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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究竟还要待多久,这就不好说了。

白川童浔觉得非常心酸。

这个世界奇怪的地方有很多,就比如尽管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这里的语言,但其实事情并不顺利。

她一向优秀的记忆力在此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暗中阻挠着,千方百计地不让她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一般。

这导致她整整两年多都没有办法和别人正常沟通,就连吉尔伽美什都对此感到古怪。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心中的违和感时重时轻,这甚至让白川童浔怀疑起了这两年的真实性。

六道骸曾说过:「当你在生活中感觉到了任何一丝不对劲的时候,你很可能已经陷入了一场幻术游戏。」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大可能,因为她根本找不到自己进入幻境的时机。

自己度过的每一天,遇见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情实感,有血有肉的。

如果真的是幻术,那么只可能在狱门疆开启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进入了幻境,而这种可能性近乎为零。

话又说回来,最近吉尔伽美什交了个新朋友。

这位朋友可来头不小,据说是作为最强兵器而被神创造,来乌鲁克的本身目的是为了让日渐猖狂的吉尔伽美什认清现实,回归神的立场。

然而在他和某位暴君先生痛快淋漓地干了一架后,又不计前嫌迅速与他成为了朋友,并顺利在乌鲁克王宫中获得了一席之地。

似曾相识的发展。

吉尔伽美什的朋友难道都是打架打来的吗?

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那天的场景,白川童浔心情十分复杂。

新朋友叫恩奇都,是个有着绿色长发的大美人。

吉尔伽美什显然很喜欢他,他们相谈甚欢,形影不离地待了两天,这期间他甚至都没有来看过白川童浔一眼。

那从敌对方转变为至交好友的速度,简直让过来人白川童浔看傻了眼。

偶尔女仆望向她时的眼神都带着点点同情,活像她是个被人渣皇帝抛弃在冷宫的失宠妃子。

第三日,闲逛的白川童浔又一次见到了在后花园娓娓而谈的两人。

她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地看着吉尔伽美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这家伙只要遇到个能和他痛快干架的人,就能得到他的喜爱值吗?

可是她当初都没有这么快就让这位乌鲁克暴君放下戒心过!起码半个月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起色! !

这不公平!

吉尔伽美什一转头,就看见白川童浔正躲在王宫长廊的柱子后面,满脸幽怨地盯着他,周身的黑气都快要实质化。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嫌弃地皱起眉。

「你在干什么?」

白川童浔不满地对着这个双标怪哼了一声,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结果还没离开两步,后领就被人猛地揪住。

她回过头,看见吉尔伽美什微眯着眼,一下子又用力将她往后扯了一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这家伙,谁给你的胆子对本王这种态度。」

他曲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白川童浔的额头,完全放松的语调表明了他此刻很不错的心情。

「偷偷扌莫扌莫地躲在这干什么,今晚将会有场夜宴,你回去准备一下。」

又要给新朋友来一场接待宴是吧。

白川童浔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甩下一句话,说完也不顾吉尔伽美什错愕的眼神,挣脱他的手跑掉了。

「有新欢忘旧爱的渣渣王!」

吉尔伽美什:「……」

当晚,白川童浔是不情不愿地被金发红眸的王亲自像拎小鸡仔一样给带到夜宴现场的。

除了有些意外的恩奇都,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显然是见惯了这一场景。

吉尔伽美什把她安置在了原本的位置,恩奇都就坐在她的正对面,而她身旁曾经为月所空出来的座位被另一个人所占据。

她神色恹恹地往嘴里丢了颗果子,察觉到一道不含恶意的视线后微微抬头,正好撞上了那双漂亮透彻的绿眸。

隔着舞姬,恩奇都温文尔雅地朝她笑了一下,白川童浔愣了愣,随即扬起唇角,也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吧,有一说一,她其实不讨厌恩奇都,甚至可以称得上很有好感。

这种好感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高。

不得不承认,恩奇都的到来让乌鲁克正逐渐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发展,而有了他的辅佐,吉尔伽美什残暴的治国方式也收敛了许多。

偶尔在遇见时,他还会主动笑着来和她打招呼。

就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即使两人全程都不说话也会觉得很放松。

恩奇都是个很温和的人,与夏油杰那种暗藏锋芒的斯文不同,他是真正的,如同暖春时的细雨清风般,毫无棱角的纯良温和。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就好欺负了,毕竟白川童浔可是亲眼目睹了他和吉尔伽美什约架的场景。

这位的战斗方式可以说是和他那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不匹配,那恐怖的破坏力说是乌鲁克第三就没人敢称第二。

哦,第一是吉尔伽美什。

总之,那画面真的凶残到让人不忍直视,不管过了多久都仍然印象深刻-

时间悠悠晃过,从来到乌鲁克那天开始算起,转眼就是两年半过去了,白川童浔在宫殿养的花都已经枯萎。

这天,她捧着花盆走出房间,正巧碰到了准备出宫的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

「你们这是,又要出门?」

「嗯。」吉尔伽美什颌首,语气随意地发起邀请:「一起吗?」

白川童浔看了眼怀中的花盆,摇了摇头。

最近这两个人总是结伴外出探险,讨伐着乌鲁克周边的魔兽,探寻了数不尽的财宝。

一开始吉尔伽美什也会强制性拉着她一起,但不知怎么的,白川童浔越来越对这种活动感到疲惫,甚至是力不从心起来。

比起那些打打杀杀,她更愿意待在宫殿里养养花,散散步,虚度虚度光阴,然后慢慢等待着回去的那一天到来。

久而久之,了解到她状态的吉尔伽美什也就放任她在宫中咸鱼着了。

但是现在,精心照料的花死了。

就像是某种预兆,在她心中留下一丝微小的烙印。

恩奇都察觉到了她失落的心情,又看了一眼少女怀中的花盆,猜到来龙去脉后,面上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啊对了,他好像很喜欢这些动植物来着。

