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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081:抽奖现在应该正合适了吧。……

切断与春秋笔案的联系后,顾溪竹神识延伸,投向了灵海边缘。

灵海边缘是一道沧桑古朴的青铜拱门,一旦跨入那扇青铜门,修士的伪装尽褪,元神出窍。

门外便是神魂域——专为淬炼元神而生的第二天地。

外界修行重在肉身,而神魂域专攻元神。在外界神识修炼艰难,仅有日月星三种品阶的锻神法,虽然方法各不相同,但都是向星辰、皓月、大日借取天道之力,淬炼元神识海。

极难练成不说,锻神心法还牢牢掌握在那些顶尖宗门和世家手中。

神魂域虽然进阶也缓慢,且危机四伏,却能让修士真切感受到元神一点一滴的成长。

顾溪竹暂时没办法进去。

进入神魂域跟入灵网不同,入灵网只需要一缕神识,就好像是燃一炷香,一点点地消耗神识力量。

但进入神魂域则是需要元神出窍,这需要修士修为达到元婴期才行。她现在只有金丹后期修为,连准入资格都没达到。

她只是想看看青铜大门边的魂碑。

三百岁以下的修士都能将神识注入魂碑留名,也不知她现在的神识强度,可以达到什么位置?

白玉魂碑上,无数名字如天上繁星闪烁——陨落者黯淡无光,三日内新晋者碧若春芽,榜首猩红似血,其余则泛淡金微光。

顾溪竹一看就看到了仇泷月的名字。

那三个字赤红欲滴,戾气逼人,仿佛随时会渗出血来。

可以,这很魔尊!

排在第二的名字比仇泷月足足低了一尺,颜色灰败,显然早已陨落。她视线下移,忽地凝住——

“师娘”。

一个翠色欲滴的新名号,突兀地缀在魂碑中央。

顾溪竹眉梢微挑,谁会给自己取个师娘做名号?要知道,这魂碑上可不兴改名,是要留名千古的……

三日内新增,元神强度不弱,小于三百岁,强势爬到了魂碑中段,又叫师娘,难不成是他们中的一个?

顾溪竹视线往下,结果在底下又看到了一个师娘。

这下她基本上确定了,一定是遗弃之地出来的几个同伴。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谢柳和陆黎光的年纪都不到三百岁,郭三娘已经超了上不了,谢九春年龄成谜,而杜小六才十五岁,但是他出来之前就说自己可以跟元婴初期的扳手腕了,元神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阮沐晴更是在炼化寒髓火,元神远比同境修士强大,若她以前没有在魂碑上留名,也有可能是她。

很快,顾溪竹在魂碑底下看到了陆黎光的名字,这就排除了一个,当然魂碑上同名同姓的也不少,并不能完全确定。

看过了魂碑,顾溪竹又打算去灵海上的天工岛看看。

进入天工岛的反正也是一缕神念,是她进来时捏的蟹崽外形,并不怕暴露什么,而一旦联系上谢九春,以他谢家的实力,找到其他人也就是眨眨眼的事了。

顾溪竹神念投到天工岛上,果然,她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进去后,就发现岛上真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都有!

不过大都

是机关兽一类,很符合天机城修士的兴趣爱好。

她刚逛了没几分钟,就遇见了机关木头鸟、蛇、红蜘蛛组合,很明显,除了谢九春,大家在登入灵网捏脸时都非常默契地选了自己灵兽。

一见面,谢柳就将这三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谢柳的声音冷得好似淬了冰。

回家那日,她看见母亲的坟冢被掘。

墓碑断成两截,白骨散落荒野。

她那好父亲与继母,竟为了给儿子换宗门试炼名额,将亡妻的神纹骨挖出来卖了。

如今修真界流传着一个荒唐说法:将神纹修士的那截神纹骨碾磨成灰入药,可孕出道胎。她母亲生前是四品风灵骨,死后便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谢九春从旁补充,“这个说法,应是与魔尊杀人挖骨有关。”

顾溪竹:“……”神纹骨绝对有问题,可这跟肉灵芝一样,在归冥山上也是禁忌,她内心好奇,也不敢随意打听。

“我直接杀了那一家三口。”谢柳现在是红蜘蛛的外形,说话时语气平静,但神识凝聚的身体变得更红了,让人感觉到了浓郁的血煞气,顾溪竹都想甩个春风化雨,随即发现,她这会儿也就一缕神识,压根儿做不到。

要不等下去搓根线香试试?

“后来被两个正道弟子缠上,本想一并杀了……”谢柳周身红光大盛,声音里明显带了情绪:“被陆黎光这蠢货拦住了!”

追兵如附骨之疽,从金丹到出窍,越聚越多。

直到小若飞蛾的机关鸟出现在他们身边,天城阴影笼罩四野,谢九春将他们接引而上。

“狗屁个替天行道。”谢柳冷笑,“见天城现世,那些人不都噤若寒蝉?”

说罢,小小的红蜘蛛突然扑向陆黎光幻化的灵蛇,狠狠咬住蛇尾。

灵蛇不躲不避,只轻声道:“你我刚剥离灵兽,修为境界不稳,且血煞缠身,师娘又不在身边。若再造杀孽……”

尾音淹没在谢柳愤怒的撕咬中。

他俩在旁边纠缠,打着打着两个都原地消失了,顾溪竹刚还在想应该如何劝说,这下……倒省事了。

他们肯定打到床榻上去了。虽然离开了遗弃之地,但他们在那里煎熬、挣扎了太久,即便重见天日,那些烙印在元神深处的凶戾和疯狂也不会轻易消散。

只能像受伤的野兽般,慢慢舔舐伤口,一点一点重新适应这片天地。好在,他们并不孤单。

“那其他人呢?”

谢九春说:“多亏师娘相助,如今天城一切资源我皆可调动。郭三娘和杜小六目前已经平安回到了郭三娘的家乡,郭三娘原本就与人和睦,他们回去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如今已经准备开店了。”以郭三娘和杜小六现在的实力,在那小地方也没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故而,谢九城没有去接他们。

“阮沐晴炼化寒髓火也接近了尾声,对了,魂碑上有一个师娘便是她留下的。过几日她彻底收服寒髓火后就会联系我们,将耳珰物归原主。”这是个好消息,顾溪竹心情不错,又接着问,“那魂碑上还有个师娘是谁留的?”

谢九春道:“是小六。”

果然是小六。

顾溪竹想了想,问:“可有子桑明月消息?”

谢九春说:“她现在回了药王谷。谷主疼爱孙女,有那般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家人,想必能给予她走出那段阴影的力量。”

他谢九春就没有那样的亲人。而今,那些人开始对他嘘寒问暖,却不知,他早不需要了。

他轻声感叹了一句,“我没有她那样的亲人,看着倒有几分羡慕。”

顾溪竹下意识回了一句,“你有姑奶奶?”

谢九春先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因动作太大,机关鸟咔哒咔哒地响,像是鸟喙都快合不上了。

笑了好一会儿谢九春才停下,“师娘为何那么写?”

顾溪竹道:“春秋笔案限制太多,现如今主要是要吸引大家注意力。”一来就写一只螃蟹有多强大的实力能够穿越虚空,不可能有人关注,就算关注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同样,那样的神通在这片天地几乎没有出现过,化神期修士才能破碎虚空还有那么多限制,可蟹崽完全没有,所以,以她的实力,她只要提笔敢写,元神就有崩塌的危险。

“那……”他想问是不是真的。

转念又觉得真真假假都不重要。

不管他们如何相识相知,结果都已注定。

归臧魔尊爱她入骨。

而她,也对他一片深情。

谢九春眺望远方。

外面灵海上波浪起伏,星光沉浮其中,时上时下,一如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不过内心那点儿波澜转瞬即逝,他继续道:“这灵海每日每刻都有新的灵光诞生,如后浪不断怕打着前浪,不过半个时辰,师娘那光点就已跌落三尺,要不了多久,想必会沉入海底。”

在这里,沉入海底就预示着必须重新写。

但师娘用的是春秋笔案书,每天能写的内容并不多,要是每日重复旧事,恐难有进展。

顾溪竹道:“嗯,我有考虑到这一点,故而留了一点儿悬念。”

休息了这一会儿,她识海里那些血煞之气差不多已被月华所净化,顾溪竹道:“我先出去一下,待会儿进来联系。”临走前又说了一句,“还有,夜老有个孙女你也帮忙找找看啊,夜老的遗物还在我这里。”

谢九春答:“知道了。”他其实已经在找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对于谢家的情报网来说。没有消息,这就意味着有问题,极有可能有化神期强者出手干预,要找到恐怕还得费点儿功夫。

……

退出灵网,顾溪竹找到大绿哥,“大绿哥,上次那种琉璃问心珠还有吗?”

泰玄知道她将琉璃问心珠送给了谢九春。

谢九春可是主动拿出了春秋笔案的好龟孙,送颗珠子那是太应该了。论起珍稀程度,肯定是春秋笔案更胜一筹。

要知道,当年这春秋笔案还成套的时候,可是被封为神器的。

“你等我找找。”泰玄一边在壳内乾坤里翻找,一边得意地晃着脑袋:“大竹子啊,你兄弟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玄武血脉,神兽后裔!”它拍了拍背上的龟壳,纹路上淡金色一闪而过,“当年往海里这么一钻,那些个海族灵兽乌泱泱就围上来了,这个献珊瑚,那个送明珠,排着队要给老子进贡呢!”

