之觉得也挺正常,毕竟比起还有些心软的百里皎,卧薪尝胆到都能拿影后的百里缨显然更适合那个位置。

如此,也不过提前坐上去,还省了权利的交接。

对此,闻得出诸人心情变好的杜引岁只想说一句……老师,你对小骗子想要保护你,想要你的心依然一无所知啊。

百里缨上位的好处是很多的,杜引岁想通过闻筠之办事,更便利了。

武,大家学上了。

毒,大家也学上了。

加上枪械与弹药课……

一年过去,杜引岁觉得自己这支从流放队伍里拉出来的小队伍,都有些强得可怕了。

当然,还有更可怕的事……这一年,闻筠之居然跟着她们一起学习。

作为如今锦国的闻筠之,还需要这么努力地去加强自身能力吗?

如果是在锦国一直待着,那就不用了是吧……

瞧着如此努力的闻筠之,再看看每次来都有些生气气的小骗子皇帝,杜引岁第无数次庆幸自己早些安排大家学习。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不如靠己啊!

一年的时间,够善学者获得巨大的进步,够摸鱼者挪动寸步,也够……

虽百里缨上位后,诚王从锦国薅不到一点儿相助了,但他靠着蛰伏多年的积累,还是在半年内全控了益州,且吃下了大昭西北角的凉州,就连益州东边的荆州也被他啃下了四分之一。

要知道,荆州再向东,就是大昭都城所在的中州了。

只士气如虹的诚王,到底还是遭遇了他的劲敌。

原本驻守北地凛州的韩家军被皇帝调了一半到荆州,有了韩家军的加入,诚王在荆州的地盘已经半年来来回回不得扩大。

只为了调动韩家军,大昭皇帝江启乾亦付出了不少代价。

原本用来捧杀的有着韩家之血的二皇子,他真的只能一直捧着了。

但那二皇子江守川,本就是没有被好好教养的猖獗之人,再被江启乾捧而不杀,总难免会弄出更多的乱子。

只没人想到,居然会出那么大个乱子。

一场后妃间的小矛盾,气势正旺的韩贵妃罚跪了几人。

其中就有宁妃宁善茹。

恰逢天降大雨,得了信的皇帝匆匆赶来,却被有韩家军撑腰的韩贵妃娇嗔带走。

七皇子劝不动在雨下跪着的母妃,只能再去寻皇帝。

只现在正靠韩家军压制诚王的皇帝,就如当初他为了上位,选了他人为妃为后一般,这次依然选择了他的皇权。

在皇帝江启乾看来,宁妃淋雨吃了亏,最多病一场,回头他再好好安抚就是。

没想到七皇子闯贵妃宫中寻皇帝的事,被那已经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皇子知道了。

淋雨,下跪,比不得二皇子的一脚。

宁妃昏迷不醒,纵是儿女赤了眉眼,纵是自己也已经气得要死,江启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二皇子。

