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边疆大捷
回到自己院子,王熙凤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平儿一个,亲自拿出一个匣子交给她:“这里头是五千两银票和两张房契,你拿着。”
平儿却没有接,缓缓在王熙凤跟前跪下,红着眼睛道:“奶奶刚刚有了身孕,胎像又不稳,我现在走了也不安心,奶奶开恩,许我照顾您生产完再走吧。”
“我身边哪里就没有人了?如今不用管府里那一摊子,更费不了什么心思。倒是你错过这个时机,以后就不好说了。”王熙凤叹气,“谁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就遭了祸事,你早些出去也好,免得夜长梦多,不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和你们二爷。”
其实王熙凤也不是不能把下人们留下,只要暗地里销了他们的身契,名义上便不是贾家的人,即便出事也连累不到他们头上。只是这样终究有不清不楚之嫌,官兵可不是活菩萨,遇上那不讲理的,十张嘴都说不清楚,倒不如打发他们出去干净。
还能替王熙凤和贾琏安排一下外头的事。
虽说前头已经陆续安排两三个人出去,在薛家和王家也存了点银子,但是狡兔三窟,多做点准备总没错,正好从省亲别墅里赚的最后一笔钱到手了,交给平儿带出去正好。
王熙凤手指在那匣子上点了点,道:“这里头有五百两银子和一个一进小院是给你的,剩下的你帮我们存着。”
平儿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推辞,但不肯要给她的银子和院子。
王熙凤拉住她的手,感叹道:“这些年你跟着我,事事周全、细心体贴,咱们既是主仆,也是姐妹。今日放你出去,虽说是形势所迫,也是真的想叫你好好过日子。当日叫你伺候琏二,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往后若没了……,琏二也不配叫你服侍了,你只管找个合适的人,正儿八经地成婚做正头娘子去!”
平儿张嘴要说什么,被王熙凤打断了:“这些年总归是我对不住你,你在外头又没个一亲半友,有些银钱伴身,我才能安心。”
“奶奶……”平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熙凤:“行了,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你得空了就来找我说话。宅子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你这两日便收拾收拾离府吧。”
“是。”
平儿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平儿离府之后,王熙凤在贾家的名声果然更差了,都说她连陪伴自己的忠仆也不放过,心黑手狠云云。
不过王熙凤名声向来不怎么样,她早就习惯了,也并不在乎。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别人的看法算个屁!反正没人敢说嘴到她跟前,王熙凤只一心养胎,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没了贾家那一摊子事,又因着养胎免了立规矩,王熙凤的日子是成婚后从未有过的好,每日睡到自然醒,到了饭点就吃饭,再也不用端盘捧著地伺候贾母等人,饿着肚子回来后随便对付一口,也有功夫和女儿亲香了。
也有不好的地方,没了管家权之后,个个长着双势利眼的贾家下人渐渐不再把王熙凤放在眼里,他们倒不敢做什么,只是见到王熙凤时不像从前那般恭敬讨好,好东西也不再尽着王熙凤挑,没事也不会往王熙凤的院子来,从前人来人往的地方变得门
可罗雀。
好在如今管家的探春和李纨平日与王熙凤交情不错,又感激她提携的恩情,对她格外照顾,王熙凤的生活水准倒没有下降。
迎春和平儿会时不时来看看,陪她说说话,一起给孩子做做小衣裳之类,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王熙凤骤然清闲下来的不适之感。
说到迎春,她嫁到顾家之后,日子过得正经不错。
顾家家风清正,顾家二爷上进,性子又温和,与迎春很有话说,夫妻二人闲时读书对弈、赏花看月,十分恩爱。
顾侍讲和太太为人宽和,并不拘着迎春立规矩,也不插手小两口之间的事,迎春成亲至今无子,他们有时会催促几句,却不会疾言厉色,更不会逼着迎春夫妇做什么。
迎春日子过得舒心,人也跟从前大不一样。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是自信了许多,笑容也多了,温柔而不怯懦,整个人都舒展了,瞧着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见环境塑造人,这句话再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更令人惊喜的是,成亲后的迎春似乎长出了棱角。许是大婚那日家里的表现彻底伤了她的心,迎春成亲后除非必要的礼节,很少再与娘家往来,来往也是与王熙凤和贾琏,再就是探春和惜春,与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这叫贾母和贾赦都很不满,觉得迎春心里藏奸,从前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
王熙凤:“……”
她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王熙凤的日子平淡又精彩,贾琏那边也不遑多让。
自从平儿被“赶走”之后,贾琏明里暗里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目光,大约在众人眼里,他就是家有悍妻,连通房丫头也保不住的小可怜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算错。
因为这个,贾琏身边热闹极了。
有教他训妻之道的、又邀请他一起喝花酒的,更有甚者直接给他送女人。
——最后一个便是贾珍和贾蓉,被送的那个女人则是尤二姐。
据他们所说,尤二姐未婚夫家败落,时至今日也没个音讯,尤二姐前途未卜,也实在耽误不得,想找个可靠的青年才俊嫁了。
虽说贾琏已经娶妻,但以尤二姐的出身,能给贾琏做个妾或外室,也算一桩好婚事了。
贾琏还真心动了一瞬,他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见过尤二姐一回,真真是标志可人又温柔似水。
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家里现在这个情况,贾琏只想好好当差、好好赚钱,给自己留点退路,根本没心思享受温柔乡。
况且贾琏现在与王熙凤和薛虯利益捆绑,王熙凤自不必说,薛虯也很反感这种事,为了美色得罪二人实在不值。
再者说贾琏在刑部待得久了,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哪里看不出贾珍和贾蓉二人提起尤二姐时的垂涎之意?自己的外室被其他男人惦记,是个男人都不乐意,更何况以宁国府的风气,保不齐尤二姐已经与贾珍、贾蓉勾搭在一起,贾琏可不乐意做这个活王八!
故而只推辞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家里有母老虎,要是不怕死,只管与她分说去!
直叫贾珍和贾蓉大惊失色,劝了几句没有用后,也不敢再与贾琏纠缠。
这时候贾琏也算知道家有悍妻的好处了!
*
到了年底,一则好消息传回京城:边疆又打胜仗了!
