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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报晓村

◎我能亲亲你吗◎

鼠妖一家最开始并不是妖怪,而是一群普通老鼠,吃的不算多,但十几年前闹了次小灾,去请了修士帮忙祛除。

安然无恙至一年前,忽然发现村子里的粮食和房屋还有家具都有啃咬痕迹。

村民立马知道是老鼠作祟,投了老鼠药,结果不仅没有效果,甚至变本加厉,有几家咬得险些连房屋都站不住。

这时候大家还是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老鼠,可随着时间推移发现咬的洞口越来越大,就连老鼠脚印都巨大无比。

村民们心想可能老鼠成精了,大家凑钱去找道士驱赶,结果道长看到庞大的老鼠精吓得两股战战,摆手说收不了,让她们另请高明。

村民没办法,又去找附近的驻扎的门派修士,可不知怎么的,委托送出去怎么也没见人来,就这么拖了半年,直至徐清姿她们过来。

大娘让她们杀掉老鼠精,以解心头之恨。

徐清姿觉得,它们没有伤人,倒也不至于要求偿命。

可村子的损失是实实在在,徐清姿便废去它们所有修为,丢到几百里外的深山里,让其自生自灭。

妖怪已除,大娘很是感激她们,却又对她们来得太晚抱有埋怨。

因老鼠精偷吃的缘故,她们存的冬粮根本不够吃,若是她们在冬天前来,也不至于缩衣节食过得紧紧巴巴。

好几家防不住老鼠偷粮差点饿死,还是大家伙相互扶持救济才勉勉强强度过一段时间。

大娘又重新打量她们,注意到她们穿的衣服,心觉奇怪,不都说一个门派出来的人都会是一样颜色的衣服吗,怎么五颜六色的。

这一看才注意到其中年纪最小的姑娘眼眶空洞洞的,没有眼睛。

徐清姿注意到她的目光,猜出她的疑惑,忙道:“我师妹天生有眼疾,大娘莫怪。”

大娘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她。

她扭头回看,抬手打招呼,抱起小孩跑过去。

大娘和她们说了什么,那些人看了徐清姿等人一眼,了然点头,大娘把孩子递给朋友,没多久后折回来。

道:“你们着急走吗?”

徐清姿搞不懂她的意思,道:“不着急。”

大娘放心:“那正好,我是这的村长,之前是想请你们尽快来,结果拖了半年之久,导致我们村的房子被咬得乌七八糟,我们不要求你们退银子,但得给我们修缮房子。”

以卿皱眉,正准备说关她们什么事,帮别人处理好精怪,还要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白挨一顿抱怨,凭什么。

徐清姿想也没想就答应,道:“这是自然。”

大娘没再说什么,夜幕降临,各家点起灯烛,她给她们找地方休息。

村子只有十户人家,每家本来就不算大,再加上鼠妖破坏,她们人多,能住的地方不多,全村也就只有大娘的屋子大一些,让出一间,但一间睡六个人太拥挤,腿都伸不开。

徐清姿准备说其实不用,她们睡不睡都无所谓。

但大娘不听,气鼓鼓道:“不睡能行?就算是神仙都得休息,你们帮我们除妖,连个歇脚的地方都不给,说出去我这个村长还当不当了。”

徐清姿没话说。

大娘看了眼被墨染黑的夜色,自己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朝她们道:“稍微远点的一家应该有空屋,但她家不喜欢吵闹,我这屋还能再腾一间,有四个人可以睡我这,你们有谁晚上不吵的,可以到她那边去。”

徐清姿问道:“多远?”

大娘指了指远处山坡上的一个小亮点,“她嫌吵,喜欢一个人住。”

几人顺着方向看过去,不算远,对她们来说抬抬腿一息之间就能走个来回。

徐清姿看这大娘虽然嘴上语气稍冲,但人不坏,几个师妹的德行她也知道,二师妹磨牙,三师妹爱捣蛋,小师妹不睡觉,小竹妖性未脱,不知道会干什么,温麟儿虽然看起来挺乖,但年纪小。

思来想去,小竹和二师妹形影不离,听二师妹的话,温麟儿由三师妹带着,她们四个在一块最好,而自己和小师妹比较稳重,不会吵着人。

商量过后,她们四个没意见,四人先在村长家休息,徐清姿和兰烛跟着村长前往山坡上的人家。

傍晚时期,各家烟囱升起炊烟,唯有山坡上的人家没有。

村长领着她们来到院子门口,屋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跳跃,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

村长喊道:“兰妹子,睡了没。”

话音没落,里面的烛光转瞬熄灭,像是逃避一样,表明请勿打扰。

村长转身走到旁边的栅栏,眯着眼睛伸头在栅栏中寻找什么,没一会停留在一处,把手伸进栅栏里面摸了摸,很快栅栏推开一个小口子。

村长走进去,让她们跟上。

徐清姿:“这不好吧。”

村长不以为意:“没事,这本来就是进人的。”

徐清姿犹犹豫豫走进去,兰烛紧随其后。

村长敲响屋门,又道:“妹子,仙长来给咱们村除妖,没睡的地方,妹子腾个屋。”

里面没有回应。

村长习以为常,似乎也不指望里面的人给予回应,直接推开偏房的门。

偏房是个厨屋,说是厨屋,但里面的厨具皆已落灰,看起来不怎么使用,而屋子最里面却安置一张宽大用砖头垒起来的木板床,上面被褥齐全,床头小桌上还有一株春兰。

乍一看甚至有些精致。

村长小声道:“兰妹子虽然一个人住,但喜欢春秋季换屋住,她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喊她声姐就行,晚上别吵她,她不会干什么,但要是吵着她还是尽量不要吵她,能小声就小声——你们会做饭不?”