再多的太医,也拉不回阎王要收的人。

再多的军队,也压不住宫里偷偷要翻的天。

同样是翻天,一年前的锦国后宫,不过死了百里昕和一些暗卫。一年后的大昭后宫,却是鲜血黏靴,难挪寸步。

宫宴的毒酒,七皇子的匕首,尖叫与呼喝,无法阻挡一个失去了母妃的疯子。

一夜之后,江启乾一脉,只余下了七皇子,以及与他同父同母却被此情此景吓得半疯的姐姐江玉衡。宫中受叛乱牵连而死者不计其数,韩贵妃宫中更是鸡犬不留。

发疯是要有代价的。

原本还勤恳驻守荆州与凛州的韩家军举旗反了。

要不是之前半年韩家军与诚王对战杀死了太多对方的人,他们说不得还会与诚王合二为一。

只没合一处,如今大昭的情况也没多好。

叛乱就是这样的,不能尽快压下去,就只会越来越多。

除了诚王与韩家军,南方琼州与刚平了灾荒的岱州亦有人开始举旗。

而刚自管自登基的七皇子江梓烨对此毫不介意,只下令遍寻道士和尚云游野士,要寻复活之法。

一时竟不知是造反的在发疯,还是皇帝更疯。

大昭之乱,目前与虽未全军武装热武器,但冷兵器都得到强化了的锦国关系不大。

影响大点儿的,大概就是七皇子荼毒大昭后宫,那废后死讯传来时,江芜怔怔了好几日。

不过,有杜引岁在,她也只允许那几日。

当初楚秀兰传密信去琼州,恰与已经北上的楚家人错过。如此一番周折,又遇到诚王暴乱,几个月前,重得密信的楚家人才到锦国。嗯……后面还跟了个甩不掉的范载志。

如此,锦国的熟人越来越多了。

杜引岁给了江芜几日去缅怀那根本不值得缅怀的废后,而后就把人拉了出去。

今日塞去范载志府上好好学武,明日丢去锦国武师那边继续好好学。秦崇礼的文化课,与她一起学的医与毒,楚家的经商之道……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如好好学习!

杜引岁看得很严,江芜学得很够,重点表现在当接到百里缨设宴的邀约时,一向对此没什么兴趣的江芜闻起来……真的特别想去。

设宴的是百里缨,却如常定在了闻筠之府上,来的一大半还是杜引岁这边的大昭人。

开宴前,闻筠之唤了杜引岁单独去书房,主要还是为了交换一下储物戒里的资源。

杜引岁离开前用力摸乱了江芜的脑袋,让她好好玩,玩得不好不尽兴,回去可是要继续学习的!

一旁,第一次听到这种“恐吓”的百里缨难得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望着两人向书房去的背影,百里缨眼珠子一转,把江芜拉走了。

闻筠之的府邸,这一年江芜也是来多了,只被百里缨拉入了一个小小的仓库一般的地方,她还是不解其意。

一直到……

百里缨开始挖仓库角落的地,挖出了一坛子酒。

“我不喝。”江芜退后两步捂住了嘴。

她要是真喝几口,是真的会乱说话的。

正在拍手心泥巴的百里缨抬头翻了个白眼:“老师给我酿的酒,你还想喝?美的你。”

江芜:“……”

酒坛打开,淡淡的花香先于醇厚的酒味漾了出来。

百里缨也不寻杯子,就这么大灌了一口。

不出意外,呛得咳了又咳。

“你……酒量行不行啊?”江芜闻了闻空气中逐渐浓郁起来的酒气,犹豫了一下,伸手给咳成个虾仁的百里缨拍了几下。

“女,咳……女人,不要说自己不行。”咳红了脸的百里缨竖起手指摇了摇,而后鬼鬼祟祟地笑了一下,“一会儿要是我不行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江芜:“……”

联想一下自身的经历,她好像知道了,但是她不想知道啊!

“哼,瞧你正经的。真想不通,你这种家伙都有妻子,我居然没有!”百里缨就地坐下,靠上墙,对着坛子又是一口,而后眼尾一扫,“我要不行了,你给我抱起来,抱老师那儿去。哦,记得抱过去的时候抱紧点,这回我不介意。”

“你才十六……”被点明了的江芜也没法装傻,只能表态不赞同,顺手去拿被百里缨抱着的坛子。

酒劲儿已经开始上来的百里缨躲过了江芜的手,虎牙一龇:“大胆,竟敢抢朕的酒!”

百里缨登基一年,平时与她们玩时还是一副杜引岁口中小骗子的样子,要是闻筠之在便更是小孩子脾气。这还是江芜第一次听她自称“朕”,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拿酒坛的手就顿住了。

“嘻嘻,怕了吧。”百里缨眯眼笑,“好啦,吓你的。”

江芜没有怕,不过也没有继续去抢酒坛,而是直起了腰。

“干嘛啦,逗逗你,生气啦?”百里缨脚尖点了一下江芜的鞋子,“不要那么小气啦,毕竟你有妻子,我没有,你要大度一点啊!是你说不要喝的,你要坚持要喝,我也分你哦。”

“没有生气。”江芜瞧了一眼百里缨已经红透了的脸,顿了顿还是劝道,“你少喝点,不然你可能会吐。”

“切,就是*生气了。”百里缨撇脸,“小气鬼,喝凉水,长大了,三条腿。”

江芜:“……”

“朕不朕的,我随便说说啊,这皇帝我也没多想当。你要能让我有妻,皇帝给你当啊,每天好多奏折看都看不完,老师也不帮我了,就知道和你们玩。”百里缨说到此处,气到噘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想跟着你们这些大昭的坏蛋出去玩了,要不天天学那些干什么,我们没自己的武师没自己的药师啊!你们干什么要学那么多!在锦国,我保护你们啊!我当这个皇帝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嘛!结果一个个都想出去玩,坏蛋!”