据说是鞑子想要偷袭,被大庆这边发现了,趁机反将一军,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此一战杀敌四千,伤敌一万余,而大庆的伤亡只是对方的一半,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胜!经此一役,至少这个冬天鞑子没有能力再出兵了,边疆又顺利熬过一年。
更重要的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鞑子一向勇猛,战场上冲杀凶猛异常,一向为中原所惧,太上皇在位时对待鞑子亦多以拉拢为主,并不能真正压服他们。
但当今登基近两年,鞑子从不曾在大庆手里占到过一点好处,此一战更是大胜,虽未形成绝对优势,但也打出了大庆的脊梁。
为此朝野欢呼,皇帝的威望再次高涨。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胜利还有千里眼一份功劳。
原来皇帝命工部制作千里眼,数月来陆陆续续制成几批,都被送到了各个军中,王子腾那里也得到了一些。
千里眼多了,他也不吝惜,除了几位高级将领各得一个,留下几个作为奖励,剩下的都装备斥候营,因此才能及时发现鞑子偷袭的安排,并且做出准备。
皇帝又在薛虯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因为暂时不知给薛虯什么封赏,便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家人身上。
薛母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且可以破例使用皇后才能用的十二章纹。宝钗也是板上钉钉的燕王妃,俱都荣宠已极。
于是皇帝把目光放到了薛蟠身上,正好他还参与了这场战争,用来表示他对薛爱卿的看重和嘉奖正好。
皇帝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给薛蟠封赏的准备,没想到派人查了一下,薛蟠的表现竟然很好。在这场战役中,他带着手下人冲锋陷阵,以十几个人为代价,杀了敌人近百人,其中他自己便杀了二十多个。
这叫皇帝龙颜大悦,深觉薛爱卿一家都是好的,就连传闻中不甚成器的弟弟都是如此猛将,对薛蟠印象大好,在之后论功行赏时封他为千夫长。由此薛蟠投军三年便升为千夫长,达成旁人半辈子才能达到的成就。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过年。
第132章 第132章元春省亲
因着边疆大胜,这一年国库也充裕了些,皇帝心情好,今年的年也格外热闹,宴请百官的宴席也格外盛大。
薛虯自然参加了这场宴会,被安排在距离皇帝不远的位置,在他之前
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宗室大臣,不是受皇帝看重的都不行。
席上皇帝自是春风得意,相对应的,太上皇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一年大庆在皇帝的统治下欣欣向荣,边疆虽然不稳定,但几场胜仗使百姓信心大盛,国库更是日益丰盈,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倒衬得他这个太上皇当初做得不够好了。
抛开这些不提,朝堂上皇帝的势力也越来越强,隐隐有压制他的趋势,太上皇自然不高兴。
但不高兴也只能憋着,还得夸皇帝干得好,用自己的威望给他刷名声。
*
这个年皇帝过得格外舒心,只觉得转眼就过完了。
然后糟心的事又来了。
——元春要省亲了。
原著里元春省亲的时间非常耐人寻味,选什么时间不好,非要选在元宵节。
元宵节是个大日子,宫里要举行宴会,嫔妃要陪着皇上、皇后观灯,也难怪元春入夜了才到贾家,让贾家一行站着空等了一整天,给了他们好大一个下马威。
但这次皇帝没这么做,虽然他对贾家很不满,但因为边疆胜利、以及年节宴会上打了太上皇的脸,整体心情还是不错的,不需要在贾家身上发泄怒气。
且这种不合规矩的事传出去,贾家自然闹个没脸,他又有什么好名声不成?贾家在皇上看来不过是蚂蚁一般的家族,实在不喜欢,找机会收拾了也就罢了,实在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名声。
因此迎春的省亲日子选得很正常,只不过晚了一点,正月不方便省亲,二月乃农忙季节,朝廷上下都忙得很,这一竿子便被支到了三月初,只比宝钗的婚事早了半个月。
一进三月,就有太监来贾家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又指示贾家众人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①礼仪繁多,要求极高,直把贾家众人折腾得不轻。
尤其是贾母年纪大了,平日也养尊处优,莫说轻易不走动,便是走动也有小丫鬟扶着,猛得要连着几日学规矩,又是走又是跪,实在有些吃不消。
其实这种情况,皇帝是可以免了贾母的规矩的。虽说天家规矩要紧,但是法理之外亦有人情嘛。
又或者负责教规矩的太监松松手,只要大面上不出错,也算不得他们失职。
可惜皇帝厌恶贾家,虽然不至于刻意为难,但也不会特意施恩,而底下人惯会看皇上态度行事,教导礼仪时要求格外严格,不仅不能出一点错,动作还要行云流水、优雅美观,一点不好就不停练,折腾个没完。
贾政倒是拿着银子找到总管太监,想叫他们通融通融,即便不能免所有人苦学,好歹叫贾母松快松快。
总管太监银子照收,听了贾政委婉的要求,却是皮笑肉不笑:“咱家倒可以抬抬手,只是在贤良妃娘娘跟前失了规矩,这后果贵府可承担得起?”
贾政一时噎住,臊得满脸通红。万万想不到总管太监这般不给面子,他可是娘娘生父!
贾政为人看似端方正直,实则最是懦弱不堪,且冷心冷情,见总管太监如此势盛,也不敢再替贾母争取。
最后到底是得知消息的林如海派人走了一趟,总管太监这才高抬贵手放过了贾母,只是贾政看到这区别对待的场景,心中复杂酸涩可想而知。
如此到了三月初九,元春省亲的正日子。
这次的时间就比较阳间了,元春在自己宫里用过早膳,拜别皇后之后便离宫回了贾家。
阔别多年,衣锦还乡,元春自是万分激动,但在被迎进奢华无比的省亲别墅之后,她的心却直直往下掉。
后宫不能与前朝联系,自然,还是那句话,法理之外亦有人情,若元春得脸,想与家里传消息也不是难事。
譬如她还是女官之时,因为跟着盛宠的甄贵妃,哪怕不是主子,亦有太监愿意替她来宫外跑腿。
但今上的后宫治理严格,元春也没有甄贵妃那样的体面,宫里人都知道她的处境,竟无人愿意冒险替她打听家中消息,而贾母等人进宫两三回,都说家里一切都好,故而元春并不知道贾家修了这么大一个别墅。
虽然其他嫔妃陆续省亲,只有贾家没有消息,元春也明白必有不妥之处,但她只以为家中日子难过,翻修院子开销太大,需要缓缓图之,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这也不能怪元春,毕竟她入宫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召家中女眷进宫,叮嘱她们谨言慎行,省亲一事低调即可,万万不可奢靡张扬。
她自觉已经足够重视,能说的都已分说明白,贾家女眷也答应得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哪里想到家里竟是嘴上一套背地一套,建了这么大一个园子!
怪不得她总觉得皇上待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总像是压抑着不满似的,原以为是皇上与太上皇交锋,迁怒于她这个由太上皇举荐的嫔妃,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母家的缘故。
元春心中不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自己的态度给家族带来麻烦,只能强自忍耐。
一时进得园子,众人拜见过贤良妃娘娘,然后陪着她游园、吃饭、听戏,元春只见样样精致、处处奢靡,心中更加不满。
及至考校家中子弟,探春和惜春表现还不错,宝玉却是不成样子,竟连姊妹们都不如。
元春进宫时宝玉还小,只记得这个弟弟被娇宠得过了些,但是聪明伶俐,念书习字一点即通,贾母等人进宫时每每提起宝玉,也总说他乖巧伶俐云云。在家中子弟不成器的情况下,元春自是对这个同胞弟弟抱着十二分期待,然而今日一见,宝玉虽然打扮得干净得体,但是长期郁郁导致面容颓唐,精气神尚且不如纨绔子弟,文采也不过尔尔,叫元春失望至极。
这次元春同样没能在家里待很久,申时三刻,宫女太监催促她启程回宫。
贾母和王夫人自是万分不舍,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元春同样目中含泪,只是比起不舍,她更怕耽误功夫惹得皇上和皇后不悦,如今的贾家和她再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临走之前,元春再次殷殷叮嘱,让家里低调行事、培养儿孙,再不可奢靡无度、贪图享乐。贾母自是爽快答应,又替家里辩白了几句。
元春见状暗叹一声,对家里已经不抱希望,更不敢信任了。
她心里生出紧迫感来,家里这个样子,指望他们肯定是不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惹出祸事来,以元春对皇上的了解,现在只怕已经对贾家不满极了,她得更加努力,尽量在宫里站稳脚跟,多积攒一些资本,如此才有可能保全家中富贵。
且不说元春回宫后更加努力地争宠。省亲之后,似乎是真切感受到了妃位娘娘的排场尊贵,贾家众人行事更加张扬,以国舅的名义在外呼朋唤友、吃喝玩乐,更有甚者欺男霸女,直把皇家脸面丢了个干净,他们自己还毫无所觉,在旁人的恭维中渐渐迷失自我。
贾母不知是不知情还是没放在心上,总之没有管这事,由着他们胡闹。贾赦自己便是其中一员,更不会管,贾政则是消息不灵通。
总之元春的叮嘱终究还是成了耳旁风。
这日下午,贾琮三人从薛家下学回来,行至荣宁街附近,迎面碰上两个旁支子弟,二人连忙上前见礼,笑吟吟地问:“琮叔、环叔和兰哥儿从哪儿来?”
