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秘境(21)
◎好苦啊◎
火苗在她嘴里乱跳,她直接上牙把它咬碎,捏住兰烛下颚迫使她张嘴,混合着体内热灵气,把炽热的火苗顺着她的口腔送到她体内。
徐清姿怕火苗没那么快起效,正巧嘴也是最直接的传送方式,便没松开,源源不断把体内热意送过去。
兰烛脸上的冰晶开始融化,身上冰霜化成水,气色也由灰白转成红润。
徐清姿心里叹口气,总算有了好转,只是刚放松,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忽然死死摁住她的后脑。
两人牙齿相撞,她疼得抽气。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却见兰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瞳孔里的红色一闪而过,继而定格在浓重的黑色。
徐清姿吓了一跳,心想完蛋,小师妹会不会乱想,以前尚且在梦里有过这些旖旎片段,但那也只是在梦里。
不对,谁说两个女人不能亲,那霍家还能双女成亲呢,再说,她是帮小师妹治疗,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落地,她便看到小师妹非常明亮的眼睛。
她被眼神刺到,吓得使劲挣扎。
结果后脑的手不仅没松,还收紧几分,兰烛向前一压,她没有支撑地后仰。
这个冰泡泡没有多大,本来只是为小师妹一人制作,她进来后虽有些拥挤,但好在有些活动范围,加上外层结了冰,强行打开,不仅会伤到小师妹,连外面的温麟儿也会波及……
她就是为了不让温麟儿看到才让她闭眼修炼,若是突然打破,自己还没挣脱开,被看到的话,怎么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解释。
太丢人了。
虽然兰烛醒了,但她还没有停止往她体内输送热流。
兰烛见她心不在焉,眼睛微眯,又下压一分。
徐清姿以一种后背悬空的姿势半挂着,迫使她不得不抬手抱住兰烛的腰。
她想要说话,却感觉一个湿滑之物触碰她的嘴唇,紧接着是她的牙齿,而后是她的舌头。
徐清姿眼睛更瞪大几分,几乎要把眼珠子突出来,她如遭雷劈,呆傻了一样愣住。
她看到对方眼睛犹如混沌不清的漩涡,深不见底,多看两眼就要把她吸进去。
脑中忽然冒出两段不久之前的记忆。
一段是在雨石峰小师妹的屋里,她被心魔上身的小师妹抓住,她失去理智往她身体里送一股滚烫热流,她在自己的灵台上,看到了长大后饱经风霜的小师妹,小师妹非常霸道地亲了她。
一段是她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水棠镇,身上烧骨灼心,唇上疼痛记忆犹新,混合着血腥味,她紧紧捆着小师妹,像现在这样,向她双唇里汲取寒意。
回忆再现眼前,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神。
完了,没救了。
徐清姿在心中大声哀嚎,鼻头酸涩,视线模糊,泪眼迷离,看不清周遭所有。
兰烛被她吓到,连忙松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诚惶诚恐去舔舐她缓缓流下的泪水。
“对不起师姐。”她怯懦道歉。
徐清姿保持呆愣模样,眼泪犹如断线珠子,争相涌出,脑中思绪万千。
“我对不起你,师姐。”兰烛害怕地道歉,仿若手里捧着一个遇风即散的蒲公英,不知如何才能让其完好无损。
“我错了师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兰烛颤抖着声线,近乎哀求地呼唤她。
若恐惧有形状,定然要比她此刻流泪的还要多,还要满。
徐清姿猝然收紧双臂,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头稍微一歪,侧过兰烛的呼吸,咬了上去。
攻势逆转,四唇相撞,转而由徐清姿向她压去。
她生涩的吻登时让兰烛窒息一瞬。
继而疯了一般回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双手无节制地揉捏抚摸,咸涩的泪水搅入其中,晦涩昏暗的光线更添一分情迷。
两人在狭小的结满冰霜的空间里,紧搂在一起,身体比刚才的火苗还要滚烫。
好苦啊。
徐清姿不知怎么的,忽然好难受,为什么这么苦。
她们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感觉等了好久,久到好似活了好几个轮回终于如愿以偿,终于能好好看看对方的眉眼,静下心来讲一些鸡毛蒜皮的插科打诨的小事。
小师妹说得没错,她的记性就是很差,差到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差到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是她错了才对。
婴文问她的名字,她却不假思索回答出小师妹的名字。
比起自己,她对「兰烛」这个两个字更印象深刻,这是她逐字逐句查书寻找的字,是她日以继夜从几万个字中挑挑拣拣出来的,是她最喜欢的字。
婴文说她对小师妹有别样的情感,她还试图否认,其实早就被那对师徒看透。
想必她的感情早就变质弥漫出来,旁人闻出不对劲,偏偏唯有她不愿承认。
对啊,没有谁比她更喜欢小师妹了。
心脏仿若一块石头,在胸膛里咚咚乱跳,砸得她闷疼,两人胸口相贴,石头碰石头。
不再是徐清姿单方面输送热流,兰烛也在向她传输灵力。
内火燃烧,**焚身,都在猛烈呼吸对方的空气,仿若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
兰烛发了狠,像是吃了几百年草的狼头一次开荤,咬得徐清姿嘴上尽是伤口,脖子上处处是牙印和红痕,就连她上下滚动的喉咙都要咬一咬。
被咬得疼了,就轻轻锤兰烛一下,便会松开,像野兽舔舐伤口一样帮她治疗伤口,伤口酥酥麻麻,毫无保留地调动全身灵气给她疗伤。
徐清姿若有似无叹口气,不叹其他,只叹自己。
随着两人不断升高的体温,冰壁融化,冰水落到身上却不觉冰凉,反而给两人稍稍降温。
徐清姿不仅没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惊到,反而因为身前的人没有章法地啃咬而感觉意识朦朦胧胧。
兰烛不停地在她耳边碎碎念,朝她耳边吹气,痒得她频频发笑。
笑声引得兰烛眼睛再添一层水汽,平日里一双狼眼迸发出来的寒意在这一刻除了徐清姿的面庞,只剩下几乎溢出来的痴迷爱慕。
许久。
等温麟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兰烛不再像刚才那样结冰吓人,徐清姿和兰烛都好好地在自己面前,两人一前一后交错站立,挨得极近。
她喜道:“兰师姐你没事了!”