江芜难以狡辩。

虽然锦国真的很安全,但是她们也的确没有说过一直在此定居的事。

“是吧,被我说中了吧。”百里缨怒指,“那些大笨蛋也就算了,你怎么那么傻呢!难道你……”

说至此处,百里缨突然压低了声音:“你是她的妻子,不可能没觉察到吧?你觉得,她的不同,是你学点儿武,学点儿医毒,会画点画写点字,就能护住的吗?还得是我!是我每天看那些讨厌的奏折,去忍耐那些巴啦啦说好多国家大事的臭臭老头,坚持坐在这个位子上,才能护住她们啊……你们这些坏蛋……臭臭蛋……”

江芜垂眸看向地上已经软乎成了一滩还在絮絮叨叨抱怨着的百里缨,酒后就话多的人看来……不止自己一个啊。

不待江芜想好是叫人来,还是顺了百里缨的心意把人弄去闻筠之面前,仓库的门被推开了。

气呼呼一把将百里缨抱起来的闻筠之,捞起酒坛深闻两下夸了几句酿酒手艺的杜引岁。

这两个人及时赶到,江芜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呢。

闻筠之匆匆抱着人走,杜引岁不怀好意地在后头送了一句:“老师,她才十六哦。”

然后江芜眼睁睁地看着闻筠之脚下踉跄了一下,虽没回头,但莫名走出了落荒而逃的味儿。

杜引岁笑得更开心了,完了没忘了回头摸了摸江芜的下巴,夸道:“你没喝,真听话。”

“闻老师会永远保护你吗?”江芜没有接杜引岁的话,反开口说了句不相干的。

杜引岁愣了一下:“怎么了?百里缨和你说什么了?”

江芜摇了摇头:“她只说让我把喝醉了的她抱去闻老师那。这是我自己想问。”

“虽然老师是好人,但是永远这个词……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哈。”杜引岁好笑地拍了拍突然正经起来的江芜,“让你好好玩的呢,这么深沉干什么,是不是想学习了?”

江芜摇了摇头,拉住了杜引岁拍她的手:“不想学习,但是……我想……”

“想什么?”杜引岁顿了顿,目光在江芜逐渐红起来的耳尖上打了个转,笑容一顿,这回是真的用力拍了江芜一下,“你要命啊!这还是在闻筠之府里,昨晚我们不是才……前晚也,还有大前天……”

“设宴的百里缨都起不来了,我们回去也很正常吧。”江芜打断了杜引岁的列举罪状,又作了几分可怜模样,“今日还没有过,你已经不想了吗?”

“少和百里缨玩,这边儿可没戏好颁奖的说法。”杜引岁没好气拧了江芜一下,“今天怎么没有,昨晚最后一回是不是过了午夜了你说!”

只有的事,非讲理可言。

午夜之后是今日又如何,今日……还长着呢。

属于她们的未来,也还长着呢……

第74章 【番外】百里缨闻筠之

百里缨在五岁那年被姨母百里昕接入宫中,美其名曰与皇子们一起得大儒教养。

自己有家,跑别人家去能有什么好!

奈何,百里缨无法反抗,她的母亲百里皎亦是。

大儒是个好儒,就是功课给得有些多。百里缨不想给母亲丢脸,更讨厌女子不如男,于是她好好念书,好好完成功课。

然后,她被大儒表扬了。

一次,两次,三次……

不待她昂起寄人篱下的小脸,她做好的功课不见了。

那仿佛是小打小闹的开始,又仿佛是一切糟糕的起点。

做好的功课不见了,书本被染上了墨迹油渍,笔墨纸砚上沾着各种的点心碎。

她与大儒说功课做了,书本不是她弄脏的,那些点心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伺候她的宫人笑着与大儒赔罪,功课是偷偷玩没有做的,书本是吃着东西翻看着看着又困弄脏的,那些点心碎都是百里缨吃的。