“刚下学,你们这是去哪?”
说话的是贾琮。
贾兰是晚辈,不好在两位叔叔前开口,贾环性格古怪了些,虽说如今好了很多,但还是不如贾琮圆滑,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由贾琮开口。
旁支子弟:“镇国公家的三爷邀我们一同吃酒,两位叔叔可要同去?”
镇国公家的三爷是三房庶子,在镇国公家自然不算什么,但贾家旁支能与他吃酒也算难得了。
贾琮微笑:“我们就不去了,回去还有功课要做,你们好好玩便是了。”
旁支子弟笑着应了,又关心道:“叔叔们也别太劳累了。”
贾琮接下了他们的孝心,两拨人各自分开。
等走出一段距离,两个旁支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觉得贾琮几个读书读傻了。
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吗?与其辛苦考功名,还未必能考得上,还不如用心讨好老太太和二房,贤良妃娘娘吹吹枕头风,说不定就能给他们换来官位。再多出去和公子哥儿们交际,发展些人脉,以后的路更好走些。
这几人守着这么好的机会,却只知一味读书,实在是……
却不知贾琮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也皱起了眉毛。他们不像贾琏和王熙凤,从薛虯那里明确知道了皇上的态度,但也知道贾家这样实在不好。
太浮躁了些!
一个家族想要长久发展,只靠女子怎么能行?
只是他们三人在家中位卑言轻,即便看不惯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保证自己不迷失在表面繁荣之中。
其实这对贾琮三人来说并不算难事,毕竟从很久之前开始,他们就很清楚地明白,他们在家中不受看重,贾家并不是他们的依靠。
譬如贾家几次行为不检,与薛家交恶。那时候老太太和王夫人可不曾顾虑他们还在薛家求学!
回想那段时间,贾琮三人战战兢兢,唯恐薛虯会因为贾家之故恶了他们,让他们失去好好读书的机会。
好在薛虯大度,并没有迁怒到他们身上,注意到他们的情绪,还好生开解了一番,之后对待他们也一如往常。
这叫贾琮三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对家里也再没了一丝指望。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好好读书,学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他们不想沾家里这份光,只求别闹出事来再牵连他们便好。
三人回到贾家,先去给贾母请安,然后各回各的院子。
贾环还要给王夫人请安,不过丫鬟说王夫人正在歇息,让贾环等上片刻。
贾环丝毫不觉得意外,王夫人向来不喜欢他,不过从前碍于名声,也可能是见贾环不成器,心里有些优越感,面上还能做出慈母之态,只是暗地里打压排斥他。
可是随着贾环去薛家念书,越来越有长
进,而宝玉不仅念书没坚持下来,还频频犯错,名声扫地,如今更是颓丧不已,眼瞧着整个人都快废了,王夫人心气也难以平复,于是开始明目张胆地磋磨贾环。
每次贾环来请安,王夫人不是在休息就是有客人,每每都要晾他小半个时辰,贾环都已经习惯了。
贾环垂手站在廊下,心中默背今日刚学的功课,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背完两遍,突闻喧闹之声,贾环抬头一看,原是贾宝玉带着人来了,丫鬟们连忙迎上去,比起面对他时的矜持不屑热情多了。
贾宝玉:“母亲呢?”
方才告诉贾环王夫人正在歇息的丫鬟笑眯眯道:“太太正等着您呢,二爷快进去吧。”
宝玉点点头,瞧见站在廊下的贾环也是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贾环在薛家念了几年书,学到不少东西、眼界开阔了,再加上同窗和先生的影响,心境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如今的他虽还不能完全剔除本性里的偏激,但比起从前平和许多,看上去也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样子,比宝玉强得多了。
这叫从前不太看得上贾环的宝玉心情复杂,嫉妒还说不上,宝玉也不是那样的人,但总有些逃避心理,不想和这个弟弟相处。
倒是贾环,早已经不会再嫉妒宝玉,面对他时也坦然多了。
不知不觉间,这兄弟俩的关系竟是颠倒了过来。
还是贾环先开口,喊了一声“宝二哥”。
宝玉点点头,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问:“你怎么在这里?”
“来给太太请安,太太一时不方便,我在这里等一等。”
“原是如此。”贾宝玉敷衍地应一句,也不再追问王夫人为什么不方便,为什么能见他却不能见贾环,径直往屋里去了。
贾环也不以为意,反正这母子俩的德行他是早知道的,收回心神继续背书。
又过一会儿,贾政回来了,看到站在廊下的贾环,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却不是冲着贾环的,而是冲着王夫人。
贾政知道王夫人对贾环的磋磨,对此非常不满。
倒不是说贾政对贾环有什么父子情,一来他好面子,自觉是个讲规矩的人,而王夫人磋磨庶子就很不规矩,也很不体面,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二来贾政只有两个儿子,贾宝玉不争气,贾环却一日比一日长进,自然便对他寄托了更多期望,怎么可能由着王夫人磋磨?
因着此事,贾政曾经训诫过王夫人一次,原本以为她不敢了,不曾想还是我行我素。
贾政不高兴,也不去见王夫人了,黑着脸转身就往外走,还招呼贾环:“跟我来书房,我有事问你。”
贾环状似迟疑地看向正房方向:“那太太……”
这可太打王夫人的脸了!
贾政冷笑一声:“你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已经尽到了孝心,太太知道了也会明白你的心意。太太慈爱,哪里会忍心你在外头苦等?日后若太太不得空,你便在外头磕个头就是了,莫要巴巴等着,辜负了太太一片慈爱之心。”
贾环压下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是!多谢父亲教导,儿子晓得了。”
正房的下人:“……”
里头听到动静的王夫人:“……”
第133章 第133章探春婚事
王夫人知道此事后自是咬牙切齿,暗恨不已。
贾环跟着贾政到了书房,也没说什么,只是考校了一番功课,见贾环答得不错,便满意地放他回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赵姨娘已经在等着了,今儿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此刻又是得意又是心疼。
得意贾政对贾环的看重,心疼贾环被王夫人磋磨。
不过因着贾环出息的缘故,赵姨娘的心态也平和了许多,倒不似从前那般刻薄了。
她拉着儿子坐下,又叫丫鬟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快歇歇吧,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子咱们就吃饭。”
想到贾环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上了一天课本就饿得狠了,王夫人还要他在门外一站两三刻钟,连杯茶水都没有,赵姨娘就无比厌恨王夫人。
好在今儿老爷打了太太的脸,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环哥儿以后也不用受太太拿捏了,想想就觉得痛快!