兰烛本来还算好的表情,见到她缓缓冷下来,“没事。”
温麟儿:“徐师姐好厉害,兰师姐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我们却没事。”
徐清姿也想知道,但刚抬眼,就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
不像之前那样克制,而是十分大胆的释放眼里所有情绪。
她感觉脸颊再次升温,被她看得十分不好意思。
兰烛淡淡,看也不看温麟儿,道:“只是我不适合这里而已。”
温麟儿好奇:“那你是怎么适应的?”
兰烛:“”
徐清姿含糊:“时间长了就适应了。”
她们刚从泡泡里出来,还没开始分析刚才什么情况,温麟儿就醒了。
小师妹的突然失温确实蹊跷,也多亏烛笼之前收集了火山火,不然她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全抽干送给小师妹估计也救不回来。
一想起这她还有些心有余悸,当真凶险。
温麟儿习惯兰烛的冷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却看到徐师姐脖子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出现多处红印。
担忧道:“徐师姐,你的脖子是不是受伤了?”
徐清姿脖子上的炽热未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没事,刚才被火烫的,一会儿就好了。”
温麟儿不觉有她,道:“我刚刚修炼,忽然发现自己体内像个黑洞,不管多少灵气都能吸收,吓得我不敢吸了,怕爆体,以前在芙露派都没有这个情况,徐师姐,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她乖乖伸出小手,徐清姿准备上前瞧瞧。
兰烛却往前一步挡住去路,帮她回答道:“体质问题。”
温麟儿半信半疑,不安道:“这样啊,可光吸灵气不涨修为是为什么?这么多灵力,都够我以前升两层了,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兰烛言简意赅:“练。”
温麟儿闷闷不乐哦了一声。
这么说需要好久才能到达徐师姐和兰师姐的水平,什么体质好,净是唬她,要真好,她岂不是早就突破了。
说到底她跟别人没什么区别,搞不懂为什么一直说她体质好。
徐清姿看破不说破,其实主要还是她的炉鼎体质,修为涨再高都没用,说到底也只是个容器。
兰烛忽然道:“婴文委托大师姐做什么?”
徐清姿:“帮她找被且陶陶藏起来的身体,你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也知道藏在哪?”
兰烛没有否认,道:“我是知道,但找到之后呢?”
徐清姿哑然,对啊,找到之后呢,婴文也没说啊。
是要送到秘境吗,但若是她们要开门才能出去,等秘境再开,就得一百年后了,若是她们一出去就找到,岂不是也一样要窝藏着,这期间还要防止且陶陶的追杀。
徐清姿:“送给翎玉仙尊?”
兰烛:“不妥。”
正当她们准备搅动这湖水时,忽然见脚下出现若隐若现的光源。
三人对视一眼,一边把神识探下去,一边往下游走。
72尖天涯(1)
◎你们怎么又贴一起了◎
三人凑近光源,忽然失去平衡,后背的水流涌动,仿若下坠的瀑布把她使劲下压。
转眼间,她们被推出水流,从半空中坠到地面。
“大师姐!”
“大师姐!”
以卿和那昕昕异口同声,欢天喜地跑过来扶她们。
徐清姿被兰烛紧紧抱住,倒没有像温麟儿那样重重摔在地上。
她观望四周环境,发现这里是山洞,空间不大,和之前遇到的蛇洞类似,但蛇洞是地坑,而这个洞却有个蓄水天坑。
清澈的湖水深不见底,飘在头顶不流淌下来,仿佛没了重力,像云朵一样飘在山洞顶端的另一个洞里。
以卿道:“我们好像从秘境出来了。”
不用她说,她在下来的那一刻,便感觉到浓郁的妖气。
她们不仅从秘境里出来,似乎还来到了妖界地盘。
难道福寿湖连接外部通道?没有秘境门也能出来?早知道她们早点跳湖的,省得还被且陶陶威胁一通。
那昕昕注意到不对劲,指着她俩道:“小师妹为什么搂着大师姐的腰?”
徐清姿一惊,本以为兰烛听后会收手,没想到她动也没动。
徐清姿正在脑子里编理由,温麟儿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道:“兰师姐刚才在水里差点被冻成冰雕,应该还没完全好。”
那昕昕哦了一声,但她答非所问,目光注意到大师姐些许红肿的嘴唇和奇怪红迹的脖子,准备再问一遍,却被以卿岔开。
以卿:“我们出来之后怎么办?听说妖界危机四伏,痛恨人类,我们在这岂不是寸步难行。”
温麟儿听完,掏出自己的储物戒,摸索了一会,从中取出四个手镯,一一分发给她们。
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手镯,道:“这是手镯可以掩盖气息,也会模仿指定气息,我师尊怕我被人找到或者陷入危困,专门给我打造了一堆这样掩盖气息的东西。”
以卿赞赏地看她一眼,总算有点用。
徐清姿:“你们怎么掉下来的?”
一说这个以卿就开始指着那昕昕骂道:“还不是因为她,非要和我干架。”
那昕昕:“是你先动手的。”
以卿气急败坏:“我是你师姐,动手怎么了!”
那昕昕分毫不让:“我是你师妹,还手怎么了。”
以卿:“你个蠢货,知不知道尊敬长辈!”
那昕昕:“你个炮仗,我和你是同辈。”
以卿:“放屁,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姥姥了!”