徐清姿不明白这两点有什么关联,道:“会一些。”

村长没:“若真惹到她生气,给她做顿饭就行了,她嘴馋。”

徐清姿点头,这倒是小事。

隔壁传来一声木头砸向地面的闷响,村长刚才没控制住声量,忙再次压低声音道:“你们好好休息,天亮我带你们去修屋子。”

而后又再三叮嘱不要吵闹,说完轻手轻脚急匆匆走了。

徐清姿和兰烛目送她似个小偷般蹑手蹑脚离开。

徐清姿目光转向身旁的兰烛,双唇未动,声音却传进她脑内。

兰烛:“大师姐休息吧。”

徐清姿观察了下周遭环境,探了下隔壁兰姐的房间,没察觉不对劲。

带着笑意传音道:“她也姓兰呢。”

兰烛没作声。

多日紧绷的精神还无法立刻放松,可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声拂过窗户,激起轻微的声响。

两人面对面站了半天也没有找地方坐下。

她们没听到隔壁的平稳的呼吸,说明隔壁并没有休息,可能也在屏息凝神警惕她们。

徐清姿怕隔壁太过敏感,在房间四角设下隔音屏障,除非是比她们修为高的人,不然哪怕屋子爆炸外面都听不到,随便找了个矮凳坐下,道:“这个村子有点眼熟。”

兰烛道:“报晓村,大师姐很会找。”

徐清姿大概猜出这地方为什么眼熟,听她略带戏谑的语气,苦笑道:“你说得真轻松。”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她还是记得小师妹有一次应该死在这里。

兰烛:“因为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徐清姿:“对啊”

她顿了顿,表情带着一丝暗恨,“死的真容易。”

兰烛感觉她的情绪,来到她身边安抚,“大师姐该休息了。”

徐清姿:“等一会儿吧,不怎么累。”

兰烛不再强求,屋里唯一的矮凳被徐清姿坐上,她走到床边陪她一起坐着。

徐清姿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道:“你能给我讲讲你的以前吗?”

这句话若是被其他师妹听到,定会被她逗笑,小师妹的过往大师姐哪一步没有参与,甚至大师姐比谁都记得清那些曾经的鸡毛蒜皮。

兰烛眼帘低垂,看向地面略微凹凸不平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才道:“都过去了。”

徐清姿张了张嘴,虽然很想听,但想起来若是让她说,和揭伤疤无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按耐住好奇,点头表示理解。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之前两人单独相处都会有很多话想说,现在挑破窗户纸,却说不出什么了。

兰烛道:“大师姐知道这是哪吗?”

徐清姿奇怪:“你不是说这是报晓村吗?”

兰烛:“对,也是师尊受伤的地方。”

徐清姿愣住,失笑:“你也是会开玩笑,这里离长虹派十万八千里远,村长请委托怎么着也会就近请,再说,我当初探访过师尊伏魔的地方,怎么会在这。”

兰烛:“又没说伏魔和受伤的地方在同一个。”

徐清姿哑然,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有点离谱,太远了,就算用最快的传送阵都得一两天才能到。

她感觉不对劲,道:“所以你以前来这里是为了查询自己的身世?可有查到什么?父母可还在世?”

兰烛摇头:“不是我,是查你的。”

徐清姿没明白:“我的什么?”

兰烛没着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目光躲闪,小声道:“大师姐,我能亲亲你吗?”

82够了

◎歪理邪说◎

徐清姿愣了愣,随即站起来陪她一同来到床沿边坐下,心虚地瞥了眼旁边。

心觉回答可以有些尴尬,还是直接上去亲的好。

只是还没等她上前,兰烛便懂她的意思,快速在她唇上一啄。

速度太快,徐清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已经亲完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唇,脸颊发热。

兰烛心满意足道:“我一直很在意大师姐的过去,便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

徐清姿:“那你找到了吗?”

话一说完她发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若是找到,也就不至于一遍遍问她,去她的回忆里找过去了。

兰烛眼神阴暗:“找到一些,但被阻碍了。”

“不过我猜结果可能会出乎意料。”

徐清姿:“为何?”

兰烛抿唇,不知道怎么说。

徐清姿见她这样,笑了,豁达道:“这不是意料之中么,忘了就忘了,干嘛非要纠结呢。”

兰烛:“这事关你的修行。”

徐清姿随意:“那就不修了。”

兰烛愣了,紧张道:“什么意思?”

徐清姿温和道:“字面意思,有你们在身边就够了,修不好就放着,我本来也就稀里糊涂走上这条路。”

她看着她,噗嗤笑出声,“说来好笑,我想找你的身世,结果你不在意,你想找我的身世,结果我也不在意。”

兰烛眸色晦暗,视线从地面上抬至她的眉眼。

屋里没点灯,但不妨碍她们观摩对方的脸庞。

她的视线定在她眉头若隐若现的小痣上,低落道:“每个人都有来处,你也应该有。”

徐清姿笑容不变,轻轻应了声,“嗯。”

兰烛对回答感到不满,“你为什么会不在意?别人都有,就你没有,不觉得难过吗?”

徐清姿:“那你呢。”

兰烛:“我的不重要。”

徐清姿露出牙齿,笑道:“我也觉得不重要。”

兰烛:“不一样,我出生即被带走,就算不知也不影响,而你是忘了快十年的记忆。”

徐清姿:“可这并不妨碍我现在的生活呀。”

兰烛不语,表情幽怨。

徐清姿摸摸她的头,道:“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比如翎玉仙尊倒是知道自己,甚至亲姐妹也在修仙,结果……却因修为逐年攀高,情感淡化,亲妹妹死去也能淡然对待杀亲仇人。”

她顿了顿,“虽然说起来有些大言不惭,我努力也不一定会修到她那种程度,但我不想变成那样。不想变成为了更高修为,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能毫无波澜。”

兰烛想要说什么,没说出来,只蠕动了下嘴唇。

徐清姿:“我觉得,只要不影响以后的生活,现在这样就够了,我清楚我自己,我是个俗人,硬走修仙这条路也走不了多远,虽然阴差阳错突破金丹,但我感觉也就仅此而已,再往上也上不去了。”

“有你们就够了。”

兰烛反问:“够了?”

