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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首次上课

贾琏逐渐适应了在刑部大牢当差的节奏,另一边,薛虯也正式升任户部员外郎。

对于他的升迁,众人并无异议。薛虯这一年的表现有目共睹,他的功劳当得起一个从五品的官职。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还当不起,以他的能力和四皇子对他的看重,迟早也会青云直上,他们又何必当出头鸟得罪人呢?

更何况薛虯在户部这一年也不是白给的,与同僚们交情不错,大家把他当自己人,自然不会拦着他的好前程,升官的事就这么顺顺利利办好了。

对于薛虯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需要处理的公务变多了。

员外郎和司务可不一样,司务官小位卑,要处理的事虽然不少,但真正重要的却没几件,况且司务人多,少薛虯一个干活的也不算什么,其他人一人多干一点就得了。薛虯出手大方,还乐意教导他们,投桃报李,其他人也愿意帮他分担。

但员外郎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加上管理的事情重要的多,便不能似从前一般了。纵然同僚有心照顾,薛虯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也比从前多许多。

好在他工作效率极高,即便多了很多差事,也用不了多少功夫,每日还有许多空余时间。也因此,他没用多久就适应了户部员外郎的新身份。

四皇子见状,便要求薛虯开始给团哥儿上课。

团哥儿自然不能一直等着薛虯,过了年他就正式入学了,先生是儒学名宿韩尚礼,此人出身世家,自小聪颖绝伦,读书写文章极有天赋,有神童之称。十二岁参加科举,一举考中童生、次年中秀才,后六年未考,十八岁那年再次出山,一举考上举人,次年进士及第,虽然不在前三甲,却也是二榜头名,未及弱冠的传胪也算罕见,一时被引为美谈。

更妙的是,韩尚礼不仅读书读得好,做官也很有章法,不过短短十几年,便做到了正二品侍郎,是当时最年轻的侍郎。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一路高歌,封侯拜相的时候,韩尚礼却突然请辞,要回家专心读书,皇帝几次挽留不得,只能允了。

此后韩尚礼便离开京城,到江南潜心钻研,除了偶尔有诗文传出,再没有什么动静。

不想四皇子居然能请到他给团哥儿做先生,也算是难得!

薛虯既然要给团哥儿做先生,少不得先去见见韩尚礼。也不用去别的地方,韩尚礼如今便住在四皇子府上。

薛虯被小厮带着到了一处偏院,四皇子为了安置韩尚礼也算费了心了,这院子虽然偏,却并不显冷清,反而安静宜人,正适合韩尚礼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居住。

小厮上前扣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总角小童探出头来,笑眯眯问:“你们找谁啊?”

小厮:“这位是户部员外郎薛大人,想见一见韩先生。”

“原来是薛大人。”小童从门内走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行了礼,说道,“先生正等着您呢,薛大人请进吧。”

薛虯跟在小童身后进去,便见院子里被布置得简单雅致,颇有自然之态。

韩尚礼正在书房看书,这位老大人已经年近六十,却精神矍铄,清瘦却不瘦弱,应该是长期保持着锻炼的习惯,穿着一身青色文士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手里捧着一卷书,另一边是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明明身处富贵之乡,竟有置身于草堂之感。

薛虯含笑开口:“老大人倒是自在。”

“小友来了?”韩尚礼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上下看薛虯几眼,捋着胡须微笑道,“早就听说薛大人才貌全双,乃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今日一见,气度果然不俗。”

薛虯拱手:“大人才是名声赫赫,小辈敬仰已久。”

韩尚礼摆摆手:“我早就远离朝堂,如今不过是一乡野匹夫,不要称呼我大人了,就叫我一声伯父吧。”

“是,那伯父也称呼我名字吧。”薛虯说。

二人在书案前坐下,小童重新捧来一杯茶,稀罕的是,这茶用的并非瓷杯,而是用竹子磨成的竹节杯,细看这杯子,做工并不精细,甚至有些粗糙,想是出自韩尚礼本人之手无疑了。

薛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香气,反而有种焦苦的味道,还十分涩口。

他微笑道:“不想您老还有这手艺。”

韩尚礼捋着胡须,颇为得意:“这是老夫亲自采摘荒山上的野茶炒制而成,虽然比不上名茶清香味美,却别有一番意趣。”

哪里只是比不上名茶,就连普通的茶叶也比不上,不过亲手采茶亲手炒制,的确很有情调,薛虯仿佛都看到了那个画面,耳边甚至响起了悠扬的bgm。

等等!