「你们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朝着绿发美人安抚地笑笑后,白川童浔转向了吉尔伽美什。

王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她:「大概三四天。」

白川童浔点了点头。

她也不再耽误他们的时间,挥挥手跟他们告别后,继续有些心不在焉地捧着花盆走远了。

而在身后,恩奇都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开了口。

「吉尔,我感觉她这几天的状态不太对,你应该注意一些。」

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双眸愈发深邃。

乌鲁克一连几天都是好天气,吉尔伽美什□□的痕迹逐渐消失,人民不再叫苦连天,甚至开始歌颂王的伟记。

尽管体内的能量没有任何波动的迹象,但白川童浔隐约有种预感,距离回去的时间似乎越来越近了。

而根据上一次来乌鲁克的情况来看,这次她回去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很可能并不在场。

她想了想,拿出一块泥板,熟练地集中注意力,用能力在上面刻下一段文字,她相信吉尔伽美什能看得懂。

【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别,或突然消失,不用担心,也不用来找我。因为事发突然,我只是去到了该去的地方,很抱歉没能好好告别。 】

【我们还会再见的,吉尔。下一次,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一刻,不会再突然离开了。 】

白川童浔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遍,思考了一番后,又将吉尔两字勉强改成了乌鲁克语言,表示了这其实是一封信,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女仆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结束后,她就将这块泥板放在了房间最中心的地方,之前她特意让吉尔伽美什吩咐过不用每天打扫她的住所,所以平常没人会进来。

而等她离开后,女仆来收拾房间时就会发现这块显眼的泥板。

白川童浔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即将离开的预感也会越来越强。

只是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那么遭罪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难得的安逸午后,蓝发少女越发放肆大胆地倚在乌鲁克之王的身边,抬起手,透过五指的缝隙仰头看向乌鲁克碧蓝广阔的天空。

她似是有感而发。

「前面几年有我陪着吉尔,然后恩奇都来了,于是又有他跟在你身旁,就像命运的交接一样。」

然后等恩奇都走后,我会再来陪你走一段时间的人生。

她停下话语,默默又在心中这样加了一句。

吉尔伽美什却皱起眉头,貌似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

王说:「你们都是无可取代的。」

怎么听起来莫名有种渣男左拥右抱的既视感。

少女被自己的脑洞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吉尔伽美什当她是在笑话他的话,表情有些恼怒。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摁住了身边人靠着他不断颤动的肩膀,扬起眉头:「本王说的话很好笑吗?」

「是有一点」白川童浔憋着笑:「你刚刚就像一个端水大师,而我和恩奇都都是你的翅膀。」

什么莫名其妙的?

「你真是,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没听懂梗的吉尔伽美什干脆不再管她,他回过头,望向一望无际的远方,不急不缓地又开口道:「本王的意思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白川童浔慢慢安静下来。

她转头注视着这位未来名垂千史的英雄王,目光认真地描摹着他脸颊的轮廓,面上的表情也因为对方那一句话语而柔和下来。

只觉得似乎有一个泡泡冒在心尖,酸酸胀胀的,又混合着一点期待与微乎其微的不甘心。

吉尔伽美什曾是个孤高自傲的王者,但他从来不曾羞耻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与情绪。

就像他从不吝啬于夸赞一样,就算现在身边多了一些羁绊,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听好了,白川童浔,你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替代的人。」

金发红眸的王者这样说着:「即使你不再陪同外出狩猎,即使本王有了新的挚友,但属于你的还是你的,本王对你的在意绝不会随着这些而减弱丝毫,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感到疲惫就休息,感到无趣就尽情以你想要的方式玩耍,你可以在乌鲁克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这是本王赋予你的特权,而它将永不会被收回。」

他也转过头来看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别再露出这种苦巴巴的表情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心中的泡泡升腾而起,乘着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静悄悄地融化在了阳光下。

白川童浔突地觉得眼眶发热,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曲起腿,将脑袋埋进双膝之间。

天空的云朵飘在头顶,为这块土地覆上一层阴影,恩奇都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他站了一会儿,意外地没有在吉尔伽美什边上落座,而是来到了她的身旁的那块草地,和缓地坐了下来。

这位绿发的大美人安静地注视着她,如宝石般翠绿色的双眸干净又柔和,他犹豫了一下,缓缓抬手靠近了她,同时声线带笑地说了一句什么。

听起来应该是在附和吉尔伽美什的话。

白川童浔仍旧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到轻抚她脑袋的手很温柔。

看来最近她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的糟糕,让他们都担心了。

没有拒绝对方小心翼翼的亲近,她像只初见陌生人的猫,试探般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于是望着她的那双绿眸更加柔和了,恩奇都又笑着挨近了一些,白川童浔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挤在了中间。

见状,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

「恩奇都,本王说过她其实很喜欢你的吧,所以你没必要太过在意。」

白川童浔眨了眨眼睛。

原来恩奇都一直以为她不喜欢他?

好吧,虽然他刚来那会儿她确实有短暂地感到不满过,但那都是针对吉尔伽美什喜新厌旧的唾弃,对恩奇都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

她动了动身子,在俩人留出的小小空隙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吉尔伽美什的肩膀昏昏欲睡。

恩奇都拉了拉自己柔软的衣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彼时,太阳躲在云层后面,风吹过的温度刚刚好。

找自家王找了半天的西杜丽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庭院,却在看见三人挨成一团的场景时停住了步伐。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路过的侍卫看见了她,行过一礼后好奇地和身旁的同伴交谈着:

「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西杜丽大人笑得好温柔。」-

第二天,是约好了要一起微服私访的日子。

但吉尔伽美什对乔装什么的完全不屑一顾,大手一挥,表示伟大的王从来不需要隐藏自己。

于是一行人没有任何一丝伪装,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街上。

意料之中,才刚走出王宫没多久,周围的居民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统领者,短短几秒间,他们都一窝蜂地热情围了上来。

