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她压力上来了啊。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杜引岁自不会再给他们反悔纠结的时间,直接把计划砸出。
杜引岁的计划,可行性很大,亦如她所说,如果成功,能用“假死”骗过衙役的可能性也很大。
楚秀兰揪紧的心松开了些许。
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剩下……
“你……怎么知道附近有聚集吃人的人?还不止一处……”楚秀兰还是问了。
从离开三桥驿,昏迷的杜引岁醒来之后,就发生了很多让人生疑的事。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杜引岁也从不曾用那些奇怪的点伤害他们,恰恰相反都是用来帮他们的。所以楚秀兰一直没有问过,就如其他人一般。
但是这次不同。
“当初在老洞村不是抓了些流民,他们提到的。”杜引岁答得很快。
虽说大家一路相处得不错,但是她不会拿自己的底牌做赌。
楚秀兰不傻,知道杜引岁说了谎。
只杜引岁不愿意说,她怎么都没有立场一定逼着人把话说出来。
罢了,如果计划能走通,的确能争取一段时间。
楚家并非世代在琼州生活,是楚秀兰的父辈为了做生意移居过去。这几年,琼州多海盗,楚家的生意缩减了不少,兄嫂来信也有移居之心,只又多有犹豫。就当她楚秀兰不是好东西,累得兄嫂真要移居别处了吧。待大家安稳下来,她定会想方设法,好好补偿……
“我们……要去哪?”想到传信,楚秀兰终于想到还有一桩事没问。
杜引岁闻着楚秀兰身上散出思乡与愧疚,顿了顿还是答道:“锦国。”
罢了,总要给他们说清些事情。若他们接受不了去别国,后面无法一起走下去,散伙也行。
只杜引岁没曾想,“锦国”二字一出,无论是楚秀兰,还是江芜,甚至是秦崇礼都散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气息。
“锦国好,锦国好。”楚秀兰连连点头。
楚家从商多年,亦有自己的暗号,待她们脱离这流放队伍,她再与杜引岁她们商量给楚家传信避世迁居之事。
“锦国是好……”秦崇礼亦点头附和,而后看向今日仿佛一直忧思重重的江芜,“江芜,各人有各人的运道,你为她圆谎十八年,苛刻了自己十八年,也该为自己活了。”
江芜攥紧了拳,便是再忍,也忍不住一滴泪砸在了泥地上。
回破庙前,杜引岁曾征求过江芜的意见,昨晚听到的事要不要与秦崇礼他们说。江芜当时下意识地摇了头。
多么愚蠢的十八年,她说不出口。
只大家坐下,被痛苦与仇恨来回撕扯到顿感的江芜才缓缓意识到,杜引岁之前的意思。
若是与老师他们说了,得了同情知了无奈,他们会更容易点头与她们一起走。
而且……
老师也不会误会她是那等抛弃生母之人。
江芜多怕,老师听着听着,就翘了胡子要与她辩一辩孝道……
然而,老师没有。
老师甚至在还以为冷宫废后是她生母的前提下,觉得她该走。
这对于恪守礼教的老师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芜知晓。
于是,那愚蠢的十八年,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崇礼的胡子,终于还是翘了起来,只不是因江芜,而是因那些无耻之人。
争啊抢啊有本事就打啊,狗脑子都打出来啊!弄个小娃娃在里头当个幌子,算什么东西。
还皇帝呢,还王爷呢,狗东西。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让他们自己打去,一群蠢货。”秦崇礼气得头晕,却是手脚没停地把驴车上的包袱扒拉了下来,“小杜姑娘之前说的让我们跑时在树上拍的花包呢,是哪个?快快翻出来,我们揣上。这被倒霉人占着的倒霉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杜引岁:“……”
这含沙射影……
好歹是做过官的人,一点忠君爱国的残留都没有吗?
秦家,不愧是自由之家……
第56章 “从现在开始,不要老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
做过官的人,一点忠君爱国的残留都没有吗?
秦崇礼表示……没有哦。
在当初分析出皇帝对江芜女扮男装的事应不是一无所知,且有故意放纵多年,又无情一把收网之嫌后,就只残余一点儿了。
如今再知晓皇家一窝烂人,做了那一堆烂事儿,还全都想让江芜背锅之后,就一点儿没剩,只剩生气了。
可能因为太生气了,当“重开”的机会真的出现时,秦崇礼比江芜还积极。
入岱州后,总有刀刃要划开黑夜。
“不是说是流民吗?怎么是反贼?”秦崇礼缩回刚被江芜解开脚镣的右脚,又按计划紧紧拉住孙子的手,方才有空向杜引岁提出自己的疑惑。
杜引岁:“……”
天地良心,这些反贼和流民远远地闻起来真的没什么区别,就多了一杆破旗……
“这些反贼不太行啊,被衙役们压着打,我们是不是没机会跑?”楚秀兰亦紧张地把小团子抱在怀里,绷紧了身子,随时待跑。
“别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杜引岁看向破庙外的林子,今晚的人果然不少,不枉她抓紧时间将离开的事情都敲定了。
十个衙役,死了三个,离开了一个,剩下的六个衙役和举着破旗高喊“护虎王,杀贪官,抢粮车,吃饱饭!”的十几个反贼打成了一片。
人虽然少,但出了个“虎王”,又带了旗,有了口号,就算反贼了。
这十多个反贼用的不过是木枪菜刀,装备拉胯,甚至还不如藏在林子里的那些流民。
不过反贼有反贼的好,总不能这十几个人里就有“虎王”吧?只要不把他们杀完,就有可能引来新的牵制衙役的人,给她们更多离开的时间。
衙役们不似在老洞村那般以压制为主,而是能砍就砍,能杀就杀,一点儿都没手软。
很快,破庙里就杀出了一地的血。
就在反贼没剩三五个,从袭击变成逃命,衙役们杀出了火追上去时,林子里的流民一下子窜了出来。
二三十个流民,没管奔出了破庙一段距离的反贼和衙役,反是直冲向破庙,向着庙外那几架驴车马车扑去。
衙役们立时放弃逃窜的反贼,折了回来,又与新的一伙人打在了一起。
“走。”杜引岁轻轻一声,几个已经早早解了脚镣的人便贴着墙壁,弯下腰从坍塌的佛像后面一点点挪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倒在地上的佛像,然后轻道一声喔弥陀佛,踩着佛像便从上头塌了一块的庙墙翻了出去。
今日沿途闻着好几拨流民的气息,其中更有不少恶意,在确定有改了路径折返追随而来的流民之后,杜引岁就知道今晚会很热闹。
此时已经入了夜,衙役们早就将犯人们的脚镣拴在了庙中的柱子或是固定的杂物上。衙役们一路都是如此做的,从未失手。他们想不到还有囚犯能解开那些脚镣,注意力自是全在一波波袭来的反贼和流民身上。
庙内的休息处,是杜引岁特地选的,远离了其他几家,周围有几个坍塌的石像,有几处或高或低的庙墙缺口,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沉重的石桌,还有一根木柱,都是可以栓脚镣的好东西。入夜了衙役果然没有让他们换地方,就地给他们栓上了。
火堆生在了远一些的地方,人睡着了火堆照不全的阴影处。
桩桩件件看似如常,却都是杜引岁努力做出的设计。
包括……没有与其他马车驴车停在一处,反是借着很晚了快上脚镣了还要去给驴子喂水,将驴车栓在了后院。
虽说这驴车也快不能用了,但是能多用上这一段路也是不错的。
已经打过一场的衙役们与新来的流民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把人打死了快一半,人终于退了,但天杀的马车也被趁乱弄走了一辆。
虽说不是他们重点放物资的那两辆,是许律原来用的那辆,但是上头也是放了不少东西的啊!