徐清姿轻轻:“嗯。”

兰烛:“那我也不修。”

徐清姿皱眉:“不行。”

还不待她补充为什么不行,兰烛紧接着。

道:“那大师姐在觉得够什么?金丹寿命才五百年,不修炼巩固甚至会跌到筑基,筑基也就两百年光景,如今已经过了一百,如若你的三个师妹都继续修炼,大师姐是想自己剩下一百年寿命到头,直接撒手人寰,开开心心去轮回投胎,把我们三个留在世上?”

徐清姿哑口无言,她倒没算得这么清楚,发现把时间摆在明面上后,确实没多少。

兰烛:“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同样你也不能干涉我。”

徐清姿说不出来话,被她的目光盯得无地自容,半晌才道:“你们可以往高处走,不应该被我拖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

兰烛打断:“什么命数,天道可管不完全天下数几千万亿条生灵。”

徐清姿叹气:“……不要强词夺理。”

兰烛:“我没有强词夺理,我只是想和你再一起。”

徐清姿语噎,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回应她了。

小师妹天赋好,潜心修炼,假以时日修为盖过翎玉也说不定,另外两个师妹虽然不及小师妹的天赋,但稍加努力,都有很大潜力。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当初若不是吸了好多灵气,又正巧且陶陶给她开膛破肚,搅动了灵台,阴差阳错才突破金丹,真让她自己一步步修炼,恐怕会和温麟儿一样止步于筑基。

她不是修仙的料,也不会在这条道路上有什么作为。

虽然知道三个师妹都喜欢粘着她,但毕竟任何生灵来到这世上都是孤单单的来,孤单单的走,孑然一身。

因为这一点点阻碍而停滞本应该前进的脚步,属实没有必要。

徐清姿:“你知道的事比我还多,也应该明白……”

兰烛打断:“我不明白。”

徐清姿:“……”

徐清姿继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兰烛立刻接话:“谁说的?”

徐清姿:“什么谁说的,本来就是。”

兰烛:“那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没本事,还专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徐清姿被她逗笑,“歪理邪说。”

兰烛郑重:“我喜欢大师姐。”

徐清姿僵住。

兰烛一字一句,表情认真:“我心悦你,清姿。”

出了门派之后,她的名字本身就鲜少被人提,大多都是光一个姓和师姐称呼她,乍一听名字,心里一蹦,还是从从小就自矜守礼的小师妹的嘴里说出来,配合前面几个字,更让她心里狂跳,脸颊登时烧了起来。

兰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赶我,骂我,我也不走,你若死了,我也不独活。”

徐清姿嗔怪:“什么死不死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兰烛:“可为什么刚刚开始,你就要把自己摘出去?”

徐清姿无奈,心知小师妹的倔驴脾气,怕在这个话题上起争执,只能软和道:“我没有把自己摘出去,我们四个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兰烛:“我不开心。”

徐清姿:“……”

兰烛:“你不要我了,我不开心。”

徐清姿连忙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可没说这话。”

兰烛:“你刚才已经表明了,你不修仙,还非要我去修,分明就是想撇开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跟着下垂,口语却很清晰,徐清姿越听越感觉她委屈地马上要哭出来。

徐清姿连忙解释:“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你好。”

兰烛仍旧埋着头,声音嘶哑,“什么为我好,只是想甩掉我而已,或许大师姐并不喜欢我,之前只是故意迎合我罢了,想必心里早就恶心我了,想赶紧丢开我这个……”

徐清姿见她说的越来越自暴自弃,言辞打断:“胡说八道!”

她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果然不出她所料,脸上眼眶蓄满泪水,被她这么一抬,直接说着眼角掉下来,砸到她手上。

她心疼坏了,“怎么会呢,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兰烛没有回答,但下压的嘴角已经表明她根本不买账。

她撇嘴道:“你连你自己的话都不信,却来承诺我。”

徐清姿惊诧:“你哪来的歪理,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坑蒙拐骗的骗子不成?”

兰烛:“正因为你真心掺杂假话,才让人分辨不出。”

徐清姿还以为她会改口,没想到她真这么想,登时不知如何应对,她从来都是真心相待,何时掺假话了?

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了吗?”

兰烛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一倾,双手箍紧她,脸颊隔着衣服蹭了蹭,像小兽拖着疲惫的小步伐终于赶上大步流星的母亲一样,仿佛在说别丢下她。

徐清姿想回答她不会不要她,但不知怎么的,话卡在舌尖,却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安抚她的背。

总会分开的,不管是谁,哪怕是神仙也会死,在死的那一刻,所有前尘往事被清除干净,再牢固的情感,也会有断开的那一天。

海枯石烂,海誓山盟,比琉璃还要脆弱,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死亡就是所有人的分割线。

她肯定会走在几个师妹前面,她现在可以昧着良心说好,会一直在一起,可小师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哄哄就过去。

自欺欺人能到什么时候,总归会有那么一天。

她不明白为什么兰烛会极力否认,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兰烛抬起头,脸上泪痕擦干净,表情恢复之前的淡漠。

似乎早就猜到她不会说出她想要的答案,道:“天晚了,大师姐睡吧。”

都到这节骨眼了还能睡着那徐清姿真成神人了。

徐清姿想拍拍她的脸,兰烛轻轻偏头,虽没有躲开,却有种回避的感觉。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收回来,“我睡不着,我陪你坐坐吧。”

兰烛:“反正大师姐总会走的,用不着委屈自己陪我。”

徐清姿:“……”

徐清姿:“你生气了?”