顾溪竹惯会捧场,“那真是太好了,我和蟹崽、小竹子不也沾了神族血脉,我们可是跟神兽后裔做了兄弟!”

泰玄点头,“对,对对!”

它翻了半天没翻到,最后嘀咕:“我记得还有的啊,难道是缺钱的时候卖了?”提到缺钱,泰玄就没好气地道:“主人没钱,灵兽遭殃……”它抬头看向远处的仇泷月:“穷鬼就不要养灵兽嘛,羞先人!”

顾溪竹小声道:“你天天都这么正大光明地骂他,他不生气吗?”

泰玄一脸看傻子似地看着顾溪竹:“我是他心神相连的灵兽得嘛,我心里头骂他,他如果想知道还不是一样知道,既然这样,那我干嘛要心里面背着骂?”

顾溪竹:“……”是这个道理。

如果是神魂契约的灵兽,主人跟灵兽是心神相连的,只不过很多主人并不会一直保持着这个联系,毕竟很多灵兽心里想的大都是饿了、困了、想吃了、该睡了,该繁殖了……

或是随时嗷嗷乱叫,为了耳根清净,大部分主人都会选择断开这个联系。

就比如这个时候,仇泷月应该没有听大绿哥心声吧?

“当着面骂,我爽了,他也放心懂不?”人修希望灵兽聪明,但也不希望自己的灵兽太聪明,毕竟太聪明了,哪天想翻身做主怎么办?

灵兽契约也是有空子能钻的啊。比如聪明的灵兽不主动伤害主人,也能找到坑害主人的办法。

它规划的逃生路线稍微出点儿岔子,也够仇泷月喝一壶的了。

“我当着他的面骂他还会觉得我笨没心眼儿呢!”

顾溪竹点点头,“受教了。”

泰玄斜睨她一眼,“你还嫩着呢,对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拿下那狗东西?”

它眼珠一转,“等他下次受完天噬之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你直接一张奴契扔他脑门上,然后跟他说,我是你的妻子哈哈哈!”

顾溪竹:“……”大绿哥那是我才写的故事,你现在说出来是想送我归西吗?

她叮嘱道:“你也不能想知道吗?”

泰玄心想:“那狗东西才不会跟我心神相连。”仇泷月的神魂破碎,元神里充满血煞气,一旦心神相连,它也会痛苦不堪,故而,仇泷月并没有与它神魂相连过,神识传

音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不过它还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下来。

“遭了,没找到啊。”

壳内乾坤翻遍了,没瞧见那个老河蚌。

惊尘飘过来,剑身一晃,地上写出龙飞凤舞的字迹:“找什么?”

泰玄:“大河蚌。”

就见惊尘嗖地一下飞到石桌底下,将石桌一脚给翘起来,“不就在这儿吗?”

当初石桌歪了,它们把那老河蚌拿过来垫了桌脚。

惊尘将河蚌给扒了出来。

泰玄道:“啊,死了?”池塘里那个都还活着呢。

仇泷月天天坐石桌边上,把好好一蚌壳都克死了。

它将河蚌撬开,把里头的珠子掏了出来。死掉的河蚌壳子洗干净还挺漂亮的,一圈一圈的金黄色螺旋纹,它打算拿到床头放着。

这么想着,泰玄飞快地爬进屋子,将蚌壳放到了床头。

顾溪竹:“……”这床,怎么就泰玄睡了呢?

所以,归臧魔尊仍是没地方睡?难怪天天坐花苞里。

呃……

他可真是个宠灵兽的好主人啊。

“我先去登灵网了啊。”接过琉璃问心珠,顾溪竹重新登入灵网。

灵网内出现了一则新消息引起了大量讨论。

有人发现了一处秘境,秘境内灵气全无,有很多凶兽和奇珍异宝。且秘境背后竟有空间裂隙,那裂隙正在吞没秘境,即是说,秘境大概还有半个月就会彻底沉入无尽虚空,一旦沉入,就无迹可寻了。

这说的分明是遗弃之地。

遗弃之地竟然还在!还被当做了一处未知秘境广邀天下修士前去探索。没有任何限制,人人皆可去!

顾溪竹虽然震惊,此刻却没空管别的。

她的那点灵光距离沉没仅剩一尺。

她神识凝笔,在春秋笔案上写道。

【我还当夫君要送我什么礼物呢,原来是琉璃问心珠。

我修炼至今从未有过瓶颈,突破更是没有遇上过心魔劫,要这琉璃问心珠有何用呢?】

有修士关注了这颗灵光,瞄到新增内容,直接无语,“什么叫从没瓶颈,没有心魔劫?”本想骂上几句,看到底下的内容又直接怔住。

【再说,他都给了我好多颗了,各种花纹都有。

我问夫君,给我这么多琉璃问心珠做什么?我用不上啊。

他说:“你拿去扔着玩儿。”

嗯,夫君果然记得我喜欢漂亮珠子,可这种颜色的我已经有了,要不,就随便挑个人送了吧。

我联系了一位天工岛的修士,他说既然要随缘送,那就直接将珠子抛入灵海,谁捡到就归谁。】

很快,天工岛就发出了一道讯息。

“天工岛收到一颗三千年的琉璃问心珠,即将灵海抛珠,请各位想要参与争夺的做好准备,规则如下。”

灵海短暂沉寂一瞬。

下一刻,彻底沸腾!

没有灵气的秘境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三千年的琉璃问心珠却是真实存在的啊,而且灵海抛珠,谁的灵光恰好撞到琉璃问心珠即可,这代表什么?

跟元神强度无关,跟灵光明亮无关,只要我关注了溪溪的那团灵光,并一直写出与之相关的灵光,就有获得三千年琉璃问心珠的资格!

“半个时辰通知亲友的时间?通知他们干嘛,赶紧抛珠啊!”

“快快快,把师弟师妹们都叫来,假,那可是天工岛发的消息,天工岛还能骗你不成?”

“经过谢家验证了的三千年琉璃问心珠,我们若能抢到,老祖破境有望!”

……

很多新登入灵网的人都会去看她写的故事。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了她的那团灵光,很快,她的那团灵光就将灵海上的其他灵光彻底压下。

顾溪竹看着自己的那团灵光如皓月一般升上高空,她满意地笑了。

这就跟直播间截屏抽奖差不多,看来修真界也难以抵挡抽奖的魅力啊!

这一波,优势在我。

而此时,归冥山上,最大的那朵红色花苞缓缓绽开。

仇泷月踏出时,衣袂翻涌着未消的血煞气,他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在花苞里枯坐了几日,依旧没看到什么有用的记忆碎片,全是些让人……

一想到那些东西,仇泷月眼里戾气渐深,手重重按在桌上。

本想写几个“心”字定神,却见石桌突然倾斜——原来不知何时,桌脚竟缺了一角。

“泰玄!”他喊了一声,却不见回应。透过雕花木窗看过去,只见泰玄正悠闲地趴在床上,头上还顶着一块玄音壁,显然已经登入了灵网。

仇泷月并指为剑,将四个桌脚削平,才使得石桌重新稳固。

只是再写字时,竟觉桌子矮了几寸,颇有些不适。

孰料惊尘忽道:“昨日大竹子才说这桌子有点儿高呢。”

它开心地绕着石桌转起了圈儿:“现在应该正合适了吧!”

仇泷月:“……”

一点儿花哨的装饰物,就将你俩彻底收买了吗?

第82章 082:争榜他就是堕魔了,又不是死……

有了琉璃问心珠造势,顾溪竹的那团灵光一直高悬灵海上空。

她元神尚能坚持,就在春秋笔案上又多写了几句。

【我将昏迷的男子背回家中,还将柳柳送我的回春丹喂给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伤很奇怪,愈合后又会裂开,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月也不见好,人也一直昏迷不醒。我在他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救不回来,我身上的钱都不够再买一张奴契……

最终,我只能给他喂了一瓣长生花。

这是我养在地窖里不敢拿出来的花,因为,食花一瓣,能延十年寿元。长生花种是我的乖乖在海底一处古秘境里获得的,花种旁还有一幅画,上面描绘了许多衣着不凡的仙人为了长生花大打出手,最终所有人都死了,而种植长生花的宗门也彻底沉入海底。

那么强大的宗门都护不住长生花。

我一个凡女,若是被人知晓能种出长生花又会落个什么下场?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种出了一株长生花。

只是我有时候会想,我没有修为,我种花的土也不是灵土,如果,是修真界的仙人来种它,是不是,一瓣可长千百年寿元?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问任何人。

将长生花喂给他后,他身上的伤终于慢慢好起来,又过了三天,他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我就喊:“溪溪。”

我笑了。

不枉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他耳边说自己的名字,说我与他之间的绵绵情谊,他本就失忆,虽然昏迷却不代表完全没有意识,我说得多了,他大概是信了吧?

这样也好,他睁开眼,眼里就有了我,相处起来就更轻松了。

自那天起,我走哪都带着他一起,逢人就说,“这是我爹娘在世时给我定的亲事,是外乡来的郎君,如今他千里迢迢寻来了,我们三个月后就要成亲啦。”

他生得高大挺拔,比村里最高的汉子还要高出一头有余。

那张脸更是俊美非凡,好似飞渡望仙海过来的仙人,偏生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眸光流转时自带一股凛然正气。明明一点儿也不凶,却也叫人不敢造次,更会让人有一种不敢靠近的距离感。

村里的三姑六婆都私下问我他是不是修真界的仙人老爷,我都笑着说不是。仙人老爷总不能一到夜里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吧?