只马车入了林,多少都受了点伤的衙役们也无法判断林中是否藏着更多流民,一时不敢往深了追。
难免的,衙役们中开始出现了抱怨谭望的声音,少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今天这两波打得实在糟心。
抱怨谭望不该离开,抱怨不该入岱州,抱怨今晚不该宿于此地……
人无能狂怒的时候总要找些发泄口,混着抱怨声,衙役们终于回到了破庙内。
浓郁的血腥气与地上的几具尸体让他们烦得眼皮直跳。
都怪这破庙,破得墙上到处都是洞口,让这些反贼摸了进来,死在了里面。
“起来,去把尸体拖出去。”一个瘦高的衙役捂着受伤的手臂,往许久无人关注已经渐小了很多的大火堆里扔了两根柴,然后随便踢了一个离他最近的男人。
是阿牯。
被解开脚镣的阿牯一句话没说,老老实实开始拖尸体。
原本坐在阿牯不远处的卫慧清紧紧咬着唇,抱紧了膝盖,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甚至不敢抬头。
只是,卫慧清怕的不是尸体,也不是衙役,而是……
她怕火光变亮后,她会忍不住再看向那佛塌之处,会被衙役们提前发现不对。
卫慧清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克制着不去想之前自己偷偷望过去时似已无人的角落。
傍晚的时候,楚秀兰突然来找她,给了她一根头粗尾尖筷子一样的发簪和一块薄到锋利石头。楚秀兰没有多说什么旁的话,只说让她防身用。但是卫慧清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今夜反贼来袭,卫慧清也跟着慌乱了好一会儿,待衙役们彻底占了上风,她才松了些劲儿不再一直盯着打斗的人,转而看了楚秀兰她们今晚的宿处一眼。
只一眼,她就迅速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第二次。
因为……她好像没有看到人。
只有火堆,没有人。
一个不该出现的猜测,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敲着她的心,让她很努力才能掩下震惊。
在衙役们杀退第二波的流民后不久,卫慧清的猜测被证实了。
因为反贼进过破庙,在阿牯把尸体拖出去时,郑义谨慎地绕场一周看了一遍囚犯的状态。
本就死了又死,人数减了又减的队伍,少了六个人,实在太明显了。
郑义站在小火堆前,看着空无一人连镣铐都没了的空地,整个人愣了好一下,才喊了其他衙役来一起搜庙。
只是,这会儿再搜,又能从这小破庙里搜出什么呢……
她们竟是真的逃走了!
此时终于能大大方方看向那处的卫慧清依然十分震惊,她之前居然不是眼花,是真的……走了。
看着那些衙役暴躁的猎犬一般在破庙里搜索,卫慧清恍惚了好一会儿,心中突然被猛地一击。
杜引岁邀请过的,邀请过她过去住。
如果那时候她点头了,她是不是也能走!
那她是不是就能离开这见鬼的不断流放又被赦免,赦免又被流放的循环……
一旁,正喝水压惊的卫迂亭呛了水,又不敢大声咳嗽,只敢捂着嘴小声闷咳。
闷闷的咳嗽声,拉回了卫慧清已经跟着自由跑远的脑子。
哦……
她还有个爹。
她跑了,这爹可能要被打死。
向往自由的光从卫慧清的面上散去,只留下一潭死水。
说来,当初她拒绝跟着杜引岁回去住,也是因为这个爹。
卫迂亭还做着靠她这个女儿三回都城的美梦,他不会放过她的。如果她跟着杜引岁她们去住,卫迂亭一定会阴魂不散地缠着她,缠着缠着说不定就变成了缠着她们所有人。
卫慧清被杜引岁和江芜救了,她不能做恩将仇报给她们引个麻烦的人。
但是……
她也真的,好想逃走啊。
人生总是在做选择,有的时候选对了,有的时候选错了,但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回头了。只能走下去,只能继续选……
就如秦崇礼,当流放犯是皇帝给他选的,他觉得皇帝选错了,因为他选择……做一个逃犯。
已经累了一个白天的驴跑得不是很快。对于第一次当逃犯,心脏砰砰直跳,恨不能下一瞬就踩上锦国土地的秦崇礼来说,真的太慢了。
但当他再看一眼气定神闲的小杜姑娘,在黑暗的都没月光给点儿亮的林中都镇定自若地挥着小皮鞭赶着驴子或转弯或前行,莫名地心又定了些。
除了之前把反贼当做流民来预告,小杜姑娘没有判错过别的事。
按着小杜姑娘的计划,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甚至都没用得上那或许会与衙役们交锋,或许会被迫先四散逃走的备用计划。
秦崇礼摸了摸怀里的花包,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杜姑娘让他们如果散开后要跑一段距离就找棵树拍一拍这花包,但无碍他一路当个宝地揣着。
一切都很顺利,那……接下来找到食人者,应该也会顺利的吧。
真不知这小杜姑娘是能掐会算的能人,还是……全知全能的精怪啊。
秦崇礼正如此偷偷感慨着,突然驴车停下,惊得他有些心虚地看了勒住缰绳的小杜姑娘一眼。
该不会是他偷偷在心里嘀咕,都被听到了吧……
“他们没有追来。应该在谭望回来之前,不会追过来。”杜引岁引着驴子入了灌木丛,“附近没有野兽,也没有人,你们不要发出声响,我们回去一次,很快就回来。”
此处尚不到杜引岁极限嗅觉能力的折中点,她们往回,就算更远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她们也来得及赶回来。
“你们回去?”楚秀兰惊。
“嗯。很快的,别怕。”杜引岁安抚道。
黑漆麻乌的林子里,不怕真的很难。
“我……不一定非要今日,以后也……”江芜记起了杜引岁之前答应她的事,只她不知杜引岁的精准计算,虽想报仇的心难以按捺,但让她为了报仇把人留在此处又……
“相信我,只要你们不出声,不乱走。不会有事的。”杜引岁按住江芜,想了想还是对秦崇礼和楚秀兰直言道,“我要去杀了刘耀祖,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说的是“我们”,其实……是“江芜”。
此话一出,原本怕得都有些抖抖索索的楚秀兰一下子不抖了。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楚秀兰板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江芜,“有杜姑娘陪你,遇事不要勉强自己。”
“我们带着花包呢,不用担心我们,遇到事儿我们知道跑。”秦崇礼亦开口道,“倒是你们,安全第一,人安全,机会还会有。”
杜引岁:“……”
行吧,但是真的不会遇到事!