「王,感谢您的贤明!」

「王,这是我家亲自种植的水果,虽然可能不及王宫里的,但还是想让您尝尝。」

「王!我女儿说您是她的偶像!」

「王」

吉尔伽美什被一群人簇拥着,难得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穿过人群,他抬头看向了在一旁看戏的白川童浔和恩奇都。

白川童浔猜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毕竟以前的暴君威名在前,乌鲁克民众可不敢靠近他半米。

她朝着吉尔伽美什比了个大拇指,又转头和恩奇都笑着对视一眼,在人们即将也要把他们围起来之前,心照不宣地离开了被热情淹没的王。

语言不通的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逐渐离开小镇,来到城外一处开满了野花的山坡。

也就在这时,白川童浔心脏一跳,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要回去了。

老实说之前穿越的那两个月,她整天就跟吉尔伽美什待在一起,并没有接触什么其它的人和事,所以在走时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但是这一次,她更加深入地接触了这个世界,也交到了新的朋友,突然告诉她不得不要离开这个地方,还真的有些难受。

恩奇都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放缓了呼吸,他轻轻拉住了少女的手腕,力道很小,仿佛在担心会惊扰到随时准备飞走的蝴蝶。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这块坡顶的位置。

白川童浔感受到了体内的能量波动即将到达顶峰,她回过身体面对着来时的方向,张开双臂,仿佛要隔着风拥抱这块土地。

「我非常,非常喜欢这里!」

轻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经离开,她转头看向了这位王之挚友,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好像必须要走了。」

白川童浔说的是自己的语言,但对方好像奇妙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恩奇都微抿起唇,忧伤地看着她:「吉尔会伤心的。」

白川童浔听懂了吉尔这两个字,心里更加难过了。

吉尔伽美什。

她无声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等离开这个世界后,他将不会在记住她,依然是那个初见时会动杀心的五星级危险人物,而她只是个整天拿着图鉴保命的召唤师。

她真的很想跟吉尔伽美什告个别,再多说说几句话,想让他别忘记她,但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这样吧。

「恩奇都,再见。」

她最后上前两步,主动拥抱了恩奇都,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抬起手臂,调皮地往他的耳后夹了一朵小红花。

美人配鲜花,说真的,她很早就想这么干了。

恩奇都慢慢松开了她,微有些愣神,他缓缓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朵小花,随后温柔地再次朝她笑了笑。

就好像初见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这位眼神清澈的蓝发少女时,心中就已经对她生出了不少的好感。

彼时天空群鸟飞过,遍地的花草荡出一丝涟漪,离家的花瓣被吹到他们眼前,轻盈而飘逸。

远处,吉尔伽美什终于摆脱了人群,追上了他们。

那些不带怒意的责备还未说出口,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古怪的英雄王便微微收敛了表情,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握拳,加快速度朝这赶来。

西杜丽看着突然奔跑起来的王,面色不解。

她下意识跟着跑了两步,两个面面相望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清晰,恩奇都和白川童浔分明都在微笑,但她的心中却油然升起了某种不安的预感。

满地的花香萦绕在鼻尖,乌鲁克的阳光亮地刺眼。

西杜丽慢慢停下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不断追逐着,试图靠近远处两人的那道背影,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或许光线真的太刺眼了。

她仰起头,视线模糊。

熟悉的金发身影越来越近。

白川童浔将目光移向来人的一瞬间,在恩奇都悲伤的叹息声中,体内的能量波动达到顶峰。

恰好有风轻轻吹过,卷起粉尘,让吉尔伽美什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少女笑着注视着他,微微启唇,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吉尔,我们会再见的。

第67章

当白川童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白色的墙壁以及厚实的窗帘竟有一瞬间让她感到仿若隔世。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金发男人焦急的面色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港黑的房间依旧简洁,保持着两年前离开时的模样,当然,这里的时间流逝可能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或几小时的程度。

她真的回来了。

白川童浔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其它,手忙脚乱地翻开了召唤书。

第四页上显示的五星图鉴人物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目光在吉尔伽美什那个名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终于释怀般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从少女突然出现在房间起,就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五条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次你离开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哦。」

「哦对了,期间中原先生有来过一次。」

白川童浔睁开眼睛,收起了堆积两年的情绪,疑惑地看向他。

「找我吗?」

「当然。」

五条悟牵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道:「他让我告诉你,你之前摆脱他们找的物品,他们已经有收获了。」

「!」

白川童浔睁大了眼睛,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她拜托港黑寻找的东西都是目前在国外,她无法接触到的那些图鉴信物,所谓有收获了,也就是说!

看见少女这副惊喜的模样,五条悟也笑开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他说你可以直接去首领办公室,东西就在那里。」

白川童浔匆忙收拾了一下自己,正准备夺门而出时,手机响了。

她顿了一下,还是压下激动的心情,划开手机屏幕,看见了太宰治发来的信息。

没有一贯的波浪线和轻浮字眼,聊天框中只有简洁的一句话,和他平常的口口勿有很大的差别。

【明天早上8点,我来港黑接你。 】

这么急?

白川童浔微微皱了一下眉梢。

她倒不是忘记了和对方的约定,但照这情况看来,再结合之前碰到太宰治时他微妙的反常,她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武装侦探社出事了?

