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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审问管家(捉虫)

此事既然议定,薛虯便准备起来,户部那边请了探亲假,有四王爷的意思在,很容易便批了下来。

家里有薛母和管家在,薛虯又拜托九皇子帮忙看顾着些。

至于跟着去的人,因着此次回去乃轻车简行,除了贴身照顾他的,便是几个护卫。

薛母道:“让杨先生跟着你去。”

薛虯不同意:“京中不太平,杨先生留在家中保护母亲吧。”

“京中有九皇子照应着,若有难处,四王爷也不会袖手旁观,能出什么事?行路艰难,你带着杨先生,母亲放心一些。”

话说到这里,薛虯便不能拒绝了,与杨先生商量了一下,承诺替他照顾好父亲,将其也加到了随行名单之中。

临走之前,薛虯打发长瑞:“去林家府上一趟,看林姑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回江南的。”

长瑞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回来,带来两个包裹并一封信。

“是什么东西?”薛虯问。

长瑞道:“是林姑娘亲手给林老爷做的衣裳和鞋、她近日读书的体会、以及京城的好吃的。”

薛虯点头,再看那封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不失风骨,十分漂亮。

他接过信,放到了手边的匣子里。

*

次日一早,薛虯一行离开京城,他们将先到通州码头,再坐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

时值初冬,河上湿冷异常,好在薛虯身体已经好全,倒没什么不适。越往南走越暖和,半个月后便到了金陵。

薛虯在小厮的簇拥下下了船,便见一熟悉的少年等在码头,正是数月不见的薛蝌。

薛蝌见到薛虯,露出大大的笑容,赶忙上前见礼。

“快免礼吧,等多久了?”

“没等多久。”薛蝌笑着回答,“码头冷,家主快归家去罢,虹大哥在家里等着呢!”

车马在不远处候着,薛虯上了车,招呼薛蝌一起,薛蝌原不肯,听说薛虯有话要问他,这才上来了。

路上薛虯问起薛文盛一事的前因后果,薛蝌道:“我和虹大哥刚回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不妥,后来干得久了才隐约察觉不对,所以私下里遣人调查。不过薛文盛做得很小心,我们一开始查不到什么,好在跟家主学了新的记账法,在账本里发现了一丝端倪,顺藤摸瓜查下去,这才发现背后是薛文盛。”

薛虯:“果真是薛文盛所为?他自己承认了吗?”

“薛文盛被扣下之后什么也不肯说,既不承认也不辩解。但此事应是他所为无疑。”薛蝌叹气,“结果刚出来的时候,我和虹大哥也不敢信,还以为自己查错了。可是把所有证据对了一遍,除了薛文盛再也想不到旁人了。证据都有,一会儿家主可以看一看。”

薛虯跟着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和薛虹可还适应?”

不提还罢,一提起这个,薛蝌一张脸便皱成了苦瓜,一副生无可恋、活人微死的样子,苦哈哈道:“家主你不知道,我和虹大哥最近太难了!”

据薛蝌所说,他们刚回金陵的时候对生意上的事不熟悉,每日里努力学习,通宵达旦,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上手了,日子才轻松了一点,又发现了薛文盛这件事的猫腻,于是又提心吊胆地开始调查,还要防着生意上出大纰漏,不得不更仔细一些,比从前还要忙。

好不容易查出来了,好么,是薛文盛!

金陵这便本就是他们三人互相扶持,这下好了,嘎嘣少了一个!还是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的那个,更要命的是薛文盛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最近这些时日,薛虹和薛蝌一边经营生意,一边还要收拾烂摊子,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这次来码头接薛虯,薛虹和薛蝌本打算都来的,只是生意上实在离不得人,薛虹办事沉稳,这时候压场更合适些,所以他留下来了,让薛蝌来接薛虯。

薛虯听了这些前因后果,看薛蝌的目光也有些心疼,怪不得短短几个月,瞧着他都成熟了很多。

回到薛家在金陵的老宅,薛虹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见到薛虯回来,连忙上前几步:“见过家主。”

“虹大哥不必多礼。”薛虯对他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问,“账本和证据在哪?”

薛虹迟疑道:“家主一路回来舟车劳顿,不如先修整两日再忙罢。”

“不用了,此事事关重大,母亲也挂念非常,还是尽早处理吧。”

薛虯既这么说,薛虹也不阻拦,命他的贴身小厮将东西拿来。三人来到薛虯在前院的书房,他久不归家,但是书房一直有专人打理,知道薛虯要回来,更是彻底打扫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三人略坐了会儿,小厮便抱着一摞册子来了,薛虹道:“便是这些了。”

薛虯看这摞册子的厚度,对薛虹二人道:“你们有心了。”

要查到这么多东西殊为不易,这还只是与薛文盛一事有关的部分,其余不相关的更不知看了多少,真是难为他们两个了。

他说:“你们先去忙吧,我看一看这些东西,看完了再找你们。”

薛虹和薛蝌的确忙着,应了一声出去了。

薛虯翻开一本册子看了起来,他看账本就比旁人快,加上薛虹二人在重点处做了标记,便看得更快一些,等到半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将近一半。

薛虯将册子合上,一只手撑着额头,良久没有说话。

从他看的这一半册子来看,薛虹和薛蝌的判断没有错,薛文盛的确不清白,出问题的不是他直接管理的产业,便是需要他点头才能运转的,若说他不知情,鬼都不会信!

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当仅有的一丝期待落空,薛虯还是十分失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薛文盛在哪儿?”

“被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回到薛家短短时间,长瑞已经搞清楚此事,回答道。

薛文盛作为管家兼薛父的好友,在薛家自然是有住处的,且还不错,虽不是单独的院子,但一人住三间房,还配了两个小厮伺候他,待遇在下人里非常优厚。

眼下这房间被锁了起来,窗户也被封上,两个身强体健的小厮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其中当然不包括薛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口飞扬的灰尘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清晰,薛虯抬步走进去,一股老旧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明明薛文盛被关起来也才一个多月!

薛虯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在窗边的书案后看到了薛文盛,虽然算是身陷囹圄,他依旧将自己收拾得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不是十分整洁,但看得出他已经尽力打理了,鼻梁上架着薛虯见过的那副眼镜,正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书。:

许是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对上了薛虯的目光。微微一笑:“大爷回来了?”

“盛伯。”薛虯叫了一声。

薛文盛一脸恍惚:“没想到还能听到大爷这么称呼我。”

薛虯:“所以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薛文盛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薛虯问:“为何?”

“大爷只当我是被鬼迷了心窍罢!”薛文盛苦笑,“不论如何,错了便是错了,小人甘受任何惩罚,即便大爷要送小人去见官也不会有怨言。”

薛虯尤不死心,说道:“你与父亲相交多年,又在父亲去后帮助母亲与我撑起薛家,劳苦功高。来之前母亲还特意交代,叫我好好调查清楚,莫要冤枉了你。你若有任何苦衷,只管告诉我,我会酌情处理。”

薛文盛却摇头:“小人没有苦衷。”

薛虯默然许久,才说:“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处置你了。”

薛文盛低下头,迎接属于他的审判。

薛虯:“按照家里的规矩,你犯的错应该送官,念在你多年来对薛家尽心尽力,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不牵扯官府了,但薛家也容不得你,既已收缴了贪墨的财物,便领了身契归家去罢。”

薛文盛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薛虯,不敢相信他就这般轻轻揭过。

要知道薛文盛身为薛家管家,手握大权数年,即便没有存心贪墨,受到的各类孝敬也不会少。

他早就在外头另外置办了宅子,妻子儿女都住在那里。前些年薛父施恩,放了他妻儿的奴籍,原本薛父也想放了薛文盛的奴籍,是薛文盛自己不乐意,说卖身契在薛父手里,用起他来能更放心些,可把薛父感动坏了。

也就是说薛文盛很有钱,即便贪墨的银两被收缴了,剩下的钱也够他们一家舒坦地过上一辈子,薛虯对他的处罚实在不算什么。

薛虯看着他,怅然道:“我一直记着我刚从道观归家时,是你帮着我掌管家业。父亲在时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临去时还交代我好生待你,我不能违逆他的意思。只是从此一别,咱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薛文盛沉默许久,起身磕了一个响头。

第82章 第82章甄家拉拢

薛虯对薛文盛手下留情,是因为他与薛家有多年情分,其他人却没这么容易逃过一劫。

伙同薛文盛贪墨的人,为首的几个都被送官,再下面一层的则被辞退。

被薛家辞退可不是小事,薛家给底下人的待遇一向好,这些人已经做到中层,收入在普通人里更是优渥,离了这份差事,他们的收入必将下落一大节。更要紧的是,薛家在金陵算是地头蛇,大些的商户大多与他们有合作,即便没有也要卖薛家面子,他们犯了事被薛家辞退,恐怕再难找到像样的差事了。