那昕昕撇嘴:“修仙又不讲究那些。”
以卿气的火冒三丈,扬起拳头准备砸人。
徐清姿赶忙拉开她,“好了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们在落水后多久才出来,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以卿两眼冒火星,不好迁怒大师姐,只得压下火气,“你问她,我当时眼睛都快被她捅瞎了。”
那昕昕一直态度平平,丝毫没有被以卿的情绪波及,被打也不生气,平静道:“没什么感觉,进水后窒息了一会儿,转眼就掉下来了,在这等了好久才等到大师姐。”
真奇怪,居然只有兰烛有不良反应,难道真是针对火系的?她现在水火双系,也没感觉什么不对。
徐清姿小声问小师妹:“且陶陶是什么系?”
兰烛:“木。”
她顿了顿,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补充道:“婴文是火。”
婴文专门给自己搞了个克自己的地方?脑子不会这么拎不清吧?还是说……这是且陶陶做的?
越来越乱了。
以卿道:“我们接下来要该怎么办?”
徐清姿把婴文答应的事讲给她们听。
温麟儿惊诧:“灵台还能修复吗,好厉害。”
徐清姿:“或许吧,也没有别的办法。”
话说完,看向温麟儿,目光深沉道:“你师尊和我们师尊这么要好,她对婴文怎么看?”
温麟儿尴尬:“我也不知道,我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个人名。”
不应该啊,婴文那么大名头的器修,引絮和椿音不仅是好友,又同样是器修,居然会回避婴文。
会不会有点关系?
以卿:“所以我们要去找尸体,然后呢?感觉这活适合那边那个蠢货。”
她暗指那昕昕。
且陶陶可以让肉身保持不腐,说是尸体,除了没有神魂之外,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那昕昕没听出弦外之音,忽然穿插到徐清姿和兰烛中间,道:“你们怎么又贴一起了。”
徐清姿:“我们在聊事情。”
那昕昕呆呆想了一会儿,似乎在解读这句话的真实性。
以卿忍无可忍,把她拉走:“能不能别打岔。”
那昕昕:“可是你不觉得大师姐和小师妹感觉很怪吗?”
以卿:“以前怼你脸上也没见你看一眼,现在倒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了,你第一天认识她们吗!”
那昕昕:“可是她们以前又没这样,你没听刚才那个且陶陶说她俩是有情人吗?”
徐清姿浑身僵硬,视线乱飘。
以卿:“你有完没完,两个女的怎么当有情人。”
那昕昕表情嫌弃:“你好没见识,黔州城的霍家人不就可以。”
“好了!”徐清姿高声打断,“再吵我就要用禁言咒了。”
那昕昕乖乖闭嘴,以卿鄙视她一眼,而后远离。
徐清姿:“我刚才说路彦在秘境里,但在不在我也没谱,尸体的事先搁一搁,就算婴文活了,我们师尊还在琥珀石里得两年半后才能出来,所以不应着急找。”
以卿:“那要去哪?回雨石峰?”
温麟儿一慌,立马叫道:“我不回去!徐姐姐我们不回去!”
徐清姿:“不用回去,正好我们在妖界,直接去瞿山。”
瞿山算是著名的妖山,住着两个万年修为的大妖,一只青雀,一条黑蛟,修为深不可测,一直不谙世事,隐居在此。
路彦在怪书中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激怒两位大妖,逃亡过程中不小心跌下瞿山背后尖天涯,落崖后不仅没死,还获得了失传已久的独门秘法,再加上老头指导,在崖底待了十年,出来后直接斩杀两位大妖,一举成名。
如果路彦路过秘境却没进来,而是再往前走八千里,就是妖界。
尖天涯底是个重要转折点,不管他现在来没来,她们已经到这,都得去看看情况。
如果能让她们获得秘法并且修炼,那最好,如果不能,必须得销毁得毛都不剩。
以卿皱眉,那地方她听说过,但她不在意这个,而是道:“要像在秘境里一样分开或者分头行动吗?”
徐清姿:“不用,都一起。”
以卿放松下来。那就好。
几人走出洞口,观察地形。
兰烛搭上她的肩,在她耳边小声道:“确定要去?”
徐清姿奇怪,以往都会保持沉默,乖乖跟着,怎么突然要问了?
“怎么了?”
兰烛:“危险。”
徐清姿感觉她有些阴郁,却依旧坚持:“路彦不死,就不是我们找危险,而是危险找上门。”
兰烛不再言语,紧紧跟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她脖子旁的红印上,伸出手指蹭了蹭。
出了山顶发现她们在一个遮天蔽日丛林耸立的森林里,头顶树木直冲云霄,时有时无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她们一出来,便惊动附近动物,悉悉索索跑开。
与人界截然不同的地貌和气息更加确信这里就是妖界。
几人把手环气息调成妖气,徐清姿又给她们每人分发隐身符,等所有人都照做后,准备前进时,突然被叫停。
以卿之前的签筒还没丢,她一手摇竹签,一手拨两仪镜,在原地神神叨叨一会儿,道:“我们此行有灾。”
温麟儿表情无畏,做出了誓死而归的决定。
徐清姿见怪不怪:“要是没灾我才害怕呢,走吧。”
除了在光济大会是好签,二师妹几乎抽的都是有点问题的凶签,但这么多次危险都挺过来了,不差这一次。
以卿面露难色,却也没说什么,默默把东西收回去。
可能是经历一次生死交错,她稍微胆大了些,只要不让她们分开,去哪都行。
瞿山的位置不算难找,坐落在人间和妖界的交汇处,因有大妖坐镇,人界不敢招惹,妖界的妖也不敢越界上山。
两界相互虎视眈眈,大战争没有,小矛盾不断,妖想吃人,人忌惮妖。
只是她们在茂密的深林里似乎迷了路,加上可能是阴天,更是找不到东南西北。
那昕昕在路上救下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蜻蜓,蜻蜓开了灵智,口能人言。
虽然看不见自己是被谁救下,但依旧表示感谢,那昕昕问她瞿山在哪里。
蜻蜓精很热心地给她们指路,甚至想带她们去,被徐清姿拒绝了,被妖知道突然有人要去瞿山,肯定会奇怪,妖精内部团结又多疑。
没准现在带她们去,转眼就告诉其他妖,那就不好收场了,随后把她的记忆抹除放在树叶上休憩。
她们加快速度,按照蜻蜓精指的方向,直线前进,越靠近边界,妖界气息便越少,仅两个时辰,几人便到达瞿山附近。
73尖天涯(2)
◎我只是打破大师姐对我的偏见。◎
为了不惊动大妖,几人直接绕到后面尖天涯。
尖天涯面对人界,高耸尖细的崖顶仿若天地间一根长针,稍不留神就要冲上云霄刺破天空。
崖下是一条几万年前地震产生的地缝,经过时间洗礼,从地缝中涌入罡风,地缝也从最开始的小裂缝扩张至深渊。
罡风凶残,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可在里面生存,她们几人,不算小师妹,三个人都是筑基。
徐清姿正在画符,温麟儿又从自己储物戒里掏东西。
不一拿出几个铁制小指戒指,铁烧成藤蔓状拧成圆圈,多个黄色小花点缀,看起来很是精致漂亮。
她像刚才分镯子那样又给每个人分了一个。
以卿:“你怎么这么多宝贝?这又是什么?”