大儒信没信,百里缨不知道。

因为没两日,学堂里就换了一批老师。

她做好后贴身藏着没有丢的功课,再没有得过表扬,即便她扯了那些皇子的功课看,觉得那些狗脑子写得远不如她。

她好好背的书,再没被老师点名抽背到,那些狗脑子坑坑巴巴只能背出一小节,却被夸了又夸。

她不服,她抢在那些狗脑子前头巴啦啦地背,流利地背,飞快地背,却被老师打断,让她不要没有礼貌地插嘴。

那时,还小的百里缨不懂,有些人根本不配被她称为老师。

就像那时候的她不懂,为什么越努力,事情就变得越糟糕。

书桌上的泥巴,椅子上的烂**,爱撒谎的宫人端来了咸咸的吃一口就要配一碗米饭的菜却没带米饭……

百里缨受不过气和姨母告状,姨母只笑着说“你一个小孩,就是懒散些忘了做功课也无妨,但撒谎就不好了。”,又亲自领着她去看干净的桌椅,尝了这一日才正常的饭菜,笑意变成了严厉,百里缨得到的不是公平而是罚抄。

如此半年,百里缨才盼到了终于可以入宫的母亲。然而,母亲也不能保护她,只是哭着让她笨一点,再笨一点,乖一点,再乖一点。

功课不交,书本不背,可得到上位者默许的恶意既然已经出现,就不会因为弯下的弱小脊梁而轻易消失。

课堂里书桌上的泥巴怎么洗都洗不完,椅子被奇怪的动物尸体一日日沤进了味道。寝宫夜里明明关好的门窗总会悄悄打开,夏日蚊蝇,冬日寒气,渐渐还会有些“专钻门缝”的蛇虫鼠蚁……

百里缨努力适应,从五岁适应到七岁,就在她都快能无视那些无用的恶意时,新的内容开始了。

“善良弱小”的宫人,“颇有正义”的伴读,偶入后宫带着“慈母”气息的大臣家眷……温柔的善意抚过幼小的百里缨,而后在她投入真心时,化作恶魔的讥笑。

不似从前那些虚张声势浮于表面,一看就是狗脑子们干的坏事,后来的那些诛心之举,才是落了真刀子。

就算是幼崽,被骗多了,也会长出新脑子。

那次百里缨不想去的,那是从前与她“志趣相投”,又“为她发声”,最后站于狗脑子们身边笑她无用好骗的小伴读。

明明两人已经彻底崩了,但当小伴读撸起袖子给她看那青青紫紫,求她晚些僻静园中见面细说时,百里缨还是心软了。

而那日的僻静园中,她没有见到小伴读,只看到了湖畔杂草里躺着的似乎已无了声息的陌生宫人,而后便识了湖水漫过的痛苦。

那是百里缨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经了两年多的不公与反反复复的背叛之后,在憋不住呼吸大口喝下那些湖水时,她甚至……觉得死了也行。

许多年后,百里缨第一次饮酒,管不住舌头地发着酒疯,又哭又笑地与那邻国废太子言:“你在一片漆黑中见过最亮的光吗?真的……真的太厉害了!那种你就要死了,感觉魂魄要飞走了,却有人一把抓回了你的魂,紧紧地抱住按回你的身体的感觉。我当时就想,这要也是个骗子,我也认了,骗我吧,骗我一辈子,或者骗我那一刻,然后立刻让我去死。”

百里缨没有死于那僻静湖中,倒是脑袋破了个大洞还下水救人的闻筠之没了大半条命。

初时,百里昕不信百里缨真的痴傻如稚儿,又将她在宫中留了两年。

而那两年,是百里缨最幸福的两年。

那被她撒泼打滚装痴卖呆留在身边的宫人闻筠之,待她真的……太好太好。

就是那时被骗感情太多次的百里缨始终不敢信,那也是她配有的好……

两年后,百里昕放她出宫,她带走了闻筠之。

出宫之后,闻筠之不用为了让她吃口好的大闹御膳房,也不用为她折了枯枝赶走那些坏宫人,更不用为了让那些狗脑子别来烦她去御前拦人。

回到百里皎的府中,虽然百里缨还要继续装傻,但她们的日子总是好了起来。

好吧,对于闻筠之来说,好了起来。

百里缨倒更喜欢宫里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毕竟出宫之后,白日装傻,夜里就要通过暗道去学习,不能再赖在闻筠之身边一起入睡了。

闻筠之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怀抱,即便她装作听不懂还是会一遍一遍给她读的那些书,还有那些奇怪的哄睡曲调,纵是后来百里缨长大了,都依然记得清晰。

如果那是一场欺骗,百里缨希望没有尽头。

如果那是一场救赎,百里缨不会让它结束。

因着杜引岁的出现,就算再害怕,百里缨也老实交代了那些年的隐瞒,唯独不敢亲口说的……是那份喜欢。

她知道,杜引岁会告诉闻筠之。

但……只要她不说,就不会被拒绝。

这像是一种无用的躲避,百里缨希望能躲到她足够大,至少……十六岁?