被送官就更不必说了,退还贪墨的财产不说,还要在牢里待上几年,这辈子算是毁了。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原本有些人看了薛虯对薛文盛的处置,还以为两年不见,他的手段变柔和了,不免生出一些小心思,这下全都被吓回去了。

薛虯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他长久不在金陵,底下人难免心思浮动,要一下子将人压服才好。

处理了这件事,便是收拾薛文盛留下的烂摊子,这摊子有些大,薛虹和薛蝌处理起来费劲。薛虯并没有亲自上手帮忙,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他们二人还是要自己成长起来才好,这次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薛虯只是背后盯着,在二人做错或者遇到麻烦的时候提点一二。

这日薛虹和薛蝌正在向薛虯回报情况,小厮进来回禀,说是有几家商户的家主求见。

薛虯回来这几日,得到消息的人家陆续上门拜访,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唯一特殊的是,这几家是与薛文盛联合算计薛家的那几家。

薛文盛之事暴露后,他被扣押了起来,薛家与这几家的合作也暂时中止了。薛虯回来后忙着处理自家的事,把他们几家给忘了,没想到他们找上门来了。

薛虯头也不抬:“不见。”

“家主……”薛虹喊了薛虯一声,欲言又止。

这几家都是金陵的大户,与薛家的合作也不小,要不然薛文盛也不会与他们合作。若是与这几家都翻脸,只怕薛家的损失也不小。

薛虹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薛虯含笑听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扭头问薛蝌:“你以为呢?”

薛蝌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认为虹大哥说得在理,但是这几家能做出那样的事,便说明他们不可信,且他们背信弃义在先,倘若咱们家没有反应,只怕以后别人会有样学样,弊大于利。”

薛虹:“若是怕他人效仿,那只要揪住一两家严加责难便是,或者减少合作份额,而不是直接取而代之,如此既有震慑之效,又不会对薛家有太大影响,岂非两全?”

薛蝌又想了一会儿,撇撇嘴:“但这么做也太不爽快了,咱们现在又不用怕他们!他们做的又不是独家买卖,质量也未必独一无二,想找人取代并不难,只是他们的体量大一些,有合作的基础罢了。可是话说回来,能与咱们家合作,一个小家族说起来也就起来了,未必比他们差。”

薛虯听到这里才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要明白,我们不需要找大户合作,谁与我们合作,谁便能成为大户。”

薛虹眼睛霎时亮了,又有些惭愧:“是我想岔了。”

“虹大哥踏实稳重,会这么想是情理之中。我看重你也是因为这个,不必太苛责自己。”薛虯安慰道。

薛虹应了一声。

那几人被打发走,之后又来了几回,薛虯通通不见,还有人在薛家门口从早等到晚,只求见薛虯一面,他也不曾理会。

薛虹和薛蝌开始找替代的商家,正如薛蝌所说,这几家做的不是独家生意,想找到替代并不难,且为了能和薛家合作,商户们都愿意大幅度让利,报的价格比那几家还要低。

只是还没等选出来,薛虯先收到了甄家的请柬。

甄家与英莲出身的姑苏甄家没有关系,而是甄贵妃的母家,祖居金陵,乃是仕宦之家。

现家主甄应嘉,乃是甄贵妃一母同胞的兄长,时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同为金陵的大家族,甄家与四大家族都有往来,与贾家还是老亲。原著里贾母过生辰,甄家便遣人送去贺礼,后来甄家被抄,还冒险送财物到贾家。

现实中甄家与贾家的确往来颇多,不过实际关系如何便有待商榷了,一个最明白的例子——贾元春在甄贵妃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承宠,便说明甄家无意抬举贾家的姑娘。

薛家与甄家并非同一体系,薛家从前是商户,甄家却是官宦,两家虽然同处金陵,往来却不如与贾家多。

甄家在没有丧葬嫁娶的情况下给薛家下请柬,是这几年的头一回。

薛虯接过请柬看了一眼,是甄应嘉写的,大致意思是听说薛虯回来了,他准备了一桌酒席为薛虯接风洗尘,万望薛虯光临,一叙故交之情。

薛蝌笑嘻嘻道:“甄家仗着甄贵妃一向目中无人,今日却给家主下请柬,可见家主英明,连金陵都知道了。”

薛虯但笑不语。

甄应嘉哪里是看重他什么英明,只怕来者不善呢!

薛虹和薛蝌到底历练得少,想事情没那么深,看不出薛文盛一事背后另有推手,至于此人是谁,薛虯原先只是猜测,如今收到这封请柬就可以差不多确认了。

至于说甄应嘉请他干什么,薛虯也有一点猜测:要么是调节他与那几家商户的关系,要么就是替五皇子拉拢他。

第二日,薛虯收拾停妥,登上了去甄家的马车。

甄府位于金陵另一侧,占地没有薛家大,但是地段十分优越。外面看着瞧不出什么,里面却也是一步一景,十分精美。

薛虯被带着到了花园附近的暖阁,甄应嘉已经备好席面在等他了。暖阁里除了他便是伺候的人,此外再无他人,薛虯心里便有数了。

看来甄应嘉是打算一步到位,不想再靠中间商吸血,打算直接拉拢薛虯了。

也是,五王爷正式加入夺嫡之列,对钱的需求剧增,他手里没有多少钱,少不得要甄家支持,可是甄家虽然富贵,却远称不上豪富。那么拉拢一些富贵人家,许以利益,换取他们的钱财便是必然之举。

要论富贵,整个金陵地界哪家能比得上薛家?甄应嘉要拉拢他也在情理之中。

薛虯没有见过甄贵妃,但她能称霸后宫十几年,想必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五皇子和七皇子的长相也十分出众,在长相都不算差的诸位皇子中也属出挑,想是传自母亲的缘故。

甄应嘉与甄贵妃一母同胞,长相自然也不差,是一张秀美到有些女气的脸,五官精致、线条柔和、皮肤白皙,明明已经年近五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好在留着一把美髯,才不会叫人误以为是女扮男装。

他穿着一身靛蓝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盘起,极简极洁,不像宦海沉浮的官员和外戚,倒像是书院一相貌出众些的夫子。

薛虯上前见礼:“下臣见过甄大人。”

甄应嘉哈哈一笑,倒有几分舒朗之态:“贤侄何必这般客气,我们两家乃是世交,私下唤我一声伯父便是了。”

薛虯并不与他争辩,喊了一声:“甄伯父。”

甄应嘉更高兴了,邀请薛虯坐下。二人吃酒闲谈,说一说京城的风土人情,倒也称得上融洽。

酒过三巡,甄应嘉道:“贤侄进京之后的事我也听说了,实在是才能出众,薛兄若知道你如此争气,九泉之下也能安宁了。”

这指的是薛父,薛父年纪并不比甄应嘉大,称呼“薛兄”只是礼节性的尊重。

薛虯和他商业互夸:“我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比不得伯父胸怀大略。”

甄应嘉摆摆手:“你不必谦虚,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就连五王爷来信也常常夸你。”

薛虯心道来了!并不往下接话,只说:“五王爷过誉了。”

甄应嘉叹了一声:“五王爷如今瞧着风光无限,实在也有他的难处。皇上看重他,对他多有倚重,他也不想辜负皇上的信任,可是手下无人,实在是难呐!若能有贤侄这样的人才相助,想必会如虎添翼。”

薛虯打哈哈:“五王爷手下能人众多,哪里看得上我,伯父快别开玩笑了!”

“贤侄能力出众,自有独到之处,莫要妄自菲薄了。”甄应嘉说道,“五王爷手下虽有人,但能干的却不多,信中每每透出求贤若渴之意,倘若此时有贤能之士愿意助他,便是救他于水火之间,来日必定有厚报。”

薛虯但笑不语。

甄应嘉见薛虯怎么都不搭话,干脆挑明了问:“我实在爱惜贤侄人才,便不与你兜圈子了,五王爷看重贤侄,希望能以贤侄为臂膀,不知你是否愿意。”

薛虯道:“伯父既然听说了我在京城的事,便该知道我与四王爷往来密切,又如何能与五王爷交好呢?”

“贤侄的目光也该放长远些,四王爷虽好,却只能护你一时,为了前程另投明主,想必他也不会怪你。”甄应嘉道,“若你觉得五王爷与四王爷不睦,所以心存疑虑,也大可不必。不过是年轻不懂事时的一点争执罢了,五王爷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后悔,因为一点小事与手足兄弟闹得不愉快,倘若能与四王爷重修旧好,他必定求之不得!”

薛虯:“……”

不止想跳过中间商,还想买一送一。也不知他和四王爷谁是送的那一个?

薛虯微笑:“承蒙伯父与五王爷错爱,只是我在道观住得久了,不适应官场上的筹谋计算,只怕帮不了五王爷。”

无论甄应嘉怎么说,薛虯都不松口,用完饭便提出告辞。

甄应嘉无法,只能放薛虯走了。等人一走就冷下脸:“真是不识抬举!”