薛虯看向角落里弹琴的小厮,敢情不是好像听到了bgm,而是真的有

bgm啊!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就算身在草堂,也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草堂。

他放下茶杯,说道:“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与前辈见上一面,二来也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小皇孙入学以来的情况。”

韩尚礼也不藏私,把团哥儿入学以来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总结下来就是很聪明,念书也算得上用心,韩尚礼很满意这个小弟子。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团哥儿上课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有时候会走神。

不过韩尚礼觉得这不是问题,小孩子刚启蒙嘛,不适应是常有的。好好管教一些时日,等他养成好的念书习惯,自然便不会走神了。

薛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韩尚礼看着薛虯,说道:“我有一惑,不知薛郎是否愿意解之?”

“晚辈未必能解您的困惑,不过先生可说来一听。”

韩尚礼便问:“四殿下为什么会请薛郎做小殿下的先生呢?”

薛虯:“……”

他无奈道:“您未免太直接了。”

韩尚礼哈哈一笑,说道:“我与薛郎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自然无需遮遮掩掩。你这么年轻,便是天资聪颖,想来学问也深不到哪里去,殿下为何会选你呢?”

“小殿下只是启蒙罢了,并不需要先生有多么高深的本事。”薛虯说。

“话虽如此,但能教导小殿下的人那么多,而薛郎有治世之才,四殿下知人善任,怎么会如此安排?”

薛虯:“可能……是我有不一样的教学技巧罢。”

韩尚礼:“?”

薛虯:“正好我一会儿要给小殿下上课,您若好奇,不若跟我一起去看看?”

韩尚礼:“那就叨扰了。”

二人出了草堂(bushi),往四皇子在前院的书房去,团哥儿的学堂就在这个院子。由此也可见四皇子对团哥儿的看重,念书也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到了院子里,便听到朗朗读书声,清脆整齐,听着便令人心旷神怡。二人到学堂外面,便见里面坐着几个小豆丁,以团哥儿为首,捧着书摇头晃脑,似模似样,十分可爱。

薛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韩尚礼也捋了捋胡须,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时学堂里正在监督小殿下背书的助教发现了他们,走出来行礼:“韩先生来了。”

又看向薛虯,不知该如何称呼。

韩尚礼为他介绍:“这是户部员外郎薛大人,也是小殿下的先生。”

助教又对薛虯行礼:“薛先生。”

薛虯对这位中年助教点点头。

助教汇报道:“小殿下方才读书十分认真,先生要求背的内容已经能背下来了,只是还不熟练。”

韩尚礼点点头:“不妨,左右明日才考校,还有一些功夫。今儿是陪薛先生过来的,一会儿他给小殿下讲课,你准备一下吧。”

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助教主要负责协助先生教导学生,在不上课的时候看管学生、盯着他们念书、解答一些简单的困惑,并没有旁的什么,助教也不过把韩尚礼的话转告给几个孩子,就收拾东西退出来,把学堂让给薛虯。

几个豆丁听到消息,好奇地转头看过来,团哥儿见到薛虯便露出大大的笑,还冲他挥了挥手。

薛虯也冲他挥了挥,却发现有些不对。

“小殿下旁边那位……是二殿下吗?”

方才他没多想,只以为另外几个小豆丁都是团哥儿的伴读,直到他们扭过头来,才发现旁边那人与团哥儿有些相像。

他倒是听说伴读中有一位是四皇子妃的娘家侄儿,可是团哥儿长得像父亲啊!