“走吧。”杜引岁拉了江芜一下,见人还有些左右为难,又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老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
杀了这个人,过去的事才能浅浅翻个篇。
杜引岁不想看见江芜日后总是沉于旧日的痛苦,刘耀祖这个人,非杀不可。
总不能她只带个空壳子人走,心留在刘耀祖那儿了吧……
第57章 等这个狗东西没了,好闻的江芜就又能慢慢回来了。
好人左思右想,恶人毫不犹豫……
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
就如刘耀祖这个垃圾货,庙附近都是人呢,就毫不犹豫地在庙门口解手,美其名曰人多不怕狼。
就这么个惜命的东西,从傍晚到入夜,杜引岁还真没找着偷偷敲他闷棍的机会。
当然,刘耀祖要命不要脸是其中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郑义对江芜的关注似乎要比往日多,多很多。
也是,前一晚孙喜娘倾情输出,被灌了一脑子秘事的可不止谭望一个。
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刘耀祖一放就放到了现在。
好在,郑义在衙役中虽有些威望,但终是比不得谭望名正言顺。
最重要的犯人跑了,但黑夜里头还不知藏着多少反贼流民,郑义不敢带人去赌,只能等谭望回来再做决定。
群狼无首,于杜引岁而言,却是下手的好机会。
天未明,第三波不知是反贼还是流民的攻击降临破庙。
带着火团的“箭”嗖嗖从林中“射”出,稳稳地插在了庙门口的驴车和马车上。
一时驴马的惊呼声,奔出衙役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黑压压的林中却不知潜伏着多少有耐心的人,又一波火箭射出,让本就受惊的驴马敌友不辨地给了前来灭火的衙役们几蹄。
就在衙役们分工合作,拉驴马的拉驴马,灭火的灭火,其他几个举了火把拔了刀要去火箭来处一探时,两道身影已经绕回了庙中。
这一晚,又是攻击,又是逃犯,衙役们睡不着,犯人们又何尝不是。
杜引岁她们回来的时间还挺好,衙役们刚搜完庙内庙外,正准备如前一日一般把所有囚犯聚集到大火堆边,用脚镣人连人的方式把人都锁起来。只还没来得及行事,她们就带着路上随便扒拉的树枝回来了。
刘家的人,只有三个孩子熬不住,又睡下了。刘耀祖和他的一妻一妾都醒着,正瞪大了眼睛往庙外瞅。
王月容真的觉得刘耀祖很烦,一直在她耳边细细碎碎巴拉巴拉说着江芜不该逃,逃不掉,回来还连累人……
逃掉不好吗?不逃等她忍不住了拿石头给你开个瓢更好是吧?
王月容虽不知江芜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但是傍晚她真的吓坏了!她左思右想,十八年前的事,她们最有可能便是从孙喜娘那里问出来。但是……是什么时候问的,孙喜娘之前怎么一点底都没漏,孙喜娘真的是被野兽咬死的么……
那些问题都快把王月容折磨疯了。
不过比起疯,王月容还是更怕江芜会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现在很好,走了,很好!
就在王月容想要让刘耀祖闭上嘴,让孩子们好好睡会儿时,旁边嘀嘀咕咕的声音戛然而止,还紧跟了砰地一声响。
王月容寒气上背,突然有些不妙的感觉。
她不想转头的,但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志,脖子不受控制一般扭了过去。
好的,看到了。
倒在地上的刘耀祖,被托着脑袋正放到地上的夏姨娘。
还有……
王月容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儿子,颤抖着假装没有看到那对自己露出恶鬼之笑的杜引岁。
太近了,这人太近了,即便她喊来衙役,这人也完全来得及伤害她的儿子……
王月容现在只能努力去想刚才杜引岁小心托了夏姨娘的脑袋,没让她一脑袋栽地上的温柔之举,努力告诉自己这就是杜引岁的好心,而不是怕砸地太大声。
弄晕她,也弄晕她吧,她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想和儿子好好到凛州,好好等二弟说的很快来接。
王月容紧紧闭着眼,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未知的等待。
庙外,衙役们拉住了暴走的驴马,灭了车上的小火团,暴躁着丢出了那一根根不是箭而是各种杂草缠枯枝条的东西。
衙役们叫骂着进了庙,暴躁的热闹让王月容重新找回了睁眼的底气。
只她努力勇敢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又迅速闭上了。
一定是她眼花,是她眼花!
人呢!
刘耀祖那么大个人呢!
王月容闭了闭眼,再次挣开,原本拴在柱子上的刘耀祖已经失去了踪迹,只剩……
地上那一小团草汁,像是一记巴掌,封在了王月容的嘴上。
知道了,知道了,她什么都不会说。
王月容是彻底服了杜引岁这神出鬼没的本事,也是彻底信了傍晚杜引岁说的,如果她不知道保密,只要杜引岁不死,她的儿子就别想活。
她不会说,她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知道!
王月容看了一眼晕倒的夏姨娘,索性两眼一闭也躺了下来。
不似江芜她们一逃一窝实在显眼,刘耀祖的失踪竟是一时无人察觉。
而此时,无人关注的刘耀祖已经远离了破庙,踏上了“自由”之路。
“我来搬……”江芜追上抱着刘耀祖大步奔跑的杜引岁,伸手想要接过人。
“不用,我的力气也很大。”杜引岁避让了一下,躲过了江芜的好意,又跑快了几分道,“听我的,别多说了,老师他们等着我们呢。”
“杜……”江芜又追快了几步,还想伸手。
杜引岁转头认真道:“江芜,他这种脏东西,我抱一下已经脏了,我们就没必要两个人都弄脏了好吗?”
江芜:“……”
空气中,酸甜的气息再次冲破了痛苦与愤怒的枷锁,这往日总想回避的甜香,此时却闻得杜引岁精神一震。
很好,等这个狗东西没了,好闻的江芜就又能慢慢回来了。
有杜引岁的嗅觉开路,两人又都有些力气在身,便是带着刘耀祖,也不多时便回到了驴车。
知道她们是去杀人,没想到弄回了个大活人。
秦崇礼和楚秀兰各抱了一个孩子,眼瞅着两人麻溜用带来的脚镣将刘耀祖五花大绑,又在地上揪了一团草给他塞嘴里,就这么把人带上了。
“他可以做没有吃干净的部分。”杜引岁拿起小鞭子,在继续出发前解释了一句。
秦崇礼:“……”
楚秀兰:“……”
突然有点恶心,晚上不该吃那么多肉的。
弄回了刘耀祖,驴车再出发,便是全力以赴。
终于紧赶慢赶地,在天破晓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村庄。
驴车停下,后面的楚秀兰瞧着杜引岁严肃的模样,抚了抚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轻道:“就是这里吗?”