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难道小师妹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是说……她想用禁术把她们捆绑在一起?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可若真捆绑,她太拖累小师妹了。

兰烛别过头:“我从来不会生大师姐的气。”

分明就是生气了,还不承认。

83眼熟

◎你有病啊!◎

一夜无话,两人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就这么僵持到天蒙蒙亮。

徐清姿屁股都坐麻了。

虽然小师妹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几岁,但心理恐怕比她还大,经历的比她多多了,生与死应该看得更透彻才对,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呢。

她甚至都不能理解那句话有什么好让人生气的。

隔壁传来脚步声,想来那兰妹子已经起来了。

她把屏障撤掉,起身开门。

她们在这待了一夜,还没和主人打过招呼。

兰烛见她起来,默默无言跟上脚步。

冬天天亮得晚一些,一打开门,就见一个瘦高的背影站在院子角落的水缸旁。

黑夜寒气*未褪,水缸里的水结了层冰,兰姐用瓜瓢将水缸里的水舀到盆里。

徐清姿上前交涉,温和道:“晨起安康,昨天叨扰了兰姐姐一夜,可有需要帮忙的?”

兰姐置若罔闻,专注自己的事,并不搭理。

徐清姿小心绕到她身前,发现她确实如村长所说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出头,脸庞因纤瘦而显得有棱有角,虽穿着粗布麻衣,气质却十分干练,看起来像是学堂中的老师。

兰姐舀好水,自顾自抬盆走到自己的屋子,仿佛根本看不见她们。

虽然她们从未见过,但徐清姿却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

不好过多去打扰,看了眼生闷气的兰烛,想了想,回到刚才的偏房,用除尘咒把房间灰尘打扫一遍,她翻看有没有什么食材,帮忙做顿饭。

她找了一圈,厨房除了锅碗瓢盆,什么食材也没有,心想可能这家估计也受到老鼠精的坑害,没什么存粮。

她又帮忙把水缸的水填满,把院子打扫干净,做完后,一个小孩噗哒哒从外面跑进来。

是昨天村长牵着的小孩。

小孩声音尖细,或许听到叮嘱,用气声叫她出去。

徐清姿跟上她来到村子里。

几个师妹都已经起来,就连温麟儿精神都不错,大家确实是累了。

以她们的本事,修房子完全是摆摆手的事,一天时间就把村子的所有房屋都修整完毕,甚至还帮忙加固了因长时间风化的房子。

这期间温麟儿因眼睛问题,被村长特殊招待,让她专门陪孩子们玩,小竹被以卿施展禁言术,嘴张不开,不然她老喜欢吐信子。

徐清姿让以卿去问村民知不知道关于须霓花的线索,而后自己观察了下这个村子。

那昕昕刚才一直积极帮忙,身上灰头土脸,见大师姐给二师姐分配任务,也屁颠屁颠走到她跟前。

但很快注意到不对劲,发现之前总是黏在一起的大师姐和小师妹今天一天都保持着距离。

她在徐清姿背后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徐清姿讶异,下意识看了眼不想靠太近,却又不愿意离太远的小师妹,十分别扭地跟在她们身后。

解释道:“没有吵架。”

那昕昕:“我不信,你们之前可不这样。”

徐清姿没话说,只能回以沉默。

那昕昕知道自己猜中了,骄傲道:“你们骗得了二师姐,那是因为她笨,但你们可骗不了我,我看出来了。”

徐清姿仍旧不知道怎么回,只是笑笑。

她们的对话没有避着兰烛,她能清楚听到,也没有说话。

那昕昕继续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徐清姿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你觉得这个村子怎么样?”

那昕昕顺利被带偏:“挺好的,就是有点冷,这都三月了,居然还在下雪,不如雨石峰山清水秀。”

徐清姿:“我们在这建个房子吧。”

那昕昕高兴:“好啊。”

说完又泛起愁容,“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徐清姿:“换个环境嘛,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昕昕扭过头看兰烛,指着她道:“小师妹有意见。”

徐清姿回头,却见对方快速躲开目光。

那昕昕瘪嘴:“小师妹又这样。”

徐清姿:“什么又这样?”

那昕昕:“她不喜欢却不说。”

徐清姿闻言停下脚步转身。

兰烛在她们十步远的距离停下。

徐清姿没有顺势问她的意见,而是说自己的想法:“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兰烛不吭声,表情毫无波澜。

徐清姿:“不能总挤村民的屋子,那边山坡下面就不错,安静又不打扰大家的生活。”

那昕昕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不知怎么的,居然紧张起来。

徐清姿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兰烛的声音,她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她来到山上找木材搭屋子。

比起修房子,建房子的速度要快一些,以卿询问一圈回来时,徐清姿已经差不多把房子建好了。

村民不知道什么须霓花,这里就算是夏天开得花也少,徐清姿倒也不意外,又让以卿去附近的镇上买点家用,顺便买点粮食送给村民。

西北的冬天很长,已经帮到这种程度,好人做到底,就当积德了。

以卿忙活一大圈,还要花钱,颇有怨言,“大师姐你是菩萨下凡吗?帮这又帮那。”

徐清姿笑道:“我可没有菩萨那样慈悲。”

以卿鄙夷:“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拿命换来的灵石给她们买东西,我才不要。”

徐清姿把自己乾坤袋解下,丢给她,“那就用我的。”

以卿还是不满意,啧了一声,“就我一个?”

徐清姿:“小竹不也在吗?”

以卿嫌弃:“她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那昕昕头发顶着木屑兴冲冲跑出来,“我去!”

以卿无语,装没听见:“小师妹呢!跟我走,年纪轻轻就得活动活动。”

那昕昕失望,坚持道:“我也年轻要活动,我也要去!”

以卿烦她,“你干什么就去去去,带出去还不够埋汰人的。”

兰烛把以卿手里的乾坤袋拿过来,道:“三师姐和我去,二师姐留下。”

说完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领着欢天喜地的那昕昕走了。

以卿本来就不想去,正好甩了差事。

徐清姿深深看了眼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似有所感,扭身抬头,看到站在山坡上的兰姐。

夕阳把她的身子照得通红,她也在看着她,而后慢悠悠地回了院子。

以卿:“她长得好眼熟啊。”

徐清姿:“你认识她?”