温麟儿:“都是我师尊做的,她每次把炼制出来的法器,挑出最好的给我,剩下的拿到外面卖,山崖下面的罡风我在书上见过,这戒指可以吸收罡风化为护盾,不用怕被伤害。”
这么一对比,那昕昕不禁想到自家师尊,道:“大师姐,为什么我们师尊不给我们东西?”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她每次总忘记拿出来,并且师尊炼制的东西都是优先自己,不会专门给徒弟们炼,还喜欢模仿婴文的手作,又因为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一般都是反反复复融了重做,导致自己的成品很少。
就算真的有,除非是丢给她自己研究的,其他的她根本不会用,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只能搁着。
以卿还在跟她怄气,阴阳怪气道:“只是你没有,我们可都有。”
那昕昕:“师尊可真偏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却没怎么表现出伤心,她对引絮的感情不深,若是大师姐有东西只给别人不给她,她能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都要分一份。
徐清姿:“等师尊醒了,想要什么可以找她给你做。”
那昕昕没应答,并不在意。
几人带上戒指,跳下山崖慢慢下落,试探罡风是否被化解。
徐清姿发丝被吹乱,戒指上黄色小花忽明忽暗,狂风除了有点让人睁不开眼,确实没什么杀伤力。
她抬手遮风,却感觉另一只手被温热的手牵住。
兰烛从水洞出来后,表现地十分粘人,不怪那昕昕惊讶,她确实有意散发出与以前不一样的感觉,和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相比,像换了个人。
徐清姿想挣开,其他人还在旁边。
兰烛却不依,直接靠过来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徐清姿心虚地瞥了眼周围的人,发现她们的注意里都不在这边,小声呵斥:“注意影响。”
两人虽没有完全说出那个词汇,但经过水底一旅,和坦诚相见没有区别,
兰烛知晓对方的心意后,整个人突然活络起来,像是一具石像突然上了彩,通俗点说,就是像个人了。
她却略感委屈:“我只是打破大师姐对我的偏见。”
徐清姿:“什么偏见,我对你会有偏见?”
她心疼还来不及能,怎么会有偏见。
兰烛慢悠悠道:“你说我不喜欢亲近。”
说完,她又偏头倚靠着她。
徐清姿刚想回她什么时候说过,想了想,她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但她当时只以为小师妹是婴文做出来刺激她的人偶,气得她什么坏话都说。
虽然小师妹在她眼里确实不怎么亲人,若不是出了刚才那档子事,突然被这么粘着,她真的会被吓坏。
有人看她们时倒还好,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下面和周围的时刻变换的罡风,她们趁别人看不到的时候这么干,像做贼一样。
正当她沉默的时候,兰烛往她手里悄无声息塞了个东西。
现在风大,又正在往下走,她怕弄丢,便没去看是什么东*西。
兰烛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等一会若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吞了,这是解药。”
徐清姿被她温热的气息吹得缩脖子,只听到什么不对劲,什么解药。
兰烛平淡的脸色上闪过一丝狡黠,却无辜道:“大师姐之前不怕痒,怎么突然就怕了。”
徐清姿捂着耳朵,对啊,就是这么突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怕痒了,好像就是在被婴文问名字之后。
她想问有没有给其他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兰烛单手一张,四颗丹丸像弹弓上的石子,向另外三人弹射而出。
她们接受到丹丸,惊讶一会儿便迅速收下,紧接着她们终于来到地面。
在她们下来一半的时候,光线就逐渐变暗,等到崖底更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并且越往下,罡风越小,完全落地已经感受不到风了。
以卿和温麟儿拿出夜明珠,那昕昕摸索半天,掏出个会发光的萤火虫,光线比所有夜明珠加起来还要亮。
照明后大家才发现脚下哪是土地,分明各种各样的骨头堆叠起来地面,其中有不少鼓包,扒起来一看,是破破烂烂的布条,可仔细看布条和不少门派的校服花纹对应。
全是人骨,反而动物骨头很少。
以卿头皮发麻:“这么看,秘籍应该有不少”
这么多死人,感觉随便捡点东西都能发家致富。
徐清姿:“先找找看,别走丢了。”
兰烛又提醒了一遍,让她发现不对立刻吞了丹药。
几人颇有些牙酸地扒开骨堆翻找。
同类的尸骨,怎么看怎么胆寒,年纪最小的温麟儿却兴致高涨,丝毫不怕,甚至还拿着两个骷髅头对比是女是男。
徐清姿寻找无果,便想着往远处走走看,结果她们一见她远离,纷纷放下手中东西跟了上来,着急的样子生怕她一个人跑了。
骨头散布不匀,她走起来也是一会一个坡,她忽然感觉到石壁有些异样,凑近发现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面会流动的碎渣。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被狠狠扎了一下,绿色的血从指腹流出,心中一惊。