“嗯。你们先留在这里,相信我,别发出声音,不会有危险。那些人都在村子的另一头。”杜引岁说着,从车上拿了一根路上备好的长布条,把驴嘴巴也给裹了,反手又给了刘耀祖两个手刀,然后赶着驴车进村停在了入村第一户人院子里。
秦崇礼:“……”
这一路上十几个手刀,看着都快被徒手砍没气了。
“我和你一起。”江芜翻身下车。
“要杀人的。”杜引岁看向江芜,“虽说都是吃过人的人,但看起来都是人,你能下得了手吗?”
“……”江芜现在听着不是很能,但是她知道一旦进村,她不会让杜引岁一个人涉险,“我能。”
杜引岁没有再质问什么,只摸了个锋利的石片塞到了江芜的手上:“不能也没事,保护好你自己。”
秦崇礼和楚秀兰目送两人向村子另一头摸去,他们不知道一直和他们一路走着的杜引岁时如何对这个村子的存在与情况了若指掌的,但是……他们选择走到了这里,就要相信她。
“爹,一会儿他要是要醒,你来打他。”楚秀兰看了一眼瘫在驴车上的刘耀祖。
秦崇礼呵了一声:“谁来打?你对一个经常被你拍墙上的爹谦虚什么呢?”
楚秀兰:“……”
杜引岁领着人,没直接向着污秽之气聚集处走,而是先绕进了两处院子,分别从灶房和堂前扒拉出了两把生锈的菜刀。
“小心点上面的铁锈,划到会生致命的病,别伤到自己。”杜引岁叮嘱后,才交给了江芜一把,而后又道,“这个村子已经空了,那些人占了三处房子。我们得一处处地杀过去,不能留活口。而且动作要快些,虽然三处离得不是很近,声响未必会被别处听到,但要是有人跑出去,也会很麻烦。”
江芜捏紧了刀柄,在杜引岁认真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杜引岁安抚地拍了拍江芜,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能杀多少杀多少,漏一两个给江芜适应一下岱州这个人吃人的地界就行。
只念及此处,杜引岁突然地就想起了末世最初,她还在学校时,老师带她们出去杀丧尸时也是这样。老师说是说让他们体会一下末世的困难,其实老师为了他们的安全,一直在努力杀杀杀,只敢把残废的缓慢的不大有脑子的丧尸漏给他们。
人生,仿佛是一个循环。
鼻间微微酸甜的气息扫过,杜引岁轻嗅一口,只希望江芜也能如她一般,好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第58章 怎么都没闻着明显的杀气,就杀了?
小村靠山,周围多林少地,之前驴车从坡上下来前,能将其全貌收于眼底。
约莫也就个三十来户的小村,大多都是泥墙草顶,一眼望去破败不堪,死气沉沉。
那些身有食人之气的血腥之徒占着村里三处看起来最结实最好的院子,也正因为他们这贪图舒适的举动,降低了杜引岁她们今晚行动的难度。
三处院子都在村北,杜引岁领着江芜先去了靠边的一户。
天才刚放了点儿光,屋中的人都还睡着。
杜引岁翻进院子,先用带着的镣铐将住了两个人的东厢房和住了一个人的西厢房锁了,然后开院门放江芜进来,领着她直奔正房。
正*房住着三个人,一条炕上排排躺着,杜引岁分了最里面的一个给江芜。
杜引岁抬手捂嘴,手起刀落,活儿干得麻利,人也没受罪,屋中只闻最后一口气的轻微唔唔声,然后就又归于了寂静。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三个活人的呼吸声。
对于江芜没法下手这件事,杜引岁觉得还挺正常的。
之前那崔武,她们早就从卫慧清那边知晓了他是个惯犯,又被她们抓着了犯事的现场,一副欠杀的样子,江芜是能下手的。
但这几个安静躺在炕上睡觉的人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无论是他们杀人还是食人的罪恶全无实证,都靠她一张嘴说,江芜心生不忍,有些摇摆也是正常。
杜引岁往里面走了走,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江芜,示意她让个位。
江芜站着没动。
就在杜引岁偏头瞅了一眼外头渐亮起来的天色,皱了眉想着位置不好凑合着杀也行时,旁边的人动了。
只能说不愧是杜引岁一路花了最大力气教的人,江芜几乎一比一复刻的杜引岁之前的动作,连那人最后一点挣扎的唔唔声,都没比之前两个大多少。
杜引岁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倒不是惊讶江芜真的把人杀了,而是……怎么都没闻着明显的杀气,就杀了?
明明空气中偷偷喜欢和纠结的气息旗鼓相当,那杀气与这两者相比简直微弱到几乎没有……
杀人怎么会没有杀气,这是什么做杀手的好料子吗?
即便能闻着人真实的气息变化,杜引岁也有些看不透此刻的江芜。
好吧,还有不少人等杀呢,也没时间让她看透。
江芜是个下定了决心就会努力去做,努力去做好的人。后面她没再出现过犹豫迟缓,而是与杜引岁同步配合,清空了这院里剩下的三个人。
第一个院子六人,第二个院子七人。
当她们站定在第三个院子边时,天已经放了大光。
“这里和之前两户有些不同,院子里好像已经醒了两个。还有,他们就是在这杀人,吃人的……”杜引岁看了一眼几步外,这个村里最大的院落,低声又道,“进去之后我们应该会看到一些残骸,被他们切开的人,切碎的人,甚至吃到一半的人。你心中要先有些准备,进去之后看到什么都不要太震惊,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
即便江芜只有普通人的嗅觉,亦能闻出周遭的气味有些让人说不出的腻味,再听杜引岁这么一说,虽认真点头应了,但脸色不可避免地白了一些。
进了村就被这院落里的味道熏到频频犯恶心的杜引岁,在靠近这浓郁的气味来源处后,也生不出多余的能量来安抚江芜。
总归先把人都杀了,杀完替那些人报了仇,应该闻起来恶心感就会少一些了吧……
在前两个院子锻炼了一把,面对活人江芜也没掉链子,虽比杜引岁慢了一些,但还是很快将人解决了。
只是睡着的和醒着的区别还是有点大,院中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几个本就因天亮快醒的人。
还好杜引岁在进村前带了两条镣铐,长度足够将人束缚在树上柱子上的镣铐,无论是铜环门还是木栓门,或穿过或捆起,总有一种方法可以阻一阻里面的人。
清空了前两个院子,江芜与杜引岁也杀出了些默契,上一步进院子清了院中那两个醒来的人,下一步就一人提着一根镣铐锁了东西厢。
无视那门后的砰砰与叫骂声,两人全神贯注都在正屋奔出来的三人身上。
只能说,这些人过得还是有些太顺了,都什么世道了,屋里刀都没留一把。
三个大男人手无寸铁地窜出来,见着就两个姑娘,原本奔着院里农具去的腿一下子不慌不忙,嘴里的话也不干不净了起来。
自然,就一下子又倒下两个。
剩下的一个倒是有机会够着了院里的锄头,可惜已经没什么用了。
不多时,最后一个院子也被清了。
前两个院子加起来十三个,算上最后一个院子里的八个,一共二十一个人都被杀完了。
之前提着的心落下了,江芜站在院中,有些恍惚。
二十一个人,从她手上走了八个,那是八条人命……
就那么轻飘飘地……
不待江芜想到更远的地方,一旁杜引岁甩了甩手上的血,示意她看一眼西厢旁半敞着门的偏房。
借着大亮的天光,江芜能看见那偏房靠门口的灶台,里面些堆着的柴垛,还有……
江芜快步走到偏房门口,一把将半敞的门推开,让外头的光充分地照亮了那可能是灶房的屋子,方才看清最里面挂在梁上晃动的身影。
是几个人!