「怎么了?突然停在门口。」

身后传来五条悟疑惑的发问,白川童浔关上手机屏幕,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没事,就是突然接到太宰治的信息,他说明早来接我。」

白发男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快去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他大喇喇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太阳穴旁朝她比划了一下。

「顺便再研究一下你的这个特级咒物。」

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正方体,白川童浔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转身打开房门离开了。

港黑大楼的构造她已经很熟悉,不需要人带路也能够很快找到目的地。

途中她给森鸥外发了一条现在是否方便的询问信息,也迅速收到了肯定的回复。

白川童浔满怀期待地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为她开门的是正巧还在汇报任务情况的中原中也。

室内的布置映入眼帘,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但不论来几次,还是不免觉得有些拘束。

森鸥外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张办公桌后,而在他的面前,有一块被布包裹起来的长条形物体被摆放在桌前。

白川童浔猜测那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感受到了对方此刻迫不及待的心情,他也没有故意吊着她的胃口,而是摆了摆手,让中原中也暂时先退到一边。

橘发男人摘下帽子鞠了一躬,隐晦地瞥她一眼后,后退几步来到墙边待命。

森鸥外弯着唇角,优雅开口:

「白川小姐,感谢您这几日的支援,今后还要再辛苦你一段时间。」

白川童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太大的贡献。

她突然想起了太宰治那条信息,明天就要离开港黑的事情,正好可以趁现在和对方说一下。

她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那个,明天我可能要去武装侦探社一趟,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所以」

森鸥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了一句:「没关系,相信等事情结束后,他们还会将您安全送回来的。」

语毕,不等对方深入探究这句话后隐藏的信息量,他接着道:

「作为感谢,我们为您找来了这个。」

低沉缓慢的声线响彻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带着些许的蛊惑,传入少女的耳畔。

「需要现在就验货吗?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如何,您的力量?」

白川童浔咽了咽口水,目光牢牢地钉在了那一块长体白布上,她攥紧手指,即期待又紧张地点了点头。

森鸥外眼中笑意更深,低垂下眸,像是拆礼物一般解开了那块白布后,慢慢退开两步,将空间完全留给少女。

一把剑。

白川童浔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行字,那是她曾无聊时翻阅召唤书时看见的其中一个图鉴人物的备注。

[属于传奇的命运落下帷幕,有那么一把神圣的剑,它沉睡在萨默塞特的城镇中(非本国)。 ]

当时她还吐槽要她一个黑户出国简直是在为难她胖虎,但现在那把剑就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它沉淀着深邃历史,跨越了好几个漫长的世纪,安静地躺在她的视线里。

神奇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

在吸引了白川童浔目光的那一刹那,那把剑毫无征兆地散发出点点荧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漂浮了起来。

它竖立在空中,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灵魂的指引,移动到了白川童浔的面前。

与此同时,召唤书的某一页显示了信物解锁。

白川童浔愣愣地看着那把剑,那是从未感受过的圣洁,好像有什么温柔的灵丝,萦绕着拂过她的心灵。

她就像是受到了蛊惑那般,一点一点抬起了手,指尖轻触那把剑的剑身。

刹那间,屋内狂风大作,召唤书自发翻滚页数,在纸张碰撞中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白川童浔的面前,那把剑的柄端被一只宽大的手牢牢握住,处于狂风中心的金发男人正站在它的后方,圣洁的面容仿佛充满了光辉。

他身穿着银白铠甲,面容却稍显柔和,在察觉到被注视着后,缓缓睁开了双眸。

白川童浔顿觉自己陷入了一片翡翠色的森林,那里溢满了悲伤与怀念的神采,像是飘忽的风,却在触及到她时化成了一滩水。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橘色的暖阳将屋内正中央的两个人的影子拉长,空气中似乎还燃烧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当被记录于史诗的王者现身于尘世,黄昏的余晖倾洒于发间。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

第68章

圣洁的光芒渐逝,灵魂的链接带来了一些信息,映在白川童浔的脑海里。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震撼的心情无以言表。

「你」

金发骑士将剑收进了月要间的剑鞘,面容严肃而端庄。

就如同西方历史中骑士宣誓的仪式那般,那双碧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随后微笑着屈膝在自己将要守护的人面前。

「是,遵从您的召唤。」

他张口,无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已来到您的身边。」

白川童浔再次呆住了。

亚瑟?潘德拉贡,传说中的亚瑟王,苍银的骑士,王者之剑的拥有者。

继吉尔伽美什之后,又一个在这个世界中拥有着不朽传奇,随着时代更迭也不断在被歌颂着的王者。

而这个世界的传奇,此刻正单膝跪在她面前,但他所表现出的从容与仪态,却与臣服毫不搭边,反而更像是做为男性正在对心爱的女士做出求婚之举。

此时此刻,整个房间没人说话。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看着少女在原地蹉跎了两步,连忙弯月要将身穿铠甲的骑士扶了起来。

亚瑟笑了一下,挺拔地站直了身体。

他移开视线,不紧不慢地在屋内环视一周后,对着在场的另外两人礼貌性地颌首,并没有表示什么。

森鸥外终于回过神来,赞叹地鼓了鼓掌,从墙边的阴影处。

「白川小姐,您的能力真的太有意思了,这位能否给我介绍一下?」

因为对方从始至终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号,所以他目前还不知道眼前人就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亚瑟王。

亚瑟?潘德拉贡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眼中的杂念太多,深沉又充满了算计。

但面前看来,并没有恶意。

白川童浔征询意见似的看向了身边的骑士,金发男人低头和她对视一眼,主动开了口。

「阁下可以喊我saber。」

森鸥外挑了挑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saber,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真名,想来这个男人必然是不愿意信任他。

白川童浔连忙接上话,对着亚瑟介绍道:「啊,这位是港黑组织的首领,我现在正和他们合作一些事情。」

骑士肉眼可见地柔和了面庞,嗓音温和:「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白川童浔愣了一下,想了想,扭头看向森鸥外。

「森先生,我先带他出去逛逛吧,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清理的改造人。」

「当然可以。」

森鸥外嘴角含笑,优雅地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的少女回头朝着骑士的方向示意了一下,saber立即会意,跟在她的身后,在经过身边两人时也礼貌地点头以作告别。

而等到两人的身影离开后,一直保持安静的中原中也突然面色严肃地开了口。

「他很强。」

森鸥外眸色渐深。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慢步走到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那个金发男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自出现开始,浑身就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独特气质。

——高洁又端庄。

这样的人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做到聚集到那么多的强大者,且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查到任何一丝信息?