她看着往嘴里塞点心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喜悦:“你好好念书,以后考中功名出去做官,咱们娘俩儿就能过好日子了。”
赵姨娘心中满是憧憬,只觉得未来充满希望,再给探春找个好婆家,她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提到探春的婚事,贾环将嘴里的点心咽下,说道:“三姐姐的婚事,姨娘要上心一些。”
赵姨娘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只是我瞧着三姐姐年纪不小了,家里却没有相看的意思,怕耽误了她的花季。”
赵姨娘松了一口气:“这倒也罢了,三丫头虽然不小了,现在开始说亲倒也不算晚,如今咱们家也好了,仔细挑选挑选,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便是赵姨娘唯一不讨厌正房的地方了,元春成了皇妃,探春的婚事也能上一层楼,赵姨娘自然高兴。
贾环却摇摇头:“姨娘最好不要想着攀高枝,也不要指望家里。如今家里瞧着是风光,可是族人实在不成样子,大姐姐又不是甄贵太妃那样的宠妃,又无一子半女傍身,那真正有能力有底蕴的高门大户哪里会愿意和咱们家结亲,只怕找来的不是空架子就是歪瓜裂枣,岂不是误了三姐姐?”
至于说家里么……
贾环冷笑一声,似乎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刻薄尖酸的环三爷:“老太太眼里只有宝玉和娘娘,从不曾将咱们放在心上,老爷是个糊涂的,太太更是恨毒了咱们,哪里肯为了三姐姐尽心?要是太太左了心性,在此事上坑三姐姐一回,咱们也没有办法。”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越想贾环的话越觉得可能,不由慌乱起来。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向这个早已经今非昔比的儿子求助。
贾环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说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咱们选好人家,哄着老爷定下婚约即可。”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亲的话语权无疑更重一些,只要贾政应下婚约,便是老太太和王夫人也没有办法,譬如原著里的迎春,就是被贾赦私下许给了孙绍祖。
而要哄贾政定立婚约也算不得难事,因为他足够糊涂、性格上的缺点足够明显,一般情况下自然不是好事,但这个时候,贾政的缺点对赵姨娘母子来说就是大好事了。
甚至他们都不需要自己出面,不必担心事后吃瓜落。
眼下为难的是怎么替探春相看,到底他们一个妾室,轻易出不得门,正经人家的夫人太太也不愿意
与她相交,贾环倒是能出去,可他只是个孩子,哪里担得起这样的事?
再者也要问问探春的意思,不是赵姨娘多么开明,只是这个女儿太有主意,要是不顾及她的想法,只怕最后白忙活一场,说不得还要落埋怨。
因此之后两日,赵姨娘找了个机会与探春提起此事。
探春自是感动与姨娘和弟弟的心意,虽说这两三年,赵姨娘和贾环越发成器,母女姐弟关系好了许多,但他们这般可靠,还是令探春既惊且喜。
再回想从前赵姨娘和贾环的样子,更觉得现在好,也更感激薛家。
至于赵姨娘和贾环的提议,她自然是答应了。
探春常陪在贾母和王夫人身边,对她们的想法比赵姨娘和贾环更加了解,若把婚事交到她们手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尤其是……
探春看向皇宫方向。
大姐姐至今无子,老太太和太太早就有些着急了,只是念着大姐姐进宫才两年,如今年纪也不算大,而王夫人又不愿意家族支持其他人生下的孩子,这才没有送女入宫固宠。
但如果大姐姐迟迟没有孕信,探春相信家里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探春不介意入宫,也不惧怕争宠,但并不愿意成为元春的附庸。
至于说踩下元春自己上位?
探春虽然自傲,但还不至于自负。元春自小便被家中悉心教养,十三四岁便被送进宫,在后宫那个是非地待了好几年,还能成功上位成为新帝的嫔妃,其心性手腕必定不俗,再加上家族支持与地位差异,探春没有信心能胜过她。
若按照老太太和王夫人的想法,除非元春这一两年有孕生子,否则探春要么被送进宫,要么被拖到大龄,说亲对象水平大降。
探春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至于说如何相看?
探春提出一个人:“姨娘不若找一找二嫂子。”
“她?”赵姨娘有些疑惑,也不大情愿。
王熙凤向来高傲,并不把她这样的妾室放在眼里。她又厉害,从前又是跟着王夫人的,赵姨娘对她是又怕又恨,即便如今世易时移,还是不想跟她打交道。
再者说,即便她求了,王熙凤能帮她们的忙吗?
探春:“这一二年我与二嫂子处得不错,她应是不介意帮帮我的,二嫂子娘家势大,琏二哥如今也在刑部任职,听说和薛家走得也很近,他们认识的人多,想找个合适的人比咱们容易些。”
还有一件事探春没有说。
虽然王熙凤和迎春都没有说,但通过二人在迎春订婚前后的表现,探春猜测迎春的婚事是王熙凤帮着促成的。
王熙凤愿意帮迎春,想来也不介意帮她一把。毕竟迎春血脉上与王熙凤夫妇更亲近,可她与王熙凤交情更深,并不比迎春差什么。
且她也不会叫王熙凤白忙活,之后自会有所回报。
赵姨娘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到底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在某日登了王熙凤的门。
*
王熙凤最近日子过得实在不错。
刚放下手里的事时,她还觉得不自在,只觉得闲得难受。但等过了那个劲儿,她也享受起了难得的清闲时光。每日不过吃吃喝喝,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再做点喜欢的事罢了。
许是因着前头几年调养得好的缘故,这一胎怀相极好,连孕吐都很少有,其他反应更是几近没有,胎像也越来越强健稳固。
如今已经七个月了,除了身子笨重些外,没有丝毫难受之处。也找太医把过脉,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这可叫王熙凤和平儿高兴坏了。
是的,平儿。
平儿虽说搬出去了,但几乎每日都会过来陪王熙凤,端茶倒水的活计照样干,早上来,傍晚走,除了晚上不住在这里,与从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听说王熙凤怀的是个男孩,纵然平儿已经不算是贾琏的通房,也不再有生育的压力,依旧激动不已。
到底她陪伴王熙凤多年,最知道自家奶奶多想要个儿子,一朝心愿得偿,怎么不高兴?
平儿都如此,王熙凤本人更不必说了。
这日王熙凤正坐在阳间的软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小口吃一盏燕窝羹,平儿坐在绣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给王熙凤腹中孩子做小衣裳,便有小丫鬟进来通禀,说是赵姨娘来了。
王熙凤和平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这位主儿可不是八面玲珑的,平日并不与她们往来,今儿怎么来了?
虽心中疑惑,但赵姨娘毕竟也算是长辈,又是探春和贾环的生母,对方主动拜访,自然不能拒之门外,于是让小丫鬟请她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带着赵姨娘进来,她穿着樱桃色五彩织金云纹缎面衫子,栗色五彩云纹马面裙,脸上带着笑,虽还不够大方,更谈不上气势,但比起从前却强得多了。
这叫王熙凤不得不感慨,心境对人的影响如此之大,仅仅只是贾环上进一些,就能叫赵姨娘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比起从前像是变了一个人。
平儿站起来,把绣凳让给赵姨娘:“姨娘坐。”
赵姨娘对她点点头,笑吟吟道:“平姑娘对奶奶的心意真是难得,到底是从小陪在奶奶身边的,情谊非同一般。”
又说王熙凤:“奶奶气色真好,可见肚子里的哥儿贴心,以后定然也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
王熙凤:瞧瞧,说话都好听了!