当然,他看我的时候不这样,目光只要转到我身上,就好似雨后初霁,春暖花开一般。

自他来了之后,那些整日在我门前打转的浪荡子们,竟都销声匿迹了。我的日子,终于得了清净。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太能吃了,我……

我家的米缸都快见底了。

好在,我还能期待一下花魁大比。

三日后,村长跟我说,我养的绯红剑竹没有被选中。我很疑惑,问村长:“那是什么花夺魁了?竟比我的绯红剑竹养得更好?

村长说不是我的问题。小河镇与修真界相隔了一片望仙海,

上一次仙人过来已是一百年前,他们的花魁节原本就是镇上自娱自乐的,哪晓得这次居然真的有位修士老爷过来,并说,现在的榜一已经不是仇泷月了,我养的绯红剑竹不讨喜。现在那边喜欢的是玉琴花。

不是因为我的绯红剑竹养得不好,而是仙人那边的喜好发生了变化。我不解地问:“那天下第一的剑尊陨落了吗?”村长回答,“没有,他下榜是因为突破了化神,不过后面又堕魔了。”

下榜是因为化神了无人敢议论。堕魔之后倒是敢议论了,但是人人谈之色变,都说他罪大恶极。

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家里米缸见底,要是拿不到灵石奖励,我跟他都得喝西北风。

“芳华榜也有很多魔修啊,现在他成魔了大家都可以议论了,岂不是可以重登榜一?”

村长说那可不行。

我问为什么?他就是堕魔了,又不是死了!

是魔修不能呆芳华榜吗?如果是的话,那排在上面的魔修岂不是都得抹掉。我不管,我精心培育的绯红剑竹,怎么就不能夺花魁了呢?】

顾溪竹一口气写了一大段,元神隐隐作痛,耳边再次出现痛苦嘶吼,感觉到识海里氤氲的血色雾气,她不敢耽搁,切断了跟春秋笔案的联系。

而这一次,她元神也感觉到了疲惫,顾溪竹只得退出灵网,打算次日再战。

没想到出去之后却发现归冥山上冷冷清清,魔尊带着泰玄他们出去了。

魔尊外出,必定是杀人。

他杀人回来多半身上带伤,神魂也不稳。顾溪竹只能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不过在调息之前,她坐在了小竹子旁边,叮嘱它道:“一旦他们回来,立刻用乌龟壳罩住我!”

小竹子用叶子拍着花苞,“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殊不知她修炼之时,灵网上再次沸腾。

一是长生花。凡女养出能够增加十年寿元的长生花,还能治疗久治不愈的伤,沉入海底的宗门又是什么门派,以及,她的乖乖到底是什么?能发现海底古秘境……

修真界许多传承断绝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古秘境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过对于大部分底层修士来说,他们关注的重点反而是归臧魔尊应不应该重回芳华榜。

“现在都成立了诛魔同盟,不存在不能妄议化神了吧,依我看就应该将其拿出来评比,还能灭灭他的威风。”

“然后呢,让他再拿个第一?”

“若不论他做的那些恶事,拿第一也是天经地义。”

“怎的,芳华榜禁魔修了吗?”

“确实,我当年也养过剑竹,还以为自己想法独特或能得到剑尊……哪怕多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如今,哎……往事休提。”

“绯红剑竹是什么样子的,我有点儿好奇。她一个凡女能养出长生花,若是能修炼……不对,现在她不是元婴期了,那如今能养出什么灵花了?灵植师!”

“前辈是不是也要参加这次的花魁大比啊,养的是什么花?”

芳华榜当初评的就是容貌,跟正邪确实没什么关系。

最终,一尊化神出面,将关于归臧魔尊的所有议论声彻底压下。

“将死之人,多此一举。”他原本想直接出手斩碎那团灵光,却没想到,因为受到的关注过多,以至于那点灵光受到众生神念托举,不可轻举妄动。一旦他强行清除,灵海罡风必会阻止。

灵海与神魂域,乃是鸿蒙初开时天道所铸的无上法则,如这外间天地间存在的灵气一般,又似日月轮转、四季更迭……

纵使化神大能已触及此界力量巅峰,在这等先天规则面前,也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罢了。唯有渡过九重雷劫,羽化登仙,方能超脱此界樊笼。

而这片天地,距离渡劫飞升最近的,当属归臧那魔头了!

忆起归臧,他“嘶”了一声,恨得咬牙切齿,那魔头屠了他门下天骄数十位,此仇不共戴天。

此时,他没办法斩下那团被无数神念托举的灵光。

同样,也无法直接看出这漫天灵光到底属于谁。自然,不能强迫大家不去看,不去想,不去讨论。但里头所述的内容,确实值得查探一番。

“长生花,小河村,让谢家的人去查一下吧。谢道痕呢,跑哪儿去了?”

不多时,谢道痕回复,“谢氏麒麟子谢九春即日继任族长,闭市三载以祭先祖。此后谢家诸事,皆由新族长定夺。至于老朽,自今日起退出诛魔同盟,专心为族长护道。愿诸位道友……早日得偿所愿。”

没了谢道痕,他们要找到归臧行踪更加艰难。

恰此时,有消息传来:“归臧魔尊出现在了不眠州雨花城,他杀了,杀了魔君夜旬!”

魔君夜旬,芳华榜位列第四,出窍期修为,喜灵花千瓣桃红。

夜旬生得风流邪魅,眉如墨画斜飞入髻,眼似桃花温柔多情,修的是合欢宗的采补邪法,本该令人闻风丧胆。偏偏有众多修士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前仆后继,被其迷惑心神,甘愿成为他修炼路上的踏脚石。

千瓣桃红是品花宴上的夺冠热门,曾压倒玉琴花登临“花魁”宝座,他这一死,直接叫养千瓣桃红的灵植师都傻眼了。

辛辛苦苦培育千瓣桃红几十年,结果,人没了?

忽然就有些理解灵网上那位溪溪绯红剑竹不能被选中时的心情了。

不过,魔君夜旬才在灵网上放狠话,那些魔道修士纷纷威胁那位元婴期女修溪溪,结果转头他就被归臧魔尊杀了,这两者有没有联系呢?

……

顾溪竹正闭目修炼,忽听小竹子提醒:“魔尊回来了!”

与此同时,乌龟壳已精准罩于身上,好消息是,她盘膝而坐,并没有被砸到头顶。

顾溪竹将乌龟壳掀起一点儿缝往外看,恰好看到外面有一双眼熟的靴子。

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片带血的花瓣。

既然都看见了,顾溪竹从缝隙底下伸手出去,将花瓣给拿开,“尊上回来了啊。”

似乎他这次伤得不重?还站得好好的呢。

正想着,头顶乌龟壳已经被掀开了,仇泷月低头,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一小团,不知为何,觉得她跟颗蘑菇似的。归冥山上就不该有外人。

将她当蘑菇看,竟觉得颇为合适。

仇泷月用脚踢了踢,说:“春风化雨。”

顾溪竹连忙施展春风化雨。

他没喊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就一直用,一刻也没偷懒。

不多时,魔尊周身都有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细密的水珠凝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头发丝都微微湿润,几缕碎发贴在白瓷般的颈侧,玄色衣袍也被水汽浸得颜色变深,更显肩宽腰细。

那种感觉,就好似刚刚从浴室出来一般,朦胧的水雾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许多,就连眼睛里也没了那么多戾气,像是被水洗过的墨玉。

现在的他,大抵跟未入魔前,那个惊艳了天下的剑尊仇泷月有些相似吧。

顾溪竹移开了目光。

这般不停地施展春风化雨有些无聊,顾溪竹就开始数数,她想知道,多少次春风化雨可以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彻底耗干呢?

正数着,突然感觉脚尖离地。

她怎么好像被拎起来了?本想反抗,突见魔尊指尖那点儿灵光,顾溪竹沉默一瞬,保持不动,甚至运转身法,让自己不难受,也让魔尊拎得轻松。

下一刻,魔尊足尖一点,飞至高空。

而她,就像是被魔尊拎在手里的小鸡仔。

顾溪竹赶紧冲大绿哥使眼色,“兄弟,他怎么了,他要干嘛?快救我狗命!”

泰玄倒觉得问题不大,它感觉得到,现在的仇泷月神魂并没有太过狂暴,那家伙这会儿识海还挺安静。

大竹子的春风化雨还是有用的。

这种时候,顺着他就行。

泰玄:“哎呀,衣食父母也是要哄的,他喜欢拎就让他拎,你养猫猫狗狗不也会拎起来摸摸抱抱,养蟹崽还要把它放在你手上爬呢,多大

点儿事。”

顾溪竹:“……”

能一样吗?

明明没说话,泰玄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想法,“咋的不一样,反正他就是咱的衣食父母啊,现在住的、吃的、喝的,就连打坐调息吸收的天地灵气都是他的。”泰玄斜睨她一眼,“格局打开,兄弟。”

它爪子一抬,“好好哄哈。”

顾溪竹:……好有道理的样子啊。她怎么快要被说服了?

甚至于她脑海里还闪过一个念头,他真的要摸我怎么办?