就算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远方而来,可凭借港黑如今的实力,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扌莫不到,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森鸥外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时他们的港黑成员在英国格拉斯顿堡找到那把剑时,所有人的脑海中,仿佛都同时听见了一道模糊的咒语。

据他们所说,那道咒语让他们身心都沉浸在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之中,好像接受了什么神圣的洗礼,就连原本那些受伤的成员都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而当他听到报告时,其实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白川童浔所拜托他找到的那把剑。

「还有一样东西,我想请你们派人去趟英国的萨默塞特城镇,如果遇到了什么比较特殊的剑,请务必带回来,让我看一眼进行确认。」

「相对的,在这里的事件完全解决之前,我们组织的力量可以为你所用。」

这是少女的原话,但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会选择让属下们把拥有神秘力量的剑带回来进行研究。

可惜的是,在亲自检查的时候,森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saber,蓝鹤」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这几个称号,思忖半晌后,下达了今天最后一个命令。

「如果可以的话,尽最大可能查出这个人的身份。」

「是。」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鞠躬领命,随后退出了办公室,转过身,神色有些沉重地戴上了漆黑礼帽。

之所以是尽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很可能就算出动所有情报网,都不一定能准确定位出那个人的身份。

——就像是当初他们调查白川童浔一样-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白川童浔和亚瑟王已经走出了港黑大楼。

这位骑士大人全程都没对她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和疑问,甚至直到现在也一直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安静地就好像对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心如明镜一般。

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图鉴人物。

察觉到少女动不动就偷偷瞄自己一眼,再又一次抓包后,亚瑟有些好笑地打破了沉默。

「怎么了吗?」

白川童浔顿了顿,面色尴尬地开口道:「那个我叫白川童浔。」

亚瑟?潘德拉贡嘴角带笑,偏头注视着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川童浔像是之前对着吉尔伽美什那样,深吸一口气说:

「伟大的亚瑟王,很冒昧将您召唤在这里,但我实在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回家,我」

「亚瑟。」

他突然轻声开口:「叫我亚瑟就可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喊我阿托利斯。」

「我了解你的处境,也愿意尽全力给你提供帮助,所以别担心,在面对我时也不必这么拘谨。」

白川童浔愣了一下,理解了对方的话后,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尤其是前不久才经历了某最古之王的摧残,这份亲切和温柔更是显得如此难能可贵。

该说不愧是英式绅士吗,相比较而言,亚瑟王简直和吉尔伽美什是两个极端!这也太太太温柔了吧!

吉尔,学学人家! !

不要再一上来就满脑子的杀人喂狗了,同样是王,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

在心中毫不留情地将吉尔伽美什拉踩一通,又被这样一位大帅哥全心全意地注视着,白川童浔不禁有些赧然。

「那,你、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童浔。」

「童浔。」

亚瑟顺从地喊了一声。

「嗯,亚瑟!」白川童浔笑容灿烂地回应道:「很高兴认识你。」

黄昏带来橘暖的柔光,混着风照拂在他们身上。

那双碧绿色的眸恍惚了一下,紧接着浮起点点不甚清晰的黯淡情绪,好像能和身后树木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男人脸上的表情随之收敛了几分,他停顿半秒,忽然微微俯身,以一种亲昵又不逾矩的绅士姿态松松地拥住了少女。

白川童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搭上了那人的肩膀。

金色的发丝蹭了蹭她的耳廓,泛起一丝痒意。

「怎、怎么了?」

「童浔。」

又是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白川童浔睁大了眼睛,听到他涩然地呓语。

「我想我还记得你。」

睡不着。

当白川童浔第三百二十七次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她终于表情烦躁地坐了起来。

或许是早上经历了两次时间不短的穿越,也可能是傍晚受到了亚瑟王的刺激,今夜不知为什么硬是死活无法入眠。

一开手机,都快凌晨四点了。

五条悟接完一通电话就离开了横滨,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要让她多把夏油杰喊出来陪陪自己。

说是处理完事情还会再来,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使用原来的方法强行进入。

白川童浔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这么翻来覆去地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望着床头的狱门疆,纠结了一番,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同时在心里暗骂一句。

这作息真是越来越见鬼了。

熟悉的巨网包住少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而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头顶烈阳高照。

一丝风也没有,白川童浔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空地上,一脸懵逼地同时被数万双眼睛注视着。

往左看,密密麻麻地人头和马匹,一排排骑兵手上拿着盾和剑,身穿铠甲,面对着她虎视眈眈。

再往右看,如出一辙。

双方士气高昂,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陷入了一丝古怪,就连马匹也感受到了异常,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的白川童浔被双面夹击着,尴尬地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召唤书蓄势待发。

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她这是特么穿越到战场上了啊! ! !

第69章

战场的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变故令双方士兵都愣了一下。

白川童浔茫然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心惊胆战地朝着右边的骑兵军团试探性地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好?那个……我就是个路过的。」

手才刚抬起来,那些骑兵顿时警觉地举起武器对准了她,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川童浔:「……」

她尴尬地放下了手:「抱歉,我没有恶意。」

为首的那个骑士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面露难色。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表露出杀心,而是低声朝着自己右方的骑兵说了一句话。

那骑兵得令,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面前,斟酌一番后严肃开口……

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听不懂的话。

白川童浔:「……」

好熟悉的赶脚,这里应该不是乌鲁克吧。

白川童浔看着对方朝她伸来的那只手,默默盯了两秒,确定了是友善的举动后,便欣然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谁知,这一举动却让对面的军队误会了。

左边的首领充满畏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举起手中的剑就驾马冲了过来,同时口中还大喊着什么。

霎那间战争打响,密密麻麻地人朝着战场中心涌了过来。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身边的骑兵转眼间就被捅了个对穿,右边刚刚下令的将领一把将她拉上自己的马。