以卿挑眉:“我怎么会认识她,只是觉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她到底和谁长得像。”

徐清姿:“这村子应该和小师妹的身世有关。”

以卿:“这里?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师姐呢,纯瞎扯,你又不是没去过当初师尊做委托的地方,远得八竿子打不着。”

徐清姿耸肩:“谁知道呢,反正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吧。”

言罢她又抬了抬下巴,指小竹问道:“化形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以卿登时拉下脸,“我怀疑这货故意的,她绝对会变舌头,但偏用蛇信子来气我。”

说完扬起拳头恶狠狠朝小竹肩膀锤了一拳。

小竹挨了一拳,身子动都没动,根本不疼,松开她的胳膊,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看起来像无话不谈的亲密伙伴。

徐清姿:“年纪太小,她从破壳到化形,还不到一岁吧?”

以卿黑着脸:“谁知道御兽峰的人会不会为了低价卖出,谎报年龄,你看她心眼多得像不到一岁的幼兽?”

确实不太像,就算是开了灵智的妖兽也都有个成长期,几十年到几百年不等,像这种一年不到就这么聪明的,闻所未闻。

不过怎么着也没有恶意,跟了她们这么久,还在关键时候知道救人,心眼多就多吧。

徐清姿笑笑:“那就好好修炼,超过她的修为,到时候就可以整治她了。”

以卿没觉得这是好话,“说得容易,我连温麟儿那屁大点的小孩修为都低一层,我看是等我死了都没有出头之日。”

徐清姿:“那你想怎么办?扔掉她?”

小竹一听,下意识收紧双臂。

以卿被勒得喘不过来气,气得一口咬上她的手臂,小竹却没有吃痛松开,反而箍得更紧了。

眼看二师妹被缠得满脸涨红,徐清姿吓得连忙去分开她们。

以卿咬得毫不留情,即使被分开,像是报复一样还不松口,绿色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滑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

小竹脸上表现出痛苦,却没有推开,不吭不叫站在那任由她咬。

徐清姿又赶紧让她松口。

以卿愤恨张嘴,因咬得太狠,牙齿深深嵌入血肉当中,有点粘连,还需要使点劲才能完全松开。

她呸了一嘴里的绿血,“反了天了!”

小竹胳膊疼得颤抖,骇然的牙印和绿血中显露雪白的骨头,可她却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紧盯着以卿沾染绿血而显得鲜红唇瓣。

还不待徐清姿搞清楚怎么回事,小竹略过她往前一闪,轻而易举挣开嘴上的禁言咒,伸出蛇信子去舔舐以卿嘴上的血。

“啊!!!”

“你有病啊!”

以卿抓狂尖叫,猝然推开小竹,她的叫声太响亮,连远处的村民听到她的声音,闻声抬头。

她疯狂用袖子擦自己嘴,好似沾染了什么非常肮脏的东西,许是反应太激烈,腿脚一软,往后跌倒。

她翻过来双手撑着地,剧烈干呕。

84介意

◎你长得真好看◎

距离报晓村最近的城镇有三十里远,兰烛她们腿脚快,到镇上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镇上街道的积雪被铲至道路两侧,街上行人密集,镇外还有不少和兰烛她们一样进镇的人。

那昕昕:“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

兰烛:“今日是龙抬头。”

那昕昕:“二月二?这么说后天就是你的生辰,怪不得大师姐要今天建房子买东西呢。”

兰烛并无波澜,前往钱庄换换银子。

镇不算大,只有三条街卖东西,比不得黔洲城,东西并不齐全,有很多东西要么没有,要么需要提前预定,只能挑一些现成的买。

两人把三条街每家店铺都逛了遍,东西买了七七八八,天已经黑透,许多摊位已经人去楼空,街上的人也变得稀稀拉拉。

那昕昕手里拿着糖人,边走边吃,悠闲道:“你快成年了吧?”

兰烛:“嗯。”

那昕昕:“也不知道大师姐会送你什么成年礼,记得当初她特地带我出去游玩了两天,那时候我都快在雨石峰憋死了,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反而也没那么新鲜。”

兰烛没回应。

那昕昕哼着歌,心情甚好:“你和大师姐的生辰离得近。”

兰烛顿住,眼神奇怪:“你知道大师姐的生辰?”

那昕昕笑嘻嘻:“不知道,她不过生辰,也不告诉我们具体的日子。”

兰烛:“那你刚才……”

那昕昕咧出牙齿:“逗你呀。”

兰烛落寞垂眸,继续行路。

那昕昕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生气嘛。”

兰烛:“没有生气。”

那昕昕:“我是说你不要生大师姐的气。”

兰烛沉默了一会才道:“没有。”

那昕昕偏头看她的表情,俏皮道:“分明就有,你们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兰烛:“……”

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唯有一家布料铺子还亮着明晃晃的灯,刚才她们在其他铺子选了些布料,估摸她们六个人的身形,给每人订做两件新衣裳。

这间铺子比刚才的那家大一些,除了布料,还卖其他零碎小物。

那昕昕被吸引目光,笑着走进去。

店里除了她们还有三个客人,她在店里巡视一圈,最终锁定在掌柜台上栩栩如生的玉蟾蜍上。

“真好看。”那昕昕稀罕道,“这个怎么卖?”

掌柜是个丰腴的妇人,她笑道:“这是招财的,不卖,客官可以看看我们最近推出的新货。”

那昕昕:“什么新货?”