“已经死了。”杜引岁拦住了想往里进的江芜,“被他们做成了腊肉之类的东西。”
江芜:“……”
那不是挂在梁上的人,是挂在梁上的肉么。
可,那是整个的人啊……
进院之前听杜引岁说,和真的进来亲眼看到,完全是不一样的冲击。
然而,待江芜好不容易压下喉间翻涌的恶心,才发现这灶房里除了“腊人”,还有……
“这……”江芜刚刚才发现灶上的大铁锅里凝了油脂的半锅似乎还能看到肉的汤,再联想一下梁上之物,顿时脸色又是一变。
“对,是没吃完的人肉。外头还有切碎的……”杜引岁没瞒着,只希望这地狱一般的情况,能让江芜减轻点初次杀这么多人的不适感。
不适感的确减轻了,江芜怔了一下,消化了一下杜引岁的话,看看锅,再看看梁,忍不住问道:“都杀完了吗?现在村子空了吗?只剩我们了?”
她觉得她还能继续杀!
“该杀的都杀了,就剩外头驴车上的那个。不过……还有点活的,被他们关在那边的空院子里。”杜引岁抬手向东指了一下,“可能是想卖出去或者当储备粮之类的吧。”
“那我们……”江芜说着,脚就要往院外走。
“不能现在放人,会被他们看到我们。”杜引岁一手血不方便拉人,直接伸出胳膊把人挡住,“他们都被关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受到太多冲击,有些冲动了的江芜停了步子,喃喃道:“对,不能看到我们,不然他们会更麻烦。但是……我们要在这里留一两个时辰那么久吗?天亮了,衙役们是不是要追来了?”
“还没有。我们得做些布置,希望在我们布置好之前,他们不会追来。”杜引岁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可以快一点,先把必须做的做了。”
杜引岁之前服用了“解药”,嗅觉能力恢复到了末世巅峰,粗闻已能至千米。这个小村,就是昨日流放队伍经过的某处向西近千米的位置。等于是她们夜里从破庙离开后,向着西南折返才来到了这个村庄。此处距离破庙早已过了千米,杜引岁无法闻到破庙那边的情况,但是一旦衙役的气息进入到以她为圆心的千米之内,她就能闻到,立时调整计划。
有嗅觉能力在,她完全可以推断衙役的行进方向,不会被他们追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必须做的呢?
江芜认为,是处理现场。
杜引岁亦是如此认为的。
只不过两人对于处理现场的想法,却是天壤之别。
堆尸,捡骨,扯布,画旗……
不多时,院中新鲜的恶人尸体被堆成了一摞,一根锄头做了旗杆插在了最顶上,上头还挂了个用鲜血画的骷髅旗。
虽说后两样是江芜听杜引岁的话弄出来的。
但此时看着成品,江芜真的有种是别人干的感觉。
灶房里,正在往灶下塞木柴的杜引岁听着江芜进来的声音,忙得头都没空抬直接问道:“确定用了你从未用过的画技去画的骷髅吧?”
江芜:“……”
就一个必须要画很丑的骷髅,何谈画技,真是高看她了。
“嗯。”江芜瞅了瞅还在拨灶的杜引岁,轻咳一声开口,“你……不会是想烧火吧?”
这锅里还有人肉汤呢!
“现在不烧。我们现在去那两个院子。”杜引岁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身,“希望那边的血还没干。”
江芜:“……”
还画?
当然得画,这还是前一晚那个自称虎王部下的反贼给杜引岁的灵感。
水可以搅浑一点,疑点越多查得越久,就算最后他们真查出来了,她们也跑远了。
去之前两个院子布置完尸堆,在江芜画旗的功夫,杜引岁去几个房间里打包了没沾着血的棉衣棉裤和棉被,走前还没忘了抹去她和江芜之前不小心留下的几处痕迹。
还好如今岱州虽冷,但这几日没有落雪,不然就算能闻出痕迹所在,处理起来也会麻烦很多。
在杜引岁搜罗东西时,江芜画好了两个各有各丑的骷髅,还听话地努力磨好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剪刀。
村口驴车边,秦崇礼和楚秀兰人都等麻了,耳朵用力竖到疼都听不着村北的动静,急得秦崇礼嘴角现场冒了个大火包。
望眼欲穿是什么,他们这算是懂了。
人终是被他们等回来了,还各背了几大包袱的东西。
“把衣服换了,身上的囚衣棉袄都脱了,鞋子也脱,就留最里面的内衣,然后换上这些衣服。”杜引岁往两人身边甩了一个之前就挑拣出来的包袱,又道,“孩子没合身的,先凑合套个大的,或者直接裹棉被里。坚持两天,等找到地方咱们就买新的。”
杜引岁的计划,他们都听过,就是要展现出他们已经“被吃了”,那衣服留下是应该的。
只秦崇礼没想到,换完衣服还没完……
“哎……哎……”秦崇礼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看向楚秀兰的目光甚是哀怨。
“爹别这么看我,谁让你的胡须长得那么特别,没有替代。”楚秀兰把胡须交到了杜引岁手上。
秦崇礼的目光随着胡须的移动而移动,心疼得很。
只也是没办法,他们大费周章没有直接继续跑而是来了这里,不就是为了误导谭望他们么。虽说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一旦谭望他们真觉得人是被吃了而不是跑远了,那就不会有大昭全境的通缉,不会有源源不断的搜索,对他们接下来的路程有太大的益处。
胡子,不过是一把留了好些年的胡子罢了……没事,没事的。
嘤……
“你们从前有骨折过吗?我是说,某一处的骨头断裂。”杜引岁收好胡子,又打包好几人换下来的衣裳,最后问道。
得了齐刷刷的摇头,杜引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这陈旧的骨折可不好做,还好不用做。
“你拿这个。”杜引岁把换下来的衣服包塞江芜怀里,顺手给了车上纹丝不动的刘耀祖一个手刀,然后把人抱了起来,“我们再回一次三号院,你们继续留这儿。不用怕,村里没坏人了,不会有事。”
秦崇礼和楚秀兰还能如何呢,只能各搂了一个包被子里的孩子点头。
他们最需要做好的,就是听话,不添乱。
第59章 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在杜引岁的身边……
再回三号院的路上,江芜一直很沉默。
杜引岁也没引着她说话,左右处理完刘耀祖这个人,她们就能重新上路,不急于这分秒之争。
刘耀祖不知道自己是疼醒的,还是冷醒的。
明明他前一瞬还在破庙里看衙役大战林中火箭,再睁开眼就瞅着了蓝天白云,做梦一样。
哦,不是做梦。
醒的瞬间,全身的寒冷,腹间的疼痛,一下子清晰了好多,刘耀祖一个哆嗦,人彻底清醒了。
“你……你们!这是哪!”刘耀祖挣扎着坐起,看到了立于一旁的江芜和杜引岁,也发现了自己竟光着上身躺在了似乎泥血混合的地上,太过震惊导致他喊了两句才因为又一下疼痛,低头看到了肚子上的刀口,“啊啊啊!我的肚子!救命!江芜给我捂住肚子!不,快给我解开!怎么回事!谭望呢?”