白川童浔被他按着脑袋躲过一剑,这才意识到对面这好像是把她当成这边的人了。

「不是……等等!」

她刚开口,就听到那人又说了一堆听不懂的,随后将她抱着抛到了另一个骑士的马上,举着剑冲进人海。

鲜血与尘沙飞扬。

白川童浔就像是一个货物般落到了那个骑士的怀中。

接到少女后,他二话不说单手拉着缰绳,掉转方向策马朝着后方一路狂奔。

胃酸都要被颠出来了。

白川童浔皱着眉,突然想到。

如果在乌鲁克她能够使用力量的话,那在这里她岂不是也……

算了,还是等到稍微安顿下来再说吧,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带她到哪里去。

心中叹了一口气,她靠在那个骑士的怀里,刚打算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不料整个人又是一震。

缰绳被猛地用力一拉,马受力停了下来。

白川童浔难受地朝前看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在前方,从里面缓缓钻出了几个模样诡异,浑身冒着黑气的东西。

它们手上拿着不同类型的刀剑,眼中红光诡谲,看起来毫无理智。

骑士的呼吸开始加重,显然是知道这些怪物有多么难缠,他揽紧了月匈前的少女,想到距离这不远处就是一个村落,便没有退缩,而是选择握剑挥了上去。

白川童浔也尝试着调动着体内的能量波动,感受到了回应,知道这里同样可以发挥出那股力量。

但不妙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股能量就像是被奇怪的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在身体里流动,而无法释放。

可是对面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地让她想起了横滨的那群改造人。

一个怪物从旁边忽然落下一刀。

那骑士始料不及,被砍到手臂,银色的铠甲竟然被黑气腐烂,现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手上失了力,□□马被黑气缠绕,也受惊乱动。

不曾想原本坐在他身前的少女一个不稳,摔下马背,恰好掉入了边上还未合上的裂缝中-

白川童浔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

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樱花落在她的头顶,白川童浔抬手摘下,刚站起身,就见前方有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正朝这个方向移动着。

身穿短裙的女孩活泼地拉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奔奔跳跳地说着话。

「这里这里!就在樱花树下!」

「啊!她醒了!」

见白川童浔站在那里,女孩惊呼一声,激动地松开了少女的手,一路小跑过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啊,我还好。」

和服少女也来到了她身前,她因为剧烈运动而喘了好几口气,有些急促地开口道:

「你、你好呀。」

白川童浔看向她,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你好。」

又是几个深呼吸,少女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解释道:

「那个……是这样的,你刚刚突然被时空裂缝送到了这里,乱看你浑身都泛着奇怪的光,不敢乱动你,就叫我过来了。」

她口中的乱应该就是短裙女孩,此刻正仰头担忧地看着额角沁汗的少女,随即很是自责地搀扶上了她的手臂:「对不起……我跑太快了。」

和服少女纵容地扌莫了扌莫了她的脑袋,对着白川童浔介绍说:

「我是这里的审神者,叫我音就好。」

「我是白川童浔。」

白川童浔眨了眨眼睛,仍然没搞清楚状况。

「审神者是……?」

「……嗯?」

见她一脸茫然,音也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语气有些诧异。

「你不是审神者吗?」

「那是什么?」

音和那个叫乱的女孩子意义不明地对视一眼,转头对她道:「这样,你先和我回屋吧,我让伙伴准备一些茶点,我们慢慢说。」

白川童浔认真观察了对方一番,见她一脸人畜无害,似乎柔弱得一推就倒的呆萌模样,也就同意了她的邀请。

音和乱的宅邸就离这个樱花树不远,散步五分钟就能看到。

出乎意料的,眼前这个传统的日式宅邸又大又热闹,有很多人住在这里。

或者说……有很多男人。

又或者说……有很多不同类型的很帅很可爱的男人和正太。

白川童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自从她们靠近后,就一股脑围上来的大小男性,默默咽下了一口口水。

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音则被拉到一旁寒嘘问暖,另外还有一小堆人聚在一起,各种声音混杂着,热闹得不行。

「您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哎呀哎呀,看来本丸又有新客人了。」

「就是她昏倒在了樱花树下?」

「好漂亮的头发,一期哥,她是水之精灵吗?」

被称为一期哥的儒雅男子语气温和:「这位小姐的身上有灵力波动,应该和姬君一样,也是个审神者。」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著白川童浔的时候,宅邸走廊的尽头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了一个栗色短发的男孩。

「主人!主人!不好了!」

主人?

白川童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这什么羞耻又熟悉的称呼。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诡异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就听到那小男孩的下一句话。

「压切长谷部二号先生的情况又恶化了!!」

白川童浔心中一跳,大脑神经好像在那一瞬间终于接上了什么信息,忙不迭伸出手,拉住了那个小男孩的手臂。

原本朝着音奔过来的男孩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神情紧张的陌生人。

「你刚刚说,压切长谷部?」

和服少女安抚性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看向白川童浔。

「白川小姐?」

白川童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了,松开男孩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答道:

「对不起,因为我刚好有个同伴也叫压切长谷部,乍一听到他的名字,有些激动,就在想你们说的是不是他。」

先前见那些身穿铠甲手拿剑的骑兵,还以为是正好到了亚瑟王的世界。现在看来,其实是在压切长谷部这里?

刚在心中下了定论,却觉察到原本有些吵闹的场面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她面色迷惘地环视一周,发现大家脸上神色各异,就连刚刚跑过来的小男孩也奇怪地瞄了她好几眼。

白川童浔放下挠头的手,更加不知所措地开口:「怎、怎么了,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周围又传来小孩子的窃窃私语。

「好像不是审神者哎。」

「是从时空裂缝里掉下来的普通人吗?」

「但是她有认识一个压切长谷部诶,不是审神者的话也能召唤压切长谷部吗?」

「可压切长谷部有那么多,有一个掉在其他时空遇到新主人的特例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呀。」

「啊呀,这么说起来……」

其中一个白发男人挑起眉梢,他金色的眼眸饱含深意地盯着蓝发少女,语出惊人:「这位小姐身上的灵力感觉和那位长谷部二号先生的灵力很相似呢。」

什么东西?