掌柜把她指引到另一边的架子旁。

兰烛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她抬头看天,弦月模模糊糊埋没在云层中,满天繁星盖过月亮的光芒。

这几日天晴,虽是初春,却没有回暖,积雪堆在道路两侧因白天的阳光化出些雪水,又因夜晚寒意降临,雪水在地面凝成冰面,路人小心翼翼避开冰面,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不注意,脚底打滑。

她呼出一口雾气。

雾气消散,一张熟悉的笑脸突然冒出来。

褚映流里流气道:“哟,巧哦。”

兰烛淡淡:“跟我们这么久,真是辛苦了。”

褚映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家常便饭。”

兰烛:“……”

她又没夸她。

从她们进镇开始,她就发现这镇上也有修士,甚至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们。

她装不知道,倒要看看对面要做什么。

没想到居然是褚映。

褚映上下打量着她,啧啧赞叹:“你长得真好看。”

兰烛习以为常,前几世和褚映打交道,她经常会冒出这句话,就算吃不到也要多看两眼。

兰烛:“你们怎么出来秘境的?”

现在距离秘境开启时间还早得很,居然也出来了。

褚映:“大门朝天,想走就走,难道你们出来还需要办法?”

兰烛:“你们来这里何事?”

褚映没接话茬,转移话题笑道:“我在前面不远客栈订了个超大的客房……?”

兰烛打断:“不去。”

褚映不意外,随随便便钓到手她还觉得没意思呢,正准备转换话术。

兰烛赶在她之前道:“我有道侣。”

褚映笑得狡黠,“我不介意,就一晚而已,你好我也……”

兰烛皱眉:“谁问你了,我介意,有话快说,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褚映被拒绝也不生气,豁达道:“好吧,上次匆匆一面就觉得你好看,如今细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观察她。

兰烛嫌恶后退几步,和她拉开距离。

褚映满脸春色,“发现你更好看了,我长得不差,应该不至于让你受不了,真不考虑考虑?”

兰烛抽剑。

褚映忙认错:“好了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

她瞥了眼店里挑选饰品的那昕昕,小声道:“徐道友可好?”

兰烛黑脸:“关你什么事。”

褚映痴痴笑道:“因为她长得也好看。”

话音未落,锋利的豁口剑架到她脖子上,寒意割喉。

褚映心惊,面上不显,“这是事实,好话也不听?还是说……”

刀口凑近一分,抵上她的脖颈。

褚映感觉她认真的,甚至若下句话说错,她的人头就会落地。

兰烛冷言:“秘境怎么了?”

褚映收敛玩味:“这我哪知道,在你们走后没多久来个人,特别暴力地把我们所有人踢出秘境,连反应机会都没有。”

估计是因为且陶陶听信她们的话,害怕婴文真被收走,就把所有人赶出去,怪不得她们莫名其妙就离开了秘境。

兰烛:“那你们来这做什么?”

褚映:“我们合欢宗独自修炼又涨不了多少修为,当然是四处瞎逛物色双修对象呀。”

兰烛收回剑,她知道褚映没有恶意,就是嘴皮子不安分,警告两下才能正常对话。

褚映松口气,心有余悸摸脖子,发现滑滑的有些刺疼,流血了。

兰烛:“秘境主人的事你们可知?”

褚映:“婴文前辈那独特字迹,很难不认识啊,不过……”

兰烛警觉:“不过什么?”

褚映笑道:“比起秘境,还是多关心你们自己吧,辛荣认定你身上有魔气,等她回了飞雪宗,指不定就上她们通缉榜了,还在这逛街。”

兰烛嗤笑一声,嘲讽:“她最好能找到我。”

褚映觉得她这人真有意思,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已经仁至义尽,也懒得去再管那些。

她又恢复刚才不怀好意的模样,贼笑道:“敢问阁下道侣是哪一位?”

兰烛再次抽剑,褚映赶忙摁住她的剑,略显慌张道:“我就问问,没其他意思,听你师姐说,你要过生辰?还没成年?”

兰烛没理她,她只是身体年纪不大而已,要论资历,比谁都长。

褚映大概明白,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个比巴掌大一圈的书,粉色书皮上没有字,有些破烂,看起来经常被人翻看。

递给她道:“我从秘境淘来的宝贝,送给你当生辰礼,你应该也正好需要。”

兰烛接过来,随便翻开一页,猝然合上,表情不变,却明显感觉僵硬许多。

褚映笑眼盈盈,一看她这样,登时明白她伴侣也和她一样是个清心寡欲的,不怀好意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天下道侣千千万,光靠那微不足道的爱,可走不了多远,想长久走下去,就得看你怎么想花招留住她。”

她的笑意越来越诡异:“好好看,不用谢,要是你俩觉得不尽兴,能喊上我就更好了。”

兰烛的剑劈下来,褚映闪身一躲,并不生气,屁颠屁颠跑了,边跑边道:“有空常联系,替我向你师姐问好哟。”

兰烛嘴角抽搐,很想一剑捅死她。

不过褚映的出现让她有些惊讶。

她看了眼书,这哪里是秘境里的东西,分明是褚映自己的手笔。

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到口袋里。

抬眼见那昕昕还在和掌柜说话,并没有发现她和褚映的对话,想到那昕昕刚才说的话,如若不提,她甚至都忘记了大师姐并不过生辰。

大师姐对任何人都很上心,唯有对自己极为吝啬。

似乎只要别人过得好,哪怕需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都毫无怨言。

兰烛发现,不管她重生多少次,大师姐从始至终都没变过,那就是对自己生死的冷漠。

她活了六世,每一次都在为一线生机挣扎,前几世她也试图阻止大师姐悲剧的发生。

每次都以她意想不到的缘由丧命,大师姐很脆弱,比琉璃还要易碎。

同时又很顽强,只要师妹们遇到危险,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立刻爬起来救她们。

这一世,大师姐有了霍家血脉,不会再轻易离世,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她却又在想天下无不散筵席。

真好笑,她说散就散?

“小师妹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吗?”那昕昕到底说服掌柜卖出玉蟾蜍,兴高采烈地捧着出来,正好看她冷笑,好奇问道。

兰烛:“没什么。”

那昕昕把玉蟾蜍收进储物戒里,边往镇外走边道:“跟我讲讲呗,我也想听。”

兰烛不说话。

那昕昕等了一会,又道:“是想到大师姐了吗?”