视线落到对方脸上,顾溪竹:“……”

行叭,也说不上谁吃亏。

只是等到她被放进小竹子的大花苞里,跟归臧魔尊面对面坐着时,顾溪竹还是紧张起来。

花苞虽挑的最大的那一朵,坐两个人仍觉得有些挤。

她的膝盖,都险些碰到他的。迎面坐着,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如此近的距离,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魔尊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下一刻,她听到他说:“继续。”

哦哦哦,继续春风化雨。

顾溪竹继续施展春风化雨,就见在春风化雨的滋养下,魔尊缓缓阖上眼眸,甚至后背靠上了花瓣。

哦,刚才在地上站累了。

现在坐着舒服多了是吧。

还怪会享受的哩!

第83章 083:记忆碎片我夫君是这天底下最……

一直到体内灵气彻底耗尽,顾溪竹才停下来恢复。

“我先出去了啊。”她小声询问。

仇泷月没有半点儿反应。

顾溪竹就让小竹子将嘴张开,她站起来,从她咧开的嘴里爬了出去。钻出去后才发现,这个花苞的位置跟她竹楼卧室的窗户很近,花苞正对她的窗。

她轻松一跃就能回到房间里。

回到屋内,顾溪竹顺手关窗,接着将春秋笔案拿了出来。

她今日写了不少内容,提到了乖乖,还写到它去海底古秘境里拿到了长生花种子,当然,提是提了,但只提了一点点。那团灵光受到了很多人关注,也不知道春秋笔案会有什么变化呢?

之前都没顾得上查看,这会儿把魔尊伺候好了,她才有空研究春秋笔案。

笔案中间血河涛涛,若是用春风化雨滋养,能不能起作用,这样一来,她日后用神识写字没准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抬手想施展春风化雨,随即发现体内灵气消耗一空,不仅是经脉里不剩一丝,丹田金丹处都没什么余粮,偏偏这时泰玄竟用头顶开了窗户,“哟,小脸这么白,被仇泷月榨干啦!”

顾溪竹:“……”

“来来来,吃颗果子缓缓。”泰玄将一颗红果送上,“没灵气别自己扛啊,咱穷归穷,山头好东西多着呢,就是不方便拿出去卖而已。”

它压低声音道:“我在灵网上玩呢,是仇泷月跟我说的。我说的没错吧,把主人哄好了,他心里头就会想着咱们。”

顾溪竹眼睛弯弯,笑着道:“那现在有我了,以后出去卖也方便了。”她昨天还抽空出去了一趟,找了最近的城镇将琉璃问心珠快递到了谢九春那里。

谢家退出诛魔联盟之后,没了天听傀儡助力,外出更加简单。就连魔尊,他若是想出去转转,只要不是去那种有化神期坐镇的大势力范围,坐下听完一场戏都没问题。

泰玄抬爪给了她一下,“兄弟你咋不开窍呢,重点是这个吗?”它嫌弃地看着顾溪竹,“亏你还是个母的。”当年那些女修,若是能有跟仇泷月朝夕相处的机会,早就想尽一切办法在他面前表现了。

所以,重点是魔尊让泰玄拿灵果给她吗?

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顾溪竹只能瞧见个背影。原来他知道她体内灵气全部耗空了啊……

打工人的辛苦,领导全都看在眼中!真是神仙领导哈。

顾溪竹咬了一口红果,只觉灵气喷涌入体内,整个人好似猛灌了一口灵浆,从头到脚都舒服得冒泡。

这时,就听泰玄继续道:“休息好了赶紧写啊。我还等着看呢……”

说完,它又绕着春秋笔案转了一圈儿,随即指着角落一处地方道:“快来看,快来,你看这里,多了一点儿灵光。”

春秋笔案的边缘是雕刻的山河图。

群山连绵,江河浩瀚。

泰玄所指之处乃是一座山的山巅,此刻山巅上有一星点儿的光影,乍眼一看还以为是窗外的月光洒落其上,但仔细去看,就明显不是了。

泰玄用爪子去碰,根本摸不着。

顾溪竹同样碰不到,她也不能算山河笔案的主人。那一点儿灵光好似渗入山巅云雾,在它彻底消失之后,环绕山巅的云雾如轻纱般徘徊游动。

看到这一幕,顾溪竹心情激动。

“应该是好事吧?山山水水俱都活了是否说明大家对我写的东西有了一定的信任,等到大家都相信蟹崽的存在了,蟹崽就能得到天地认可?”

“那这得等到何年何月?”泰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要不是放心不下仇泷月那狗东西,我就直接睡上一觉,醒来就是千年以后,蟹崽也醒了,就不用再尝这思念之苦哈。”

你这真是,高兴也骂主人,不高兴也骂主人。

总之,骂他就对了。

顾溪竹说:“不会要那么久的。”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只有一点儿云雾移动的山峰突然整个亮起,光芒又化作万千星辉渗入山峰。

紧接着座山都变得绿意盎然,山涧里刻出的银线化作真正飞溅的瀑流。盘绕群山的江河更是活了,碧水在案台边缘微微荡漾,倒映着突然变得生动的远山近岭。

就连这附近的案台,内里红色都变得没那么深了,仿佛溪水漫过了堤岸,将猩红冲淡了几分。

山上的绿意像是被晕开的墨迹,徐徐往外渗透,让旁边的山水也渐渐活了过来,就连山上那头小鹿也一跃而起,跳过了一处悬崖峭壁。风声、水声、呦呦鹿鸣……

这般生机,足足绵延一尺才彻底停下。

顾溪竹连忙去灵网看了一眼,出来后道:“抢到琉璃问心珠的是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他将珠子献给宗门老祖,结果老祖破境成功……突破了……化神……”

她合理怀疑谢九春在挑选中奖者上略施了点儿手段。

虽然灵网上身份可以隐藏,但架不住很多人愿意自曝。要挑选出合适的人选还是有机会的。

总之这一下,就将宣传效果彻底拉满。她那颗灵光已经高悬灵海上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其坠落。

而修真界,也多出了一尊化神。

她这不是给归臧魔尊又新增了个强敌吧!

顾溪竹刚刚说出自己的顾虑,就听泰玄道:“新增化神?化神算什么?仇泷月只要元神不狂暴,化神期一剑一个。”

他的威胁,本就不在此间天地。

看到进展这么快,泰玄也不焦虑了,它笑呵呵地回了房间,临走前还把顾溪竹窗户完全推开,“你这里刚好能看到仇泷月,关什么窗,多盯着点儿。”

“你新来的,就是要多干点,明白吗!要让他把你当自己人才行,否则的话,哪天一发疯,肯定第一个砍你对不对?”

“我跟惊尘都挨得住几下,你不行啊。”

顾溪竹:是的,就我是个脆皮。魔尊大人一指头能把我摁死。

“到时候把你也刻上。

“泰玄背上金光一闪,竟是出现了很多剑气纵横的纹路,组成了一行行字迹。

“你的龟儿子泰玄。”

“仇泷月。”

泰玄解释:“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就只晓得杀人。但是他能认出自己的剑意。这些刻在背上的剑痕就是用来提醒他的,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到时候给你写个什么身份?”

顾溪竹想了想说:“管家。”

她脑补了一下魔尊失忆后,他们站在他面前自我介绍的画面——“尊上,我是你的管家顾溪竹。”

泰玄斜睨她一眼,说:“记下了,管家婆。”

管家就管家,婆什么婆!

正正经经的管家怎么被你这么一写就……

还想纠正一下,泰玄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顾溪竹本想关窗,毕竟她的床也正对窗户,魔尊只要一转身,他俩就是面对面。

不过泰玄说得也有道理。

……顾溪竹最终还是没有关窗,她回到床上躺下,将被子扯上盖好,只露出了头。

修士可以不睡觉,但她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在遗弃之地都保持了休息的习惯,哪怕眯上半小时也好。

窗外月色很好,修炼皓月锻神诀之后,顾溪竹很喜欢晒月光。

月光下,红色花苞在她窗口盛开,几根细细的枝条都缠绕在了窗棱上。一身红衣的魔尊几乎跟红色的花苞几乎融为一体,唯有墨色长发披散着,在月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像是一道浓墨泼洒在血色绸缎上。

风过时,花影微晃。

几缕发丝被风扬起,像是调皮的墨线在暗红的幕布上恣意作画。仅仅是一个背影,也足够赏心悦目。

顾溪竹看着看着,忽觉视线模糊起来,她眼睫渐渐低垂,不多时就彻底闭上了眼。

这一觉也没睡太久,醒来时,顾溪竹刚一睁眼,就透过窗户看到了魔尊的脸。

她一颗心差点儿从喉咙里蹦出来。

待看清魔尊并未睁眼后,顾溪竹松了口气,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就发现小竹子的花茎直接拧成了螺旋形。

顾溪竹嘴角一抽,伸出手轻轻掐了一下它的大叶子。

好家伙,魔尊没转身,你给花苞转了个面向!

小竹子:“我没有!”

花茎都扭起来了还没有!

小竹子见状立刻不反驳了,而是道:“魔尊睁眼就看见你,多看几回肯定就将你当自己人了呀。主人,大绿哥都说了你要努力的呀。”

顾溪竹:“……”灵宠们都这么努力,她总不能拖后腿让大家担心?