闻筠之很生气,但依然按计划拉下了百里昕,将她们母女送上了高位。

百里缨虽然敬爱母亲,但更知道力量在手,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一场没有硝烟的母女夜谈,最终登上皇位的,是她。

只是,她要保护的人,却一副想要离开她的保护的模样。

十六岁这年,百里缨终于不敢继续躲避,借着设宴,饮了半坛酒水,就想着借酒壮胆,好撸直了每次想说起这话题都会打结的舌头。

只是她没想到……

酒喝了。

人醉了。

结局却是……

她被打了。

那还是她第一回被闻筠之打。

便是她从前装痴卖傻做些过分事情,便是她骗了闻筠之八年之久,闻筠之都没打过她!

而不过喝醉了一回,她依稀记得自己都没表白,结果隔日酒刚醒,就被闻筠之按在膝盖上打了……打了屁股。

简直,简直……有些亲密了吧~

锦国女皇百里缨,在登基一年后,便密集地挨了两回打。

第一回,是她在闻相府中醉酒,隔日清晨被闻相抓起来,好好修理了一番。

而另一回,是上一回被打的同一日正午。

杜引岁红着眼冲入闻府,一把信纸拍在了桌上,怒指锦国女皇百里缨让她好好重复一下前一日与大昭废太子江芜说的那些醉话。

而后,因着江芜被百里缨的醉话唆(触)使(动),偷偷离开,去建功立业获取“力量”,屁股还疼着的锦国女皇百里缨再次被闻相关入房中,又打了一回屁股。

对此,多年后百里缨的皇帝手记中有写到“一日如此两回,也真的是……太亲密了吧~~”。

第75章 卫慧清孔嫣儿

孔嫣儿觉得,那杜引岁与江芜,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毛病!

若没有病,怎的人都跑了有一会儿了,又突然出现在了破庙里,还从刘家那边抬了只“猪”走!

可恶,那“猪”虽是江芜的亲舅舅,但这一路他有做什么好舅好事吗?凭什么还要冒险回来带走他!

孔嫣儿想走,疯狂地想走。想要离开这个会出变态衙役的队伍,想要远远逃开那目无亲女,只当她是珍稀货物的父亲。

这两个家伙,要带……带她走啊!

她二八年华,长得不说倾国倾城吧,洗一洗也是明眸皓齿,刷一刷也可肤若凝脂,无论是送出去铺路还是留着有备无患,带她走不都比带那无用的陈年老猪强么!

当然……想是这么想,孔嫣儿知道她们不会用她来做那个。只这般知道,就更想跟她们走了!

孔嫣儿疯狂地想要去,恨不得扑过去求那两个抬“猪”的带自己走。只最后她还是低下了头,不敢继续看过去引人注意,只偷偷任由眼泪砸在了地上。

算了,走吧走吧,快走吧……

讨厌!

然而,第二日,流放队伍就站在了那可怕的村外,知道了逃走的人被吃了的消息。

即便谭望黑着脸从村里带出了“证据”,孔嫣儿依然不信。

不信那两个敢回头绑“猪”的人,居然那么蠢那么快,就被一群流民吃了。

怎么可能!

她们可是能解开镣铐,轻松杀死两个衙役还伪装了现场的人!