兰烛不答。

那昕昕不见她反驳,就当她默认,摸着下巴思考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那个村子,但大师姐却执意在哪里定居,你们有了分歧才吵架?”

兰烛:“……”

兰烛:“不是。”

那昕昕感觉她没撒谎,若有所思点头。

85白眼蛇

◎为什么感觉她俩怪怪的◎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村民大多已经熄灯睡觉,还剩两个大婶和村长在帮忙张罗她们的新屋子。

告诉她们搬新家要注意什么,徐清姿趁机问一些兰姐的事。

兰姐一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十几年前那场闹灾导致村子死了一半人家,其中就包括兰姐的亲人,举目无亲也就导致她性格孤僻,小时候寄养在村长家里,长大一些便搬出来自己住。

徐清姿问是什么灾?

村长卡壳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另外两个大婶也支支吾吾想不起来。

徐清姿正奇怪,正好三师妹和小师妹回来,便终止话题。

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大婶和村长也帮着她们摆放东西。

温麟儿坐在外门门槛上,端正着身子,空洞洞的眼眶望着被黑夜映照的雪地。

还有在她旁边躺尸顺便偷懒的以卿。

以卿脸色还有些白,恶心挥之不去,徐清姿怕小竹刺激她,早早把小竹拉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为了转移注意力,和温麟儿聊天。

以卿蔫蔫看着雪景:“天都黑了,雪还这么亮。”

温麟儿:“感觉今天有点冷,是化雪了吗?”

以卿:“”

她怎么又忘了这小屁孩看不见。

想了想,避开这事,道:“你现在到筑基几阶了?”

温麟儿感觉出她的回避,没觉得有什么,乖乖回答:“筑基中期。”

以卿皱眉:“不应该啊,你从芙露派出来的时候不也是筑基中期吗,以你的资质,经过秘境和尖天涯一旅,最低也该突破一层。”

她端出长辈架子装腔作势道:“是不是修为懈怠了,年纪轻轻可不能贪玩。”

温麟儿低落:“兰师姐说我体质修不了多高修为。”

以卿:“哪门子体质,我怎么没听说过?她唬你的。”

温麟儿摇头:“不知道,我的灵台也确实吸纳了很多灵气却无法提升。”

以卿:“她说什么你就信?她才比你大几岁,能比你多多少见识。”

温麟儿:“兰师姐应该不会骗我吧?”

以卿:“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

温麟儿觉得她有趣,道:“以师姐这样说,不怕兰师姐生气吗?”

以卿摊手:“无所谓,反正你徐师姐看不得她生气,会哄。”

温麟儿笑道:“徐师姐人真好,和我师尊一样。”

一说起她师尊,以卿就犯愁了,白天没找到那什么花,她眼睛治不好,怎么跟椿音掌门那边交代?

她们几个可以跟着大师姐四处漂泊,温麟儿不行,她是有家的,早晚有一天椿音会找上门来,椿音对她们有恩,结果却没看好她最宝贝的徒弟,光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尴尬。

以卿接不下话,半天没出声。

温麟儿以为她走了,也呆呆坐着不说话。

小竹趁徐清姿忙碌期间,化为蛇形贴着门缝偷偷溜出来,悄无声息顺着以卿的衣服爬到她肩膀。

结果被以卿敏锐感觉到,向后一抓,把她丢出老远。

温麟儿被动静吓得浑身一抖,又因看不见,只能左右张望,想知道怎么了。

以卿破口大骂:“狗东西,白眼蛇,还不如当初把你煲汤喝了!”

小竹被丢得在地上弹跳两下,而后蜷成一团缩在原地,可怜巴巴望着她。

她的骂声引来村长,村长一见有蛇,吓得吸口凉气,“蛇怎么冬天就出来了?”

以卿正在气头上,冷哼道:“找死呗。”

村长喊来大婶,拾起铁锹和麻袋就要去砸小竹装袋。

村子粮食不多,蛇就算肉少,但那也是肉,大家伙好久没碰荤腥,两眼放绿光,扬言吃蛇羹。

以卿虽然嘴上说煲汤,但那也只是过嘴瘾,可想到她之前差点勒死她,心一横,直接扭过去不管她,反正她是妖,还能真乖乖被煲汤不成。

徐清姿出来见此,还不待阻拦,那昕昕已经先一步冲出去,把在镇上买来的粮食摆在大婶和村长面前,说这蛇是她养的灵宠,不要吃她。

以卿眼睛都瞪直了。

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做什么。

大婶和村长见这么多粮食,哪还在乎小竹那点骨架子,兴高采烈回去叫人抬粮食。

村民满脸喜气地围过来,那昕昕搬空好几家米铺,这些粮食够村子吃一两个月的,节省一点,吃三个月不是问题。

喜得村民们就差给她们磕头了。

徐清姿她们可受不了这些礼,好说歹说才把村民送回去。

那昕昕眼疾手快把小竹抓走,以卿话还没说出来,那昕昕已经没影了。

徐清姿默默看向她,见她表情有些别扭,道:“你这是怎么了?”

以卿没好气:“没看见我养了个白眼蛇吗。”

徐清姿:“小竹兽性未脱,还需教导……”

以卿冷笑,想翻白眼,又不好对她翻,咬牙道:“我哪能教导她啊,我应该感恩戴德她没把我弄死。”

她朝那昕昕的房间讥讽,“在我身边可委屈她了。”

随随便便就被带走,一点反抗都没有,想来本就是见异思迁的东西,一腔真心喂了狗……还不如狗,至少狗还能摇尾巴,她能干什么?