脑中回想起小师妹的话,连忙扭头,在师妹们奇怪的眼神下,她发现她所看到多均变了色,连师妹们的肤色都变了成了淡淡的红色。
几个师妹都在,甚至连小竹都爬了出来,唯独一直就跟她的小师妹却不见了。
以卿:“大师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徐清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她们身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路彦!”她大叫。
路彦听到呼声一愣,手中动作却不停。
一段时间不见,他变得狼狈非常,身上苍蝇满天飞,头发脏污结块,胡子拉碴,像似路边乞丐。
徐清姿看到他正在机械敲击流动墙壁,被发现后立刻拔腿就跑。
徐清姿感觉自己眼前的颜色越来越红,几乎快什么也看不到。
她连忙叫师妹们吃丹药,自己也赶紧往嘴里塞。
丹药还没入口,她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丹药落地,她连忙去捡,但周身环境瞬间从昏暗的白骨崖底变成了烈日朝阳。
另外几人虽不明,但也很快吞下丹药,可刚吞下发现且陶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师姐背后。
大师姐突然像个雕像僵硬住。
且陶陶怒气冲冲,“好大的胆子,敢骗我。”
几人哑口无言,她们还沉浸在且陶陶的突然出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就见兰烛从天而降,打断且陶陶准备攻击的动作。
兰烛看到睁着眼睛却没有神光,一动不动的徐清姿,眸色一暗。
且陶陶不想管她们,手一挥,只身穿过她们飞去找逃跑的路彦。
而徐清姿终于动了,召唤出烛笼,双手拧杆,灯笼转换成长枪。
以卿正准备问她刚才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锐利的枪头只插她的眉心。
兰烛眼疾手快把她拉开,但因没有防备,以卿的额头被浅浅划了条血痕。
温麟儿惊了:“徐姐姐你怎么了?”
那昕昕站在原地,抻长脖子眯眼看她的眼睛,发现大师姐的眼白全部被红色占据,连黑瞳都看不见。
她久违地感到心慌,喃喃:“大师姐去哪了?”
兰烛脸色深沉:“你们看到大师姐吃药了没有?”
以卿被杀意吓得战战兢兢,半天说不出来话,那昕昕喃喃自语,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温麟儿忙道:“徐师姐正准备吃,但是那个坏女人突然出现,把徐师姐的解药撞掉了。”
兰烛深吸一口气,她不过稍微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居然就被钻了空子。
温麟儿非常上道地把拉起吓坏的以卿,见红眼徐师姐杀意凸显,害怕道:“兰师姐,徐师姐被控制了,我们怎么办啊?”
——
徐清姿发现自己身处异处时,立马确定自己应该又进入幻境或者在做梦。
指腹上的伤口没了,之前从秘境搜刮来的东西全都没了,身上除了衣裳空无一物。
她不禁开始沉思,自己似乎总容易陷入各种各样的梦境幻境,蛇妖洞里、秘境里、还有这崖底
和她找不清自己的记忆有关吗?还是她道心不稳,修炼只浮于表面,心思肤浅,容易受到蛊惑?
【作者有话说】
这个男的都给我写烦了,这个副本让他下线。
74尖天涯(3)
◎都是假的◎
看路彦的样子,应该也是刚来,不然若是找到什么好东西,定要狗仗人势来打她们。
小师妹在外面,她倒不担心师妹们的安危,但还是得想办法赶紧醒来。
但她要怎么去把睡梦中的自己弄醒呢,想点不好的事?
正当她在脑中搜刮回忆,忽然感觉灵台发热,没一会儿,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台往上翻涌。
紧接着眼前场景变换,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如瀑,她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置身于燃烧着蓝色魔焰的空草地。
魔焰把她围成一圈,圈外是一群眼冒绿光,垂涎已久的魔物,它们想要冲进圈内,但都被炽热的魔焰烧得满地打滚,即便如此,仍旧如饥似渴不顾一切的想要进来。
火苗上窜,几乎除了头顶天空,什么也看不到,她伸手接雨,大雨穿过她的手掌和身体,她无知无觉,没有感受到魔焰带来的不适,也没有闻到面前魔物的魔气和恶臭,她像个外来人。
这幅场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扭头,发现一个躬身跪在地上的人。
徐清姿定定看了一会儿,脑中立马想起怪书中的描写,这魔焰,这大雨,这跃跃欲试的魔物,不就是小师妹在怪书中的死前场景!
她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跪坐的人,结果手掌穿过去,她扑了个空。
这不是她的幻境吗,为什么她摸不到?
没办法,她只能同样跪坐着歪身去看她埋进湿发的脸。
她剧烈喘息着,极其响亮的呼吸声预示她已命不久矣,眼眶深深凹陷,眼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里,眼皮耷拉着,脸颊上几乎没有肉,脖子和胳膊满是冒着黑气的红斑。
徐清姿这才发现她的衣服非常宽大,双手节骨拱起,能看到的所有皮肤都贴着骨头,几乎瘦成一架干骨。
这就是她的小师妹!