走出甄家的薛虯也在心中冷笑:甄应嘉还替五王爷拉拢他,待过些时候七皇子与五王爷斗起来,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支持谁了。

*

薛虹和薛蝌综合对比,从诸多商户中挑选质量、信誉、价格等综合条件最好的几家合作。

消息传出去,这几家立马成了香饽饽,诸多商户向他们抛去橄榄枝,毕竟是薛家严选,肯定差不了!

这几

家原本只是中等商户,一下子接到这么多订单,只要能扛住压力,阶级跃升便近在眼前了。正应了那句话:和薛家合作的才是大户!

这几家接住这个天降馅饼自然喜不自胜,至于被淘汰的那几家……谁管他们呢!

处理完这些事,薛虯去了家族墓地。薛家的家族墓地位于金陵城北侧,占地约二十亩,四周有围墙环绕,里头树木成荫,即便在冬天也郁郁葱葱。

薛父的墓位于墓园中间,被收拾得十分齐整,薛虯将带来的祭品摆上,点燃三炷香,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起这两年的事。

说他们进了京城,抱上了四王爷的大腿,以后说不定能位列公卿,摆脱商户身份,不必再依托他人。

说薛母情绪好了很多,但时不时还会想起薛父。好在有子女陪在身边,倒不会太苦闷。

说宝钗十分争气,进宫给十一公主做伴读,很受器重,父亲当日看得没错,宝钗果然比一般男子还强些。

说薛蟠学了武功,天赋非常好,他如今也有了志向,想要做大将军保家卫国,如今已经去舅父王子腾麾下历练了。

也说起不太如意的事,比如和贾家交恶,以及薛文盛的事。

倘若薛父泉下有知,恐怕会十分难受,但薛虯并不想瞒着他。

薛虯话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便说完了,又陪薛父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墓园。

走出大门,远远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身便不见了。

他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墙角下看到烧过的纸钱灰烬,旁边还摆了几样水果点心。

他问守门的人:“是谁来过?”

“是薛管家……薛文盛。”守门人回道,“他最近常常过来,一待便是半日。”

果然是他!

薛虯没有再问,抬步上了马车。

*

此事处理完,薛虯便以巡视店铺的名义在周围转了一圈,暗中替四王爷拉拢人手。

到扬州的时候,他去拜访了林如海。

第83章 第83章薛虯回京

薛虯与林如海神交已久,这却是头一回见面。薛虯想象中的林如海应该是个儒雅俊美、身材清瘦的中年人,事实上也差不多,唯有一点不太好,便是瞧着太瘦了些,不是普通的清瘦,而是身患重病的枯瘦,且他的气色也不好,脸色蜡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林如海却觉得薛虯与他想象中差不多,沉稳俊秀、光彩夺目,是个极为耀眼的少年。

薛虯与林如海见礼,口称:“见过林大人。”

林如海亲手扶他起来,含笑道:“你我两家原是故交,世侄何必这般客气?唤我一声叔父便是。”

这话和甄应嘉差不多,但林如海说出来便情真意切多了,薛虯也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林叔父。”

林如海含笑应了,上下打量薛虯,目中满是赞赏:“早听说世侄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叔父过奖了。”

二人客套了几句,林如海说:“世侄在金陵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家中可还有难处,是否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已经处理妥当了,多谢叔父记挂。”薛虯含笑道,“我听两位兄长说了,自回金陵后叔父没少关照他们,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又起身作了一揖,林如海连忙将人扶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抱怨道:“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且不说我们两家的情分,只说世侄在京城对小女百般关照,我关照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提到林黛玉,林如海忍不住了,问林黛玉在京城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什么为难?

薛虯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黛玉在京城过得还不错,带着下人独居一个小院儿,无事时下棋作画、或者在院子里走走、或者与姐妹们一处说笑,日子倒也安宁。唯一不好的就是平日不大能出院子,免得招惹上什么是非,多少有些拘束了。

林如海听着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疼。

松口气是因为黛玉没有被贾宝玉连累。天知道贾宝玉挨打的事传来,知道前因后果的林如海有多揪心,唯恐黛玉也受到牵累,也害怕贾家狗急跳墙,算计到他的女儿头上。

心疼自不必说,黛玉在家时是家中唯一的姑娘,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掉了。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从来不用拘束自己,到了京城却要顾虑这么多,连出院子都不能由着自己。叫林如海怎么不难受?

薛虯见林如海心情低落,笑道:“来之前林姑娘托我带些东西给林叔父呢。”

林如海仿佛被打了强心针,一瞬间多了几分神采。

薛虯从长瑞手里接过林黛玉的包裹递了过去,林如海顾不得薛虯还在,当即将之打开。

包裹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却又整齐有度。林如海先拿出一摞纸,是黛玉练的字和读书体会,他打开看了一眼,面露满意之色。

薛虯笑道:“林姑娘小小年纪,书法已自有风骨,实在不俗。”

“贤侄如何知道小女笔迹?”林如海狐疑。

薛虯:……这么敏锐,怎么原著里没发现黛玉在贾家的处境呢?

他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说道:“林姑娘还有信请晚辈转交,且她与舍妹乃是闺中密友,时常有信件往来,晚辈帮忙传递,故而知道一些。”

林如海接过信,见信封上黛玉的笔迹写着“父亲亲启”四个字,相信了薛虯的话,捋着胡须得意道,“玉儿自小便聪敏非常,读书写字一点即通,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必有一番成就。”

薛虯不怀疑这话,原著里黛玉便才思敏捷、才华出众,她的性子不适合当官,但若为男儿身,却可做一名士,未必比做官差。

林如海打开林黛玉的信看了,薛虯虽不知道写了什么,但也能猜出几分,看林如海表情舒缓,想来没什么要紧事。

也是,扬州虽与京都虽然相隔千里,但林如海惦记女儿,有什么大事他早就该知道了。

截止薛虯出发前的一二月内,黛玉生活十分平静,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至于一些琐碎小事,以黛玉的七窍玲珑心,也不会写信告诉林如海,凭白叫他着急。

看完信,林如海又拿出黛玉做的鞋和衣裳,那鞋也就罢了,衣裳却一瞧便知大了,倒不是林黛玉弄错了尺寸,只怕是林如海最近瘦了,瞒着没有告诉黛玉,黛玉还是按从前的尺寸准备,自然便显得大。

薛虯这时候才开口:“这话原不该我问,只是叔父视我为子侄,我也敬重叔父品行,少不得过问一二。”

林如海放下衣裳:“你是想问我的身子吧?”

“叔父英明。”薛虯问,“叔父可是有疾病在身?多长时间了?”

林如海叹气:“也不必瞒你。我原本就称不上多么强健,这些年为了政务烦忧,便更虚弱了些。自从……”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自从玉儿她母亲去世后,我便添了些症候,这几年是越发严重了。”

薛虯:“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思虑过甚,加之太过操劳的缘故,需要好生调养,只是喝了多少药汤子,未曾见到成效。”

薛虯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我倒是认识一位大夫,于调养一道十分精通。叔父该知道我幼时身体虚弱,遍寻名医都不得效,便是这位大夫帮忙调理的,虽不曾叫我痊愈,但的确比从前好多了,我可引荐给叔父。”

林如海有些迟疑,他这病也请遍了扬州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金陵来的大夫便能有用吗?

薛虯:“只是把个脉,便是不成也没什么妨碍,叔父何不试一试?且叔父不是一个人,林姑娘还需要您看护,即便是为了她,您也要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想到仍寄人篱下的黛玉,和并不如何可靠的贾家一家子,林如海下定决心,不再推辞:“那就劳烦世侄了。”

薛虯说的大夫自然是孙老,孙老年纪大了,本不该再奔波劳累,只是林如海政务缠身不方便出门,只能请他跑一趟了,薛虯特意吩咐薛家给他准备马车,务必要宽敞舒服,路上走得可缓慢些,一切以孙老的身体为主。

反正金陵到扬州近得很,左不过耽搁三两日,林如海也不差这点功夫。

薛虯在扬州拜访了两位故交,孙老也就到了,二人再次登了林家的门。

林如海昨日收到拜帖,今天早上还去衙门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到了约定的时辰踩着点回来的,官服还穿在身上。

薛虯为他和孙老互相介绍,林如海这才恍然:“是您啊!”

孙老:“林大人知道老夫?”

林如海点头:“我初入仕途之时在京城为官数年,那时您便是太医院之首,医术

即便在太医院也数拔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林如海还年轻,官职也不太高,还没有请孙老看病的资格,所以孙老对他没什么印象。

林如海:“早些年听说您致仕了,不曾想到了金陵。”

孙老指了指旁边的薛虯:“还不是为了他!”