于是她略一思考,又主动爬回了花苞内,再次跟仇泷月面对面坐下,继续施展春风化雨。

没事,一点儿不累。

就当每天起来第一时间给花浇水。

等浇够了,再去灵网写故事,反正进入灵网只需要神识,不需要灵气。

只要时间合理搭配,就能把灵气、神识双双榨干,每天极限挑战,再加上小竹子从旁协助,她突破元婴期指日可待。

等灵气消耗得差不多了,顾溪竹都没出去,又直接掏出玄音壁登入灵网,而这次,她看到夜旬死了,许多人问跟她有没有关系。

顾溪竹立刻在里头写道。

“我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他端方守礼光风霁月,怎会与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扯上关系。你们休要胡说八道!”既存了替归臧魔尊洗白的心思,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直接就说我夫君是归臧魔尊的。

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个问题后,顾溪竹继续往下写。

【我看着见了底的米缸发愁,却没想到,夫君傍晚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袋米和一块肉。

他虽什么都没说,却将我的难处看在眼中,这几日陪我在村里转悠的时候就将村里的一切摸透,他出去找了个替人抄书的活计,还因为长得好看,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

除了米和肉,他还给我买了一朵绢花。是红色的,戴在头上很好看,我很喜欢。】

“这人听起来像是书生,若真是大魔头,就算是失忆了,也不会抄书吧?”

“红色绢花戴头上?这能好看!俗!忒俗!”如今修真界时兴的是清冷仙气,衣袍非素不穿,颜色越淡越妙。

各派弟子们明里暗里较着劲,比的都是谁家衣料上的暗纹更精妙,谁家袖口的流光更雅致。此刻看到有人要将红色绢花戴头上,顿时一阵鄙夷。

【既然有了吃喝,那我就不准备麻烦我的乖乖了。原本,我是想让乖乖再去海底的古秘境看一眼,能不能捡点儿能用的东西回来卖钱。之前它捡的那块破铁片,村头的老李说是好东西,直接出了十两银买走,他煅烧了整整三十日,最后用铁片打了把杀猪刀,高价卖给了杀猪匠。

杀猪匠老郭说要将那把刀作为传家宝。】

这一段借用了一点儿郭三娘的故事,是有一天夜里,他们夜谈时候讲的。

郭三娘家真的有一把祖传杀猪刀。

【没想到夜里的时候,乖乖也从外面回来,它也给我带了礼物,是一根长长的黑色丝带。我拿着丝带正在想,这有什么用时,突然,我夫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哪儿来的?”我的乖乖不知何时爬到了他手背上,而他,眼角弯了弯,“这要蒸了吃吗?”

乖乖胆小,没想到竟会主动爬到他手上。显然,它喜欢我夫君身上的气息,这也能说明,我夫君心地善良。想到他身上还有奴契,不会违背我的命令,我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这可不能吃,它可是有神兽玄武血脉的,拥有大神通呢。”

至于到底有多大,我冲他眨眨眼,以后再告诉你。

夫君很捧场地点点头,“此物负八荒之形,承四象之灵。青冥为盖,玄铁作钳,行时吐纳云气,卧时潜藏星辉,不愧是玄武血脉,神异非凡。”

我看着我可可爱爱的小乖乖,一时沉默,不得不感叹:“我夫君真是读书人啊。”】

写完这句,顾溪竹感觉识海微微震荡,神识消耗不少。不过,尚能承受。

毕竟,她跟蟹崽都是大绿哥亲口认证过的兄弟!之前,她还特意说过一句,那我跟蟹崽也是神兽血脉,如今果然能勉强写出来。

至于其他人信不信,就算暂时持怀疑态度,日后肯定也会信的!

必须信!

顾溪竹正想看看灵海上的反应,忽然听到灵海内一声钟鸣,这是外界有人在叫她。

神识一退出,就听到小竹子在喊,“主人主人,我看到了魔尊的记忆碎片。”

不一样的!

作为主人,顾溪竹可以通过小竹子看到那些被它捕捉到的记忆碎片。

此刻,魔尊还闭着眼睛,显然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长河当中。

那他看到了什么呢?

为何看起来如此不安,周身好似有剑意环绕,明明坐在花苞之内,衣服无风自动,连发丝也飞扬起来。

见状,顾溪竹心惊胆颤,她跟他离得太近了。

要是魔尊元神暴乱,理智全失的话,她肯定第一个被砍!她想暂时离远一些,殊不知稍有动作,他身上那些逸散的剑气就好似找到了攻击目标,就连黑发都绷直成剑,直扑她面门。

顾溪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泰玄的声音传来,“快快快,安抚他元神。”

安抚,如何安抚?

这时候,春风化雨的微弱力量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像烈火熊熊燃烧,仅凭几滴清水洒落根本无济于事。若要真正止熄这场大火,必须釜底抽薪。

至少,也得从底下掏出几块干柴。

顾溪竹一咬牙,她进入小竹子的视野,看到了归臧魔尊的记忆碎片。

“他得了大比第一。然后要去一个什么什么秘境,秘境里好多宝贝,又死了好多好多人……”画面凌乱,一进去就是呼呼的风声,顾溪竹不了解前因后果,好在小竹子及时解释,“现在,是魔尊在被追杀。有人狩猎他们这群参加试炼的修士!”

因为被追杀,所以魔尊神魂暴动,现在识海翻腾,杀意滔天。

小竹子能够根据对方的记忆来制造幻境。

要如何做才能让他狂暴的元神镇定下来呢?

小竹子,“我想办法让追杀他的人被他反杀掉?”它有点儿苦恼,“可我实力不够,做不到。”

现在就相当于魔尊在做噩梦,而他们得用自身力量纂改梦境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难度很大!

眼看即将被追上,那滔天的杀意好似要挣脱一切束缚、冲破理智,放出一只疯狂嗜血的凶兽时,顾溪竹说:“我来!”

仇泷月猛地睁开眼。

他做了噩梦。

梦中被追杀的感觉很强烈,死亡的危机一直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元神疯狂,识海里好似有万鬼哭嚎。

追杀者狰狞的骨爪即将穿透他的胸膛,然而下一秒,那只手里突兀的出现了一大捧花。

他被追上了,手里被塞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多头大嘴巴花。

它们齐齐咧嘴微笑。

识海里翻涌的浪头都沉了下去,而他,也骤然睁眼。

顾溪竹也露出了十分标准的微笑,她看到魔尊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连忙将一朵小花苞塞到了魔尊手里。

魔尊没动静了。

怎么,这个颜色不喜欢吗?刚刚他醒得太突然,小竹子只来得及扔了一朵粉的进来。

正紧张时,小竹子大嘴张开,“啊!”

头顶上空花苞如雨点坠落,将花苞内两人直接埋进了五颜六色的小花苞里。

小竹子:“现在够了吗?”

顾溪竹:“……”

一朵红色的花恰好坠在他鬓间。

灵网上那些人说带红绢花艳俗。

哪里会俗,红艳似火的花在他墨发间熊熊燃烧,更衬得他眉目凌厉似刀,肤色冷白若玉,黑白红的极致碰撞,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艳,让她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眼。

“顾溪竹。”

听到魔尊这么叫自己,顾溪竹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就见魔尊伸手拂开她脸颊周围的小花朵,动作似乎很轻柔。他手指冰凉,触到了她的脸。

轻轻划过脸颊的那一瞬间,她竟心跳有点儿快。

他真的在摸我的脸!

那我是不是该把右脸也送过去?

就听魔尊很认真地问:“同坐花中,你怎么,快被淹了呢?”他眼里猩红褪去,清澈见底的眸中似真的有此困惑。

顾溪竹:“……”她木着一张脸,语气毫无波澜:“哦,我趴着呢。”

谁说我坐着的,老子趴的不行吗?

哼!

你们修真界的人吃灵气长大的长得高,了不起啊?我呸!

要是蟹崽还醒着,高低喊它滋你一脸水!

第84章 084:真相魔尊要毁天灭地我也站他……

此刻,小竹子的花苞里坐了两个人。

还有一只乌龟一把剑。

担心出问题,泰玄和惊尘都挤了进来,想在仇泷月发疯时第一时间护住顾溪竹。

尽管泰玄努力缩小了身形,小竹子也将花瓣大大绽开,花内空间仍是很挤。

既然魔尊清醒了,顾溪竹说:“那我们出去?”

话音落下,仇泷月已经站了起来。他低头垂眸,随后弯下身,在她发间摘下一红一绿两朵花。

而这低头弯腰的动作,使得他发上的红花也坠落下来,恰好砸到了顾溪竹仰起的脸,将一抹红蹭到了苍白的脸颊上。

仇泷月蹙眉,捡起那朵花彻底揉碎,说:“别动。”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抚上顾溪竹另一侧的脸颊,将殷红的花汁抹了上去。

明明他指尖冰凉,落到脸上却犹如被火苗灼了一下,如此近的距离,更是让顾溪竹呼吸一滞。

“尊上……”她话音未落,仇泷月又沾了花汁抹来,左一下右一下,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笨拙。最后,他索性也不出去了,再次坐到了顾溪竹对面。

花汁越抹越多,他冷峻的眉宇间渐渐凝起焦躁,指尖却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顾溪竹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不知是因那反复摩挲的触碰,还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当微凉的指尖第三次不小心扫过她唇峰时,她终于忍不住偏头:“别勉强了尊上……”嗓音比想象中更软,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喑哑:“我左右脸本来就不对称……真的……”

她有些无奈地道:“不是你的错。”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故意的呀~

仇泷月身子微微后仰,离得稍远一些。他扣住顾溪竹的下巴认真端详许久,最后点头,“你说得对。”

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他抬手,衣袖缓缓拂过她的面颊。

那满脸的花汁瞬间消失,而顾溪竹,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家伙,简直恃美行凶!明明她脸都快被搓烫了,愣是没顾上生气,全程心跳加速了。

好在他终于收了手。却没想到,魔尊飞出去的时候,竟然将她也一起拎了出去,还将她轻拿轻放地搁在了石桌边。

顾溪竹觉得眼前的石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到底哪儿不对呢?一时没看出来。

而这时,泰玄和惊尘已经上来把魔尊给围住了。

泰玄将一块留影石丢给顾溪竹,随后问仇泷月:“喂,你想起来了一点儿东西?”