她试图呼唤她,但对方已经到崩溃边缘,身体也已经到达临界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只紧紧抱着怀中的破剑。
那是徐清姿最开始给她打造的剑,剑身磨损严重,剑柄丢失,剑柄地方只缠着一块破布,细看破布是她当初给她做的剑穗。
魔焰随着兰烛逐渐消逝的生命而暗淡,魔物一逮到空隙,不顾魔焰灼伤,纷纷冲进来扑食只剩一口气的兰烛。
徐清姿想要为其抵挡,但她根本无法参与其中,魔物看不见她,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将兰烛本就为数不多的血肉啃食殆尽,骨头轻轻折断,清脆地好像从树上随意劈折下来的鲜嫩树枝,连骨头都要嚼碎。
一息之间,魔物吃饱散去。
魔焰彻底熄灭,原本兰烛跪坐的地方,只剩下被撕扯的衣服碎片,还有一把破到几乎腐朽的剑。
徐清姿两眼发黑,几乎站不住。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只是她的臆想,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努力念叨着。
但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死死盯着那把破剑。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消失的触感逐渐清晰,寒冷刺骨的雨水砸在她的天灵盖上,一下有一下,犹如冰锥一点点往她头上钉钉子。
四周升起雾气,她闻到了呛鼻的魔气,衣服上的血腥顺着雨雾飘到徐清姿的鼻腔,一个无形的手搅动她的肠子,拉扯她的胃,抓刺她的心脏,她感到无法呼吸,却又无比清醒。
小师妹被魔物啃食的画面犹在眼前。
假的,假的,假的。
她重复念叨。
雨水打湿她的衣裳,比小师妹在乱葬岗逼问她的来处时还要寒冷。
真奇怪啊,一些文字而已,甚至描述不多的几句话,她居然会把画面想得这么清楚。
她缓缓上前去拾小师妹的衣服,这次她碰到了,却晚了。
她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回过头,一个鲜活的兰烛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徐清姿不可置信,但很快注意到面前的兰烛和她记忆中的有些差别,她虽然瘦弱,却比刚才跪坐的要有肉,至少看起来稍微健康一些,但她又比梦境外的小师妹面相要成熟很多。
她很高,脸上有很多浅疤,身上穿着冰蓝色衣裳,配合她冷若冰霜的眼神好似穿着丧服。
徐清姿记起来了,之前小师妹突然心魔上身,她被小师妹掐晕过去,在自己灵台遇到的成年兰烛。
成年兰烛把她拉起来,擦擦她脸上雨泪掺杂的水。
徐清姿:“你是谁?”
成年兰烛没有说话,而是让她放下破剑和衣裳,指了个方向,让跟她走。
徐清姿刚经历大悲,没来得及细想,懵懵懂懂被她牵引。
——
那昕昕被烛笼重击,枪尾一扫,将她轻而易举击飞。
以卿见此大叫:“你上什么上,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闪,大师姐已经来到她面前。
那昕昕从几丈远的地方爬起来,哇一声吐口血。
温麟儿自动充当后援,飞奔过去给她疗伤。
兰烛举剑拨开烛笼枪头,手腕一转收起剑意,另一只手掌挥出去,大师姐提枪抵挡,被推后几步。
以卿着急:“剩下的解药呢,再喂给她吃不就行了。”
兰烛手上快速捏诀,火焰在她指尖跳跃,一心二用道:“得需要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才有效,且陶陶的修为比我们高太多,她的摄人心智除了提前防范别无她法。”
以卿愣愣看着两眼通红没有理智的大师姐,颤抖得连竹签都捏不住。
灾啊这就是灾啊
以卿:“那现在怎么办?”
在场所有人都不忍心对大师姐下重手,最多也只是在对方攻击的时候抵挡。
可对方可不讲究这些,招招直指死穴,不留余地,能一招杀死绝不留会让她们活到第二招。
大师姐全然没了人气,只剩下冷漠无情的肃杀之气。
太诡异了。
兰烛早已想好对策,道:“去追且陶陶。”
以卿惊诧。
雪生在兰烛手下一分三,三分九,随着她的指挥,九把剑把大师姐团团包围,快速旋转起来。
“铛!”
枪剑相撞发出刺耳的争鸣声。
以卿:“我们打不过且陶陶去找她岂不送死?”
兰烛眸光深邃,在大师姐的红瞳下停留片刻,催促道:“我自有办法,快去。”
以卿听完感觉更害怕了,但她也只是犹豫一会,便立刻同温麟儿一起搀扶那昕昕,快速朝且陶陶消失的地方奔跑。
大师姐对已经跑了的以卿等人没什么反应,没有暴怒也没有着急,只是机械地用烛笼不断敲打旋转剑阵。
兰烛心口发紧,抬手收剑,转身跟上以卿。
路彦被且陶陶拦截,本想躲避,但它灵台被毁,早已没了原先本事。
且陶陶一脚把他踹出老远,他撞击到流动墙壁上,像颗石子掉落下来。
快速闪到他面前捏住他的脖子。
路彦胡乱挣扎,无法撼动半分。
自从且陶陶来了之后,老头便不再吭声,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纵使之前两人从相互合作到他一意孤行,但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寻求帮助。
且陶陶拧笑着,“你就是路彦是吧,偷东西可是不好的哟。”
路彦两眼发黑,脸涨得发紫。
且陶陶:“哪只手碰的。”她指着他的右手,“这只是吧?”
手指一划,她笑着,却没有如约而至地痛呼,垂眸一看,她的攻击被挡开。
再一划,锋利的指刃在即将触碰到路彦手臂时忽然被消解。
她一愣,抬起头,还没等她收紧掐他脖子的手,便感觉无力伦比的灼痛从她手掌蔓延开。
她瞬间丢开他的脖子,路彦跪趴在地上快速呼吸。
刚才捏他脖子的手掌此刻像木炭烧着一样滋滋作响,不一会烧得焦黑没了知觉。
还没等路彦喘两口气,且陶陶锋利的爪子再次袭来,只是刚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一道惊雷劈下来。
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无数道犹如突降雷雨般向她劈下。
且陶陶翻身闪躲,抬头望天,
哪来的雷?