怎么可能……死得那么快,那么蠢……

流放队伍的人少了,但凛州还在等她们。

谭望变得很阴沉,衙役们丢了最重要的流放犯,每个人都变得很沉重,队伍的气氛越来越可怕。

孔嫣儿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某个衙役压抑隐怒的目光扫到后,寻了卫慧清。

一路行来,孔嫣儿都能看明白,卫迂亭那就是个虚张声势的老东西。那么卫家能两次流放,两次寻到功绩回到都城是靠的谁,不言而喻。

卫慧清是一个聪明人,一个曾经在凛州呆过,还为军中出谋献策过的聪明人。

然而,再聪明的人,没有力量,也很难发挥聪明。

本来,卫慧清掏出了阿牯的身契,准备让阿牯去保护似乎被衙役盯上的孔嫣儿。只阿牯像是又吃错了药一般,明明之前说谁有身契谁是主子,结果这会儿又变成了卫家人才是他的主子,死活也不肯跟孔嫣儿走。

保护这种事,强迫就没有意义了。

最终,卫慧清分了楚秀兰给她的那块锋利的薄石板给孔嫣儿,又与她说了一些当年她能知晓的韩家军和韩家的情况。

在孔嫣儿离开时,远远听了几耳朵的卫迂亭狗狗祟祟往她身边凑,张嘴就是:“你爹要把你送给韩将军吗?你看我们慧清行不行,能一起去不?”

孔嫣儿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啐了卫迂亭一口,高昂地拢了拢头发:“你也不看看你女儿什么模样,还想像我一样走这种捷径?做梦吧,梦里啥都有。就卫慧清那等货色,送上去反招了贵人不喜,够你在流人所倒霉一壶的。”

卫迂亭摸着脸,被孔嫣儿气得差点撅过去,只窝里横的东西又不敢对孔嫣儿吼,转头对着卫慧清就是一句:“你看看你,好心和她说北地的事,结果人根本不把你当个什么东西!”

卫慧清没理卫迂亭,只轻轻看了孔嫣儿一眼。

只一眼,孔嫣儿就知道,卫慧清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都不是真心,都是故意,忍不住地眼眶酸了一下,赶紧地趁着卫迂亭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前走了。

就像兜中干净,只能分出一块薄石给孔嫣儿的卫慧清一般……

孔嫣儿一无所有,也只剩这张嘴能消一消卫迂亭的坏主意。

这是她们能做的。

这是她们仅能做的。

知晓了孔家主意的卫慧清,后来北行的路上一直在盘算几年前她在北地认识的那几个小将。当初她曾经献策改革军屯,让闲时的韩家军分地劳作,无论是军中还是战士自己都能多得几分利,缓解了朝堂总不按时发饷带来的矛盾。她靠那实行后切实有效之策让卫家回到了都城,而当初那几个帮她献策上去的小将也得了晋升。

就是不知道,那旧时的利益,还能不能给如今一份生机。

卫慧清想了很多,只她想不到的是,孔家居然那么急。

也不知孔方裘手中还有什么“敲门”的东西,总归流放队伍到达凛州,还没分配流人所时,孔家人就被韩家军的人带走了。

入了流人所后,卫慧清努力寻到了一个当年的“小将”,倒是托福让卫家人在流人所中寻了个稍轻松的差事。只是当她问起孔家的情况,那人却是避而不谈,只让她努力再创“佳策”,好早日回都城,莫要管别家的闲事。

如此,卫慧清再次见到孔嫣儿,已经是四个月之后。

那“小将”将卫慧清安排到了给流人做饭的活计里,活儿轻了,恶心的人却是不会变少。

孔嫣儿的马车到时,推着木车往矿上送饭的卫慧清正被两个流人缠着先分一口。

那两人敲着碗,满口荤话,也不知是想先分一口饭,还是……

就在已经忍了这两人好几日,已经忍无可忍的卫慧清想掀了车把滚烫的汤水给他们倒一身时,那两人被踢飞了。

世上事,就是这么奇妙。

从天而降的,有可能是英雄,也有可能是曾同行之人的车夫。

华服加身,珠翠满头,已是妇人装扮的孔嫣儿被丫鬟扶下车,被养回了几分白皙细嫩的手轻轻搭上了卫慧清粗糙的指节。

软糯糯的一声“打”,看起来像是练家子的车夫便将那两人打得满地找牙。

孔嫣儿满脸厌弃,仍觉不够,一手搭着肚子,一手亲自掀了那木板车上的饭桶,让热乎乎的汤水与菜饭淋了那两人一身。

突然出现的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卫慧清忍不住露了这段时日的第一个笑。

因着这一抹松快,当孔嫣儿让车夫与丫鬟将两人赶去远处,独留了卫慧清低语,说她嫁人了有孕了,说府中复杂,请卫慧清回府,助她一臂之力时,一向不喜欢后宅之争的卫慧清没能一下回绝。

