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姿嘴角抽了抽:“三师妹和小师妹可乖多了。”
以卿晓是苦中作乐,明明她们都是一体的,反而嘲笑她起来。
徐清姿泼冷水:“你不是巴不得接委托吗,你去啊。”
以卿不甘示弱:“你不是喜欢小孩吗,你去啊。”
徐清姿:“你现在知道推卸了。”
以卿:“你现在知道烦了。”
那昕昕突然冒出来:“不是大师姐答应的吗?”
徐清姿无话可说。
以卿哈哈大笑。
不知是笑声引得霍妗注意还是怎么,仆人们突然朝一个方向喊叫奔跑。
霍妗又不见了。
这下谁也笑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夜晚,霍妗一见天黑,就立马打哈欠说睡觉。
众人还是没办法松口气,因为她们需要找出一人守夜。
那昕昕一听,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徐清姿有些不安,她自己都需要被人看着,怎么去看别人。
最后提出轮流半夜值守,前半夜那昕昕,后半夜徐清姿。
那昕昕去守夜,徐清姿把剩下两人聚集到住处。
关上门,在房门和窗户还有房梁各贴一张隔音符。
以卿见此,又忍不住嘴贫:“大师姐也是落魄了,之前可都是贴满屋一圈呢。”
徐清姿也不饶人:“你给钱,我就贴。”
她本来攒了很多符纸,但这段时间事儿比较多,再多也经不住流水一样用。
以卿闭嘴。
徐清姿把屋子检查一遍,在两人面前坐下来,道:“等三师妹回来,你们传达一下今晚的内容。”
以卿:“……”
兰烛:“……”
徐清姿:“小师妹今天和城主切磋的怎么样?”
兰烛:“一般。”
徐清姿点点头,明白没什么问题,道:“我觉得这个城太古怪,你们小心一点。”
以卿:“我觉得挺好的,财大气粗。”
徐清姿:“这是一回事,如果按城主说的报酬算,你知道最后酬金得多少吗,将近一千万灵石,她敢说我都不敢要。”
这笔钱就算是在修仙界,都是匪夷所思的数目,光用乾坤袋装都得几百个地装。
更别说还有之前找到霍妗支付她们的钱。
以卿鄙视:“你是不是穷惯了,连钱都不敢想?”
徐清姿无语:“我知道你想要,但也得看条件,这城又不是富得流油,随随便便一千万,就算真拿的出来,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我听霍妗的意思,之前也有修士来照看过她,那为什么还会有她们口中不干净的东西,不应该早就除掉了吗?”
以卿:“或许本事不行?”
徐清姿看了兰烛一眼:“那谁说得准。”
“反正小心一些,食物能不吃就不吃,就算吃了后续也给我吐出来,水也一样。”
两人没意见,她们没有多大口腹之欲,吃不吃并无所谓,但若是三师妹在这,估计就会抗议。
徐清姿:“这段时间如果发现不对必须立即和我说,大家一起商量,不要特立独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特地加重语气,瞪着兰烛。
以卿:“我的小竹算吗,它突然变大,真的很恐怖。”
徐清姿:“除了变大,它还有什么不对?”
以卿想了想,飞速起身,跑到对面屋把那条蛇抱过来。
因为变大了,不知道怎么带它,就把它关在房里一天。
徐清姿提醒她关好门。
青蛇正盘着身体睡觉,突然被她带出来,埋怨的轻咬她一口。
以卿如临大敌,蹦起来大叫:“它咬我!”
徐清姿:“她以前好像也咬过你吧?”
以卿:“它那时候又没长牙,你看它现在,牙都比我手指头还长。”
青蛇像是迎合她的话,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露出肉色毒牙。
徐清姿:“你不就想它快点长大?现在真长大你又不乐意。”
以卿:“也没让它一夜之间长大啊。”
徐清姿:“正常,它又不是普通蛇。”
以卿:“……”
好像也是哦。
毕竟这是她从御兽峰那边抢来的,是普通蛇她还不要呢。
兰烛上前摸摸她的下巴,因她的体温较热,青蛇不自觉向它靠近。
“它不亲我!它亲别人!”以卿又叫起来。
徐清姿想蹬她一脚:“大呼小叫,小师妹算什么别人,我们几个天天在一块,熟悉不是很正常的么。”
以卿无话可说。
兰烛:“它长大了。”
以卿:“我有眼睛。”
兰烛:“我是说,她会修炼了。”
以卿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骄傲道:“我就说,它有大妖资质。”
徐清姿:“修炼?”
灵兽一般都是天生地养,从自然中诞生的生灵,修为有高有低,体型固定,若是具有灵识,就算微小的生灵也能慢慢长大,但这种只能是兽,不能人言无法修仙。
妖才能用修炼一词。
要是这样,那就更不稀奇了。
徐清姿:“还有一事,我着重强调一下。”
以卿听言看了她一眼,兰烛低头。
徐清姿:“咱们四个相互扶持,我觉得有任何事,应该讲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有不满有摩擦都很正常,人与人之间最主要的是什么?”
她抛出问题,却没一个人离她,逗蛇的逗蛇,沉默的继续沉默。
徐清姿:“是沟通,谁也没有读心术,不说谁能知道,并且现在又不是在门派里,随便点无所谓,团队忌讳什么?”