白川童浔耳尖地听到这几句,脑子里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

明明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什么叫压切长谷部有很多个,这到底什么意思?

直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某种关于压切长谷部的真相,她抿起唇,心情复杂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审神者,希望她能给出一个答案。

音叹了一口气,朝她微微一笑:「别着急,我带你去见见他呀。」

似乎自从进入了住宅内部,少女原本苍白的气色就好了许多。

遣散一众要凑热闹的正太美男后,音在各种担忧的视线和叮嘱中,独自带着她来到了本丸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前。

白川童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日式拉门前封贴着乱七八糟的黄色纸条,不断有不祥的黑气从门缝四周透出。

在这种景色下,门口惬意坐着的男人就变得异常醒目。

他手中还捧着一杯热茶,面目精致得好像被最顶尖的名匠精心雕琢过,温和的眼眸好似流露着日月星辰。

「辛苦你守着了,三日月。 」

音放缓了声音,对着男人道。

「恰好闲来无事罢了。」

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充满笑意地扫了一眼白川童浔,语气轻柔地对音开口:

「姬君这是带了新朋友回来?」

「我来带长谷部二号的主人看看他。」

三日月宗近微微颌首,没什么异议。

他放下茶杯,施施然站起身,伸手十分自然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和服少女揽进怀中,同时对着白川童浔温柔提醒道:

「您的压切长谷部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请小心。」

白川童浔看了一眼被宽大衣袖拢住的音,身形小巧的少女从臂弯中勉强冒出个脑袋,伸手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点了点头,同时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下。

这座宅邸的人都好和善啊。

下一刻,确认白川童浔没问题了的三日月宗近抬起另一只手,他的眼神徒然锐利起来,动作十分利索地拉开了房间门。

磅礴的黑气汹涌而出,没了束缚,失控地冲向门外。

三日月宗近紧紧护着怀中的音,隔绝了黑气的侵袭。

而没人保护的白川童浔只得自己抬手护在眼前,在气势恐怖的□□中眯眼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空荡荡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家具,墙上布满了各种惨不忍睹的划痕。

像是关押猛兽一般,亚麻色的青年浑身被无数条铁链锁着,衣衫破损地跪立在房间的中央,他的脑袋自然低垂着,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意识。

灵魂在发烫,白川童浔放下手臂,没有再后退。

不断肆虐的黑气仿佛认出了来者,原本凶狠的气势倏忽收敛,变成一条条丝状,轻柔地抚扌莫着她的脸颊。

——是她的压切长谷部。

白川童浔往房间内走去,那一缕缕的黑气也缓缓绕过了她。

倏地,身后传来「彭」得一声响。

光线猛地变暗,白川童浔回过头,哪还有带她进来的那两个人,视线中只看到了一面封上黄符的纸门。

和善的三日月宗近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白川童浔:「……」

第70章

好吧,毕竟非亲非故的,为了自身安全把门关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以审神者那副身娇体弱的模样,似乎也承受不住这股黑气的侵蚀。

嗯,关门是明智的选择,关门就关门吧。

白川童浔想通后,就将注意力尽数放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对方身上残破的服装颤颤巍巍地耷拉在皮肤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印象中该有的样子,仿佛经历过什么惨无人道的□□。

结实的肌肉纹理上留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似乎已经经过了谁的处理,剩下的磨痕应该自己在挣扎抵抗时留下的。

她壮着胆子缓缓走进,在压切长谷部面前单膝蹲下,动作温柔地伸出双手,捧起青年的脸颊。

「长谷部?」

白川童浔轻轻喊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布满屋子的黑气倏然躁动了一瞬,而后又平静下来。

压切长谷部闭着双眼,气息犹如浮丝,仍旧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白川童浔见有回应,再次开口喊着他的名字。

「长谷部。」

从青年的体内又闯出一股黑气,张牙舞抓的模样好似充满了对来人的幽怨与愤恨,它无声地尖叫着,绕过少女来到她的身后,尖端对准了她脆弱的脖颈,作势就要刺下去。

白川童浔动作轻柔地用拇指抚了抚青年的脸颊,缓缓擦去那里沾上的污垢。

下一秒,那黑气僵了一下,在接近时瞬间变成了温顺的猫咪,撒娇似的拂过她的身体。

它们拢成一根圆弧形,松松地将她圈在里面。

就像是一个环抱的姿势。

压切长谷部不会伤害她。

确信了这一点后,白川童浔也干脆放松了下来。

她手撑地换了个姿势,毫无防备地坐在青年面前,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就此唤醒他的神志。

如丝绸般的黑气时不时撩过手腕,泛起阵阵痒意。

分明每一次的呼唤都会得到黑气的回应,然而压切长谷部却迟迟不肯醒来。

在这期间,白川童浔想明白了很多。

压切长谷部不只有一个。

这里的人似乎都以那个叫音的少女为中心而生活着,且都称呼她为姬君或主人。

压切长谷部几乎没开过口,但寥寥几次说话时,对她的称呼也是主人。

音是个审神者,目前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而正好刚刚有人把自己也错认成了一个审神者。

他们说……灵力。

她和压切长谷部身上有相似的灵力。

灵力,是审神者才独有的能力吗?

白川童浔思索着拿出召唤书,翻到压切长谷部的那一页,发现括号里原本的「状态异常」变成了「已找到缺失灵魂」。

这就是先前提过的压切长谷部的那一部分缺失的灵魂?