林如海想起薛虯之前说过,他的病看遍名医都无用,在神医的调养下好了许多,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知道这人是孙老,心中便信了七八成,对自己的病也多了几分信心。

三人在八仙桌边坐下,林如海将手放在脉诊上,孙老手指搭在他的脉上,闭着眼睛细听。

一刻钟后他收回手,看着林如海身上的官服,说道:“林大人思虑过甚、操劳过度,要想身体好转,便不能再这么操劳下去。”

跟从前的大夫说的一样。

林如海叹了一声:“只是我深受皇恩,觍为巡盐御史,肩负着对皇上和百姓的责任,如何能吝惜一己之身呢?”

薛虯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他不能说林如海的想法对还是错,只知道这话必定有其他大夫与林如海说过,看林如海如今的样子,便知他必定没有听进去。

孙老也没有劝,主要是当了那么多年御医,见多了这种舍生取义的老顽固,知道劝了也没用,干脆不再开这个口。

说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好生调养,以药食滋养你的肺腑,弥补思虑和操劳带来的亏空。”

这思路也和其他大夫差不多,只是从前不曾见到什么效果。

林如海都有些迟疑了。

薛虯问孙老:“您有把握吗?”

孙老瞥林如海一眼,淡淡道:“这种脉象我见过、治过的多了,经验多得很。林大人是拖得时间长了,症状有些严重。好在他还年轻,调养起来不算难。”

林如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孙老拱手:“那日后便劳烦孙老了。”

“林大人客气了。”孙老对他颔首,“劳烦给我准备一个房间。”

薛虯:“您要住在这儿?”

孙老瞥他一眼,看样子很想翻个白眼:“林大人的病需要长期养着,前一个月尤为重要,每隔几日都要重新把脉换药方,我不住在这儿怎么办?”

说完不着痕迹地扶了扶腰,人老了,是真经不起折腾了!

林如海叫来管家,叫他亲自安排孙老的住处,管家连忙应下,恭敬地对孙老道:“您请随我来。”

能不恭敬么,这可是头一个说有把握治好老爷的病的大夫,老爷的性命说不定都在人家手里呢,他可不得好好把人供起来!

等孙老随管家出去了,林如海对薛虯说:“此事还请世侄莫要告诉玉儿,免得她凭白担心。”

薛虯点头,又说:“大人若真想叫林姑娘放心,便该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我知道了。从前没找到合适的大夫也是无法,如今既有孙御医为我诊治,我自当好生配合。”

薛虯皱眉:“扬州的盐务竟这般复杂,叫叔父操劳至此?”

林如海叹了一声:“盐务本身倒也罢了,只是朝堂党争严重,扬州也难免受到波及。”

明白了!

江南乃争储必争之地,盐务更是赚钱的大宗,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从前是太子与二王爷,如今只怕是二王爷和五王爷了。

林如海并未投靠任何一人,说是保皇党,实则也不尽然,因为皇帝也没有给他多少帮助,准确来说,他应该属于孤臣。

这是当初皇帝选他来扬州的原因之一,但也是他立足艰难的主要原因。二王爷和五王爷想要盐务的利益,要么拉拢林如海,要么就要派自己人取而代之,林如海能在这种情况下周旋求存,不得不说能力出众。

薛虯道:“眼下便是如此,以后只怕会越来越难,叔父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能做的不过是尽心周全,还能有什么打算?”

别的打算自然有,譬如投靠明主,借助旁人的力量在浑水中找出一条出路。不过林如海眼下不想这么做,薛虯也不点破。

又说了一会儿话,薛虯便起身告辞:“我这便要回京了,万望叔父保重自身,若有差遣,只管送信至金陵或者京都,能帮的我必不推辞。”

林如海拿出给薛虯准备的赠礼,又叫人抬来一个箱笼,是给林黛玉的东西。

薛虯让小厮抬上东西,与林如海告辞后离开了薛家。

林如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与身旁的管家道:“这孩子真是不错。”

管家笑道:“薛大爷才来了几日,老爷都夸他多少回了,小人瞧您恨不得他是您的儿子才好!”

“那是自然,倘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何愁志向无人寄托,何必担心玉儿无人可靠?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罢了。”想到早夭的那个儿子,林如海面露怅惘。

次日一早,薛虯从扬州码头登船,启程回京。

如今天更冷了,河面上结了冰,只有部分河道可以正常同行,回去的路比来时更难走些,也难免多费一些时日。

好在薛虯并不着急,每日在船上看看书、喝喝茶,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中午日头好的时候,他还会去甲板上垂钓。

船还在行驶中,自然是钓不到鱼的,但薛虯本也不是为了鱼,只是用这种方式静静心、打发时间罢了。

这日薛虯照样钓了一会儿鱼,回到房间便见长瑞一脸凝重,薛虯一边洗手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长瑞低声回答:“有百姓进京告御状,说二皇子的家奴强买良田、逼良为娼,皇上令三司彻查,牵扯出二皇子及门人的罪责三十二条,皇上大怒,撸了二皇子的爵位,把他圈在府中,没有允许永不得出。”

薛虯脸色丝毫未变,洗手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似乎此事并不重要。

洗完手,长瑞适时递上毛巾,薛虯一边擦手一边淡淡道:“预料之中。”

不止二皇子的结局,就连他摔落云端的方式也和薛虯想的差不多。二皇子的小辫子实在太多,以至于皇帝想要按死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只是如此一来,京城局势肯定乱了,也不知道四王爷如今怎么样?薛虯心中多少有些着急,可惜他们如今在船上,通信并不方便,着急也做不了什么,倒也慢慢平静了。

比来时多用了三天,在腊月中旬,薛虯在通州码头上岸。

薛家的下人早就在码头上等着了,同时等着的还有四王爷府上的人。

薛虯让人跟薛家的人说一声,登上了四王爷派来的马车。

第84章 第84章薛虯回京

“这些便是此行的收获。”

薛虯汇报完,将一本册子递给四王爷,这是他拉拢到的几户人家以及他们给四王爷的投诚礼。

方才薛虯已经事无巨细地汇报过,四王爷知道里头是什么,并不打开细看,对薛虯微微颔首:“这结果比我们预料得还好,必是你用心的缘故,你此行实在辛苦了。”

此行的确不容易,可以说马不停蹄,即便如此,还是比预料的迟了几日回来,好在当日请假时考虑到这种情况,特意多请了几日,倒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虽然难,结果却是好的。薛虯成功拉拢到几个当地大族,有的做官有的经商,但都在当地有不小的影响力,平时可为四王爷耳目,关键时候也是支持他的一股力量。

除此之外,薛虯还接触了一些人,虽然暂时没有达成同盟,但是未来未必没有机会,譬如林如海。

想到林如海,四王爷皱眉:“江南局势竟混乱至此?”

薛虯:“江南局势混乱早已有之,皇上当日派林大人去江南,不就是看中他不与人结党吗?只是林大人无人庇佑,在江南立足已经十分勉强,更不可能扭转乾坤。其实不止林大人,其他官员商户,只要背后没有大靠山,办事亦步履维艰,被谋害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真是猖狂!”四王爷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脸色黑如锅底。

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抱怨:“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由着他们折腾。”

四王爷可以理解皇帝想要平衡朝堂,所以使诸子相争。可是百姓何辜,要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皇帝身为天下之主、万民之父,竟只是冷眼看着,只要不闹出大事,便不采取什么有效措施。

可什么事算是大事呢?

皇子们在江南为所欲为,伤害的不止官员和商户,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难道非要闹出民变才算大事吗?

薛虯叹了一声:“世道如此,从前我家在外行走,亦多有为难之处。”

薛家都如此,更不用说旁的小家族了。

他道:“政清人和,若想此类事

情杜绝,只能等王爷……之后再做打算。”

四王爷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

薛虯抿了一口茶,问:“我听说二王爷被圈禁起来了?”

“是。”

提到二皇子,四王爷也有些后怕。虽说二皇子被圈禁的原因是百姓告状,牵连出他种种罪行,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背后必定有皇帝的意思!

皇帝要是想保二皇子,不说那百姓能不能告状,至少二皇子的罪行绝不会被查出来!他这般行径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从前也不是没人弹劾过,但不是一直没事吗?怎么太子一死,二皇子就跟着倒了呢?

皇帝这是替他心爱的长子报仇呢!

当然,二皇子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但四王爷想到当日察觉到父皇有捧杀太子之意,他也曾想过是不是伸手推上一把,幸而被薛虯并文、戚两位先生拦住了,否则二哥的今日或许便该有他一份。

幸好!

四王爷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说道:“这两个月京中好戏不断,父皇给七弟封了郡王,还许他监管吏部和兵部,如今七弟炙手可热,风头比五弟当日更胜!”

吏部掌管官员的选拔、任免和考核,手握官员调动升贬之权,在六部中地位最高,手中权柄最大。而兵部地位不算很高,但是负责军事事务,容易发展军中势力。

七皇子有这两个部门在手,就算年纪小一些,起步也晚一些,也有资本与五王爷相斗。

皇帝真是“用心良苦”!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四王爷在背后推波助澜。

薛虯看四王爷得意的样子,心说:可把他暗爽到了吧?