她又抛出问题,和刚才一样没有回答,若是那昕昕在这,估计会给个面子,当个捧哏理她两下,但恰巧面前两位都是油盐不进的主。
她俩早就习惯在徐清姿叨叨的时候神游。
徐清姿:“忌讳心不齐,我来打个样,以卿,别玩了,来,说出你对我的不满。”
以卿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大师姐挺好的,我怎么会对大师姐不满呢。”
徐清姿就知道她没好话,立刻脸朝兰烛,手指以卿,头头是道分析她的言行:“看见没,典型的口是心非,明明心中有怨却还是说阿谀奉承之话,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必成害群之马。”
兰烛:“……”
以卿黑脸:“你骂谁呢。”
徐清姿回她:“我没骂你啊。”
说完这句话,又瞬间进入教学状态,继续朝兰烛分析以卿变换的表情:
“看见没,明知道我在骂她却还是不敢反抗,非常典型的敢怒不敢言,就算忍不了,也只敢旁敲侧击引诱我自己去发现原因,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心事,误会加深,以后定是争吵不断,演化成恩断义绝。”
以卿:“你有病……”
兰烛:“……”
以卿摇头叹气:“小师妹,大师姐得了癫病。”
徐清姿屁股向兰烛挪动一步,像,像是在她身边苦心指导的老师:
“看见没,在矛盾激化的情况下,她依旧不愿意好好沟通,她开始恼羞成怒,诽谤我脑子不正常,若我在这个时候回她‘你才得了癫病’,那么我们两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恶化,最后可能还会演变成大打出手,严重一点可能会两败俱伤。”
徐清姿说的有鼻子有眼,有条不紊,就差没把以卿说成叛徒了。
以卿气笑了,抱着青蛇就走。
徐清姿像是着了魔,见此并不慌张,“看见没,不想冲突便溜之大吉,典型的虽然心里在乎我们,为了团队一忍再忍,却宁愿逃避也不愿意沟通,除了磨灭最后的温情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是团队解散的前兆啊,下一步就是分崩离析!”
她说的这几个例子好不深沉,好不惨烈,好不骇人,任人听了估计都得说一句没必要,但兰烛还是不语。
兰烛:“……”
徐清姿:“……”
她拿不住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够严重?
问:“你听见了吗?”
兰烛庄重点头:“听见了,大师姐说得很对。”
徐清姿一喜,等她继续说。
结果一等没有下文,二等没有动作。
她不信邪,试着引导:“你没有因此获得什么感想?有没有有感而发?”
兰烛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疼痛刺激头脑清醒,阖了阖眼。
神色依旧:“没有。”
徐清姿见此,算是明白她誓死憋在心里,忽然感觉人生没有比现在更挫败的时候,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事,这么让她难以启齿。
她幽幽道:“没事了,你先回去睡吧。”
兰烛没动。
徐清姿嘴角泛起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以为她终于要敞开心扉,“还有其他事?”
兰烛默默盯着她的衣角。
徐清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再抬头,忽然想起来:“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今早从这个房间醒来,忘了她昨晚就没回自己屋。
她无比失落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企图小师妹能回心转意,但可惜没有。
她临走之前叮嘱道:“隔音符就别摘了,你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说完贴心地关上门,回了自己本来的房间。
兰烛目光追随她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耳边。
她轻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不辛苦。”
37黔州城
◎年年都送,能怎么办◎
那昕昕玩心大,说是驻守,其实心根本没在霍妗身上。
徐清姿去接班的时候,她正趴在花坛里撅着屁股挖泥巴。
花坛种了些不惧寒冷的长青植物,即使在冬日也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见大师姐来,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大师姐,这府里不干净。”
徐清姿严肃:“你发现了什么?”
那昕昕提起她刚刚找到的半截蚯蚓:“她们居然连蚯蚓都不放过!”
徐清姿:“……”
这一看就是仆人在除草和修剪的时候不小心挖断的。
徐清姿:“你回去睡觉吧。”
那昕昕爽快:“好的。”
说完不顾浑身脏污,哼着歌高高兴兴走了。
徐清姿跳到霍妗卧房的屋顶,开始赏月。
一直到天空破晓,仆人们接连起床服侍霍妗,她才从房顶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师妹们也来了。
城主连夜离开黔州城,没了城主盯着,她们不再紧绷。
虽然城主大大咧咧,但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是让人难以招架。
霍妗想要出门逛集市,她们跟着,霍妗想去牌楼看牌,她们跟着,霍妗想去戏园听曲,她们跟着,霍妗想去城外放风筝,她们跟着。
她虽然精力充沛,但点子不算太多,玩来玩去都是那几样,毕竟身为城主继承人,她还需要去专门给少主的教书先生那里学习。
只是徐清姿发现,只要她喊饿时,随行的霍清就会拿出一颗红色药丸给她吃,吃完又生龙活虎。
她问那是什么?
霍清说少主挑食,红丸是补品。
她这才发现,霍妗从来没当着她们面吃过饭菜。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来到除夕这天。
徐清姿在城中生活这段时间,城主府里不干净的东西没找到,倒是发现城中医馆几乎遍地都是,越到年关越是人满人患,每家每户似乎都要提一兜药回去。
去问是什么药,说是身上小毛病的止痛药,家里老人需要。
家家户户被红色点缀,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在准备年夜饭的同时。
有很多情侣会在这一天去母亲河求认可。
霍妗闲不住,也想去看。
正巧她们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求法。
霍妗不想兴师动众,只让徐清姿四人和霍羸跟着。
她们晚一步来到河边,河边已经聚集着成双成对零零散散的人。
总共有四对伴侣,长相看起来稚嫩,并且八人的个头很矮,知道的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个两个就算了,八个人面相看起来都很小。
但在这里徐清姿不好意思多说,准备回去找个机会问问。
霍羸说,伴侣们需要用红纸折出莲花,若是纸莲花在河水上浮起,那就说明得到母亲河的祝福,若是纸莲花沉底,说明母亲河并不看好这一对,需尽快分离。
徐清姿咋舌,纸还能浮不起来吗?