那么这小豆丁的身份便不用想了——四皇子府上的二殿下,侧妃潘氏所生,年纪比团哥儿小一岁,实则只差了八个月。

果然韩尚礼点头:“二殿下年纪尚小,本该明年启蒙。不过他与小殿下兄弟情深,舍不得分开,便一同入学了。”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场景与当日的太子和二皇子何其相似!

太子与二皇子也不过相差半岁,当初何尝没有手足情深的时候?只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幼时那点情分又算得上什么?

四皇子未必能心想事成,但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他日后也跑不了一个郡王甚至亲王爵位,对于他的子嗣来说同样是天大的利益,兄弟反目或许近在眼前。

其实若不想叫儿孙反目,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其他人希望,这便是古往今来嫡长子继承制倍受推崇的原因。即便到了现在,嫡长子继承制在民间也是主流,不过大庆皇室强者为尊,比起立嫡长,更倾向于立贤。

薛虯也不好说哪个更好。长者未必贤能,若将江山交到昏庸之人手里,那是天下百姓的大不幸。但若立贤,又难免会因此争斗不休,恰如现在的情况。

不过这原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他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给小皇孙上好今天的课。

助教此时已经将学堂空出来了,薛虯迈步走了进去。拱手道:“臣见过两位殿下。”

几个小豆丁在团哥儿的带领下起身回礼:“见过先生。”

薛虯让他们坐下,微笑道:“今后便由我来为大家讲《千字文》,你们对千字文有什么了解?”

团哥儿率先举起了手,这也是跟薛虯学的。

薛虯:“殿下请说。”

团哥儿双手放在桌案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虯,说道:“千字文是由一千个字组成的韵文,是南朝梁武帝为了教导皇室子女特意叫人编的,一千个字没有一个重复,用来认字最合适。”

薛虯点头:“殿下说的不错。”

另一个小豆丁见状也举起手:“我知道《千字文》每个人都要学,以前哥哥不想学,就被娘亲打屁股了。”

小豆丁们都笑了起来,学堂里一扫方才的沉稳,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却有小动物般的直觉,能感觉到薛虯并非严肃的先生,所以不似方才那般拘谨。

韩尚礼挑了挑眉,他自觉并非刻板之人,但学生们在他的课堂上从未这般轻松过。这薛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甚至连语调和表情都是淡淡的,却能有这样的效果,实属难得。

薛虯等小孩们笑完了,这才说:“这话虽然有理,却不全然是真的。”

小豆丁们天真又茫然地看着他,团哥儿眨眨眼睛,疑惑道:“既然有理,怎么又不全然是真的,难道真一半假一半吗?”

“正是真一半假一半。”

这就叫小豆丁们更糊涂了,齐刷刷看着薛虯,想听听他会说什么,注意力也格外集中。

薛虯慢条斯理道:“论理来说,《千字文》是启蒙书目,每个人都应该学,但实际上民间很多孩子家境贫寒,根本无力送他们如学堂念书,自然也就学不了《千字文》了。”

“啊?”小孩子们一脸惊讶,其中一个挠挠头,奶声奶气地说,“可是请一个先生一年只要二十两,一本书只要几百文,他们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薛虯看着那小孩儿,含笑道:“你对这些倒是很清楚。”

这小孩儿挺了挺胸膛,十分骄傲:“爹娘有时带我们上街买东西,我见过哥哥姐姐买书,就记住啦!”

薛虯:“那你知道其他东西的价格吗?”

小孩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个、玩具有几十文的,也有几两银子的,梁记的烧鹅半两银子一只……”

薛虯:“那你知道糙米多少钱一斤,鸡蛋多少钱一个,粗布多少钱一匹吗?”

小孩摇了摇头。

薛虯又问其他人:“你们知道吗?”