此番不止祸水东引,还引得五皇子与七皇子反目,报了多年敌对之仇,真可谓一箭双雕!

心中这么想,薛虯也没敢表现出来,这位主公哪哪都好,就是性子急了点,心眼小了点,他可不想招惹他。

薛虯转移了话题,问:“王爷这么着急请下臣来,可是有事?

“正是。”说到这个,四王爷脸色有些沉重,“国库空虚,父皇命我收缴欠款,想问问你有什么法子?”

户部欠款的事薛虯当然知道。

说起来这事已经有些年头了。大庆给官员的俸禄不高,有些人出身一般,也没什么家底,只靠那点子俸禄养不起家,于是许多人变贪污纳贿,在当时这种情况非常常见,也因此吏治一直不怎么清明。

为了改善这一现象,也是为了显示自己体恤下臣的一面,皇帝下了一道恩旨,允许生活困苦的官员、宗亲去户部借款,没有利息,也没有强制还款期限。

皇帝自然是一片好心,希望营造出君安臣乐的美好场面。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乎预料。

一开始去户部借款的还是日子过不下去的官员,且金额也不大,十几两几十两。

但是渐渐地,官员们就大胆起来,不管难不难都会变着法子来借钱,金额也逐渐大了起来,几百几千两都很常见,甚至还有一次借上万两的。

借来的钱也不再只是用于生活,有人用来花天酒地、奢靡无度,还有人用这笔钱做生意、放印子钱,因为国库欠款没有利息,他们也不急着还。只拖着当没有这回事。

皇帝的一片心意,倒叫这些人占尽了便宜。

四王爷接管户部后,在这方面的管理严格了许多。他限制借款资格:需得查验证实家中贫苦,的确无力负担才可以借钱,且金额不能太大,从前的几千上万两想都不要想,几百两就顶天了!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需要申请单独处理,由四王爷和皇帝联合答应才可以,这就要看这些人有没有胆子和本事到皇帝和一位亲王跟前行骗了。

由此,户部在这方面的开支小了很多。但四王爷的名声因此变坏了些。

四王爷倒不在意这些,只是他虽能管住现在,但从前借出去的银子却很难再回来了。皇帝不提,这些人权当没有这回事,一个个鸵鸟一般缩头装死。

据薛虯所知,国库借出去的银子足足有数百万两!

如今皇帝想要收缴欠款,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何将此事办好就需要好好商榷,这种事得罪人,一不小心就会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薛虯:“王爷是怎么想的?”

四王爷道:“我给他们几日功夫,叫他们自己把钱还给户部,要是还不上,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革职、抄家、流放……杀几只鸡在前头吊着,不信猴子敢不屈服!

薛虯:“只是如此一来,必定会得罪很多人,只怕王爷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四王爷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也顾不得了。”

父皇已经下了旨,他总不能对这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吧,那皇家的颜面往哪放?更何况他的性格、他的本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更何况户部欠款有数百万两之巨,倘若能收回国库,再借此肃清吏治,他日后艰难些又有何妨?

薛虯听到这话才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如此,王爷还有何惧,放心大胆地干便是了。”

四王爷悠悠看着他:“这么做是否太强硬了,你可有更好法子的法子?”

薛虯摇头,向来欠钱的是大爷,后世也是如此。虽然有诸多手段防止欠钱不还,但人家要真是铁了心当老赖,债主也没有办法。

四王爷既然有抄家流放的决心,薛虯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拱手正色道:“薛家愿为王爷鞍马!”

四王爷起身,亲手扶起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目中满是赞赏:“好!”

又与四王爷就各种细节商议一会儿,薛虯这才告辞归家,四王爷派马车送他。

*

还没到家,远远便瞧见薛母被丫鬟扶着现在门口,薛虯连忙跳下马车,快走几步跪下:“儿子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薛母将薛虯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一切都好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儿此行辛苦了!”

“有母亲惦念,儿子不辛苦。”薛虯皱着眉问,“这么冷的天,母亲怎么等在这里。快回去吧!”

薛母含笑点点头,携着薛虯一同进去。

“我叫人去码头接你,回来却说你被四王爷叫去了,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时人远行,回来该先回家休整,下午或者次日再向主上回话即可,四王爷虽性急,却是极守规矩之人,今日如此行事实在奇怪,难怪薛母有此一问。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四王爷收缴欠款之事不是秘密,只是薛家没有欠款要还,薛母又是女流,对外界的消息并不灵通,故而还不知道。

他将此事与薛母说了,薛母听得咋舌:“还有这样的事?”

这不就相当于一个大户人家,把钱都借给亲戚朋友,亲戚朋友一个个富得流油,他们家倒穷得只能啃萝卜了?

她做了几十年的皇商太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还没见过这样的事。

皇帝老爷倒是挺大方的!

“若大家都不还钱,四王爷势必要使些手段,届时咱们家恐怕不得消停,母亲要早做打算。”薛虯提醒道。

这是说亲戚故交可能会来找他们求情或者借钱。

薛母叹了一声,这几乎是可以预料的。谁愿意把揣到兜里的银子再给出去呢?若只有一家两家,或许他们还有些顾忌,但人这么多,恐怕就有恃无恐了,没有点强势手段,这欠款指定收不回来。

她道:“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为难的,不过得叫人去问问你舅妈,我恍惚记得你舅舅也借了钱,不知她为难不为难。”

“这是应该的。”薛虯叫来一个小厮,让他往王家跑一趟,又问薛母,“姨母那边要问一下吗?”

薛母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姨母有主意,想来不需要我们,还是不要问了。”

虯遂不再提这事,与她说起这一路的经历,主要是路上的一些趣事。

薛母含笑听着,问道:“金陵那边如何?你叔伯他们可好?”

“叔伯都不错,六婶的病好多了,三叔一家有虹大哥帮衬,日子也好过多了,还叫我替她们问母亲的好呢。”

六婶指的是薛蝌的母亲,她从前身子不好,薛母给了薛蝌一张帖子,让他请孙老替他母亲看病,如今果然好多了。

薛母也不由露出笑:“她是个好的,只是身子弱了些,如今好了便好。”

又问起薛家故交的情况,薛虯也捡要紧的拜访了几家,有几家主母与薛母关系好,还写了信叫薛虯送来。

薛母拿到信自是十分欣喜,只是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僵硬:“薛文盛呢?”

这自然不是问对薛文盛的处置,薛虯知道母亲在意此事,早在处置完后便立刻叫人送信到京城,薛母早就知道了。

她问的是薛文盛如今的生活如何。

薛虯虽没有一直关注薛文盛,但这个还是知道的,说道:“薛文盛手里有钱,如今自己做点小生意,虽没有从前挣得多,也能养活一家人。”

薛母松了一口气,薛文盛自小在薛家长大,为薛家劳心劳力,不止薛父,薛母与他也有不浅的交情。纵然如今恩断义绝,她也不希望薛文盛过得太惨。

薛虯又把从金陵带回来的东西拿给薛母,都是薛母和宝钗喜欢的吃食、一些用得上或者用不上的东西,诸如布料、首饰、胭脂等等。

薛母看得咋舌:“怎么买这么多,我与宝钗两个哪里用得完?”

“用不完送给亲戚朋友便是了,不值什么。”

薛母闻言高兴起来,拿着单子兴致勃勃地思考给哪家送什么东西。有拿不准的地方,还会和薛虯一起商议。

陪母亲待了一会儿,薛虯才告退出去,吩咐长瑞:“您亲自去林家一趟,把咱们家准备的礼物,和林大人托咱们带给林姑娘的东西送去。”

长瑞:“是。”

*

荣国府,翠微园。

黛玉坐在薄纱制成的屏风之后,问站在外头的长瑞:“你见到了我父亲?”

“是,大爷去扬州拜访林老爷,小人便跟在身边。”

黛玉语气有些急切:“父亲如何?一切可好?”

长瑞一副认真回想的样子:“林老爷每日早早去衙门,深夜才回来,每日能当差六七个时辰,和我们大爷见面,说了半日的话也不见脸色变化。”

他并没有说谎,林如海确实每天工作量极大(强撑的),和薛虯说话脸色不变(本来就够差了)。

但经他这么一说,在林黛玉耳中就是林如海身体很好,精力也很旺盛,心中十分高兴。

虽然收到的家书总说父亲很好,但她总不能完全放心,今日听到薛家的人也这么说才安心了。

她嘴角微微翘起,含着几分笑意说:“替我多谢薛家大哥。”

“小人可不敢替您传这个话,大爷说两家是世交,互相帮助本是应该,道谢就生分了。”

长瑞又与黛玉说起在林家的所见所闻,院子里的风光、见过的人、林如海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不重要的、能让林黛玉知道的都事无巨细,且言语生动,叫人听着便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黛玉听得极为认真,眼角也不由湿润了。

第85章 第85章收款风波(捉虫)

四王爷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希望臣工们能自觉点把钱还上,如此君安臣乐,正是一段佳话。

可惜世上庸人太多,以至于佳话少有。一个月快结束的时候,主动还款的也不过二十几家,其中还有十几家是四王爷的门人。

期间四王爷几次催促,众人一开始还紧张,等发现其他人家都没什么反应,而四王爷也没什么动作之后便渐渐放心了。

法不责众,四王爷再厉害,也不能拿他们这么多人怎么样!再说他也未必有多厉害,这不就拿他们没办法吗?