她矜持地笑笑:“那就承您吉言了!您可少来我们这院子走走,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赵姨娘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几件小衣裳,说道:“想着奶奶快生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给小爷做了几件衣裳,二奶奶看合不合用。”
这是赵姨娘带着丫鬟赶了好几日做出来的,熬得眼睛都红了。
赵姨娘从前不招人喜欢,但不得不说女红手艺很好,做的衣服漂亮又舒服,比外头卖的也不差了。
王熙凤一见便喜欢,叫平儿收下了,神情也比方才更加温和,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事便直说罢。”
赵姨娘尴尬地笑笑:“还不是为了探春那丫头……”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至于为什么要请王熙凤帮忙,她隐去对老太太和王夫人的种种揣测,只说探春年纪到了,不想太麻烦老太太和王夫人。
话是这么说,但王熙凤人精似的,哪里不明白她们的打算?诧异地看赵姨娘一眼:不止面上瞧着有点样子,心里也是真的有成算了。
王熙凤替探春松了口气,对于赵姨娘的请求也一口应下。
一来她和探春关系处得不错,这些日子探春对她处处照顾,王熙凤承这份情。二来趁着家里得势把探春嫁出去,日后家里能多个依靠,看在她费心一场的份上,探春也能照拂他们一二。
其实在给迎春相看婚事时,王熙凤就考虑过探春的婚事,
只是她到底属于大房,又只是嫂子,不好管得太多。
但如今赵姨娘自己求到门上,王熙凤自是当仁不让。
她问:“说亲倒也罢了,只不知姨娘和三妹妹对男方是什么要求?”
赵姨娘:“到底三丫头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家世上咱们便不高攀了,只要过得去便可。要紧的是家风清正、儿郎上进,三丫头嫁进去能当家做主。”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三丫头不做妾。”
听到前头几句,王熙凤觉得赵姨娘这要求也算踏实,又考虑了探春的性子,竟是很合适的。但听到最后一句,她斜睨赵姨娘一眼,冷笑道:“姨娘这话没得叫人恶心,咱们是什么人家,我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叫家里的女儿做妾?”
赵姨娘讪讪笑笑:“原是我白多嘴一句,二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赵姨娘也明白家里不可能让探春做妾,只是她心中忧虑,唯恐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毕竟探春只是庶女,若有那地位超然的宗室王爷,做个侧妃也不算辱没了探春。
可是侧妃也是妾!赵姨娘自己便是妾,最知道妾室的日子有多苦,哪里愿意探春受这份罪?
故而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见王熙凤动怒,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赶忙又赔礼道歉。
王熙凤这才放过她,说道:“给探春相看倒也不难,只是我身子重了,一时不方便。二来找合适的人家也需要功夫。姨娘且容我一些时日,等有合适的便告诉你。”
赵姨娘虽然有些着急,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王熙凤以自身为重罢了。
*
却说贾家因为元春省亲时的排场,见识到了皇室和娘娘的尊贵,自觉靠山强硬,行事越发没个收敛。
但他们也没得意多久,很快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看重与排场。
——宝钗的婚礼到了。
第134章 第134章宝钗出嫁
婚礼前几天,朝廷便忙碌起来,钦天监测算路线,步军统领衙门检查街道,该清理的清理,该修整的修整,务必确保婚礼路上畅通无阻。内府采办各项杂物、布置王府,礼部则召集当日需要参与的官员、命妇,安排差事并演练。
薛家也开始准备起来,府里铺上红毡毯、挂上大红绸缎,装扮得喜气洋洋,薛家的亲朋好友,除了本身便在京城的,也陆续从各地赶来。且因为他们中多有商人,手里不缺钱、出手也大方,薛家附近商铺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婚礼前一天极为重要,这一天女方会将嫁妆送到男方家中,称为晒妆。百姓会在沿途观看,并且以嫁妆的多寡判断女方家中实力和对新娘的看重,女方往往也会特意绕远路,使整个过程更加热闹。
三月二十七日,由薛蟠领头,一箱箱裹着红绸的箱笼从薛家被抬了出来,沿着京城主路绕上一圈,然后抬进燕郡王府。
宝钗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四抬,比皇后当日的一百三十六抬略少一些,但箱子做得格外大些,且每一箱都塞得满满当当。家具摆件、衣裳首饰、甚至痰盂脚盆……宝钗从出嫁到老死能用到的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且样样精致华贵。
这些也就罢了,最要紧的还是最前头的几箱金银、几匣子银票、田契地契、宅子铺子、两箱子古籍孤本、两箱子古董摆件、两箱西洋宝物,譬如西洋自鸣钟、眼镜、西洋画、哆啰呢等。
毫不夸张地说,光是这些东西,就足够一般大户人家嫁两三个女儿了。
百姓看得啧啧称奇,只能说不愧是皇商出身,家底就是厚,对新娘子也是真的看重啊!
值得一提的是,户部许多吏员和低品官员自请为宝钗抬嫁妆。
一般来说,抬嫁妆的除了家中年轻儿郎,便是亲朋好友家的年轻郎君。这些官吏有品阶在身,使唤他们多少有些不合适。但他们自言身为弟子,为薛师效微薄之力是应该的,倒叫薛虯不好拒绝。
如此到了三月二十八的正日子,宝钗和燕郡王的婚礼到了。
天才蒙蒙亮,薛家就活了起来,灯火照亮整个薛家,小厮仆妇穿行其中,为一会儿的婚礼做准备。
薛虯也早早起来,他身为家主,需要统管上下。身为长兄,亦需要担起父亲的责任,主持仪式、招待宾客。
寅时,薛虯代替父亲祭祖,香案上摆放着三牲、果盘等供品,薛虯带领族中子弟上香祭拜,告知祖先家中女儿即将出嫁,祈求祖先保佑婚礼一切顺利。
巳时,迎亲队伍从燕郡王府出发。
皇上特许燕郡王使用亲王仪仗,步军统领衙门维护秩序,清理街道上的障碍;由总管内府大臣一人与内府召集的命妇二人为首,内务府官员二十人、护军四十人,十二位内銮仪尉校尉抬着大红双喜喜轿,喜轿为青绿色琉璃瓦顶、皂色绸缎帷帐、龙凤同合绣帐,仪仗队持武备器具、旗伞、扇仗、旗仗,另有鼓乐百人随行,浩浩荡荡,热闹非凡,惹得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及至薛家,宝钗也准备好了,用过别亲宴,在两位命妇的搀扶下出来。
她身着大红色吉服袍,外罩石青色八团莽纹朝褂,头戴镶红宝石朝冠、佩戴朝珠,雍容华贵、明艳大方。
薛家正厅里,观礼之人分列左右,薛母坐在上首左侧,薛虯坐在下首次座。
其实按照礼法,薛虯以兄代父,应该坐在主座,薛母做次座,因为薛母寡母持家,与薛虯并座亦无不可,但需要比薛虯略低一些,突出男性的权威。
也不是没有母亲做主座,男丁坐次座的例子,但一般都是男丁尚未成年,地位与母亲相距甚远。但薛虯虽尚未成年,却身居高位,坐在上首理所应当。但薛虯以尊重母亲为由坚持坐在次座,宝钗也表示支持。
这才有了这个场面。
这自然不合规矩,但终究不是大事,况且婚礼仪程都是鸿胪寺提前看过的,既然没有纠正,就表示无伤大雅,许是皇帝默许的也未可知,宾客更不会因此有异议。
不过女眷们很羡慕薛母就是了,儿子女儿有本事还孝顺,这可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宝钗在两位命妇的搀扶下跪下,先对薛母三叩首,眼泪不由掉了下来,薛母同样泪流不止,哽咽着道:“尔今适人,当遵母教、敬夫族、光门楣。①”
宝钗应是,薛母将一柄象牙梳篦送给她。
宝钗微微掉转方向,又对薛虯三叩首,薛虯没说什么训诫的话,只道:“愿你行藏由心,百事从意。”
做你想做的事,活得自在肆意,彻底与原著里的薛宝钗割裂!