记忆苏醒,神魂却没有失控,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失控则预示着无法思考,一个疯子,又如何能解除困境。

只能被困在这囚笼里,一次一次地轮回。

顾溪竹扫一眼留影石里的画面,只觉有些烫手。

两人花中对坐,他凝视着她,好似在为她梳妆描眉……

待到视角一转,看清自己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时,顾溪竹心中冷笑一声,“呵呵。”

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旁边,仇泷月语气平淡的提了一下刚才的记忆碎片,“被追杀,也被……”语气一顿,目光停留在顾溪竹身上:“送了花。”

“秘境被追杀啊,这个我都没印象。居然连我都没印象。”泰玄很震惊,“为什么会没印象呢?”

仇泷月这一生探寻过的秘境很多,但别人去秘境是九死一生,而他么,大概就是去秘境里进货的。泰玄没有印象,惊尘也没有,这就说明要么他俩没去,要么就是有强大的力量将这一段记忆硬生生抹去。

顾溪竹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仇泷月作为一个剑修,出门怎么可能不带本命剑呢?

又不像她,本命灵植被种在了别人山头上当了质子。

“哦,对了,他大比第一。”

大比第一也多,仇泷月哪次大比不是第一。

不过下一刻,泰玄反应过来,“天海秘境。”它说出来之后,就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仿佛无数剑刃划过全身,瞬间浑身冰凉。

泰玄张了张嘴,竟是无法再发出一丝声音。它跑到池塘边猛灌了几口水才恢复过来,问:“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他哪次不是大比第一。”

顾溪竹点了点头,“嗯。”

她没继续问,而是联想到了之前仇泷月在蟹崽身上下的一个禁制手段。有什么秘密,蟹崽不能告诉她。

现在,泰玄这个情况,跟当时蟹崽身上发生的事很类似。

禁言吗?她不想为难泰玄。

顾溪竹直接跑到灵网里查了一下天海秘境。

关于天海秘境的消息不少。

这秘境怎么说呢,七分机缘,三分赌命。

据说秘境深处沉眠着一头上古赑屃,其龟甲纹路暗合天道,呼吸吐纳间便能孕育天地灵宝。每逢秘境开启,哪怕站在秘境外,也能看到秘境之中灵芝生霞光,灵石凝玉髓,冲天的灵气宝光如锦似霞,叫人心驰神往。

修士入内如探囊取物,端的是个神仙福地。

可若运气不好赶上那赑屃睁眼……

呵,那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这尊仙兽醒来时,腹中雷鸣似海啸,张口便是一股吞天噬地的吸力。

而能够进去的修士骨龄不能超过百岁,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元婴境,但不管是金丹还是元婴,都只是赑屃打牙祭的小点心。

待它饱餐一顿重新睡去,秘境里会滋长出更多天材地宝,仿佛是用修士的血肉作了肥料。

故而每次秘境开启前,总见各路修士焚香卜卦,还有谢家机关算术推衍,算出赑屃睁眼的几率有几成。

有人笑称这是“买命赌局”,赢了盆满钵满,输了小命难保。

不过秘境开启十次,也只会撞上一两次赑屃睁眼,有记载的秘境开启足有百次,团灭也仅有七回。

因此,每一次秘境开启,依旧会有大量的修士想要入内夺宝。

故而在秘境开启前都会举行一场大比,用来确定入内名额。

总之,最后挑选出来的一千名年轻修士俱都是神纹天骄,迄今为止,还未见没有神纹的修士能够获得天海秘境准入资格。

意思就是,顾溪竹是无缘这个天海秘境的。

魔尊仇泷月去的那一次就遇上了赑屃睁眼,按理说这种撞上了就是全军覆没之局,却没想到,他活着走出了秘境,进去一千人,也只活了他一个。

待他血洗上清圣地后,修真界就开始流传一个可怕的猜测:当年真是赑屃苏醒?还是他为独占秘境珍宝,亲手屠尽了所有同行修士?

自仇泷月堕魔后,他过往的每一

件事都被重新解读。

世人坚信他身上藏着无数秘境珍宝,这也成了各方势力誓要诛杀魔尊的重要原因。

毕竟,没有绝对的利益,怎能让正魔两道捆绑在一起呢。

……

因为有遗弃之地的经历,顾溪竹在看完这些消息后,再联系上归臧魔尊的记忆碎片,心里头有了个更为可怕的猜测。

会不会是有人借着这些天材地宝为诱饵,引诱惊才绝艳的修士前赴后继,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隔几十年收割一次,这忒么还是一门长久的生意。

或许修真界修士也会有所怀疑,可活着出去的人占了大多数,而每一个身上都携带有外界难有的天地灵宝,这样的诱惑,足以让所有人铤而走险,愿意拿性命参与这场豪赌。

谢九春还曾说此间传承大多断绝的话,就像是远处被浓雾抹去的山头……

顾溪竹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更深层次的秘密。

本以为走出遗弃之地就摆脱了囚笼。

如今却觉得,这外界天地也不太平,说不准就是更大的囚笼呢。

顾溪竹将这些想法一股脑发给了谢九春,出来后,又拉着泰玄聊天。

看到魔尊坐在旁边已经闭上了眼睛,顾溪竹小声问:“尊上失忆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归冥山是匣中山,整座山都是他的地盘,她背地问也没用,倒不如光明正大的问。

至于压低声音,那只是习惯,习惯了。魔尊就在旁边,万一吵到他耳朵了呢。

泰玄瞥一眼仇泷月,见他没动静倒也没隐瞒,“就是这片天地好像有结界,他修为一到化神期大圆满,就会被无形的力量削弱,会有一种……”它抬起爪子比划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不敢提,仿佛一提起就会没命。

顾溪竹说:“噬仙虫!”

泰玄惊了,“你怎么知道!我都说不出来这玩意儿。只要感知到它,就会明白,那是某些东西故意留下的绝望。让人看清自己永远都是笼中蝼蚁,连争命的勇气都会被碾碎。”本以为修为到了化神期大圆满,便将迎来渡劫飞升,岂料,来的不是九重雷劫,而是魔虫噬仙。

“这片天地被封锁,此间生灵皆受其束缚……”

顾溪竹心想,能说出来难不成因为我不属于此间?

她是身穿哎。本身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天道管吧。

顾溪竹已经顺着往下说了,“但是尊上是灵韵骨,哪怕他自己不主动修炼,也会自行吸收天地灵气,所以他的修为始终会慢慢涨上去,等到了化神期大圆满,又会引来噬仙虫。”

肉身崩塌,血肉碾磨成泥;元神被摧毁,记忆会消失。

然后又再次重塑、新生。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顾溪竹想到他承受了些什么,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经历了几次?”

“哦,这是第二次。”

顾溪竹心想:是我,我也会疯。

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归臧魔尊。

他果然是个很好的人,哪怕经历了这些,大部分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但凡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稳住狂暴的识海,他也不会只想着杀人,而是想要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吧。

顾溪竹觉得她还得努力修炼提升修为,一旦修为境界,春风化雨的安抚能力必然增强。现在她投入他识海里的只是一滴水珠,那她如果元婴期、出窍期,甚至突破化神了呢?

那时候,就不再是一丝细雨。

它也会化作奔腾的江河,冲散那些翻涌的血色浪潮。

刚这么想完,就听泰玄道:“反正每次醒来,他就只记得要杀人这件事。”

顾溪竹:“……”

真相不重要,杀人更重要是吗?

泰玄掏出个名册,“你看,这上面的人才杀了一半呢。”

顾溪竹问:“这什么名册啊。”

“圣地的鎏金账册上抄录下来的。”它没提上清二字。

泰玄用眼角余光瞄仇泷月,发现他已经冷眼看了过来立刻收声,“哎呀,别问了别问了。其实真相也没那么重要,那东西就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把这片天地毁了才好。”

这么说,准没问题了吧。

它鬼鬼祟祟地偷瞄仇泷月,见他抬手在石桌上写起字来,长舒了口气。

顾溪竹:哦,是我想多了,魔尊还是个灭世大佬。

但他把我们从遗弃之地救了出来。

顾溪竹从心地说:“那魔尊要毁天灭地我也站他那边。”鎏金账册,她在遗弃之地听谢九春提过,那不就是上清圣地出售肉灵芝的采购清单?

虽然不敢问,但顾溪竹已经基本确定,肉灵芝跟魔尊的血肉有关。

她已经脑补出上清圣地用魔尊的血养肉灵芝的画面了。被禁锢在牢房里,每隔一段时间割肉取血,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发闷!

故而,在此刻的顾溪竹心里,魔尊就是个任由灵兽爬到头上的宠物奴、更是救了他们性命的好心人!

所以,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孰料仇泷月抬起的手指轻轻按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倒也不必你毁天灭地。”仇泷月缓缓起身,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他淡淡道:“今日随我出去杀几个人,你来动手。”

顾溪竹头皮发麻。

杀人?她倏地反应过来,穿越至今,她好像一直未曾亲手杀人。

即便鎏金账册上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她也不能动手。因为,蟹崽在遗弃之地吸引的是混沌之气里的生机,她不敢赌。

顾溪竹:“我才金丹期呀。”

“哦,有我在旁边压阵,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杀掉他们也是轻而易举。”仇泷月抬手摘了片树叶在指尖随意把玩,“怎么,不愿意?”