四对情侣折出四朵莲花,接连放在河流上,毫无例外都翩然浮起,满脸喜悦地目送被河水送走的莲花们。
那昕昕见此:“好无聊。”
徐清姿撞了她一下,让她这时候别说这话。
以卿之前被徐清姿当做现成教材,过了一个月气还没消完,尖酸道:“大师姐撞人干嘛,莫不是也想去?”
徐清姿没理她。
霍妗突然插嘴:“这是给霍家人的祝福,才不给你们。”
以卿皱眉,不想和她说话。
本以为会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活动,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另外三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同样觉得无聊。
霍妗倒是乐此不疲,等纸莲花被河水送远至无影无踪时才让人回去。
黔州城有个习俗,除夕夜这天每家每户需要做出一道菜送至城主府中,城主需要品尝并且给予每一道菜评价。
今年城主不在,便由少主代劳。
但少主只是个孩子,胃口就这么大,能吃多少,城中住户几百家,菜就摆了三大长桌。
霍妗没吃,而是让人倒掉,她找来霍清给每家每户随便评价,自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徐清姿以为霍妗肯定会让大家一起吃,都想好怎么推脱了,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倒了,好歹是居民心意,怎么也不能浪费,还不如给她们吃了
今天是兰烛去值夜,她直接跟着去了少主寝宫。
她们三个回去睡觉,徐清姿专门给那昕昕的房间贴上禁闭符,让她好好待在屋里,不要再嚯嚯花坛了,这段时间接连毁了好几个花坛花根树根,给仆人气得说不出来话。
她来到以卿房里,青蛇的身体又胖了一圈,什么都不吃,就爱吃灵石,好在吃的不多,不至于让以卿肉疼。
以卿见她进来:“干嘛?”
青蛇攀上以卿的肩膀,把她当成人型树枝。
徐清姿:“没事,我今晚可能要在城里巡视一圈,会耽误一会儿,三师妹房里贴了符出不来,若是听见不对劲,记得去看看,有事及时叫我回来。”
以卿阴阳怪气:“哟,大师姐去就去呗,还屈尊跟我说,真是受宠若惊。”
徐清姿:“得了啊,别搞这些,顺便帮我算一算。”
以卿撇撇嘴,她的签筒没了,她本想去城里随便买个签筒或者自己做一个,但掐指头算,发现她会因此破财,她想想还是算了。
没签怎么了,卦修高手根本不屑这些外力,甩甩手就能震倒一大片。
她沉默算了半响,表情奇怪,有些莫测又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又或者没算明白。
她幽幽道:“应该不太好。”
徐清姿笑了:“正好。”
以卿:“?”
徐清姿:“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注意防范。”
以卿:“……”
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缓缓冒出两个字:有病。
徐清姿整理好符纸,贴上隐身符,离开城主府。
今天所有店铺早早关门,人们要么出去玩乐,要么围聚在一起吃酒聊天。
她专门找到人多的地方,发现某些人正在就水喝药,正是白天从药铺买的药物,他们皱着眉头,似乎在隐忍什么痛苦。
喝完药并没有立刻见效,不仅老人,连中年和少年都在吃,徐清姿虽不是医仙,但也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药丸,而是泥丸,没有任何功效。
白天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小毛病不断为什么要吃泥丸,并且还骗她说给老人吃,明明大家都在吃。
徐清姿偷偷潜入一家医馆里,她发现每家医馆就算没人,放药的地方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锁着。
他们对药物把控很严?
不过还好这些对她来说没啥大用,她使出穿墙术,偷走了一些药丸。
正准备离开时,忽听外面有对话和脚步声愈来愈进。
粗犷男声:“城主怎么又要钱?”
低沉男声:“城主要钱无非就那两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粗犷男声:“我不是说这个,我们今年亏得未免太多,自己都没得吃,还要给城主分一大半,我家孩子都吃不起药了。”
低沉男声:“你还敢吃?我家是宁愿疼死也不动。”
粗犷男声嗤笑:“那是,你家孩子死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低沉男人沉默半响,好半天没有声音,徐清姿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时,他忽然出声。
“今年死的格外多希望明年会好一些。”
“这都”粗犷男声不自觉尖起声来,怕有人听见,又连忙压低:“这都不叫格外多,光是城东,我就没听说谁家孩子活到一岁,特别是今年,好几家刚怀孕没俩月就掉了,以前过年去母亲河求保佑多少人,乌央乌央一大片,今年就四对,还都是不到十五的娃娃。”
徐清姿听闻大惊,连十三都没到?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小,按理说霍家寿命长,多晚结亲都没事,结那么早干什么?
低沉男声叹口气:“不景气啊。”
粗犷男人冷哼一声:“这不是景气的问题,是城主一再让我们缩衣节食,只让我们干活,利润全让她拿去,这么难的情况下,还要我们送菜过去,并且她还不在城里,又浪费一大批,留给我们自己吃不好吗。”
低沉男声再叹气:“年年都送,能怎么办,再说你家又没送你说什么。”
粗犷男声:“反正我年后准备带家里人出城讨生活去,在这跟等死没区别。”
低沉男声:“出城?你爹不是躺着的吗,怎么去?”