宝钗虽不是完全明白,却也知道薛虯的意思,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同样应了一声是。
薛虯将一柄玉如意送给宝钗,拜别便算结束了,宝钗也真的要离开母家,嫁为人妇。
两位命妇高声道:“新妇出阁,天地不见!”
薛母拿起红盖头走到宝钗跟前,宝钗低下头,薛母含着眼泪为她盖上,薛蟠上前背起宝钗,在震天的鼓乐声中,一步步把她送上喜轿,然后翻身上马,带领族中郎君一路相随。
他们会护送喜轿到燕王府后再返回,并沿途撒谷豆驱邪,保障路途平安,亦有燕郡王府的人撒铜钱并吃食,以示与民同乐之意。
迎亲队伍离开后,薛家也不能清闲,还要招待宾客。
直到日暮时分,宾客渐渐散尽,薛母脸上强装的笑才落下来,顾忌着今日乃大喜之日,怕叹气坏了宝钗的福分,薛母只能强自忍耐,只是眉毛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眼眶也有些发红:“也不知拜了天地没有,宝钗现在怎么样,一个人害不害怕?”
薛蟠眼睛睁圆了,仿佛不明白薛母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妹妹胆子那么大,连一个人进宫都不怕,进王府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什么!进宫和嫁人如何能一样?”薛母嗔怪道。
薛蟠:“是啊,进宫只是做伴读,嫁进王府却是王妃,是主子,不能相提并论,妈就更不用担心了。”
薛母被噎住,气急败坏道:“我不与你说了!”
薛蟠:“……”
薛虯:“三日后妹妹就该回门了,届时母亲自可与她说话。若是还不放心,明日我派人打听打听,母亲便别担心了。您今日忙了一日,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歇吧。”
薛母果然被安慰到,虽不能全然放心,到底眉毛舒展开了,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薛蟠附和:“就是就是,妈你就是想太多了。”
薛母:“……”
这破孩子!
薛母到底回去休息了,只是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早上薛虯去请安,便见她神色倦怠、眼下微青、眼里还有红血丝。
从正院出来,薛虯便让长瑞去打听打听宝钗的情况。这原也不难,因着薛虯与燕郡王的关系,长瑞在燕郡王府上也有几个熟人,薛虯作为兄长打听一下刚出嫁妹妹的消息,想来他们不会介意透露一二,即便叫燕郡王知道了也无妨。
交代下去后,薛虯便去衙门了。
今日的事情不算多,不过户部尚书又额外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送折子去御书房。
薛虯:“……”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折子,而是一些不好处理的、甚至内容敏感,容易惹怒皇上的,户部众人对此避之不及,尚书大人便将之交给深受皇帝爱重的薛大人,而薛虯果然将事情办得又快又好,皇帝也很少再因此发脾气。
这叫户部众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仅凭这项本事,这个户部右侍郎便非薛虯莫属,户部尚书更是得意非常,深觉自己英明神武、知人善任。
这次也是如此,薛虯带着几本折子到御书房,皇帝见到便哼笑一声,对户部尚书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不过皇帝并不介意,毕竟他之所以不生气,除了喜爱薛爱卿,见到他气便消了一半,没消的那一半也不忍冲他发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薛爱卿可以针对折子的内容替他分忧解难,皇帝自然便不气了。
今日也是如此,薛虯与皇上一番探讨,大部分问题便迎刃而解,剩下的一部分也有了方向,再与其他重臣商量商量,想来要解决也不难。
这叫皇帝舒服极了,更觉得薛爱卿乃重臣能臣,朕之肱骨!朕万万离不得!
皇帝看薛虯的目光满是欣赏,好话更是一句一句往外冒,其甜腻肉麻的程度,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皇上这个样子的御书房众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看薛大人……还是那么淡定,甚至隐隐有感动之色,叫众人心中叹服。
——不愧是能当大官的人,定力就是好啊!
不过薛虯今天注定不能让皇帝太高兴了,君臣二人诉了一番衷肠后,薛虯拿出另外一本奏折呈上。
皇帝没有任何准备地打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随后染上怒色。
薛虯根据离州的账册,分析了此地一两年间的经济情况,并且列举了其诸多不妥之处,包括赋税、盐铁、匠人等在内。
去岁离州上报旱灾,祈求朝廷减免税赋,皇帝答应了。然而薛虯对比了同时期山东其他地区,和离州同时期其他经济项目的情况,判断离州根本没有受灾,或者受灾没有折子里说得那般严重。
另外,去岁离州盐铁折损率高达一成有余,远超正常损耗,离州给出的理由是盗匪抢掠。
去岁离州上报了两项工程项目,得到户部及山东拨银,但工程修建缓慢,且薛虯查看账册,发现其大有虚报价格、伪造账目之嫌。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很难不令人生疑,更何况离州还是五王的封地!
皇帝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五王爷,并且觉得自己的揣测有极大概率是真的。
——五王想谋逆!
皇帝脸色阴沉,冷笑道:“老五从前犯下种种罪过,朕念在兄弟之情都原谅了,不仅留下他性命,还保留他亲王的爵位与尊荣,朕自问待他不薄,他便是这么回报朕的?”
薛虯叹了一声,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他对五王和七王的确不错,皇帝向来嫉恶如仇,登基后即便有太上皇的掣肘,也大刀阔斧地处理了许多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甚至皇亲宗室。
五王、七王从前没少纵容党羽为恶,论理杀了也不为过,即便有太上皇的面子在,夺爵或是降等也是可以的。
但皇帝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把他们打发去封地而已。
当然并非为了什么兄弟之情,一来以此表示皇帝的态度,稳住声势浩大的五王党和七王党,以免他们狗急跳墙。二来也的确要顾忌太上皇的心情。
他只是把五王和七王的封地从富饶的地方换去偏僻的离州和辽东,面积也小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性命保住了不是?
不过五王显然不能理解这份好意,或许他还惦记着从前的荣耀,故而对现在的处境不满意。也或许他自觉与皇帝积怨已久,即便眼下因为太上皇保住性命,可是太上皇还能活几年?一旦太上皇崩逝,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后头这个想法也不算错,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到底太上皇还活着,且身体一日比一日好,眼瞧着至少还有几年好活,只要五王和七王在这几年内好好表现,用心治理地方,勤谨奉上、诚心悔过,皇上未必不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这条路难走,且回报不高,相比之下,五王选择另外一条同样难走,且风险很大,但是回报也同样巨大的路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帝冷哼一声:“朕这便派人去离州调查,若查证属实,朕定然饶不了他!”
谋逆大罪,就连太上皇也保不住他!