他眼中杀意好似凝出了实质,宛如利刃抵住她喉咙。

顾溪竹不想撒谎,她直接道:“现在不愿意。等蟹崽……”

然对方显示不想听他解释,“那我再问你,若我要毁天灭地,你遗弃之地那些朋友都会死,你站哪边?”

威压之下,她根本没法思考,也无法权衡。

顾溪竹脱口而出:“我站地上。”

仇泷月微微一愣,他不喜谎言……

在听到毁天灭地也要站他这边时才会觉得心烦,如今听到这等答案,竟仿佛看到了梦境中追至身边,突兀献到他手上的那捧五颜六色的花。

就好像酝酿的怒意和杀意突然被打断,让人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憋屈感。

“你不杀人,我就杀你。”最后,他冷冷道。

顾溪竹本想说,我跟小竹子同生共死,而你需要小竹子帮你。

但下意识觉得魔尊现在这脾气肯定受不得半点儿威胁。

她索性道:“你杀谁我都不管,但你杀我……”

仇泷月挑眉,手指在树叶边缘轻轻抚摸,将一片叶子都变成了能够见血封喉的利器。“如何?”

顾溪竹道:“那麻烦你动作快点儿,“嗖”地一下就杀完了。”

泰玄在旁边哈哈哈大笑:“然后你“哐”的一下就倒地上了。”

小竹子:“然后我“哇”地一下就枯萎了。”

泰玄:“你怎么可能哇一下呢,你那么多张嘴,得哇多少下啊。”

它语气夸张地喊:“哇、哇、哇、哇、哇……”

仇泷月:“……”

好了,满脑子杀意彻底打断了。

好似有无数“哇”、“嗖”、“哐”在耳边回荡,吵得他颦起眉头,最后也只说了一声:“聒噪。”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那人带着乌龟和惊尘剑跑远,连长到了石桌边的小竹子,也扯起根须追了过去。

他们跑到了泰玄的池塘边才停下。

而直到此时,仇泷月才发现——

他指尖还沾有红色花汁。

……

清晨的阳光洒在池塘上,水面泛着粼粼淡金。岸边的柿子树结了果,沉甸甸的金红柿子压得树枝弯了腰,有一枝恰好垂在了池塘边。

顾溪竹和泰玄蹲在池塘边,一人一龟都拿了颗柿子啃,旁边的惊尘剑有些看不下去,主动在旁边削皮、切块。

小竹子则将叶片塞到了顾溪竹屁股底下,让她能有个小板凳坐着聊。

“遗弃之地剑柱牢笼,那外面呢……”总觉得这跟俄罗斯套娃似的,剥开了一层还有一层。

泰玄则甩了甩尾巴,溅起几朵水花:“我跟你说啊,对照你们遗弃之地的剑柱,我也带他去找了,你猜怎么着?”

“外界也有。”顾溪竹脱口而出。

泰玄赞许地点点头,将自己能说的都娓娓道来。至于不能提的,它这个兄弟怪聪明的,自己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无尽海过不去,一切都白搭。”泰玄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顾溪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我在灵网内见到过夏家后人。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灵海中叫我全知。”但怎么说呢,灵海中的名字和形象每日都会改变,而自那次占卜过后,顾溪竹这几日都没有再见到我全知出现。

最后,泰玄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少操那么多心。”顾溪竹才金丹期修为,这些大事也轮不到她操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利用春秋笔案让蟹崽获得众生愿力,同时安抚好仇泷月的元神。

只要仇泷月不发疯,他一定能打破此间枷锁!

顾溪竹闻言,跟着点头,“对,只要去操心就有操不完的心。我只要蟹崽……”

话没说完,就见泰玄突然大叫一声,“啊!”

紧接着,它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青铜蟹崽,“快看,快看……”

只见蟹崽背甲上隐有暗光流转,且最明显的变化是它的嘴,此刻正吐出一串串小泡泡。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泡泡更像是云雾凝结而成的小云圈,被风一吹就散成缕缕雾气,在朝阳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梦幻色彩。

顾溪竹想起了她在灵网内写到的内容。行时吐纳云气,卧时潜藏星辉,这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与眼前蟹崽的变化完美契合。

蟹崽本身是扛住了天道雷劫的,而现在,应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肉眼可见的变化让顾溪竹信心倍增,相信要不了多久,蟹崽就能彻底活过来!

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些难题,现在确实还轮不到她来操心,最多就是在灵网上多多留意一下我全知,当然,这个事也是交给谢九春比较好。

因为蟹崽的变化,大家都很快乐,惊尘和泰玄甚至在池塘边打起了水仗,顾溪竹觉得她这段时间精神实在是有些紧张,这会儿也想跟着放松一下,刚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下水,就听那边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传来,“今天的字写了吗?”

顾溪竹:不是,你也没说每天都要罚写字啊?

“我今天……”本想说我今天又做错了什么,话到嘴边又立刻咽了回去,她今天可真捅了娄子。

表忠心不成反惹怒领导,差点儿就“嗖”地一下没了。

于是顾溪竹道:“写,写,写。”

她鞋子都懒得穿,光着脚丫提着鞋子直接飞上了竹楼二楼,从窗边跳了进去。

仇泷月盯着地上那一串脚印看了一会儿,拧着眉头跟泰玄说:“她进屋连脚都没擦。”

泰玄说:“那人家可以用除尘诀啊!”

仇泷月摇头,“也没用。”

仇泷月声音沉了几分,目光仍黏在那串脚印上。最后一枚足印边缘有些模糊,想必是她跃起时用力碾转所致。

泰玄:“所以呢,狗东西你要干嘛?”它这会儿正玩得高兴呢,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仇泷月颦眉,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所以我应如何?”把那双脚砍了吗?他此刻,心中并无杀意。

泰玄没好气地道:“那你去给她擦干净。”

仇泷月站着没动。

泰玄:“那就别看。”哪儿来那么多事!

仇泷月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打算过去。

然原地驻足片刻,他突然转身走向竹楼……

泰玄怔住,“不是吧,你真去啊?”

去给我兄弟擦脚?

它立刻踹了一脚旁边乱飞的惊尘剑,“还玩呢,看热闹去。”

说罢,叼起一块留影石,偷偷跟在了仇泷月身后。

第85章 085:抢热搜诸天万界,横行无忌。……

仇泷月走进小竹楼。

一楼空荡荡的,里面的摆设她一点儿没动。当初买来时是什么模样,如今依旧是什么模样,连桌椅的摆放都不曾挪动过分毫。

显然,她很少在此停留。

出行多是翻窗,不走正门。

行为举止颇为……跳脱。

似乎与记忆中的女修相差甚远,然仔细一想,仇泷月又蹙了眉,他记忆里也没有女修——除了死在剑下的。

上楼的竹阶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各色花朵在其间灼灼绽放。

这是小竹子认真布置的装饰——它将枝条缠满阶梯,待花开到极盛时便自行折断。对它来说,断枝无关痛痒,唯有根须大片折断才会有损它生命力。

他倒是没想到,那般的腥风血雨的梦境,竟会被一簇花破开。

脑海中那一张张笑脸一闪而逝,仇泷月闭目凝神,短暂停留片刻后继续拾阶而上。

楼梯转角处斜插着一小枝净世花,不知何时被她随手折来,竟在这竹楼里生了根。不过尺许长的枝条,两三根细杈,却开出了几簇雪白的花。那白极通透,像是将山巅的积雪浸染了月光,清雅得不沾半分尘俗。

从前,他最爱的便是这般素净的颜色,后来穿红衣,仅是因为白衣染血太刺目。

如今再看,与周遭那些灼灼如火的艳色相比,这抹素白倒显出几分寡淡来。

二楼左侧是顾溪竹的卧房。她正伏在窗前写字,上半身坐姿倒是端正,下半身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罗裙胡乱撩到膝上堆叠着,裤腿卷至小腿肚,一双赤足就这样大剌剌地晾着。

下面那只脚踮着脚尖,上面翘在腿上的那只晃悠得欢快,连带着脚趾上的泥点子都甩到了竹地板上。

虽说竹楼里布了清洁阵法,泥渍甫一落下便消隐无踪,可阵法终究管不到她那双沾满池边湿泥的足底……

他在门口静立片刻,终是迈步进了房间,无声地立在她身后。指间残留的花汁早已拭净,此刻却忽然心念一动,抬手从窗棂上摘下一朵红花,在掌心揉碎了,取出一方素帕,

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手指。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正埋头写字的顾溪竹倏地愣住,她刚刚好像是看到了一只手一晃而过。

魔尊进了我的房间?

竹楼的防御阵法是摆设吗?他悄无声息地进来,我竟然完全没有感知到。小竹子也没提醒她!

他站在我背后?

站了多久?

我要不要转过头去看,还是装作不知道?