小豆丁们齐齐摇头。

薛虯:“下课后你们可以问一下父母、或者家里负责采买的人,亦或者自己上街看一看问一问,下回上课的时候告诉先生你们对百姓上不起学的理解,可以吗?”

小孩儿们齐齐苦了脸。

薛虯一本正经道:

“像你们这样出身的孩子,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年纪便关注民生疾苦,你们有这样的胸襟,先生十分骄傲。”

豆丁们挺起了胸膛。

薛虯:“你们年纪还小,便是答得不对也无妨,只能去问去观察这一点,已经胜过旁人许多。不过先生相信你们会用心去做的,对吗?”

“对!”豆丁们齐声回答,一扫方才的垂头丧气,一个个踌躇满志。

韩尚礼:“……”

薛虯对他们笑了笑:“好。我们来开始学习,《千字文》的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你们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豆丁们有了经验,有两三个都举起了手。

古往今来,大户人家对子女的教育都格外上心,虽说大部分到了六七岁才正式入学,但一般在入学前都会由父母或者其他人教导一些,在入学前已经熟读并理解蒙学主要书籍的并不少见。

薛虯点了二皇孙:“二殿下举手最快,便由你来说吧。”

其他豆丁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韩尚礼:“……”

他上课时也会和学生互动,不过大部分是提问和考校,孩子们一个个恨不得缩到桌子底下去,和现在的表现全然不同!

不就是薛郎会哄人一些吗?!

听了一堂课,韩尚礼也知道四皇子为什么看重薛虯了,他讲课看似没什么特别,却比一般先生有趣许多,格外能吸引孩子,至少在他看的这半个时辰,几个孩子都没出现走神的现象,而且认真思考、积极回答问题。

且薛虯的学问并不差,他虽然年轻,但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还很愿意给学生们拓展课外的知识,半个时辰的课上下来,正文没有讲几句,杂学倒教了不少。

在一般的书院、私塾,这样的教法当然不行,会影响学生的成绩。但团哥儿他们又不用考科举,只要能学到正经东西,怎么学、什么时候学都不重要。

一堂课上完,也到了放学的时辰,几个小豆丁依依不舍,问:“薛先生明日还会来吗?”

“薛先生是我们的先生,当然会来啦!”团哥儿抬着小下巴说,暗戳戳用眼神询问薛虯。

薛虯点了点头,几个小孩儿顿时高兴起来,跟薛虯告辞,路过韩尚礼时也弯腰行礼,带着小厮蹦蹦跳跳走了。

薛虯收拾好东西出来,与韩尚礼相视而笑。

“如何?”他问。

韩尚礼拊掌赞叹:“甚好!甚好!不落窠臼,盛名之下无虚士,薛郎君果然才能出众。”

“韩老先生过奖了,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在薛郎君之前,还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教学?”韩尚礼十分好奇,“不知此人是谁,老夫有空时定要亲自拜访!”

薛虯:自然是梦中的各路教育专家、小学老师和儿童心理学家。

他道:“是我幼时认识的一位老先生,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原是如此。”韩尚礼十分遗憾。

第62章 第62章记账法胜

午饭的时辰到了,薛虯受韩尚礼邀请,一起去草堂(划掉)用饭,顺便探讨对团哥儿的教育。

去之前薛虯做好了吃野菜的准备,好在韩尚礼还没做到这个地步,饭菜虽算不上多么丰盛,但是精致味美,荤素相谐,倒很合薛虯胃口。

他略感奇怪:“从前也数次在四殿下府上用饭,倒不曾留意这几道菜。”

“哦。”韩尚礼淡然道,“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厨子。”

薛虯:“……”

隐士的生活水准都这么有弹性吗?

韩尚礼对薛虯拱了拱手:“老夫为之前的误解向薛郎赔礼。”

薛虯放下筷子:“韩老何出此言?”