四王爷一直隐忍着不动声色,直到一月之期过去,他自觉已经仁至义尽,态度突然强硬起来,挨家挨户上门要债,要求他们在三个月之内还清欠款,否则便要亲自带人来家里拿了。

这下官员宗亲们不满了,没能力的也就罢了,那些自觉有体面有地位的便开始作闹,不是进宫向皇帝告状,就是向四王爷求情(倚老卖老),甚至有人在府门口和宫门口哭自家功绩,言语中指责皇家不顾功臣,不给他们留活路。

这简直是把皇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此事一出,皇帝立马将四王爷叫进宫训斥了一顿,指责他行事太过强硬。

四王爷黑着脸进宫,灰头土脸地回来,召来薛虯与文、戚两位先生,商议此事的处理方法。

文、戚两位先生慢条斯理地剥着栗子,却并不答话,只含着淡淡笑意看向薛虯。

薛虯一直关注着外头的情况,来的路上已经考虑过了,此刻说道:“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处理!”

“不处理?”四王爷皱眉,“可是事情闹得这般大,父皇已经恼了。”

薛虯只问了一句:“皇上可曾叫王爷停下?”

四王爷:“……这倒是不曾。”

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皇上只是演一场戏给外人看,也是安抚他们,免得他们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皇上既没有叫停,便是觉得此事可行,王爷只管放心大胆地做便是。”

文先生脸上笑容更甚,说道:“皇上与王爷父子同心,王爷既觉得此事需得用重典,皇上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便不会让王爷做这件事,您只需遵从本心即可。”

四王爷果然遵从本心,之后的动作更加凶狠。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给叫得最欢的几家定罪。

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几件糟污事?更何况这些人跳这么高,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人家,做过的坏事不胜枚举,侵吞民田、强抢民女、图财害命之类的事没少干,还有人用从户部借来的钱放高利贷——这时候称为印子钱,赚得盆满钵满。

这可把皇帝气得够呛,他把国库的影子借出去,自己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这些借钱的人倒好,拿着他的钱谋私利、侵害他的子民,还敢说他不体恤功臣!

真是岂有其理!

这些人家自然为他们做出的事付出了代价,抄家流放一条龙服务。从这些人家抄出来的钱财已经足够还国库欠款,更不用说那流水似的金银宝器、古董字画、地契房契了。

四王爷将这几户人家的罪行并查抄财产全部公之于众,让百姓好好瞧瞧,到底是皇室不顾旧情欺压臣子,还是臣子恃宠生娇欺辱主上。

此事一出,众人不免被四王爷的威势所摄,不敢再奋力抵抗,收款之事终于开始有所进展。

*

荣国府,王熙凤也听贾琏说了这个消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贾琏瞧她神色不对,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四王爷手段这般干脆!”王熙凤勉强笑笑,“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印子钱我却不懂,不就是借钱给别人周转,从里头抽点利息吗,怎么还是犯法的?”

“奶奶不知道,这借钱也就罢了,可是印子钱

往往利息极高,借十两银子,过些时日便成了二十两,再过些日子成了四十两,百姓根本无力偿还。于是债主往往用暴力催债,动辄暴打,致死致残屡见不鲜,还有将家中女眷典卖的,故而朝廷明令禁止,一旦发现有人放印子钱,必定严惩不贷!”

贾琏耐心解释,他原也不懂,是到了刑部后才慢慢知道的。

王熙凤听得脸色发白,贾琏心中狐疑,再次追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调笑道:“你不会偷偷放印子钱了吧?”

虽是笑着的,心里却是一个咯噔。自家这位姑奶奶什么德行,贾琏再清楚不过了,那真真是什么事都敢干的!前两年又总嚷嚷着缺银子使,要说她偷偷在外头放印子钱,贾琏还真能信!

王熙凤很快调整好情绪,白了贾琏一眼:“放你娘的屁!我又不差那仨瓜俩枣,能干那缺德事?”

“果真没有?”贾琏正色道,“奶奶也不用瞒着我,要真是有这事,咱们赶紧花点钱平了便罢,免得被四王爷查出来,便不好收场了。”

“果真没有!”王熙凤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王夫人说出来,左右这件事闹这么大,王夫人也该知道了,自然会平了外头的事,她何苦做这个恶人呢?

故而只道:“我只是想着,四王爷这般强势,这钱是必定要还的,咱们家也借了不少,还不知道从哪儿筹这笔钱呢!”

也是!

贾琏两只手抵在脑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太太心里有数呢!反正不管从哪筹,都和咱们没有关系。咱们捐官时便把钱花光了,便是有心也无力。”

其实贾琏和王熙凤后来又跟着薛虯做了几笔生意,手里有一点小钱,但这事家里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后路,可不能给家里填了窟窿!

*

此时荣庆堂里也在谈论此事,在场的除了贾母,便是贾赦、贾政,邢夫人以及王夫人。

众人沉默着,谁也不开口。

贾母问:“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账上没有银子,咱们也变不出来。”贾赦吊儿郎当道。

贾政:“那依大哥的意思,咱们一家便只能等死了?”

贾赦轻哼一声:“我可没这么说!”

王夫人这时候温声开口:“说到底这家还是大哥大嫂做主,你们得多想想办法才是。”

贾赦可没有不与妇人争口舌的习惯,阴阳怪气道:“家里一直是弟妹在管,正院也是你们两口子在住,怎么成我们做主了?”

贾政皱眉:“大哥何故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在说欠款之事,又扯管家权和院子做什么?”

贾赦冷笑:“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一家占了家里多少好处,你们心里有数,这些我也不计较了,但你们也不能太过分。横不能好事你们上,遇到坏事就推我出去顶着吧?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贾政听他说的不像:“大哥这么说未免也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

“去你的一家子骨肉!你媳妇坑害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子骨肉?”贾赦怒道。

“好了!”贾母喝了一声,几人都闭上了嘴。

她脸色难看,目光环视众人,又问了一遍:“你们说这事怎么办?”

贾赦往椅子上一靠:“怎么办都行,反正我没钱。”

王夫人看了邢夫人一眼,邢夫人悄悄侧了侧身子,挡住挂在腰间的荷包:“我、我也没有钱。老太太知道,我家道中落,成婚的时候家中没给带多少东西。”

顿了顿,她小声嘟囔:“听说薛家给王家一笔银子,叫他们把欠账还上了。二弟妹和薛太太是嫡亲的姐妹,怎么不……”

“好了!没钱便没钱罢,说这么多做什么?”

贾母打断邢夫人的话,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很瞧不上。沉着脸说:“薛家与咱们家到底不是正经亲戚,能不麻烦便别麻烦人家了。”

说到底贾母心里窝着火,薛家只因为一点子小事就和他们家撕破脸,她都主动低头求和,薛家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老太太一辈子都被人捧着,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更别说薛家在她眼里比不上自家,她哪里愿意一次次做低伏小,向地位不如她的人求和?

比起向薛家求助,她宁愿自己想办法。

她看着乌眼鸡似的儿子儿媳,说道:“咱们家总共欠了五万两,你们每家出五千两,我这里再补上一些,剩下的找亲戚凑一凑便是了。”

贾赦还要说话,贾母瞥他一眼,说道:“你们能拿出这些钱来,我心里有数。”

贾赦不说话了。

王夫人见状也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她身上还有印子钱这个污点,巴不得早些把欠债还上,免得终日提心吊胆,五千两银子她还真能拿得出来,只是不免肉疼罢了。

*

午后贾母令赖大出去一趟。

林管家正指挥着人收拾东西。元宵已经过去,家中的布置也要替换一下,听说赖大来了,心中便有了计较,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请他进来吧。”

赖大被小厮引着过来,林管家立刻换上热情的笑脸,亲自上前迎接:“赖兄怎么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事要交代?”

“林兄客气了,老太太命我前来原是有事相求。”

林管家不赞同道:“说什么求不求,老太太照顾我们姑娘,我们一家感激涕零,贵府但有需要,自该竭尽全力!”

赖大松了一口气,把此行目的说了。

林管家听了,笑道:“原来是这事,不知贵府需要多少银两?”