说完恶狠狠踢一脚门框,结果没注意姿势,脚指头碰到边缘,痛得她身形不稳,向后跌倒。

徐清姿赶紧扶住她,温麟儿听到痛呼也站起来想扶,但因看不到,双手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摸索。

徐清姿安抚:“人都有养不熟的,更何况妖,不过妖意识比不得人复杂,她只是不懂,别生气。”

以卿痛得两眼挂泪,龇牙咧嘴喊道:“胡扯!她可太懂了,谁心眼有她多,她就是故意的!”

徐清姿见她在气头上,不好说什么,她还能不知道她,若是在这个时候说小竹坏话,她能立马跳起来反驳。

以卿忍痛站直身体,一瘸一拐来到自己门前,恶狠狠丢下竹签,房间四周升起无形厚墙,而后“嘭”地一声关上房门,把自己关在房内。

徐清姿:“……”

说实话她不太理解二师妹为什么会那样,感觉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她却非常纠结。

温麟儿小心问:“徐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清姿拍拍她的脑袋:“没事,你那师姐房间里有蛇,你今晚和我睡吧。”

话音未落,兰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掂起她在温麟儿脑袋上的手,冷声道:“不行。”

温麟儿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我都多大,又不是小孩子。”

徐清姿不忍:“你的眼睛是跟着我们才受伤……”

温麟儿气愤道:“徐师姐这话可说的不对,如果没有几位师姐,恐怕我连命都没有,只是眼睛没了,又不是天塌了。”

她又嗫喏道:“只要你们不嫌我麻烦,教我练剑练枪就行。”

她像路边的商贩,因东西卖不出去而显得小心翼翼,她又补充一句:“我可以吃苦,不管多苦多累,我都愿意!”

只不过叫卖推销的是她自己。

兰烛定定看了她一眼,克制瞥了眼大师姐的裙摆,道:“明日寅时,院子里等我。”

温麟儿愣住一瞬,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把兰烛和徐清姿从头到尾夸一遍。

夸得徐清姿抬不起头,赶紧把她送到房间休息。

还不待徐清姿松口气,转头就见半个身子埋没在黑暗中的兰烛盯着她,见她看过来,又连忙撇开目光。

房子很大,每人都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小竹也不例外。

徐清姿笑道:“累了吧,你也睡吧。”

兰烛没动,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刚才遇见了褚映。”

徐清姿挠头,“褚映?她们出来了?”

兰烛:“嗯。”

徐清姿:“秘境提前关闭了?”

兰烛:“且陶陶把她们赶出来。”

她顿了顿,猜到她下一句要问什么,补充道:“她们知晓秘境主人是谁,但婴文下落不明。”

徐清姿轻轻:“哦……”

她哦了半天没有下文,不知道说什么。

且陶陶被翎玉收走,不如何处置,婴文也不知是继续待在秘境里,还是被且陶陶带出来。

她们三个加上师尊,四人身上都有诸多疑问。

老一辈的纠葛,她也掺和不进去,村民的记忆应该被人为抹去过,不然灾难那么刻苦铭心的事件,又死了一半人口,怎能轻易忘记。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总感觉应该和师尊有关。

她轻叹一口气,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两年半后琥珀石打开,师尊出来才能得知。

兰烛没有打破沉默,两人就这么僵站着,大眼瞪小眼。

半晌。

徐清姿问出疑惑:“你可知这村子十几年闹的什么灾?”

兰烛略有些失望,这不是她想听的话,可还是乖乖道:“不知。”

徐清姿点点头。

再次陷入寂静。

就在两人僵持之下,余光处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滑动,低头一看,是缩小成头发丝的小竹从那昕昕房里爬出来。

她直接无视以卿设置的厚墙,非常顺畅钻进她屋里。

徐清姿看着这一幕,轻声道:“为什么感觉她俩怪怪的。”

86因果

◎你们在说谁?◎

以卿回到房间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回想这段时间和小竹的点点滴滴,最后直接给她自己气笑了。

她辛辛苦苦放怀里养的小蛇,就这么轻易被人轻易捡走,当真是冷心冷肺,这么久,石头也能热,反倒是那蛇,跟个没见过人似的,谁捡她就贴。

狗东西。

烂心肝的,煲汤她都嫌恶心。

想着想着,实在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着。

可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总感觉腿脚发凉,拢紧被子仍旧冷得难受,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张自己的脸。

她意识朦胧,只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时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冰棺中,下半身已经被冻上冰凌,上半身血液凝固,四周都是冻死人的冰雾,呼口气都觉得费劲。

就这样冻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被冻醒了,睁开眼发现胸口躺着个人头。

人头闻声抬起,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笑起来,对方小腹之下不是人的双腿,而是粗壮硕长蛇尾,把她的双腿紧紧缠在一起。

以卿失语,剧烈喘气。

小竹张嘴,口腔不再是细长信子,而是人舌,她笨拙且夸张地学人说话,“抱……抱……”

以卿挣扎,“抱什么抱,我都快冻死了,松开!”

小竹不松,继续道:“抱……抱气。”

以卿:“哈?我管你抱什么,再不松开,我的签可不长眼!”

小竹固执地纠正口音,对自己有些着急:“抱……抱歉,抱歉。”

以卿愣住,但下一刻,她眉毛一竖,根本不买账:“呵,雨停了知道送伞了,之前让你说你不说,晚了!我认识你吗,滚!”

小竹委屈复述:“抱歉……”

以卿不听:“我是打不过你,我可还有嘴,别逼我喊人。”

“来人……”

还没完全喊出来,她的嘴便被另外的唇堵住。

她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徐清姿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听隔壁的声音,前一刻吵得要打起来,下一刻徒然安静,什么声都没有,只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徐清姿担心:“不会出事了吧?”

兰烛坐在她旁边,道:“不会,早晚的事。”

徐清姿奇怪:“什么早晚的事?”

兰烛:“怪书里应该写了,我们雨石峰五人,只有二师姐没死,反而是小竹死了。”

徐清姿想了想,不记得有这回事,她跳着看,很多细节都没注意,反正她知道她们几个都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