粗犷男声:“不能说话不能动,跟个会喘气的木头似的躺一二十年,我大年三十还在工作养他,做到这份算不错了的,还管他?城主府旁边舅叔公记得不,他儿在他躺的时候就直接捂死埋了,哪会像我这样养这么多年。”
低沉男声:“可是你以后也会这样,你想让你孩子丢掉你吗?”
粗犷男声:“反正都差不多的时间躺,我会在快要躺的时候一头撞死,早死早超生。”
两人噗噗咚咚动了什么东西,检查了下药房的门锁,发现没有异样后,相伴离开。
徐清姿跟上去,两人各回各家,她跟着那个粗犷声线男人回去。
那男人的家在城南,这里位置相对偏僻,房屋错落繁复,几乎每家每户都亮着灯,但也有不少昏黑一片死气沉沉,没亮灯的房屋不仅没人,还没有人气,是空房。
穿过条条羊肠小道,终于来到男的住处,屋里燃烧着一根廉价蜡烛,本该是吃年夜饭其乐融融的场面,一进屋,却发现躺着三个人,两张床,一个躺老人,一个躺女人,女人怀抱里还搂着个酣睡的孩童。
38黔州城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
徐清姿悄无声息来到女人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非常,虽然棉被很厚,但没有从女人脸上感到热气。
她讲手掌轻轻贴到女人额头,内力缓缓传输,她发现女人全身内脏都萎缩得厉害,并非毒害,也并非劳累,更像是在娘胎里就没长好,出生后成了疾病。
她又探查了孩童和老人,发现都是的先天病症。
那个男的也逃不了,后脑勺长了一大块黑斑,正在癌变。
若真如霍清所说,大家都是近亲结合生下的后代,那就说得通了,母亲河只起到心里安慰作用,什么祝福什么祈愿,全是胡扯。
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徐清姿还没弄清原委,不想打草惊蛇,她带着偷来的泥丸返回城主府。
这泥丸说是泥丸,但也不是完全是泥所制,她闻味道,里面应该还有一种叫田垠树的材料,这种树的树皮可以短暂麻痹身体,让人忘记疼痛,不能多吃,不然会失忆,并且还会失去身体控制变成残废。
她们雨石峰曾经移植过一两棵,师尊想用它燃烧的烟雾去炼制某些法器,但后来不仅器没练成,树也没活成。
田垠树生存地带比较挑剔,只有在西北极寒之地才有,黔州城位于东南,南辕北辙的方向,先不说现在城里每人都吃,所需要的数量,就光是来回运输,就不知道要多少人力财力。
在此之前,她在城主府采购蔬菜瓜果的车上闻到了一样的味道。
她刚开始并不确定,后来专门去,再也没有闻到,以为是错觉,就不了了之。
她回到城主府直奔膳房,今天除夕,再加上霍妗睡得早,不需要她们备膳,有些人便偷偷跑回家过年去。
现在的膳房了无人烟,许是走的急,案台上并未擦干净,还有许多残留的油渍和菜屑,地上箩筐东一个西一个,水缸盖子半开,里面的水已经见底。
她在膳房左看右看,挠了挠头,怎么不见地窖?
黔州城气候偏热,田垠树喜冷,砍断树木后若是不冷存,会腐烂长霉。
她又左右摸索一圈,还是没找到,心想一个小小的膳房总不能设置暗门吧。
念头刚落地,她后退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坛子,紧接着咔嚓一声,脚下凌空,她掉进地洞里。
有前车之鉴,她迅速运用灵力调整身体,减缓下落速度,很快,她踩到实地。
她抬头看去,虽然是夜晚,但还能看到头顶稀落月光。
不算太深,但她并没有到底,脚下是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墙壁挂着火把照明,楼梯无限下延,犹如看不到底部的深井。
二师妹的卦术越发精进,果然没好事。
她捏紧符咒,将铜铃和江山笔藏在袖中,开始下楼梯。
她把脚步放轻,尽量不惊动下面的东西,她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底。
底下是个圆盘形状地面,在楼梯正对面,有一扇半圆木门,她观察四周土壁,捻了点土在手中摸索。
湿润,腥味重。
具体什么腥味她说不上来,但不像正常土腥味。
门上没有门栓,只有光秃秃的一扇门,她左手捏诀,嘴里念咒,抬脚直接穿过木门。
还没搞清状况,刚抬眼,就见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她。
她屏住呼吸,她身上有隐身符,看不见她。
视线偏移,发现眼睛并非人眼,眼睛背后是一条肥硕无比的身体,身体呈现青黑色,上方无数只小触手紧攀着泥顶。
一条巨大的肥虫倒挂在头顶,它头部耸动,用唯一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四处乱看。
除了腥味,还夹着刺鼻的臭味,和三师妹之前养的虫子味道有点像。
墙壁依旧挂着火把,地窖很大,脚下脚印代表经常有人来,四周一圈角落垒着高高的框子。
她看了肥虫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后方走去,发现肥虫尾巴插在管道里。
管道下面放着木框,里面是装了一半湿润粘稠浆糊状的东西,味道有点苦草味。
好恶心。
肥虫眼睛下方是洞状的嘴,它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卷起它头上的东西,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徐清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正方形的大格子,上面盛放各种树木草叶,里面就有她刚才说的田垠树枝树叶。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这条肥虫。
这就是霍家人所说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贼喊做贼么
正方形格子上黑洞洞的,除了吊下来的绳索,什么也看不见。
若只是为了喂养肥虫,应该不至于挖这么深的地道,毕竟这条虫子看起来挺温顺,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下来的时候是直线往下,没有拐弯和偏移,这一片是膳房区域。
挖这么深,难道说在这个洞的上面,还有一层?