“此前老夫观薛郎年轻,便断定你不可能有多深的学问,如今看来实在太过武断了,薛郎不仅有实干之才,亦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便是老夫像你这么大年纪时亦多有不及。”韩尚礼感慨道,又十分好奇:“不知你父母是如何培养你的,也叫老夫学习学习,好好教导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

“韩老过誉了。”薛虯含笑说,“父母的确为我费尽了心血,自小倾力培养。加上我幼时身子不好,不能嬉闹跑跳,只能沉浸书本之中,许是因为这个,读的书便比旁人略多一些。”

“原是如此。”韩尚礼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薛虯说的不全是实话,不是他自夸,他已经是公认的天资聪颖,自小勤学苦练,亦不曾为外物分心,在薛虯这个年纪时学问尚且不如他,更别提薛虯还跟随他父亲学习处理生意,听说户部现下试行的记账方法便是由他改良的,如此才能,怎么可能是多读几本书便有的?

不过薛虯不愿意说,韩尚礼便也不问,只道:“我观薛郎讲书,似乎颇通杂学。”

薛虯:“小子顽劣,无事时便喜欢看些杂书,听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韩老莫怪。”

“这有什么,学问无大小,亦无好坏,只看怎么用罢了。只是我有一言提醒薛郎。”说到这里,韩尚礼神情变得严肃,沉声道,“薛郎的一些想法或许有独到之处,然而教导小殿下还是应以稳为要,莫要失之急切了。”

薛虯略感诧异,韩尚礼看出来了,说道:“今日头一回相见,便与薛郎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老夫失礼。只是看薛郎才能人品出众,心中爱惜,这才多嘴说了几句,还望薛郎勿怪。”

“怎么会?韩老字字箴言,小子铭记在心,以后会格外注意的。”

韩尚礼捋了捋胡子,对这个后生越发满意了。长辈心态一起,就开始操心终身大事。

薛虯只得把批命之说又重复一遍。

这自然是托词,他只是不想太早成婚罢了,最少也得等到十八岁成人之后。且他总有些妄想,希望找个心爱之人缔结姻缘,纵然知道在这个时代无异于痴人说梦,也不愿意轻易妥协。

或许等到拖无可拖时,他会遵从父母之命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也或许此生没有婚娶缘分,一个人过日子也罢了。

韩尚礼有些失望:“我有个弟子,他家的女儿倒与你年岁相当,听说貌美贤良,可堪与你相配,可惜了。”

可惜薛虯等得,人家姑娘却等不得。

薛虯也做遗憾状:“那实在可惜了。”

韩尚礼想起什么,沉吟道:“倒也不妨,我还有一个弟子,他家小女儿比你小上几岁,你们现在定下亲事,待你弱冠,她便也及笄了,正好成婚。”

薛虯:“……”

韩尚礼哈哈大笑:“玩笑而已,薛郎不必当真。”

薛虯:“………”

*

之后薛虯和韩尚礼又讨论了一下对团哥儿的教育思路,整体来说,韩尚礼很认可薛虯的教导方式,认为他能调动豆丁们的学习积极性,也能引导他们思考,非常不错。

但同时他也坚持自己的教育方法,韩尚礼认为,靠外人外物调动学习兴趣固然有效,也能培养好的学习习惯。但良好的自驱力(薛虯总结版)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日后团哥儿每遇到一个问题,都要靠旁人调动他的积极性来解决,那也不过是个庸才罢了。

薛虯不能完全认可这个说法,自驱力固然重要,但培养起来也要讲究方法,难道全靠小孩子自己领悟吗?适当的引导本就能帮助他们培养良好的思考习惯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二人就此探讨许久,最终求同存异,二人各用各的方法,双管齐下,立志要把团哥儿培养成才。

或许正在某处玩得高兴的团哥儿还不知道,他未来十年的悲惨生活就从今天开始了。

和韩尚礼说了半日的话,又蹭了一顿精致的加餐点心,薛虯这才告辞离开。

四皇子这两日又往皇庄上去了,再过些时日户部便要开始盘账,这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去年试行新的记账法,能否便要看这最后的检验了,多少有心人都盯着这边,也叫这次盘账重要了起来。届时四皇子必定要亲自压阵,在此之前要在其他事上多用些心思,所以这段时日往皇庄跑得更勤快了些。