只不过卫慧清也真是没想到啊,那头啊,那一瞬没摇啊,她这后面……就上了一辈子的贼船了。

嫁人,是真的。

不过没像为韩家军献上前朝宝藏图的孔方裘期望的那样,嫁给韩将军为妾。孔嫣儿抢在孔方裘谋划成功前,借着他们被几度带入韩家问话的机会,自己给自己勾了个不是韩家主枝的病秧子。

怀孕,是真的。

韩家那病秧子是韩家某个分支的独子,温柔多情,但是病得已经不能行事。不过人挺好,眼见着活不过几个月了,被孔嫣儿迷得五迷三道的病秧子同意了孔嫣儿去借个子。如此,分支也算后继有人。

府中复杂,是真的。

孩子怀上了,孩子名义上的爹就剩一口气了。这要没孩子,分支的财产迟早被其他韩家人吞了。但是现在有孩子了,还没生,就危险了。

“还是听你提起了那些韩家的旧事,我才能那么快拿下我那夫君。我那爹非要把我送入韩家,我没法逃,难道我还不能选做妾还是做主母了?哼,分支的实力不如韩将军又如何,我们家就剩个婆婆,还是个好婆婆,待我生下孩子,关起门来我便是一府之主。”孔嫣儿说到气处,小脸微红,再提起如今,又缓缓生出柔色,“我那夫君傻乎乎的,我虽对他无情,但各取所需,我也算保住了他的老母亲,也会让腹中的孩子为他延绵这一支。如此,也算个好结局了。”

卫慧清听罢了,许久难语。

孔嫣儿见状,不满地伸手打了她一下:“怎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又是嫁人又是借子!我……”

“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啊!”卫慧清被打得老疼了,赶紧地抓住了孔嫣儿的手,天地良心抓人的时候她还得管着那肚子。

“那你干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看不起我,不像你当年有本事靠献策脱身,而不是……”孔嫣儿本就气性大,怀孕后更是容易情绪起伏,这会儿用力挣扎起来更是使出了牛劲儿。

先是流放后是干活,压根儿没好好修养过的卫慧清哪儿弄得过她,实在没了办法索性一撒手地上一坐:“来来来,打,打死我吧!我都没说话呢,就要被你打死了。你哪儿是叫我来跟你回府的,你就是想来打死我的!”

蛮的怕疯的,孔嫣儿见卫慧清如此,反是一下红了脸,伸手去拉人。

卫慧清还……真不起来了。

“你从哪儿学的这么耍赖!你还好意思让我一个有孕的拉你!”孔嫣儿简直气死。

从哪儿学的,能被分到给流人做饭岗的那些个妇人能是什么淳朴的么。

“我没看不起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况,我当年也是年纪小运气好,我爹……当时也不像现在这么混账。你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你送入韩家的,妾通买卖,你已经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给自己找了生路。我凭什么看不起你?凭我刚才被两个蠢货纠缠还是凭我那正在托人给我在军中找个夫君的混账爹?”卫慧清说着,站起来拍了拍后面的灰,“站着干什么,回去啊。这儿路那么抖,你怀着孩子干什么亲自来。叫个车夫我不就自己去了。”

那一日,独木难支的孔嫣儿从流人所领回了卫慧清。

此后余生,卫慧清陪着孔嫣儿经历了韩家的举旗造反时的蛰伏实力,在韩家内部开始争权夺利时为划拉力量殚精竭虑,又在确定江芜得到了诚王一派的力量后,果断带着孔家曾献与韩家军的前朝藏宝图与韩家归拢于她们手下的力量投了诚,最终在江芜成事后,她们得到了赐官丰州知州的封赏。

丰州归于她们治下,江芜下放了权利,对她们唯一的要求是……好好关照禾乡一名为田穗的婆子一家。

而丰州禾乡,那个孔方裘曾大肆收割,又贪污走了救命赈灾之物的地方,终于到了卫慧清与孔嫣儿的手中。

曾经被那些财物养大的孔嫣儿,虽狠不下心杀爹,只能将人圈起来,但也总算有了可以将不属于她却被她取用了钱财还回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