她思索是直接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是先回去和师妹们商量。
这么大的虫子,三师妹肯定喜欢,但二三师妹都没有武器,万一这个虫子看起来温良,闹起来天翻地覆就不好了。
小师妹又在值夜,她本来就顾及的多,她不想让她担心太多。
思来想去,都来到这儿了,城主府的人除了值夜的人都偷偷回家过年去了,这时候就算真闹起来,也不至于波及到太多人,况且她也善于逃跑。
肥虫咀嚼的速度很慢,咯吱咯吱声像是木头在相互摩擦,刺耳难听又悠长。
她在肥虫咀嚼的时候轻飘飘跳上木框,结果肥虫一顿,停止咀嚼,整条虫像是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徐清姿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见对方半天没反应又拿不准,只能敌不动我不动。
没多久肥虫再次咯吱咯吱咀嚼,徐清姿借着声音跳上木框顶端,只差一步就是方格,方格不大,但正好够她一个人通行。
肥虫咀嚼又豁然停止,这次不再僵着不动,粗壮的头部上下缓缓摇摆,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徐清姿这次猜到肥虫应该是感觉到她跳跃的动静,想停下来仔细听,但没想到她也停下到,导致它无从下手。
都被养这么大了,好似还不怎么有灵性。
不过话说,虫子好像没有听觉。
她静等一会儿,等虫子没了疑心,继续吃的时候,攀进方格里。
方格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土层,明显看到上面投射下来的光。
果然有一层,她手撑墙壁慢慢向上爬,快到顶时,忽然伸过来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
徐清姿一愣,抬头望去,是个陌生男人。
他一脸愁容蹲在方格旁边,十分好心地向她伸手援手。
徐清姿没动,而且警铃大作,全身紧绷,袖子里的东西正在缓缓向手中移动。
“太干了,怎么老不下雨。”男人手掌在徐清姿脸前虚空扫过,手指在土壁上来回摸索。
她的隐身符还在,他没发现她。
“下了,下得小又少。”他身后传来声音,是个虚弱的女声。
男人手掌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的面颊凹陷,眼下青黑,脖颈犹如干枯树枝,手指节骨和手掌高高凸起,手背上血管粗壮高耸,黑色斑块遍布皮肤,乍一看好似行尸走肉。
道:“你怎么知道?”
女人剧烈喘息着,仿佛喘不上来气,并没有回答。
男人烦躁走开。
徐清姿趁机爬上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俨然是个家具齐全的卧室,空间很大,除了暗了点,背气了点,和上面城主府的设施没什么区别。
女人躺在床上,男人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把床头柜上玉碗递到她嘴边,女人张嘴喝得艰难,几次被呛到。
男人虽然烦躁,却任劳任怨帮她擦拭溢出来的汤水。
女人喝了汤水,精神肉眼可见好起来,脸色不似刚才那样苍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闭着眼睛任由男人摆弄。
男人没有把汤碗放回去,而是放在被褥前,将女人左侧衣服脱去一半,把碗放置在女人胸下。
徐清姿皱眉,那女人的胸口触目惊心,伤口已经溃烂,并未做处理,还在流浓黄汁水,一看就是反复受伤却没有做处理导致。
男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小心翼翼擦拭过后,手一扬,准备再次朝皮开肉绽的心口插去。
徐清姿立马过去点中他的穴位,他登时僵住,拿刀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睛惊恐地乱转。
女人对伤害不做反抗,甚至暗自迎接,但半天没有下刃,忍不住抬眼,看见呆滞的男人。
愣道:“曼儿,你怎么了?”
徐清姿也给她点个穴,以防她乱喊惊到下面的肥虫。
两人只有眼珠子能动,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徐清姿把玉碗拿出来凑在鼻尖闻了闻。
碗底特地留了一些汤汁,没有颜色,只有淡淡的辣味和腥味,和她在楼梯外闻到的类似。
她摸了摸下巴,思索男人刚才的意图,片刻,将女人胸口厚重的血痂扣下来一小块丢进碗里。
血痂瞬间化开染黑汤汁,她奇怪地晃了晃,结果汤汁越摇越少,从清汤寡水变得黑红粘稠,最后逐渐凝结成一小块黑色血块。
徐清姿猝然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最后聚焦在女人伤痕累累的心口。
这是……取心头血?
39黔州城
◎“我知道你在骂我。”◎
“你感觉到她了吗?”路彦小声说,蹲在黑暗里东张西望。
路彦在前往黔州城的路上碰到两个劫匪,对方见他孤身一人,想趁机抢他东西,他想跑,老头却告诉他直接束手就擒,实力差距大,没必要火拼。
劫匪见他识相,没有下狠手,路彦借此看到其中一人背着把眼熟的剑。
定睛一看,不就是本应该对他因爱生恨,却泼他一头脏水,不仅不再爱他,反而修为强大,差点获得光济大会魁首兰烛的剑?