等到开始盘账那日,薛虯早早就到了户部,往来官吏纷纷跟他打招呼,即便是比他官职高的,也会主动跟他说话,然后安慰两句,不外是不要担忧之类的。

薛虯只含笑应着,路过四皇子的班房,见门是打开的,门口还有人守着,便知四皇子也

到了。

他走了过去,守门的人认识他,爽快地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又出来:“四殿下请您进去。”

“多谢。”

薛虯迈步进去,便见四皇子坐在书案后,案上摆放着几本账册,他正在垂目翻开,户部尚书则陪坐下首。

薛虯先向四皇子行礼,再向户部尚书行礼。

“免礼吧,坐。”

薛虯在户部尚书下首坐下,打趣道:“原来四殿下也会做垂老抱佛脚①之举啊?”

四皇子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合上账册道:“我看了这半日,倒未发现什么不妥。”

见薛虯并无慌张之色,他凉凉道:“你倒是冷静,不怕出纰漏吗?”

薛虯微笑:“便是记账法出了纰漏,殿下承诺的员外郎我已经当上了,还能撸了我的职位不成?”

四皇子:“我虽不会将你贬官,可你因此法声名鹊起,一旦失败必定也会惹人非议,难道便不担心吗?”

“不担心,左右不会有人到我跟前说,我只当不知道便是了。”

四皇子嗤笑一声:“耳厚颜,吾甚喜。”

薛虯:“……”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暗自打量薛虯,早听闻这个下属与四皇子往来亲密,不想竟熟络至此,薛虯敢这般与四皇子说话,四皇子还不与他翻脸,实在出乎户部尚书的预料。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关注一下薛虯啊!

薛虯话说的笃定,其实真正开始盘账时还是有点紧张。好在半日过去,发现的错误并不多,跟从前比起来差别甚大,不足往年十之一二。

今日也是皇商清算利银的日子,比起往年乱象频生,今年就简单多了。

一来错处便少了,二来发现错漏后处理起来也便宜。

其实一开始还是如往年一样,发现错处后商户和户部一一比对查账,好在经过去年一年的历练,找原因时快了许多。

这便已经很好了,但次数多了他们便发现,但有疏漏,十之八九是商户的问题,渐渐就成了一种模式:发现对不上的,商户先自行查账,实在查不清楚户部再出手,如此一来,户部效率大大提升,半日功夫便清算了十余家商户,比往年快了两倍有余。

户部尚书听到消息,脸上绽开大大的笑,起身对四皇子行礼:“恭喜殿下。”

又对薛虯点点头,态度非常友善:“恭喜薛大人了。”

能不友善吗?户部在他的任期内出现了一种新的记账方法,就算主功是薛虯的,他这个做长官的也有功劳啊,写在履历上也很好看的!

反正薛虯还年轻,跟他的品级隔了十万八千里,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户部尚书只有高兴的,看薛虯的目光像是看送功绩的福娃。

薛虯听到消息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尚书大人。我不过是提出一个方案,多亏殿下英明,鼎力支持,才能有今日结果,你我都该谢过殿下才是。”

“是极是极。”户部尚书心中暗骂薛虯会拍马匹,又要向四皇子道谢。四皇子摆手制止,“少跟我说这些套话。今日记账法锋芒毕现,之后必定要多番推广,你们可想好章程没有?”

薛虯就不说话了,他能教的已经教了,剩下的都是大佬们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户部尚书和四皇子讨论了半日,直到半下午才结束,四皇子瞧着无事便先行离开。薛虯则留了下来,以备有难处时及时解决。

下午下衙,薛虯便被一群红光满面的底层官吏拦住了,都是来跟他分享喜悦的。

能不高兴吗?