手被折着绑在身后的刘耀祖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爆发着混乱的尖叫,挣扎着想要站起,结果重新重重摔回地上才发现他还被铐着脚镣。
“都没巴掌大的口子,叫什么叫。”杜引岁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了前头,弯腰晃了晃手上的菜刀,让刘耀祖看清楚了些,又道,“现在问你几句话,老实点回答。”
刘耀祖毕竟是江芜的舅舅。之前孙喜娘的话都是她转述的,王月容的话只不过是一条证据……杜引岁希望江芜杀刘耀祖的时候,心中是确定的,这样才不会在未来的某日后悔。
刘耀祖看清了那菜刀,却压根没想老实作答,只不停地叫着江芜,骂着江芜,还喊着谭望……
杜引岁耐心很一般,要不是为了再问几句,也没必要叫醒这个尖叫的东西,直接晕的时候杀了得了。
当杜引岁的菜刀轻轻地给刘耀祖的肚皮添了一道口子,杀猪一般的叫声中,刘耀祖总算是正眼看向这个问话人。
“不要再尖叫,不然……”杜引岁用刀背敲了敲刘耀祖的肚子。
院子,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杜引岁回头看向江芜。
江芜攥紧了拳,上前一步:“皇后不是我娘,我娘是你们的庶妹,我是被你剖开我娘的肚子取出来的。”
刘耀祖十八年前就敢做那偷天换日的事,之前是摸不着情况还喊江芜求救。这会儿江芜话一出,刘耀祖就搞明白了。
虽不知是哪里漏了风声,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但看此时的情况,他若承认必然是个死。
他傻么?
“江芜,你在说什么?舅父不明白!是不是这个人和你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宫女,还不知道是哪儿派……”刘耀祖有信心,他认识江芜十八年了,难道比不得这才和她一起上路两个月的宫女么。待他拿下江芜,他非得在这不知死活敢划他肚子的宫女身上砍回个十刀八刀。
只刘耀祖腹稿打下许多篇,挑拨的话没话说个开头,就被江芜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了。”江芜上前两步,接走了杜引岁手上的菜刀。
“等等,你知道什么了!”刘耀祖看着面色平静的江芜,心中一阵恶寒,他虽有自信战胜这小宫女,但也得是他多说点之后啊!他刚说了个开头,江芜就是再傻,也不会就信了拿刀来放他吧。
江芜虽没有什么嗅觉异能,能嗅出人言的真假,但是她有眼睛。
她说完关于皇后,庶妹和刨肚的那三句话后,刘耀祖的震惊,心虚,还有之后的狡诈……哦,还有他说着说着,眼角的余光扫向杜引岁时的恨意,都在他脸上写着呢。
这里不是明镜高悬非要辨个是非对错的公堂,她们也没有用不完的可以和奸人来回博弈,非要他认罪的时间。
那么,就这样吧。
“我娘,也是你的妹妹啊。那些有孕的妇人,也是人……”江芜弯下腰,看清了刘耀祖震动着的似乎还在左右乱转想编话的眼睛,直起身走到了他背后,没有犹豫的一刀。
“好了,你先出去,这里我还有些要布置一下,你在外头等。”杜引岁几乎在江芜落刀的下一秒,就握住了人的手,拿回了菜刀,又把似乎木愣愣了一些的人赶出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只恍惚了一瞬,等清醒过来就已经被关在院外的江芜一点儿都不想在外面等。
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在杜引岁的身边,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在杜引岁身边就行……
可惜,院中的杜引岁这会儿都没空去闻一闻院外某人的心情变化。
脖子好疼,喷出的血好多,刘耀祖直愣的两只眼,真的有要死的感觉。
怎会如此,怎么不等他再说……该死的江芜!该死!他应该在剖出她这个孽障的时候,就摔死她的!应该立刻摔死!该死的,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啊!
就在刘耀祖虽不甘心,但已只能认命时,突然脖子被人捂住,还被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啧,挺深啊。”杜引岁把手里裹了药泥的布条拍在刘耀祖的脖子上,扶起人,又用力用布条在他脖子上裹紧了几圈。
刘耀祖看着面前的小宫女,感动得落下泪来。
天哪,他是什么有眼无珠的人啊,刚才他还觉得这小宫女是坏人想砍她!她救他,她来救他!只有江芜是坏东西,只有江芜!
“哈,哭了啊?”杜引岁绑完布条,发现了刘耀祖泪流满面,不断动着的唇似乎还在对她无声地说谢谢的样子,不禁笑了,压低声音道,“不会吧,你不会觉得我是在救你吧?”