被雷击中的地方变成一个个坑洞,无数白骨犹如沙坑一样不断下陷。
很快兰烛等人赶过来,以卿见此场景,惊叹这么大手笔,若不是后面大师姐迫在眉睫,她真想躲在暗处好好看戏。
兰烛立刻停住脚步没再前进,而是吸引大师姐的注意力,阻碍她进入雷区。
以卿感叹:“这强雷……”
且陶陶被惹恼,这些雷虽打不到她,却阻碍了她的行动,并且一群小辈看着她这么狼狈,让她倍感耻辱。
她跳到墙壁上,单手一压,巨大的树干随着轰隆破墙而出,像个突如其来的拳头,一拳把强雷打散。
树干顶住强雷,在距离所有人头顶五丈的地方疯狂生长填充。
仿若树根一样蔓延盘踞,转眼把她们头顶封住,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现在直接被树干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雷声停止,且陶陶站在白骨深坑里,她把出口……至少她们能看见的出口,全部封住。
且陶陶忽然抬头向兰烛的方向看去。
以卿心道不好。
那昕昕似有所感。
下一刻,且陶陶挥手指向路彦,“去杀了他。”
大师姐听从指令,停止攻击兰烛,转身朝路彦攻去。
75尖天涯(4)
◎那你是吗?◎
成年兰烛走在前面,徐清姿跟在后面。
她们从雨夜走到迷雾中,周遭除了她们,什么都看不见。
她微微仰头盯着她的随着走动而左右摇摆的后发。
小师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一抓一大把,但是面前的这位,头发末梢发黄毛躁,数不清断发凌乱地穿插其中,头发整体薄了很多。
衣服款式她从来没见过,不是长虹派衣裳,也不是其他门派校服,但看起来穿了很久,袖口起了毛边,某些地方露出线头,甚至部分裁剪也有问题。
乍一看会被鲜亮的冰蓝色闪的眼前一亮,但细看其实很粗糙,不过好在干净。
这倒像是小师妹的性格,她不会在意这些外在,比起好看,她更想要实力。
所以,她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徐清姿来处理。
小师妹曾经拒绝过她的帮助,但徐清姿总不放心,拒绝两次无果之后便没再提。
徐清姿也乐在其中。
比起修仙,她更在乎雨石峰内的几个人,她可以放下修行,专注师妹们,会为师妹们的进步而高兴,也会为了师妹们的开心而开心。
曾经小师妹问她,为什么要修仙,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她依旧回答不出来,如果非要她找个理由,那可能就是她想有个家。
她把师尊和三位师妹当成家人,为了和她们在一起,她会坚持修仙。
可能这也是她一直修炼进展缓慢赶不上师妹们的原因。
成年兰烛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异动,微微侧头过来看她,却也仅此而已。
徐清姿伸手去牵她,结果成年兰烛却被吓了一跳,剧烈甩开。
可能觉得自己太应激,又低头表示歉意。
徐清姿愣住,成年兰烛满是老茧的手摸起来像棱角石头,十分硌手,她清晰地摸到,手掌心有个非常可怖的伤疤。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成年兰烛没有回答,将手往后撤,用身体挡住不让她看。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清姿又问。
从她见到她开始,她从未张嘴发出过任何音节,好似哑巴,就连刚才的道歉也是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那你是兰烛吗?”徐清姿小心问,想了想,补充道:“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成年兰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徐清姿摸不着头脑,这是还是不是?
徐清姿:“刚才那边抱着剑的人是你吗?”
虽然刚才小师妹被吃只有一瞬间,但怪书中对小师妹的死大肆笔墨,几乎花了整整两页去写她的惨状。
写她满身拥簇到孤身一人,写她执迷不悟,写她将错就错,写她恨意滔天,写她被所有人唾骂,写她从头到脚每一块肉被撕扯的痛苦,更写她到最后所有一切悲哀都是源于自己的不识好歹。
她不应该和路彦对着干,她应该臣服,她不应该小肚鸡肠陷害他人,她应该胸怀大量,她不应该执着于一件事的对错,她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不该万不该,她最不应该爱上莺燕环绕的路彦。
徐清姿看书的时候常想,这是怎么爱上的?只因为喜欢那张脸?可是沉于美色从来不是小师妹的性格,比路彦好看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只看上了他?
没有理由,更没有逻辑去为了这肤浅的爱恋去攻击所有。
书上说,如果不是小师妹执着于去嫉妒路彦身边的其他女人,她完全可以过得更好,长虹派不会灭,师尊不会死,三个师姐更不会死。
如果她大度一点,和路彦身边的其他女人共存,和温麟儿一样包容,那么她将会是路彦身边耀眼的女人。
徐清姿看到独白时,很疑惑,为什么要把她们的死归结于小师妹的错误。
最大错误明明是路彦,凭什么他能能光明正大,美化一切可耻行为。
只因他是主角?
这不公平,那本书是他一个人的欢乐场,他所受到一切挫折都是历练,即使是坏人在他面前都要屈膝为其帮助,他甚至不需要主动做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得到,即便不想要,也有一大堆人塞给他,而别人想要什么,就是该死。
这不公平。
他已经享受到那么多好处了,那么多人为他牺牲,托举他成仙,结果还要赶尽杀绝,即使一直在他身边的温麟儿也要发挥最后的价值,充当炉鼎献祭自身。
成年兰烛没动,眼神紧盯着地面,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她还想问,对方却转过身,伸手向前指引,催促她快些走。
但又似乎怕她不愿跟她走,一步三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徐清姿能感觉到她很熟悉,刚才的场景或许不是普通的幻境,眼前的成年小师妹也不是普普通通幻化出来骗她的。
小师妹本就不算是温和长相,长大后饱经风霜,浑身上下似乎都是浴血奋战的痕迹,本就不笑,更像是煞神下凡。
但她在她面前除了表情冷漠之外,整个人在她面前却很拘束,甚至害怕。
这里若是针对她的幻境,这个小师妹连演都不用演,直接就能把她拿下,何故搞这么拙劣的表演,总不可能是且陶陶那爱演戏的货吧。
徐清姿没动,她倒要看看,她不跟上去,成年兰烛会怎么做。
“她去哪了?”