薛虯没有接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敛目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此事不可打草惊蛇。”
皇上:“你的意思是?”
薛虯思路已经清晰起来了,说道:“五王虽然为人浅薄了些,但到底不是傻子,从前也是手握权柄的,如何会觉得仅凭离州一地便能动摇大庆的统治呢?”
皇帝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他还有同伙?”
薛虯点头:“许是内应、也许是外援。”
内应指的是朝中,外援则是地方,甚至……邻国。
只要邻国与大庆打起来,京中兵力薄弱,五王爷便可混水摸鱼,甚至和邻国合兵攻打京都,事成之后再给予邻国厚报,这种事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
皇帝想了想,还真不敢说五王爷能不能做出这种事,毕竟他这个人底线向来不是很高。
而皇帝也明白了薛虯的意思,不管和五王爷合作的是人是鬼,他们总要摸清楚底,心里有数才好,所以才说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皇帝当然理解,也十分认同,但不能尽快处理乱臣贼子,还要再容忍他一些时日,再想想之后可能要面对的麻烦,他的脸就更黑了。
薛虯:“皇上莫要心急,如果五王果然谋逆,咱们总能治他的罪。他如今不过一小人物罢了,不值得皇上放在心上。”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表情也舒缓了几分,吩咐齐忠派人盯着离州、边疆,以及朝中与五王和七王关系紧密之人。
然后对薛虯道:“这件事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咱们还发现不了呢。”
这话不假,正如前头所说,五王爷不是傻子,他想要谋逆,自是方方面面都要注意,送到京城的账册和文件都是经过加工的,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端倪。
只可惜他遇到了薛虯,既有一双利眼,又不乏剥丝抽茧的耐心,这才揪出了一点线头。
这件事说完,薛虯便没有旁的事了,于是起身告退。
皇帝却道:“既然衙门无事,就再坐一会儿,稍后再回去吧。”
这话没头没尾,薛虯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论理燕郡王成婚次日要携王妃给皇帝请安,皇上这是知道他挂念妹妹,给他机会见上一面呢。
第135章 第135章成亲后续
薛虯的确挂念宝钗,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纵然知道她能力出众、心性坚定,并非柔弱可怜的小女孩,但成亲这样的大事,依旧令人悬心,只是他情绪内敛,没有如薛母一般表现出来罢了。
原本以为要等到三朝回门才能见到,不想皇上这般体贴,薛虯自然感激,起身郑重谢恩。
皇帝伸手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薛虯坐下:“只有咱们二人在,不必这般拘礼。他们先去园子里给太上皇请安,想必还要一会子才到,你且安心等等。”
薛虯:“是。”
皇帝点点头,又重新埋头到堆成山的奏折里,薛虯无事可做,齐忠很有眼色地给他拿来一本书,薛虯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眼瞧着即将到午时,守门的小太监终于进来回禀,燕郡王和王妃来了。
皇帝这才从奏折里抬起头,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宣他们进来。”
薛虯也放下书,往门口看去。
随着小太监出去,很快帘子被重新挑起,燕郡王和宝钗联袂走了进来。
今日他们穿着郡王和郡王妃吉服,燕郡王头戴青金石顶朝冠,身着石青色五爪行龙补服,胸前佩东珠朝珠。宝钗头戴镂金翟鸟朝冠,身着五爪四团行龙纹吉服,佩绣“龙凤呈祥”纹样的彩帨,雍容大方,贵气逼人。
宝钗微微垂着眼,进门后下意识往上首扫了一眼,却不妨对上了薛虯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地随燕郡王行礼。
他们行的是四肃二跪二叩礼,比起拜见太上皇时的六肃三跪三叩礼略降一等,以示对太上皇的尊重之意。虽然以皇帝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根本无需如此小心,但皇帝并不愿意因这些小事惹人非议。
燕郡王和宝钗行过礼,又奉上准备好礼物,即红枣、莲子等九样寓意吉祥的吃食,盛放在朱漆描金捧盒中献于皇上。
皇上赐燕郡王玉如意一柄,赐宝钗金镶玉挑心簪一对,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这时候郡王和王妃便可告退了,如果皇帝看重,会留他们说一会儿话,更看重的也可能留
下用饭。
以燕郡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然是要留饭的,皇上又对薛虯道:“你也留下。”
“是。”薛虯含笑起身,“臣多谢皇上恩典。”
燕郡王笑嘻嘻道:“到底是薛虯最得皇兄看重,为他考虑这么周到。”
“你这个没良心的!”皇帝轻哼一声,“朕难道不是为了你?若是惹了大舅兄和岳母不快,你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燕郡王拱拱手:“还是皇兄考虑周到,弟弟谢恩!”
皇帝这才揭过此事,不过却没打算放过燕郡王,状似无意道:“你都和薛氏成亲了,怎么还称呼薛卿名字?”
燕郡王:“……”
按照道理来说,薛虯是宝钗的兄长,燕郡王也该以兄称之。但是……
但是但是,薛虯比他小啊!
在今天之前,燕郡王都是把薛虯当弟弟看的,猛得要改称呼实在有些为难他了。
其实这时候薛虯可以替他解围,以“君臣有别”的理由让燕郡王继续叫他名字即可。但薛虯好整以暇看着燕郡王,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燕郡王:“……”
燕郡王默默给薛虯记上一笔,闭了闭眼,喊了一声:“大哥!”
“哎!”薛虯应下,嘴角弧度更加明显,皇帝常年板着的脸上也爬上几丝笑意。
燕郡王:“………”
燕郡王气愤地转移话题:“皇兄今日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皇帝:“御膳房准备的,朕也不清楚,你有什么想吃的便告诉齐忠。”
燕郡王在皇上这里向来不会客气,闻言果然报了几道菜,除了他爱吃的一两样,另外几样却不是他的口味,给谁点的不言而喻。
宝钗将头垂得更低了些,薛虯和皇帝对视一眼,都露出一点笑意。
齐忠得了燕郡王的吩咐,找人去御膳房叮嘱一声,皇帝这才问燕郡王:“见过父皇和母后了?”
“是,今儿一早去的园子,陪父皇和母后说了会儿话,想着还要来给皇兄请安,便没有多留。”燕郡王漫不经心道。
皇帝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燕郡王垂下的眼睑里却闪过一丝不悦。
盖因方才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甄贵太妃也在。
燕郡王早已经不再是从前不受皇父看重的皇子,曾经横行后宫的甄贵太妃也早已没有当初的风光。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内命妇,品阶也不低,又是长辈,既然见到了,就少不得行礼问安。
但今日是燕郡王婚后头一次携王妃请安,拜见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也就罢了,凭什么拜见一个既非嫡母亦非生母的太妃?
她根本就不应该露面!
这便是一重不爽,更叫燕郡王不悦的是,在他们向甄贵太妃请安后,她还端着架子告诫了宝钗几句。
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资格,只说这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便惹了身为太上皇后养子的燕郡王的眼。
说一千道一万,如今太上皇后才是太上皇的正妻!