他当时一直紧盯着道场上比武的兰烛,绝不会认错。
劫匪并没有劫财就走,而是把他捆走带着行路。
老头让他别反抗,乖乖照做,他觉得自己太憋屈,没有一点主权,没听他的话。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嘴能动,他和劫匪吵了起来,劫匪恼羞成怒,欲要杀他,结果突遭山石滚落,避之不及被山石压死。
老头叹气,说本来可以搭顺风车,现在得他自己去了。
他把劫匪身上的东西又抢了过来,发现里面有几万灵石,全部占为己有吸收灵气,提升修为。
他的修为已经从练气四层突破到筑基二层,可以御剑飞行,很快到达黔州城,并且在城中潜伏了一个月。
老头跟他说,本来是他在少主身边护卫,但被人捷足先登,这段时间看下来,恐怕那兰烛也看了那本书,所以她来抢他的机缘。
老头:“没有,她不在这,今晚是个好时机,最好在子时之前解决。”
路彦点头,四处张望着,见没人,来到少主寝宫,细听里面的声音,察觉无恙,推开窗翻身进屋。
霍妗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吃食怎么还没从来,正准备喊人催一催,忽听响声。
黑暗中的她看见一道被月光反衬的银色闪光朝她逼近,随即感觉脖颈一凉。
——
霍羸和霍羡常兵分两路,霍羡常去找那昕昕,而霍羸来找以卿。
白天她们外出的时候,在她们四人的房里放置了无色无味的安眠香,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不到半刻就会陷入沉睡。
徐清按照她们制定计划被引走,雪生在少主那边无法脱身,剩下两个在团队中高不成低不就,并且一个呆傻,一个贪心,很容易被放倒。
霍羸提前吃了解药,轻手轻脚推开门,安眠香是她们从一个经常合作的药修手里买的,药的品质有最起码的保障,以前也从未失手,也很自信屋里的人绝对睡成死猪。
她把屋子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霍羸惊了,她明明看人进来没再出去,人呢?
她感觉不妙,迅速离开前往那昕昕的屋子。
霍羡常还没进那昕昕的屋,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找到来源,便感觉还没完全好透的脚踝再次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上来。
这青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青蛇和一光形影不离,此刻不在房间里却在这里。
霍羡常忍痛微笑:“一光仙长在吗?”
没人回答她,反而霍羸来了。
两人不用对话,只一个眼神,她便知道霍羸没找到人。
霍羡常脸一黑,这可不好办了。
“不好了!不好了!少主遇刺了!”
惊慌失措的喊叫刺破天空,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黑夜中她们看不真切,只看到东北方向亮起火光。
那是少主卧房的方向!
——
一具本应该躺在地上的无头身体,此刻却站在殿中摇摇晃晃地走动,双手向前胡乱摸索,脖颈断裂处本应该飙出大量鲜血,此刻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和身体断开连接的头本应该直接失去意识,此刻却瞪着眼睛叫嚣着。
“我的脖子好痛!!”
“谁要杀我!!!”
“来人!快来人啊!我要疼死了!”
“怎么又走偏了,拐弯!”
路彦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咬了一大口,想使用禁言术,却怎么施展都无效,好似这个小鬼能免疫一样。
霍妗的头埋面趴在地上,因视线受阻,她没办法指挥身体立刻找到头,只能用余光一边埋怨一边看身体在哪个位置。
“别让她的头和身体接触。”老头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路彦迅速抓住她的身体。
霍妗即使身首异处,但感觉依旧在,她立即尖叫:“放开我!来人哪!来人哪!今天是谁守夜!”。
无头身体剧烈挣扎,路彦险些抓不住,没想到一个断了头的人不仅可以打人,还能两地施展,这少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过,既然有守夜的人,为何霍妗叫了半天也不见来人。
老头借由路彦探查她的身体:“不对!”
路彦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光线忽然变亮,身前影子拉得硕长,一扭头,看见只剩下的头霍妗趁他们不注意滚走,正在一下又一下撞击案几上烛台。
蜡烛什么时候亮的?
按理来说以她仅有一颗头的力气,不可能撼动稳固的案几,但不知为何,火烛竟真的摇摇欲坠。
他连忙去摁住断头,却听当啷一声,蜡烛倒在窗帘上,火苗像是入水的鱼儿,迅速向上窜起,燃起熊熊大火。
因此时霍妗的头和身体离得近,小手狠狠朝路彦眼睛挠去,路彦不得不去遮挡,摁住断头手松开,她蓄力朝他的方向一滚,使劲拉扯身体,伸出一只手勾住头。
眨眼功夫,身首归位。
她变得灵活起来,朝路彦下身狠狠踢去。
路彦吃痛松开,霍妗逃跑。
很快外面传来凌乱地脚步声。
老头摇头:“我们来错时候了。”
路彦不可置信:“你现在说这话?!”
老头:“我本以为会晚一点,但没想到这么早。”
火势蔓延,顷刻把整间屋子都包围,所有出口都被火墙挡住,霍妗在屋中打转。
路彦倒是不怕这火,但他被老头和这小孩给气的火冒三丈:“你能不能快点说!”
老头慈祥道:“那就看你会不会心慈手软了。”
——
“你托生错了,你应该直接走畜生道,托生地鼠,比你现在当人过得舒坦。”以卿朝挖地洞无奈道。
在大师姐走后下一刻,便感觉地面震动,还不待她看清楚怎么回事,面前地面塌陷,那昕昕的灰头土脸的头从地面冒出来。
她见到以卿,很是失望,她说她闻到一股香味,顺着香味找,结果找到她这里。
以卿问她什么香味。
那昕昕说半天她也没听懂,说反正和小竹吃的东西类似。
她又问小竹吃的什么?