抬眸瞄了一眼状态糟糕的青年,白川童浔轻声询问召唤书。

「我该怎么让这一部分灵魂回到他的体内?」

召唤书亮了亮,书页上浮现几行字。

【击溃心魔,唤醒灵魂。 】

击溃心魔?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川童浔抽了抽嘴角,翻了个死鱼眼:「能不能讲得直白点,这里就我俩,这么高深莫测的句子给谁看呢?」

【……】

召唤书默了默,还是妥协了:【运用灵力,进入该图鉴任务的梦境,击碎困住他的梦魇,即可召回该灵魂。 】

运用灵力。

所以说灵力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在说她体内的那种力量?

白川童浔想了想,开始试着调动身体深处的能量波动。

这一次那种被堵塞的感觉没有了,力量的释放轻松地简直不可思议。

尽管自己还没搞清楚这股能量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是努力控制着,慢慢靠近了无意识的青年。

下一秒,那股黑气猛地暴躁起来,混乱无序地包裹住她的身体,沉睡的压切长谷部突然发出了一声难耐的低吟。

他双眸紧闭,毫无血色的唇嗫嚅了一下,极力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嘶哑到了极致:

「主……人……」

白川童浔睁大了眼睛,凑近了他,轻声道:「长谷部,醒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压切长谷部面目骤然狰狞起来,他开始用力挣扎,像是一头失控了的野兽,将铁链拉扯地叮当作响。

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体内迸发,身体上的伤口被撕裂,鲜血流淌而出。

白川童浔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减轻了力量的释放。

召唤书发出更大的光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低下头,看清了上面的字眼。

【不用管,继续加大能量释放。 】

「白川小姐?」

门外传来音担忧的声音,白川童浔狠下心继续运作灵力,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我没事!!」

她刚想加一句「别担心,我能应对」,就听到三日月宗近温柔的劝说:

「姬君不必忧心,毕竟长谷部二号是那位小姐的刀,相信她一定能够轻松应对,您站远一些,小心伤了自己的身体。」

还有另一道声音也跟着附和,白川童浔听出是之前那个白发金眸的男人。

「没错哦,别管她啦,跟我到处去逛逛怎么样,今天也有给大家准备不得了的惊吓哦?」

「可是……」

「好嘞主人,我来抱您,三、一,哟西!走咯~」

「嘶,鹤丸!」

白川童浔:「……」

好吧,对方看来也不需要她的安抚。

还是好好关怀一下自己这边的事情吧。

门外的动静逐渐远去,白川童浔面无表情地加大了灵力的运作。

面前的压切长谷部又是一声痛苦的低吟,感知到了熟悉又温暖的灵力波动,他表情狰狞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少女错愕的表情映入空洞的紫瞳,青年剧烈挣扎的动作突然停滞。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主人……」

伴随着低不可闻的呓语,压切长谷部双眸无神,表情呆滞,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

他感受不到疼痛,也不了解此刻自己的处境。

只是在铁链的禁锢下挣扎地想要往前,靠近眼前的少女。

「主人……」

「我在。」白川童浔在黑气的缠绕下又走进了些。

「你还好吗?」

黑气从眼眶溢出,翻滚着顺着脸见落下,就像是两行血泪。

青年张了张唇,随着月匈膛的起伏,从口中吐出了一道沉重缓慢的气声。

「主人,您来接我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暗哑的声音也在颤抖。

「……您终于来接我了。」

「主人……」

黑气不断涌出,压切长谷部不停重复着这两句话,像是自虐般放任自己陷入了心中那深刻无解的执念,魔愣地喃喃着。

白川童浔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亲昵地扌莫了扌莫压切长谷部的脑袋,柔声回应道。

「嗯,我来接你了。」

话音落下,黑气像是得到了安抚,渐渐平静下来。

压切长谷部重新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眼前场景霎时间变换。

光一下子闯入眼帘,房间内封闭的燥闷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召唤书也在渐渐消散,残留的书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您已进入压切长谷部的梦境。 】

看来梦境内没办法使用召唤书。

白川童浔收起书,照例打算环视一周了解一下现在的处境,然而视线中突然闯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宝石蓝的柔软长发,淡青色的明亮眼眸,满脸迷茫又好奇地四处观察着。

那是……她?

白川童浔惊诧地猛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对方面前。

少女穿的是白川童浔初次穿越时穿着的那一身服装,略显休闲的穿搭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一变,突然从满头雾水的样子转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她似乎没有看到就有个透明的家伙站在自己身前观察她,谨慎又兴奋地左看看右扌莫扌莫。

这里似乎是一片密林,白川童浔就这样看着自己模样的少女动作古怪的到处扌莫索着。

她在找什么?

白川童浔好奇地凑近了,但什么也没发现。

忽地,少女措不及防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瞪大眼睛低头看去,在一片枯枝中发现了一把残缺的打刀。

那把刀已经生了锈,刀锋处还留有几道裂痕,一副随时可能断掉的样子。

破旧得就算把它丢到一堆废铜烂铁里也毫无违和感。

眼前的「白川童浔」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灵魂状态的白川童浔可瞬间就认出了那把刀剑上的刀纹。

压切长谷部! !

她急急上前,弯月要伸手想要捡起他,却不想透明的掌心直接穿透了过去。

与此同时,少女也捡起了地上的打刀。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一遍,紧促着眉,好像在纠结什么。

「把他带回去!」

白川童浔忍不住着急地提醒道:「把他带回去,好好修护一下这把刀!」

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少女抿了抿唇,还是将那把破旧的打刀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力道极轻,好像在担心稍微用力就会碎了一般。

当着白川童浔的面,少女拿出一个极其简陋的笔记本。

和她的召唤书外表相似,却似乎薄了很多。

白川童浔凑到她边上,发现上面一片空白,自己看不见那里有什么字,但少女似乎看得很认真。

她皱着眉翻页,好像在寻找什么,动作越来越急促,表情也越来越不可置信。

最终,她放弃般地停下。

合上召唤书,少女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奇了怪了……」

她发出了轻轻一声困惑的呢喃。

而白川童浔听清了。

「找不到退出系统……这里不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