但燕郡王也知道,甄贵太妃之所以如此,还是父皇纵容的缘故,当初的甄贵妃可比现在要张扬多了,父皇一样没说过什么,他们不想跟父皇闹翻,就暂时不能对甄贵太妃怎么样。
当然,也是没必要跟一个深宫妇人计较。
既然如此,燕郡王也不与皇帝多说,免得他徒增烦忧。
君臣兄弟三人并宝钗一起用了午饭,燕郡王起身告退,皇帝点点头,对薛虯道:“你也回去吧。”
“臣告退。”
三人一同出去,燕郡王懂事地走远一点,给薛虯和宝钗留下说话空间。
薛虯:“你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宝钗摇摇头:“王爷考虑周到,家中处处妥帖,下人们也恭敬,我一切都好。哥哥也告诉妈一声,让她莫要忧心。”
方才见到宝钗,薛虯便知她没什么不适委屈,眼下听她亲口说出来,心下更是轻松,又叮嘱:“若有任何不妥,立刻派人来告诉家里。”
宝钗含笑点头。
兄妹二人说完话,燕郡王才又过来,张口就是:“你手里可有甄家的罪证?”
薛虯诧异地看他:“甄家得罪你了?”
燕郡王:“甄贵太妃得罪我了。”
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他不能跟一个深宫妇人计较,太丢份儿!还不能针对她的母家吗?
反正甄家也不是什么好的,当初仗着甄贵太妃谋求官职、鱼肉百姓,干下不少恶事,这些燕郡王心里都有数。
且甄家是甄贵太妃的母家,也就是太上皇的人,对他们出手也符合皇上的利益。
只可惜燕郡王虽知道甄家不妥,却没有多少证据,这才向薛虯求助。
他是知道的,薛家商队遍布大庆,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网,故而薛虯能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甄家作为甄贵太妃的母族,五王爷和七王爷的拥趸,薛虯一直在关注他们的情况,想必手里有不少证据。
自然,这些情况薛虯都会告诉皇帝,也包括证据在内。但燕郡王不是不想让皇帝知道么?
薛虯想了想,虽说为了钓出与五王密谋之人,暂时不宜有大动作,但对薛家略施小惩却无伤大雅,还能令五王爷更加安心。
毕竟皇帝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这一点不止薛虯知道,五王想必也很清楚,且他也很明白皇帝对他的厌恶,不出一口恶气是不可能过去的。
之前皇帝碍于太上皇,只是把五王打发到封地上,他必定提心吊胆,担心皇帝在憋个大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若燕郡王开始针对甄家,五王爷自然会觉得皇帝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或者放了,但是没有找出毛病,总之暂时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只能拿甄家泄愤。
如此五王便会放松一些,行事便容易失于谨慎,更容易被皇帝的人看出破绽。
因此薛虯没有拒绝,回去之后便命人送了一些证据到燕郡王府上,他把控着情况,给出的证据只会伤到甄家皮肉,却不会累及骨血,小惩大诫也就罢了,暂时还不能真的动摇甄家根基。
且不说燕郡王收到证据之后的反应,薛虯将在御书房见到宝钗之事告诉薛母,薛母听说宝钗一切都好放心许多,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薛蟠也松了口气,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宝钗聪明得很,不会有问题吧?”
这回薛母没有反驳他,只含笑道:“算你说的有道理,快回去把衣裳换了,好好洗洗吧。”
薛虯方才便注意到薛蟠身上都是灰,一股强烈的汗臭味,不过看他穿着骑马装,便知刚出去跑马回来,也不以为意。
“你今日与好友一同出去的?”
薛蟠:“不是,跟靳姑娘一起。”
薛蟠与靳笙已经走完三礼、给了聘礼、签了婚书,正式定下婚约。这次薛蟠难得回来,自然要和靳笙培养一下感情。
薛虯:“……所以你就陪她骑马去了?”
还骑成这个德行?
薛蟠再次解释:“不是陪她骑,是她看我骑。”
薛虯:“……”
薛母也悠悠叹了口气,显然已经震惊过一遍,现在已经佛了。
薛虯默然片刻,提点道:“如果靳姑娘不喜欢骑马,下次你们可以换个地方,眼下春暖花开,去踏青也很不错。”
薛蟠不是很乐意:“踏青多没意思,我还是喜欢骑马。”
“……知道你喜欢骑马,但也要顾虑靳姑娘的心情。”
“我看她挺高兴的啊?”薛蟠挠挠头,有些不解,“她说我骑马骑得好,她看着也高兴,就像自己也骑了似的。还说下回要再去看我骑马呢!”
薛虯:……这姑娘什么脾气?
不管怎么样,靳笙既不反感,薛虯也不再管了,只能说薛蟠和靳笙天生一对吧!
*
次日,宝钗三朝回门,燕郡王也跟着回来,带着满满一车礼物,充分表现了他的诚意。
经过昨天的毒打,显然他的底线已经被打破,脸皮也厚起来了,见到薛母称呼岳母自不必说,对薛虯一口一个大哥,薛蟠也叫二哥。
薛母和薛蟠:“……”
两人都有些恍
惚,薛母是觉得不真实,遥想初来京城之时,还是九皇子的燕郡王来家里用饭,薛母得知消息时的震惊激动。短短数年,当日的九皇子成了她的女婿,在她面前也要执晚辈礼了。
薛蟠则是单纯的激动:这可是燕郡王!燕郡王叫他哥,回到军中够他吹一年!营里任何一个人不知道都是他的失误!
不过薛母很快回过神,拉着宝钗说私房话,燕郡王也随薛虯和薛蟠去前院。
先不提薛母亲眼看到宝钗面色红润、神情恬淡,便知她果然过得不错,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只说用过午饭之后,宝钗找机会单独与薛虯说话,开门见山地问:“大哥手里是不是有更好的纺织机?”
“你问这个做什么?”薛虯这么问,实则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宝钗本就不甘平庸,也期待做出一番事业,怎么可能成婚后就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只怕正谋划着施展拳脚呢!
果然,宝钗道:“我想办一个纺织厂。”
第136章 第136章宝钗打算
薛虯微微倾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宝钗:“前些日子刘姥姥来了,陪着妈说了会儿话,我听她的意思才知道,如今咱们大庆瞧着国力强盛,但百姓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过,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穿不起新衣裳都是好的,大部分人的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甚至有人衣不蔽体,或者几个人穿一身衣裳的。”
她轻轻一叹:“粮食这事我没有法子,但是大哥有更好的纺织机,我想着是不是能办个作坊,若能提高产量、压低成本,百姓穿衣容易一些,便是咱们的功德了。”
薛虯对她微微一笑,赞道:“妹妹慈心。”
“哥哥就别夸我了。”宝钗道,“只是我的一点想头,不知道能不能成,还想问问哥哥的意思呢。”
这想法大致没有问题。
这时候纺织以手工为主,人力成本极高,改良的纺织机能大幅度压缩人力成本,自然价格就降下来了。
这还只是表面,从长远来看,倘若宝钗的作坊能成功生存,并且越办越大,产量越来越高,势必倒逼其他同类型纺织作坊也降低价格、甚至寻求改革。
不过要生存下来并不容易,这对纺织业来说毕竟是不小的变革,触动的是诸多商户的利益,且因为对纺织工人的需求下降,可能导致部分纺织工丢掉饭碗,自然会引起不满。
这也是皇帝对纺织机兴趣不大的原因,身为帝王统治全国,他要办的事太多了,重要的事也太多了。百姓穿衣固然是个问题,但比起粮食、比起战争、比起税赋、比起贪腐……这个问题又不是那么紧要。
纺织机带来的变化不够大,还伴随着不小的风险,在王朝本就不算稳固的现在,皇帝当然不愿意冒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