既然他都动了,肯定是想让我知道他来了,这么一想,顾溪竹缓缓回头,笑着道:“尊上怎么来了,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魔尊不说话。

只一味地擦拭手指。

他手很好看,也擦得很干净,顾溪竹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她也懒得应付了,又转身回去继续写字。

她忙着呢。罚写字也是要消耗神识的,这跟使用春秋笔案起了冲突,大大拖延了她在灵网上写小说的进度。

仇泷月见顾溪竹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莫名有几分不高兴。

她平时不是很聪明的吗?连此间天地的秘密都能猜中不少,现在,却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

她是女子,若他主动提及让她擦……

那岂不是说明他一直有盯着她的……看。

此举似乎并不妥当。

一些无关紧要的认知偶尔会出现在他脑海,短暂地干扰他的决定。

就此离开?仇泷月转身欲走,刚迈出一步又钉在原地,那染了湿泥的脚就在眼前晃,像是扎进眼里的刺一般挥之不去,竟将心中杀意都冲淡几分。

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杀人,而是,让她把那双脚给弄干净。

最终,他面无表情地在顾溪竹背后站定,说:“你脚上有泥。”

冷不丁的开口,让顾溪竹神识一抖,写的那一笔直接抖成了曲线,这肯定不合他规矩,又得全部重写了。

顾溪竹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气咻咻地转身面对着仇泷月抬起脚,“有泥怎么了,又没在你脚上!看不惯把眼睛闭上。”

伸出去的脚险些踢到了仇泷月的衣摆上。

跟着过来的惊尘吓了一跳,忙喊泰玄进去帮忙。

泰玄依旧趴在窗外一片芭蕉扇般大小的绿叶上,高高举着留影石说:“没事,我骂他还少么,我兄弟这是掌握了跟仇泷月相处的精髓啊,孺子可教。”

它甚至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就是,你看不惯,你擦啊。”

本来顾溪竹就是火气上来随口一句,脚伸出去就有几分后悔了,这会儿泰玄的话再传过来,她只觉得小腿肚子都在发抖,心里想的是:魔尊不会把我腿给我砍了吧?

紧张之下,脚趾头都微微蜷了起来。

仇泷月屈指一弹,手中方帕轻飘飘地落到了顾溪竹脚背上。

顾溪竹只觉得好似清风拂过,脚底微微发痒,随后,那张方帕坠落,在即将落到地板瞬间,一点儿剑光好似萤火落至其上,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整张帕子在空中碎裂成齑粉,完全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随后,仇泷月道:“继续写。”

顾溪竹:“……”

她默默抽出一张新纸,铺在桌面正中央,腰背挺直,握笔的手却迟迟未动。

仇泷月:“写。”

顾溪竹一脸痛苦表情:“你在这里看着我写不了。”

仇泷月说:“我坐花里看着你,你就能写得了了?”

窗台外,他平时呆得最多的那朵花离得更近,若是他坐在那里……

顾溪竹试探道:“要不……你去石桌那边。”

仇泷月说:“太矮。”他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终径直走向她的床榻,拂袖坐下。

顾溪竹终于绷不住了:“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别人的卧室,还、还不经允许坐别人的床?”

仇泷月微微蹙眉,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我是归臧魔尊。”

这个回答简直叫人无法反驳,顾溪竹认命了,她转过身去,开始写心字。

虽说大绿哥说写字时不要东想西想,但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魔尊到底要干嘛,为什么要坐在我床上?总不至于他的床被大绿哥占了,现在就想霸占我的床了吧?”

她越想越心烦,“他睡床上,难不成我得打地铺?还是我去睡花苞里?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明天出去给他买一张床好了。”

“要不现在就去?”

“可现在没写完心字,他肯定不会放我出去。”

刚写完一个字,背后魔尊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

顾溪竹顿时眉开眼笑,“啊,不用写了吗?”她起身,撩起裙子就想往窗外跳。

愣是没想过走一下楼梯。

仇泷月淡淡“嗯”了一声。

视线从她鬼画符般的字上扫过,又有些不耐烦地移开眼。

看她神识写字本就是想知道她心中是否有鬼。

如今倒是不必再看。

不就是坐了下床么,明明,方才知晓了那么多天地秘辛,满脑子惦记的竟是……睡床这等琐事。

等顾溪竹从窗户跃下,仇泷月的手轻轻抚过锦被,云絮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

他抬眼望向花窗。

此时,那朵惯常遮挡视线的红花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开,将一窗天光尽数让了出来。

没了遮挡,便能看出此处视野极好。

洗剑池的粼粼波光恰好映入眼帘。池畔那树净世花开得正盛,风过时,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水面,恍若一场无声的雪。

确实比冷硬的石桌旁要惬意得多。

仇泷月起身,拂去床上些许褶皱,又皱着眉头将卷成长条的锦被铺平。

接着取出一枚蒲团放置于床边,盘膝坐下。

顾溪竹穿好鞋,回屋拿东西时就看到归臧魔尊已经离开了她的床铺,坐在床前蒲团上。

“不,不是……你,你这是……”她紧张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泰玄冒头出来,“狗东西看上你窝了。”

顾溪竹:“那我换?”

泰玄翻了个白眼,“换什么换,他都给你洗脚了,跟你住一起怎么了?”

那不叫洗脚好吧!

泰玄又说:“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顾溪竹:“……魔尊住在我这里,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本是随口一句奉承话,然说出来后,却见窗外一缕天光斜斜映在他身上,那袭红衣与素净的竹室竟莫名相得益彰。

原本清冷的房间因这一抹绚烂的红忽然生动起来,宛如水墨画中不慎滴落的朱砂,浓淡相宜,风景如画。

就当那个红玛瑙花瓶换了个地方?从石桌边搬到了她房间里。

反正拒绝不了,那就坦然接受。

恰这时,泰玄又道:“别出去买东西了,干正事要紧!”

呃,她也正有此意。

泰玄将蟹崽拿出来放桌前,“我刚去灵网看了一眼,这会儿那个秦诗意又弄了个新曲出来,将你的星光都压得黯淡几分。”

这就跟热搜似的。

原本她是热搜第一,但天下第一美人秦诗意出了首温养元神的新曲,现在灵海上全部都在讨论此事,以至于她的星光就逐渐下沉,被全面压下。

但是现在她要抛出什么重磅消息,才能跟天下第一美人的琴曲相抗衡呢?

她又写不来什么温养元神的曲目……

春风化雨倒是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但春风化雨不能在灵网内施展,她总不可能去搓线香吧。

至于送东西也不行,没合适的机会,也不可能立刻压得过琴曲。

顾溪竹登入灵网,进去就看到灵海上全是对秦诗意的赞美之词。

就是秦诗意写了一首新曲,直接在灵海上演奏,然后所有人都可以听这个曲目。而这个曲子是可以温养元神的,能让人切实感觉到元神上的进步,有的低阶修士直接突破瓶颈,识海从洼跨入了池境,总之,此乃大善之举,得到了全天下人的一致夸赞。

灵海上好评如潮,推得秦诗意的星光高悬天幕,俯瞰众生。

而她那颗星光竟骤然下跌,如今距离坠海不远。

此刻,灵海之上,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处处皆是秦诗音!

顾溪竹把心一横,接着往下编。

【今日起得晚了,实在是昨夜夫君太过……持久……偏偏我修为太低,身子娇弱,几番云雨竟昏过去好几回。】

还是有人关注着溪溪的灵光,本只想随意扫一眼,然看见内容,不少人都忍不住发了声。

“这写的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荒唐,简直荒唐,合欢宫的修士都不敢在灵网上写得这般直白!”

“多久,可敢与本君一决高下!”

一句话,让灵网上炸开了锅。

顾溪竹写的时候瞄一眼灵网,看到果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见目的达

到,她也顾不上害羞了,强自镇定继续写道:

【夫君见我走神,温声问我有何心事。我告诉他:“若是我有神纹就好了。”

如果我有神纹,现在是不是已经出窍期了,应付起他来必然没有这么吃力。本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夫君竟是皱起眉头,“神纹?不过是天道枷锁罢了。不过爱妻若是想要,倒也简单。”

我虽刚修炼不久,却也知道,神纹乃是天生,出生那一刻就已注定,难不成,还有其他拥有神纹的方法?

夫君语气轻声,却坚定不移地道:“当然有。”】

如果说一开始的虎狼之词只是炸出了少数几个人,而现在这几句话,直接让灵海再次震荡。

这世上真的有获取神纹之法?

世人对神纹有多执着,从谢柳亡母尸骨都被挖出来售卖就能看出。

无神纹,不天骄,哪怕天赋再高,悟性再强,如谢九春、陆黎光,也会被人瞧不起,会觉得他们的第一只是暂时的,未来迟早会被神纹修士比下去。

故而,神纹消息一出,举世皆惊。

只是抢回注意力的目的是达到了,接下来要如何圆也是个问题。

不过写完后顾溪竹突然意识到——她分明在胡编乱造,可元神竟没什么消耗。

难道说,想要拥有神纹并非只有出生这一个途径,莫非……这世上真有不靠天生就能获取神纹的法子?

意识到这一点儿后,顾溪竹一颗心怦怦乱跳。

春秋笔案。

她好像稀里糊涂地发掘了隐藏用法。

顾溪竹深吸口气,继续凝聚神识落笔。

【夫君说什么我都信。他轻抚我发梢,问想要什么神纹,我俏皮一笑,“自然要最好的,我要归臧魔尊的灵韵骨呀。”

夫君沉默片刻,说:“那得找到他的踪迹才行,我尽力一试吧。”我摇摇头说算了,“太危险了。”

我不想夫君冒险。但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毕竟,我当年种的是……绯红剑竹啊。】

顾溪竹没有继续往下写。

一来春秋笔案一次能写的字数不算多,二来目前星光已经重新上升,跟秦诗意的并驾齐驱,暂时不必担心其坠落。

谢九春有要事约她商谈。

顾溪竹登上天工岛后,直接被机关鸟引至一间临海的石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