说罢,杜引岁伸手从旁边的地上挖了一大坨血泥堵进了刘耀祖嘴里。
刘耀祖:“……”
江芜下手越发利索了,杜引岁估计自己提前搞的止血药草泥也撑不了多会儿。
“我可不是江芜那种愿意给你个痛快的好人。当年江芜的娘可没在你手上得个痛快。得让你记住啊,记住那种疼,下辈子别再做那种坏事。”杜引岁说罢,无视刘耀祖挣扎着想要顶出口中泥巴再与她说什么的努力,对着那流放了两个月还依旧白胖的肚皮就是一下。
十九条人命,十九条肉。
杜引岁动作很快,在刘耀祖咽气之前,让他好好记住了这一辈子的错事。
解决完刘耀祖,杜引岁没急着打开院门,而是先将人拖进了灶房。
不多时,炊烟起。
就在江芜震惊地看着院中生出的烟气时,院门打开了。
江芜甚至都没来得及调整一下表情。
“没有煮他。”杜引岁挑了一下眉,提了提手里的包袱,又拉了江芜的袖子道,“走吧,我们去他们的仓库。”
江芜没有多问院中的情况,而是被一拉就走地跟上了。
说是仓库,其实是旁边的院落。
隔壁的院落里,正房的橱子里堆了不少衣物,男女老少都有,杜引岁没有把孩子能穿的扒拉出来,而是把他们换下的也放了上去。
还要去下一个院,杜引岁就没让江芜跟了,只说有些布置只能她来做,便把江芜按在这个放衣服的院子里。
江芜不懂,但是听话。
虽然很想一直跟着杜引岁,但是只有听话才能一直跟着。
村里的人逃荒走了,似乎整个村都成了之前那些人的地盘。
有的院子用来住,有的院子用来存放掠夺来的东西,有的院子……
杜引岁关紧了院门,看向院子里的大坑。
这个院子,是那些人的垃圾场。
杜引岁在这个院里独自布置了很久,方才去领了江芜回驴车那边。
事情至此,已经做了大半。
衙役们的气息还没有出现在千米之内,真是幸运。
现在只剩下一些收尾活儿。
杜引岁领着几人在村中走了一段,推开了一处院子,把几人塞进了地窖。连着还丢进去了一包从那些恶人处搜出来的银钱。
若银钱是恶人的,那她拿得安心。
若是恶人抢来的,那她为那些人报了仇,拿得也安心。
将几人在地窖暂安置下,杜引岁赶着驴车最后一次去了那恶人放抢来行李的院子,把整只驴带车都赶进了正房拴着,然后关上了门。
完事儿之后,杜引岁去了那些人丢弃尸骨的坑边,把自己之前扒拉出的那些包了出来,送进了三号院子。
至此,整个村子的事,便做得只剩最后一件。
而在此之前,杜引岁还有一件事要做。
在昨晚从破庙到此处的路上,杜引岁已经丢下过瑶瑶的一只小鞋,在树枝边挂过一片囚衣的布料,此时她要回头去再为谭望放下几坨驴粑粑。
有这沿路的指引,希望谭望他们应该不会辜负她这努力的布置。
希望……他们不是囚犯逃了,追都不追一下的垃圾。
为了尸骨无存的“假死”,杜引岁也算是尽了人事。
剩下的,便是天命了。
实在不行,便是后面遍地通缉令,关关有人追,她也只能带着人闯一闯了。
快跑回头路,驴粪丢完,杜引岁回到村中,将几人放了出来,领着她们西行一段路之后,又独自折回了村中,在一处院落的门口插下了一根江芜新画好的丑骷髅旗,然后轻轻打开了那道关着不少人的锁。
不幸的她们在昨晚被“吃”了,正义骷髅旗反贼在今早把人杀了。
希望,衙役们能认同这个闭环。
那样对谁都好。
第60章 杜引岁认命地将她和江芜的被子合在了一处……
连行两日,谭望的有意控制下,队伍绕了些路。从直线距离来说并没有走出两日的量,但是总归是比赵七崔武被“狼咬死”的那处距离小镇要远些。
谭望前一日傍晚出发,带人归来已是日头高悬。
骑马飞驰一夜,谭望顺利地接到了儿子,连着那照顾孩子的老奴也一并带回了。
疲惫但心情颇佳的谭望回到破庙,天塌了。
就那短短的一夜,竟逃走了七个囚犯,其中还有一个是江芜!
怎么不追,当时发现了立刻就要想办法追啊!
破庙里剩下的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一个江芜有分量,更别说同时逃走的还有原太子太傅秦崇礼和原宣宁侯刘耀祖。就算会丢了行李,甚至会弄丢破庙里这些剩下的人,只要能把那几个找回来就行啊!
谭望气得脑仁嗡嗡的疼。
郑义虽忠心,但在灵活变通上实在差劲!
只这会儿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算来从江芜和秦家人失踪到现在,已经是三个多快四个时辰了。谭望赶紧地让郑义拉起队伍,然后自管自地开始在周边探查。
按郑义他们的说法,前一晚应是受了三波袭击,一波自言是虎王麾下的反贼,一波流民,还有一波藏头露尾没正面交锋只放了一波火,见没讨着好就匿了的人。
流放队伍,加上那三波人,在破庙周围留下了很多复杂的无用的痕迹。
谭望很是花了些功夫,又从破庙向周围几个方向多跑动了一段距离,才从那些繁杂中辨别出一辆向西南行的驴车痕迹。
痕迹很新,看着和他们昨日来时的差不多,谭望追着走了一段,才确定那不是来时的车痕,而是走了回头路的驴车。
破庙前一晚受了三回攻击,说不准昨日的败兵今日还要杀回来。已经只剩七个衙役了,谭望不敢分兵,只能把整个流放队伍拉起,一起寻着那驴车痕迹追去。只希望那些人没有逃很远,不然到后面他也得找个安全些的地方把大队伍卸下,再带几个人轻装去追。
这么耽误了一阵,谭望带人开始追击,已是日悬中天。
好在,那驴车上坐着好几个人,又是昨晚的新痕,谭望一路还能勉强从蹄印车痕分辨一二。
一路,谭望寻着了一只女娃的小鞋子,和一片在枝头挂着的赭色布料。
小鞋子脏兮兮的但绣工精美,很有可能就是秦家那个女娃的。
布料与囚衣一对比,亦是一模一样的色。
谭望确定没有寻错方向,更是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在一处山坡上又瞧着了一堆新鲜的驴便之后,谭望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向了坡下的小村庄。
车痕从村口一路向村中而去,谭望示意大部队在村口扎营,只带了郑义马大头进了村。
村子很空,他们进去走过了好几户人家,都没见着一个人。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进入岱州走了一段之后,他们就没少见了。没有庄稼,没有粮食,活不了人的村子只能被想要求生的人抛下。
还好,这个村子看起来又小又穷,主道虽铺了些石,但其他大多还是土路。
谭望他们只走岔了一回,便又寻着了那驴车痕迹。
只是……
谭望看着那浅浅的,若不是他趴地上仔细看才瞧见的痕迹,突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很快,那预感便成了真。
车痕停住的院里,他们找到了江芜她们的驴车,连驴带车被关在了正房里。驴车上的那些竹筒瓦罐,甚至肉干面粉被褥样样不少,唯独没有他们想抓回的人。
塞着驴车的正房里,还有不少箱笼,打开都是满满的各式家当,只一眼谭望就看出那不是一户人家能有的东西。谭望再翻衣橱,才扒拉了第一下,那几身眼熟的袄子从快要塞爆的橱子里落了下来。
那是在李家村,杜引岁用一株参,让谭望给她淘换回来的冬衣……谭望蹲下身,翻着那几身衣服,面沉如水。
急于逃走的人,驴车不要了。
在这灾荒到要靠抢劫和人吃人的地界,一路辛苦攒下的粮食不要了。
如今这天已经冷到穿着袄子都觉得冻,冬衣被褥也不要了。
她们是有了更好的选择,还是……
不详的预感越发深了,已经没有驴车痕迹可追,谭望领着人把整个村子翻了一遍。
一个院子坑里堆满的碎骨,有的骨头上还有明显的被啃食的痕迹。
一个院子有一间恶臭的,似乎关了不少人吃喝拉撒都在其中,里面虽没有人但还有许多秽物。
还有三个院子堆成堆的,插着骷髅旗的死尸……
谭望没有从中找到江芜一行人的痕迹。
一直到马大头打开了死尸最多的院里的偏房。
铁锅里整锅的肉汤,两整缸似乎烘烤过的碎肉末,还有那梁上挂着的……
“是刘耀祖。”马大头检查过那具挂在最外头的,新鲜的抹了盐的尸体,一脸菜色道。
所以,那第三波的攻击,那些燃烧的树枝,果然是为了折返救走刘耀祖。真是愚蠢的江芜,十八年了竟一点不知她这个舅父曾经做了什么。
驴车和刘耀祖在这里,那江芜她们在哪里?