赖大伸出了一只巴掌。

林管家愕然一瞬,随后心中冷笑。这件事他早有准备,贾家欠了多少钱也有数。总共五万两的欠银,居然想要他们家全出了,也不知是贾母贪心不足,还是赖大在跟他耍心眼。

不论如何,这笔钱他都不会给。

林家是有钱,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几辈子积攒下来的产业,凭什么给贾家霍霍?要不是自家姑娘还在他们手里,只怕老爷早不想跟这一家子打交道了!

心里这么想着,林管家面露为难之色。

赖大见状问道:“林兄有难处?”

“不瞒赖兄,我家老爷虽官至二品,可他再清正不过,家里并没有多少银子。弟弟虽是管家,到底只是下人,老爷再看重,也不能放五万两银子在我手里,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赖大一想,还真是!

听当日去接林姑娘的下人说,林老爷在扬州的府邸非常简素(其实是他们看不懂),他们一家日常起居也很节俭(不像贾家一样奢靡浪费),恐怕林老爷当着这个官,未必能有什么钱。

赖大自己也是大管家,自觉和林管家处境相似,反正老太太绝不可能放心放几万两银子在他手里。

他问:“那你能拿出多少钱?”

林管家让他稍等片刻,去里间拿了个匣子出来,说道:“家里的整钱都在这里了。”

赖大家的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沓子银票,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两。

他对这个数字不满意,但林管家言辞恳切,理由也很充分,赖大也不好说什么。

之后贾家又借了几家,加上贾母从自己私库补贴了不少,到底把欠户部的钱还上了。

而黛玉也从林管家口中知道了贾家借钱的事。

她并不在意钱,要是能帮助外祖母,一万两还是五万两对黛玉来说都不重要。

可是外祖母越过她直接跟林管家开口,还将全部欠款五万两都嫁接到林家头上,让黛玉有些介意。

林管家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外祖母让大房和二房在筹款,大舅舅手里没钱,让琏二哥和二嫂子出钱,这事她便是听二嫂子说的。

一边让其他人筹钱,一边张口跟林家要五万两,林黛玉也不知道外祖母是什么意思了。

*

却说四王爷以雷霆之威震慑众人,果然使收缴欠款的差事顺利了许多。一个月后,欠款收回了三四成。

但剩下的钱便很难收了,这些人要么确实穷得还不起钱,要么就是有恃无恐,不担心四王爷对他们做什么。后者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没犯过大错,另一种则是在皇帝跟前有体面,总之都不怕四王爷清算。

四王爷奈何不了他们,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

这时候薛虯跟四王爷说:“王爷该用缓一些的方法了。”

四王爷:“缓一些的方法?”

薛虯颔首:“之前用强势手段,是为了让众人看到皇室的决心。现在怀柔待之,则是给他们一个台阶,避免过刚易折。”

四王爷想了想:“你所言有理,以前的法子对这些人已然无用,得换个方法才是。依你之见该如何调整?”

说是缓,怎么缓也很重要。既不能堕了皇室威名,使之前的铺垫变成一场空,又要相对柔和地达到收回欠款的目的,最好还要使欠债之人心中没有芥蒂,方法需要好生商榷。

薛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与四王爷商议起来,二人正说得起劲,宫里来人请四王爷进宫。

四王爷皱眉:“父皇找我有事?”

来人弓腰赔笑道:“奴才也不知道。”

“罢了。”四王爷看了薛虯一眼,“我进宫一趟,你先回家去吧,得空了再与你商议。”

薛虯随着四王爷出了府,二人各自坐上马车,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

四王爷进了宫,到了御书房,便见五王爷和七王爷也在。皇帝坐在御案之后,脸色十分难看。

四王爷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规规矩矩地跪下请安:“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皇帝叫起,指着左边第一个位置叫他坐下,让五王爷脸色一僵。

大庆以左为尊,四王爷年长,又是亲王。即便不如五王爷得宠,也不是议储热门人选,在明面上地位也比他高。

但五王爷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担忧地看向四王爷,温声安慰:“四哥不要太难受,咱们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之后好好处理便是了,你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

四王爷听得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沉着脸没说话,太监总管上前一步,解释道:“方才得到消息,翰林学士张大人在家中烧炭自裁……”

四王爷表情僵住。

这位翰林学士张大人出身贫寒,家中倾尽所有供他念书,娶的妻子也没什么家世。他三十多岁考中进士,后进入翰林院。因为能力不算出挑,且没什么背景,混了二十年也没能跳出翰林院,如今已经年近六十,还是五品的翰林学士,每月拿着微薄的俸禄,养活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

他也是被四王爷追债的其中一人,今日自杀只怕和此事脱不了关系。

太监总管:“……幸而家中下人发现及时,张大人性命无碍。”

四王爷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起身再次跪下:“儿子行事鲁莽,闯下如此大祸,请父皇治罪!”

五王爷站起来求情:“四哥虽闯下大祸,却也是想要替父皇分忧的缘故,还请父皇看在四哥办事勤恳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且四哥行事并非全无好处,不是收回了许多欠款吗?只是以后要多注意些,方法柔和些罢了。”

七王爷也跟着说了几句好话。

四王爷心中冷笑,这话看似替他求情,实则坐实了他办事有误这件事。可收缴欠款本就困难重重,死几个人也在预料之中,并不能说明他的法子错了。

皇帝看了四王爷一眼,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只是点了点五皇子,问:“那你说,有什么好法子?”

五王爷沉吟道:“儿臣以为,对于这些无力还款之人,咱们也该给予一定的优容,好叫他们知道天恩浩荡,更用心地替朝廷办事。”

皇帝点头:“具体的办法呢?”

五王爷:“儿臣以为可以根据他们的情况,先收回一部分欠款,剩下的等他们有能力时再偿还。”

“你倒是仁善。”

皇帝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又问七王爷:“你怎么看?”

七王爷拱拱手,说道:“儿臣以为五哥之法不可行!朝廷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一举解决此事,若按五哥所言,固然可以收回一部分欠款,但剩下的便遥遥无期了。不仅前面作为都变成无用功,还会影响朝廷的威严,得不偿失!”

五王爷反驳:“可若不如此,便可能一点也收不回来,还会令百官激愤,如张大人这般之事再来几回,朝廷岂还有威望可言?”

七王爷:“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妥协,若不然日后百官但有不满,便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朝堂岂非成了菜市场一般?”

五王爷:“那么七弟有更好的法子吗?”

七王爷一时噎住。

皇帝默默看了一会儿,这时才开口,却是问四王爷:“你的意思呢?”

四王爷道:“五弟和七弟所言都有道理,儿臣以为我们的手段可以柔和一些,但底线不能丢。”

“哦?”皇帝换了一个姿势,显然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四王爷方才与薛虯讨论的便是这个,只可惜迟了一步,先发生了张大人这事。好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娓娓道来:“儿臣以为剩下的可以分几种情况。如张大人这般确实贫困的,可以只先收取一部分欠款,但剩下的不是等有钱再还,而是每月从他们的俸禄里扣,并且要加一定利息,直到还完为止。”

“如果没有现银,但是家中有资产的,可以用田地、房产、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等抵扣,家中有功劳的亦可以功抵过。至于家里有钱,偏就是不想还的,还是要采取强制手段,届时还望父皇不要心软。”

皇帝点头。

四王爷:“除此之外,对还款积极的人应该有奖励,譬如适当减少一些利息,或者抵扣一些本金,对其中佼佼者,父皇还可以给予赏赐,这也是他们的荣誉。还款不积极的也有处罚,加利息是一条,还能和他们的考评关联,若还款懈怠,不止他本人考评受影响,所在部门也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来,上官便会监督他还款,比我们盯着强得多。另外有些宗亲不在朝中,就可以限制他们的消费,只要还不上钱,就不许他们买日常所需之外的其他东西,尤其是价格高昂的奢靡之物。”

皇帝皱眉:“这点恐怕难办,难道要一直派人守在他们门口吗?”

“若是能将钱收回来,派几个人守在他们门口又何妨?”四王爷说,“薛家也会帮我们的。”

“薛家?”

四王爷:“是!薛家生意做得好,京中权贵爱去的商铺,有一小半都是他们家开的。届时薛家会拒绝这些人家购买店中东西。”

皇帝挑了挑眉:“薛家竟放着现成的生意不做?”

四王爷嘴角微微上翘,说道:“薛家现任掌权人是个极聪明的人。”

“就是折腾出新记账法的那个年轻人?”皇帝问。

四王爷:“是。”

皇帝点点头,说:“你们都退下吧,这事朕再想想。”

三人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伺候的人。

皇帝独自坐了一会儿,对着一个角落说道:“把刚才的记录拿来朕瞧瞧。”

看似无人的角落站起来一个人,穿着从五品文官官服,正是起居注官。他把一本册子拿给皇帝,上面记录的正是方才皇帝与三位皇子的对答。

皇帝手指在册子上某处点了点,悠悠道:“老

五和老七的话……”

起居注官反应极快,十分警惕:“不能改!”

皇帝:“……”

他没这个意思!