她说她也不知道。
虽然大师姐不让三师妹出来,但小竹一夜之间长大她一直没搞清楚,就跟着那昕昕一起去寻所谓的香味。
走之前还特地把两间房屋的地洞痕迹消除,以防被大师姐看到,不然少不了一顿骂。
那昕昕专心致志挖洞,连铲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她那双手不比旁人,以前在雨石峰长年累月挖土,磨得不似血肉之躯,食指和手掌又硬又利,随随便便一摸,就是个小坑。
她头也没抬:“畜牲是指牛马羊鸡狗猪,地鼠可不是畜牲。”
以卿:“那你可真是博学多才。”
那昕昕:“自然。”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在骂我。”
“哎呦呵。”以卿笑了:“那你有长进。”
那昕昕的声音撞击墙壁,又传到以卿这边,“我当然知道,不像你原地踏步。”
以卿翻了个白眼:“我为了你们忙里忙外,费尽心力,到头来得到你一句原地踏步,搞笑,没我你们现在都得喝西北风。”
那昕昕不说话了。
以卿却不乐意了,冷哼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怂了?”
那昕昕突然扭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以卿鄙视回望。
但望着望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犹犹豫豫走过去,“装什么。”
还没走到跟前,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她立即捂住口鼻。
那昕昕眼里无光,整个人愣愣僵在那,半响才慢悠悠道:“好宝宝,好香”
“你……!”以卿想骂她叫谁宝宝呢,忽然想到她习惯把养的毒虫当做孩子,自诩妈妈,并且一旦遇到特别的毒物,就会被其味道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
她的口味一直也是个迷,这么恶臭的味道觉得好香,恐怕她挖到了地下毒物。
可是这么深的地下为什么会有毒物?
难道她今晚算到的不好,也连带着她?
以卿想先回去,但那昕昕却加快速度继续挖。
她边挖边道:“我就说——”
以卿停住脚步,回头望她。
那昕昕阴恻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很好吧。”
“打住。”以卿打断,“别挖了,回去找大师姐。”
她过去拉她,那昕昕哪能如她的意,她挖得极深,连以卿都能闻到恶臭,目的地近在咫尺。
那昕昕像头牛,怎么也拉不住。
以卿没办法,想自己独自走,结果下一刻,便听到轰隆一声,暗黑的地洞传来光亮,她回过头,看到一条仿若甘蔗一般,一节又一节巨大肥圆的身体。
昏暗的光线油光泛亮,左右蠕动的肉壁上,配合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和滔天臭气。
胃里阵阵翻涌,没忍不住干呕两声。
40黔州城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男人和女人被定住不能闭眼,因睁眼太久,此时眼睛发涩,不受控制流下眼泪。
徐清姿倒没有管她们,而是四处走动观察。
她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可以摸到触碰到,甚至她掐了下自己,很疼,说明不在幻境里。
这都是真实的,房间的空间和虫洞相比要更大一些,七八根白石柱矗立在各个方位稳固洞穴,柱子的材料和城主府里一样。
两人所在大床的对面是个精致的紫藤萝屏风,屏风后面摆放着还未来得及服用的膳食,菜品看起来都是好东西,很丰盛,一看就是出自膳房之手。
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两人是小偷,专门偷城主府的东西在此处安家,要么他们就是被城主府的人关押。
她更倾向于后者。
楼下虫洞的饲料虽然连接他们房间,但这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饲料的残渣碎屑,以他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像是自己打扫。
位置建于膳房之下,不那么引人耳目,有专门料理房间和送餐还有喂饲料的人。
这就是城主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她们挺乐得自在,这不还养上了么
她有点想不通了,她们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若她们不说,她也不会找过来,何必多此一举。
还是说她们故意这么说,引她过来?
徐清姿回到两人身边,抬手解穴。
男人和女人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得到喘息,疯狂眨巴眼睛,但他们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只有头可以活动。
徐清姿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眨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摁回去,幽幽道:“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有些惊慌地对视一眼,为什么只有声音没有人,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来人是谁长什么样,但听对方是女声,认为不算穷凶极恶的人。
女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朝发出问题的方向开口道:“我叫阿枝。”
男人:“我叫阿曼。”
徐清姿:“是不是霍家人?”
两人点头。
徐清姿:“为什么在这?”
阿枝:“只能在这。”
阿曼却不答,只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房间。
徐清姿:“我不喜欢听谜语,说清楚点。”
“为了为了”阿枝磕磕绊绊,“为了活命。”
徐清姿朝男人道:“你呢。”
阿曼不语,眼神怪异。
徐清姿踢他一脚:“哑巴了?”
阿曼被踢得一晃,像是突然回过神,道:“为了死。”
徐清姿无奈:“还在说谜语,你插她心口做什么?”
阿曼低头道:“为了她活命。”
徐清姿想打人,这都快捅死了还叫活命,“你们和城霍妗也就是现在的黔州城少主,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城主叫什么。
阿枝阿曼异口同声:“想要我的命。”
徐清姿皱眉,有完没完,她想了想,改口道:“你们告诉我全部,我带你们出去。”
阿枝沉默,阿曼忽然兴致高涨,迫不及待:“我告诉你,这里没有城主,只有想要活命的妖——”
他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上翻,下巴好似被无形的东西钳制,口水直流,很快嘴里像喷泉一样涌出鲜血,脖子软塌塌后仰,因穴位未解,他保持原来的姿势,死了。
徐清姿一愣,立刻看向阿枝,“他怎么了?”