没等要成年兰烛的动作,反而听到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迷雾散去一部分,露出几个说话的人。
“谁知道呢,跟个疯子一样,不杀别人,就杀她那个同门师弟。”
“你还别说,奇怪就奇怪在这,怎么都没得手,听说从她十岁开始就在动手,那谁到现在都还好好着的呢。”
“命真硬,那疯子都气入魔了。”
“岂止活着,听说根骨极佳,被飞雪宗看上,正准备挖墙脚呢。”
后面的话她听不太清了,成年兰烛主动触碰她,将她的耳朵捂上。
徐清姿惊讶,但发现她仍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她并不想她听见这些。
成年兰烛的手掌又硬又没有温度,手上厚茧扎得她耳朵疼。
说话的几人消失,迷雾升起又散去,换了副摸样。
成年兰烛似乎有些着急,但又不敢直接拉徐清姿,松开她后朝她勾手,让她跟上。
徐清姿没有看到她的动作,而是被再次显现出来的场景吸引。
画面中的小师妹很多人压住,她头发散乱,表情怨恨中又带着一丝后悔。
她看起来甚至还不如梦境外的小师妹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而在她的面前,一道鸦青色黑影挡在她面前,祈求把她摁在地上的人放过小师妹。
徐清姿呼吸一乱,那是她。
在她的身后,还有以卿和那昕昕,她们虽然靠后了一些,但也依旧在哀求。
徐清姿喉咙滚动,脑中一片乱麻。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这是特意编出来刺激她的?
这未免太无聊,她已经发现这里是她的梦境,无法直接参与,为什么还要制造另一个她来演场戏。
不对,她扭头看向成年兰烛,结果下一刻,成年兰烛的手掌覆盖到她眼睛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其拿开,视线丢失,听力变得敏感。
“魔气!她要发狂了,快杀了她!”
有人惊恐呼喊。
不顾三个师姐的求情,她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刀刃在空中快速挥舞,破空声犹如所有人奏响的战胜乐。
两滴温热的液体溅洒到徐清姿脸上,浓重的血腥混杂着众人的欢呼而逐渐漫开,三位师姐的声音也随之销声匿迹。
眼睛上的手掌挪开,刚才的场景再次变成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剩,就连刚才被缉拿的小师妹都没有吭声。
成年兰烛向前走了两步,非常平静地再次为她指引道路。
好似只是一个短暂而又毫无根据的影像。
徐清姿站在原地:“那是你吗?”
成年兰烛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很克制。
她一直垂着头,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她。
即使徐清姿去寻找她的目光,也很快被躲开。
势必要兢兢业业当个引路人,连眼神都不敢逾越。
徐清姿重复:“那是你吗?”
成年兰烛身体微乎其微地晃动一瞬,仍旧没有回答。
——
大师姐去打路彦,那昕昕也愣头愣脑一起去打,温麟儿拦都拦不住。
以卿着急朝兰烛道:“你的办法呢,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办法!”
兰烛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师姐傀儡一样听从且陶陶的指令。
她道:“算一卦。”
以卿赶紧起卦,结果一看,脸登时黑了,气得她折断竹签。
兰烛见状,道:“二师姐信自己的卦吗?”
以卿幽怨:“你会不信自己的剑吗?”
兰烛道:“我不信。”
以卿奇怪看她,剑修不信自己的剑,那还叫什么剑修。
也不知这话是回答不信卦还是不信剑,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十分狂妄。
兰烛不再言语,跳到且陶陶身边。
且陶陶观看路彦三人战斗,很快发现端倪。
没有灵台的路彦只是随便抬腿甩手,就能躲开所有攻击,内力打过去一点效果都没有,结合刚才突然出现的雷,心想这路彦恐怕真不是普通人。
且陶陶眼帘轻轻一抬,巨大的树刺从头顶刺下。
兰烛侧身闪避,劈开树刺,高声道:“你师傅的尸体就在这里吧。”
76尖天涯(5)
◎我不会怪你◎
“还有多远?”徐清姿问道。
成年兰烛看了眼前方,双手比划了一下。
不远。
徐清姿:“你是小师妹的分身吧?”
成年兰烛不语。
徐清姿习惯她的装傻和沉默,有些事即使不说出口,她也大概能猜出来。
徐清姿:“看来是了,她很喜欢用分身,可是小师妹还没有长到你这个年纪,你这样的形象从何而来?”
成年兰烛不动。
徐清姿:“你……”
还没等她话说完,迷雾又开始变化了。
她们其实没走多远,但徐清姿觉得成年兰烛太奇怪,便总是走走停停,磨叽半天,她想看看她的反应。
成年兰烛有些着急,但又不太敢表现出来,就算催促也仅仅是站在她身边给她指着前方的方向。
四周出现尖天涯的场景,她们站在尖天涯边缘,后面是万丈深渊,前面是一群各门各派的修士,乌央乌央看起来有几千人。
而领头的是长大后成熟的温麟儿,紧靠着她的是义愤填膺的路彦。
在徐清姿旁边躺着的,是穿着同样冰蓝色衣裳的另一个兰烛。
徐清姿看着一躺一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师妹,再看了眼不远处喊打喊杀的一群人。
“这是你吗?”她明知故问。
成年兰烛像个雕塑一样立在那。
第三个了,为什么还有?
徐清姿蹲下身,想触碰躺在地上的人,手和刚才一样碰不到实物,穿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人也看不见她。
成年温麟儿大声叫嚣着除魔卫道,呼喊着正义,修士们的情绪高昂,纷纷指挥着手中剑。
几百几千把剑飞上天空,连绵不绝的念咒声此起彼伏。
徐清姿几乎快喘不过气,她已经待不下去了,连连后退。
不用成年兰烛催促,朝刚才她指的方向快速离开。
成年兰烛跟上来,继续在前面开路。
经过百剑穿心的场面,结果又来到另一个地方。
第四个……
鲜血浸过她的鞋面,耳熟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她连头都不敢抬,她踩过血洼,像个没有伞只能在大雨天奔跑的人。
啪嗒啪嗒。
结果这个刚过去,便又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场景。
是一个陌生的乡村小道。
第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