只是觉得老五和老七不太靠谱罢了。

皇帝目光又在四王爷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太监总管汇报的一件事:老四一直在默默给江南决堤案的灾民捐钱!

是和薛家合伙做生意赚的钱。

从前知道老四和薛家走得近,让薛虯借用他的名义做生意,皇帝还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孩子也被利益熏了心,知道此事后方知自己误会了。

这也是他不追究薛虯身为官员还经商的原因,大庆并没有明确规定官员不能经商,但属于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官员即便要做点生意,也要放在亲近之人名下,由他们经营,如薛虯这样明目张胆的属于极少数。

从前也不是没人弹劾过,但薛虯位卑职小,皇帝听听就算了。如今却是知道薛家作为,不愿再追究此事,对四王爷也有了新的看法。

——冷面热心,有手腕有底线,实在不错!

第86章 第86章催婚压力(捉虫)

从皇宫出来之后,五王爷去看了张大人一回。没过多久皇帝考虑好,答应四王爷的提议,允许官员先还一部分欠款,剩下的从每月俸禄里扣,或者用其他财物甚至功劳抵扣欠款。

若一开始便用这个法子,百官宗亲恐怕还不愿意,但经过四王爷前面一个月的强权压迫,现在能让他们舒一口气便是好的,对此策接受十分良好,收缴欠款的差事也再次顺利起来。

只是比起四王爷和薛虯预想中还是差了一些,有不少人还是有抵抗情绪。

有情绪原是正常的,但比例似乎有些高了。四王爷叫人去查,才知道百官中流传着一种说法:五王爷本来替他们求情,要免去一部分欠款,是四王爷和七王爷不同意,要不然他们现在根本不用抵抗家当,也不用把每月俸禄分出一半出来了。

众人盛赞五王爷仁厚,至于四王爷和七王爷,自然就是阻止主角做好事的反派了!

四王爷听到消息气得差点笑出来:“这事儿一定是老五干的!”

根本不用查,只看手法便能猜出大概。只有老五才能做出这么恶心人的事!

薛虯心说:怪不得四王爷不喜欢五王爷,这位主儿虽然隐忍筹谋,但行的都是堂堂大道,五王爷却是一肚子后宅手段,根本不是一个领域的,五王爷还总自作聪明,想和四王爷掰掰手腕,四王爷看得上他才奇怪。

他劝道:“王爷不必生气,五王爷此举短暂有用,但长远看来,却是自掘坟墓。”

五王爷想要在百官之中留下好名声,好吸引群臣归附。可他忘了,决定储君人选的不在朝臣,而在于皇上。五王爷踩着四王爷与七王爷刷威望,只会叫皇上觉得他不顾大局,对他的好感大降,即便一时不说什么,日后立储时必定也会考虑这一点。

四王爷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一时被老五恶心到罢了。不过想想老五白费心机,给自己挖坑尚且不知,他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

一晃到了二月,春暖花开的季节,薛父三周年的忌日到了。薛家远在京城,无法回去祭奠,只能在院子里设坛拜祭一番。

薛母看着铜盆里的纸钱慢慢化成灰烬,低低叹了一声。

宝钗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妈别伤心了,爹爹在天有灵,一定希望咱们高高兴兴的。”

薛母应了一声,拉着宝钗的手拍了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明儿叫裁缝来,给宝丫头制几身鲜亮的衣裳。你这大好的年纪,正该好好打扮才是。前头几年有孝在身也就罢了,如今既除了服,再不能委屈我们宝丫头了。”

宝钗依恋地靠在她肩膀上:“妈也做几身新衣裳,咱们一道穿。”

薛母点了点头,见薛虯含笑看着她们,并不说话,打趣道:“虯儿和蟠儿也到了年纪,该考虑你们的婚事了。”

薛虯心中无奈,梦里的那个世界他亲情缘浅,又手掌大权,虽然一心扑在工作上,年近三十不仅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不谈,也没人敢说什么,催婚更是从来没有过。

再世为人,他也尝到了被催婚的烦恼,竟还有些稀奇。

薛虯道:“观主说……”

“知道,观主说你不宜早婚!”薛母打断他,说道,“但也要预备着了。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要寻摸个好人家不容易,光这一条就得一年半载的功夫。如今姑娘说亲都早,婚事定了还得再留两年,等到了年纪再走礼,三媒六礼一条条走下来,新妇进门怎么也得三四年的功夫,那时你也该差不多二十了。现在开始准备着,好好给你挑个媳妇,迟了好姑娘都叫人家挑完了。”

薛虯:“……儿子未必一定要在二十岁成婚。”

“胡说什么呢!”薛母白了薛虯一眼,“人家十五六就成婚了,你看那谁家的老二,只比你大一岁,小时候你们还一处玩呢,人家如今都当爹了。你耽误到二十还不足兴,要是再耽搁下去,等你的孩子出生时,人家都当上爷爷了。”

薛虯:“……”

宝钗用帕子捂着嘴,暗自偷笑。

他瞪了宝钗一眼,对薛母说:“您要是想抱孙子了,可以催一催蟠儿,他没有命格困扰,想什么时候成婚都可以。”

“你这孩子!蟠儿是蟠儿,你是你。蟠儿自然要成婚,你也不能耽误了。即便不羡慕别人家天伦之乐,你身为薛家家主,也要有个儿子才稳当。”

这话倒有些道理。

薛母见薛虯没再反驳,兴致勃勃道:“你与母亲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亲好给你寻摸着。”

“儿子还没想过这个,以后再告诉母亲吧!”薛虯推辞。

薛母只能答应了,催促道:“那你上心些,别不当成一回事。”

“是,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

薛母想了一下,说道:“暂时不成婚也就罢了,你年纪到了,身边也该有人伺候着,我瞧着你身边的锦书便不错,她虽然容貌不算出众,但是胸有丘壑、办事利落,可暂时替你管着院子里的事。再从我身边找个相貌出挑的小丫鬟给你也就罢了。”

站在薛虯身后的长瑞脸色微变。

薛虯示意薛母看他,无奈道:“……母亲可别乱点鸳鸯谱,锦书已经有心上人了。”

薛母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指着长瑞笑道:“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在主子眼皮底下和他的丫鬟看对眼了!”

长瑞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薛母笑容未变,她并没有出手处罚薛虯身边人的意思,只是敲打长瑞一二。

敲打完再想这桩婚事,竟是越想越觉得合适,两个人都是薛虯的心腹,又聪明能干,他们俩走到一处,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她问:“什么时候办喜事?”

长瑞挠挠头,羞涩地说:“还没定,小人听她的意思。”

宝钗打趣:“长瑞一向沉稳,还是头一回见你脸红呢!”

长瑞脸更红了。

薛母说道:“成亲的时候告诉一声,我给锦书添妆。”

长瑞连忙推辞,薛母说:“不是给你的,锦书照顾虯儿多年,一向周全用心,这是给她的奖励。”

长瑞这才不说了。

说完这件事,薛母又和薛虯说:“锦书也就罢了,母亲再给你挑个沉稳的,最好相貌也出色些,我儿才貌双全,可不能委屈了。”

薛虯:……怎么还记得这茬?

他怕薛母真给自己塞两个女人,连忙推辞:“母亲别费心了,儿子不需要人伺候。”

“真的不要?”薛母一脸狐疑,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哪有不爱女色的?从前守着孝也就罢了,也今已然出了孝,她这儿子还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莫非……

薛母脑子里转过无数想法,越想脸色越白,叫薛虯十分无奈,说道:“母亲别想多了,儿子只是觉得夫妇一体,齐心协力才能家和万事兴,若有其他女子横在我们中间,便无法真正的心无隔阂。女色本非儿子所求,没必要因小失大。”

薛母听来也觉得有理。薛父成婚前身边便有一个通房,回想新婚那些时日,她心中的确存着芥蒂,无法全心全意与薛父相处。还是后来他们二人感情慢慢深厚,薛父给那通房丫头找个好人家嫁了,此后再也没有碰过其他女子,他们才逐渐真正亲密无间。

想到过去的事,薛母心中满是惆怅,摆摆手:“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们,你看着办罢!”

“母亲可莫要这么说,您若要管,儿子自然会听,只是您舍不得罢了。”薛虯连忙哄劝。

薛母被他逗乐,伸手虚点了点他:“你啊!”

*

过得两日,薛虯去王府给团哥儿上课,顺道与四王爷见了一面。四王爷也问起此事:“你已经出孝,婚事上可有打算?”

薛虯回道:“下臣年纪还小,暂时没想这些。”

“说是还小,其实也不小了。你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你成婚必定高兴,也能安心一些。”四王爷道,“你府上若没有合适人选,我这里倒有一个,你若觉得合适,先将婚事定下来,等你满了二十岁再成婚。”

“王爷……”薛虯想要说话,却被四王爷打断了,“你还没听我说,怎知便不合适呢?”

薛虯无法,只得

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