阿枝怯懦:“我不知道。”
鬼才信,两人一人说生一人说死,刚才说在这是为了阿枝活命,结果说了个妖,然后就死了。
这就差点名阿枝是妖精了。
徐清姿冷冷道:“那你知道什么?下面为什么有条虫子?”
或许刚才的药效过了,她的嘴唇开始发白,脸上逐渐冒出冷汗,双眼要闭不闭,却还是强撑着道:“快救我……”
阿枝保持着半躺半卧的姿势,肩膀处还别着死去阿曼的胳膊,晕了过去。
徐清姿没动,她对这个地方充满怀疑,她谁也不信,她问了半天,这两人一句也没回答到正点上,说的挑三拣四,就差把自己有疑点写脸上了。
再说,男人死了,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身子不能动又不是眼睛看不见,吐出那么大一摊血,还当没事人一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她再次离开床榻,开始向墙壁探索。
或许这里还有别的门。
没多久,还真被她找到墙壁花纹稍微错位的地方。
她顺着错位寻找源头,发现是道一人半宽的暗门,但她没找到怎么开门。
她开始东摸摸花瓶,西推推凳子,想看看哪个是机关。
摸了半天也不见门有动静,她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忽然感觉斜上角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过去一看,是个架在高处的提灯,提灯是铁质,铁灯棍横在屏风上,被烛火映得反光,刚才只注意地面,倒忽略了上方。
为什么要把提灯放那么高的地方?
正当她准备跳上去一探究竟时,暗门开了。
徐清姿看到来人,动作停住。
——
路彦再次拔剑想砍霍妗的头,但霍妗像似泥鳅,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捉住。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泼水救火,但火势太大,蔓延太快,泼得还不如烧得猛,霍妗硬生生被火包围得寸步难行。
路彦的刀距离她脖颈只有一厘时忽然停住,而后被弹开。
一道煞黑的身形挡在霍妗面前,霍妗见到救世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喜极而泣。
路彦大骇:“是你!”
兰烛淡淡:“是我。”
路彦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霍妗,耳边老头也有些惊讶,她怎么这时候来。
老头道:“她的实力比你强太多,不要和她硬碰硬,其他不用管,只抢小毛孩。”
路彦一鼓作气,跳进火堆隐匿身形。
霍妗看他消失,以为跑了,登时欢天喜地,只是还没喜一会儿,她便又感觉脖颈一凉,高兴的话语卡在喉咙。
没有支撑的头再次掉落,被兰烛稳稳接住。
兰烛长腿一甩,直接把准备偷人的路彦踹出老远,正好撞到砸下来的房梁。
摇摇欲坠的房屋被这一踹的力量震到,轰然倒塌。
路彦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这一脚险些把他的内脏踹出来。
老头:“她没有武器,力量再强也有胜算。”
路彦把从劫匪那抢过来的灵药一口吞下,身上的伤顿时好了大半。
房屋倒了,火势却没小,仆人们仍旧在提水救火,效果甚微。
霍妗虽然生命力顽强,但说到底还是怕火,为了不让她被烧到,兰烛肯定会为其躲避火。
他趁兰烛还没有从废墟中出来,再次朝她的方向进攻。
兰烛带着人向后退了数丈。
看到他腰间熟悉的乾坤袋。
霍妗被兰烛提着,她被砍断的地方在喉咙处,她没办法讲话,双手胡乱比划着,想让兰烛把她的头按回去。
兰烛看也没看她,只顾盯着路彦。
老头:“她两只手拿着东西,腾不出空,就是现在。”
路彦咬牙,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简单,也没看多棘手。
她是手没空,但两只脚还好好的,没看刚才把他踹得多狠。
但事已至此,都到这份上,总不能把好东西拱手让人。
路彦决定先嘲讽:“让你这个年纪最小的来干这玩过累活,姑娘家家的,多脏啊。”
兰烛不语,一只手抓着霍妗的麻筋另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一只手惦着耳朵,让她痛得乱动却无可难何。
兰烛不答反问:“被当做叛徒的感觉如何?”
路彦一噎:“你什么意思?”
老头:“她在激怒你,别信。”
路彦也觉得是激怒,心觉差点中招。
兰烛:“我杀人,你背锅,你说什么意思?”
最开始老头让她说是徐清姿等人干的,他还以为是为了给对方泼脏水,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啥那么多人,还嫁祸到他身上,门派内在场四位长老,修为都在元婴以上,不可能发现不了兰烛的把戏。
没想到真是她。
她有这么厉害?不可能,他不信,她不过是钻了长老们掉以轻心的空子,她就算再强大,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并且她有什么能耐骗得过那么多人。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老头沉下脸,果然不出他所料,兰烛也看过那本书,干什么都先他们一步。
兰烛接着道:“你见过翎玉吧,我也见过,但她听了你言论后,却没杀我。”
路彦脸色一变。
兰烛慢悠悠,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猜猜,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兰烛在比武场上的怪异难道翎玉仙尊没发现吗?
他额头上的虚汗落下来,顺着鼻梁滑至脸颊。
难道她已经比他先夺得翎玉仙尊的好感?
他怎么处处迟一步!
路彦怒道:“你是妖魔,蛊惑人心!”
老头见他意志动摇,连忙安抚:“别听她讲,她现在的优势只是暂时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不是她的终究会到你手里,她在激你,不要上当!”
他说这话已经晚了。
路彦挥剑冲了过去,兰烛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看着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