郑义看向煮肉的大锅,看向装着碎肉末的大缸,又看向外面那些堆叠着的尸体。
那些似乎没有受过半点儿饿的人,他们吃了什么……
谭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然后他从锅中捞出了小孩子的骨头,从灶下的灰烬堆里扒拉出了之前一直没找到的囚服的……未烧尽的碎片。
新的方向出现了,当他们回到那丢弃着各种碎骨垃圾的院子,便再不是如之前一般只匆匆看个表面。
翻出来了,被刮啃干净的骷髅头们。
成年的,幼年的。
理出来了,团成一堆的毛发。
黑色的,灰白的。
只在最表面一层搜罗,他们就已经很快找够了数量。
但是,真的是她们么……
如果不是她们,又是什么人为她们布下了这消耗了这么多人的逃生之局。
谭望蹲在院中,捏着与秦崇礼胡须着实相像的一团毛发,想了很久,很久。
只不管谭望如何想,都不会想到并没有别的什么人,从头到尾只是杜引岁一个罢了。
就像是无论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他苦苦找寻的人,此时距离他甚至不足千米。
千米,杜引岁粗闻可至的最大距离。
比起跑远,她还是更想确定一下谭望他们是否能找到那村子,最后又是否会放弃追击。
但是杜引岁没想到谭望他们来得那么慢,一直到正午都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的村子。
不过也好,够之前被关在村里的那几个放出来便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离的人跑远些。
衙役们的气息,在村子里窜了很久,杜引岁确定他们已经跑遍了整个村子,且翻出了她的布置。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谭望愿不愿意相信。
杜引岁希望他聪明点,信不信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相信又是一回事。
事情她都给他布置好了,但凡谭望知道什么是甩锅,都该接受这个“事实”。
比起背负出现“逃犯”,还不如把事情推给流民,推给岱州不作为的本来就要被朝廷收拾的官员。
衙役们直至傍晚才回到村口,大部队没有离开,反是一起进了村,住进了村口的屋子。闻起来他们应该是要在村子过一夜了。
杜引岁不大高兴。
他们不走,自己这边也不能走。
他们倒是舒服了,能有草遮头,可怜自己这边还得夜宿荒野一夜,甚至为了安全还不能生火。
这一夜,很冷。
好在杜引岁之前打包了足够的被褥。
就是……
秦崇礼老了,得分个孩子捂捂。
小团子只有一只,也不能让楚秀兰自个儿冻着。
杜引岁认命地将她和江芜的被子合在了一处,眼见着就快能过上好日子了,为了暖和点别在黎明前冻死,她只能假装没闻着旁边那再次冲破苦痛的酸甜之气。
还好,这般的苦日子只有一夜。
在隔日清晨她们混着凉水干啃完了带出来的最后几根肉干,村子那边的气味也发生了变化。
谭望带着队伍,向北去了。
他最终信没信,先不提。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没人会追她们了。
虽为了转移谭望的注意力,她们舍了驴车和之前在路上积攒的粮食药草,甚至连谭望分给她们的银子都留在那食人之村里。但是有杜引岁,白手起家是分分钟的事。
左右之前逃走时的种种,在这几人面前,已经瞒不住她与常人有异,得了自由的杜引岁索性开始放飞了自我。
没有粮食了,站在树下点点脚尖,自有楚秀兰努力挖出葛根。
没有肉食了,寻一处有鱼水湾,折两根枝条,自有秦崇礼用功钓鱼。
走累了,打劫的流民来了,正好反抢一把,没了驴车来了马车,乱世来财就是快。
为了早些离开闹灾的岱州,杜引岁她们选择了直行向西,走最短的路线进入西边的朔州,然后再向西南行,穿过裕州,进入与锦国相邻的益州。
一路别的都还好,就是遇城难入,关卡难行。
倒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实在是岱州的各处官府所在城镇不愿让非本城镇的百姓入城,即便看起来不是流民的也不行。
有几回她们远远瞧着,那城门口一眼望不尽的流民,也歇了进城的心思。毕竟瞧着那情况,那些城能坚持多久还不一定呢。毕竟岱州现在不止四处流民,连*起义的队伍她们都远远遇着过了几回。
不入城,没法采购,但好在因为她们的马车吸引了不少沿途想要捞一把的恶人。
对于杜引岁来说,挑选可以靠近的恶人队伍,然后黑吃黑和零元购这种事,在这个新世界也一样能干得很好。
走到后面,入不入城对她们来说,也没什么妨碍了。
江芜做的路引,一直到她们要进入朔州时,才终于有机会派上了用场。
只进了朔州,在朔州和岱州交界的地区也乱得很。毕竟岱州的流民四散到周边各州,总归会给它们带去很多影响。在朝廷赈灾不利的情况下,岱州都捞不起了,朔州只能靠自己。
直到近了朔州中心,那被流民影响到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她们也终于能入城好好捯饬一下了。
之前岱州闹灾,流民四散,只无论是被如何“啃”过一轮又一轮的山头,只要有杜引岁,总能从犄角旮旯里搜罗出吃食来。
离了流放队伍,没了衙役们答应的沿途补给,她们吃得竟是更好了。
足够的食物,抚平了一直赶路的疲惫,大家都觉得逃亡过得比流放时好太多。就连江芜,也在杜引岁每日刻意地哄几下中,逐渐平稳了心绪,渐渐沉淀了那份早年的痛苦。
总之,六个人的队伍,五个人都挺好,只有……
入了朔州中心的定川城,江芜在城门处发现了新张贴的剿匪告示,也没说清是什么匪,只说是在岱州境内的极恶匪徒,配图没有人脸,只有三个丑得各有特色的骷髅头……
那是江芜曾经画出的骷髅旗。
江芜又细看了两遍告示,没见着写关于她们的事,也没写那些匪是如何的极恶。
想来,就应如她们后来路上分析的那样,一国太子是个女子已经足够震惊全国,结果又在流放路上被吃了……那就真是不可言说之事了。
如此也好。
江芜如此觉得,秦崇礼更是!
几人入了城,住进了客栈。
从城门口就憋了许久的秦崇礼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拽了拽头巾,终于可以弱弱开口:“小杜姑娘,既然朝廷已经发了剿匪告示,他们应该是信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继续扮老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