今日他们差事办得十分顺利,还得到了上官的夸赞。最要紧的是新型记账法大获成功,意味着他们这些第一批学会的人有更多的机会,或许等忙过这一阵,他们中的许多人就该升迁或者加薪了。

这可是给了他们一个前途!

这些人当日参加培训,本就对薛虯心悦诚服,这下更是感恩戴德,一口一口“薛师”地叫着,叫薛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出声阻止:“你我都是同僚,以官职或姓名称呼即可,当不起诸位称‘师’,叫上官听到了恐怕不妥。”

这时薛虯的直属上官恰巧经过,疑惑道:“薛师说什么不妥?”

薛虯:“……”

众人哄然而笑。

闹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打算去德胜楼叫上几桌,庆祝一番,薛师可要与我们同去?”

薛虯还没说话,其他人便起哄:“去罢去罢,薛师不去,庆功还有什么趣儿。”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还能不去吗?”薛虯无奈道,“走罢!今日我请客,想吃喝什么尽管点,只一样,不能耽误了明日当差。”

众人欢呼起来,都知道薛虯不缺钱,也没人跟他客气,只盘算着把平时想吃但舍不得吃的都点一遍,好好宰一回大户。

一大波人一起出去,在六部衙门也很少见,引得下衙的人纷纷侧目,不过看清这帮人的身份又都释怀了——是户部啊,那没事了!

不止户部紧张盘账的情况,其他部门也有不少人关注。一来不管哪个部门都有账务方面的需求,即便衙门不需要,他们自己家也需要呢。

其次便是为了薛虯本人了,想看看这位新秀究竟是青云直上,还是中途陨落。如今看来,能被四皇子看重,果然是有实力的。

小官吏们看着户部诸人,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多幸运啊!赶上了薛虯的第一次教习,这些人以后就是元老了,仕途必定会顺遂许多。不像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不过他们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身在户部却没有机会的人。最最最惨的是本来有机会,但因为自己作死丢掉的人,这样一想就舒服多了呢。

再看看薛虯,这下羡慕都没有了,只剩下仰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长得好又聪明,家世不算顶好,但是胜在有钱,自己还有本事,他还有什么缺点吗?

户部众人虽不知其他人在想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差不离,一个个抬头挺胸,十分骄傲。

路过一辆马车时,却被人叫住了。

一个年逾五十,头发花白的老者撩开马车帘,露出一张威严却不失慈和的脸,笑呵呵道:“薛大人,许久不见啊。”

薛虯连忙行礼:“见过赵尚书。”

是的,这位老者乃是从一品大员,工部尚书赵大人。薛虯曾见过他几回,印象里不苟言笑,不想还有这样慈和的时候。

“听说薛大人改良的记账法大获成功,还没恭喜你呢。”

薛虯:“多谢尚书大人。”

赵尚书:“我和你实在投缘,得空了一定要去工部坐坐,咱们好好说说话儿。”

众人:“……”

说什么了就投缘,这就是强行投缘吧?

第63章 第63章清缴例银

这段时间户部可风光了,记账法大获成功,使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哪个部门没有一点账务问题,有好的记账方法谁不想用呢?

找到薛虯的人不少,不过他以要听上官命令为由全给推了,让他们找四皇子或者户部尚书去。

他现在在意的是清缴例银的事,薛家也是皇商,也到了清缴例银的时候。今年薛虯不打算自己去了,一来他身在户部,亲自去缴纳例银不大合适,二来也要培养底下人。

薛虯让人把薛虹和薛蝌叫来,说道:“今年清缴例银之事由你

们二人负责。”

二人对视一眼,既高兴又慌张。

高兴自然是因为薛虯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清缴例银虽不是盈利的事,但是要与内府和户部的人打交道,不小心出了岔子,对于皇商的影响很大。

——当然,现在的薛家已经不怕这个了,有薛虯在,没人会因为一点小事为难他们。

但在薛虹和薛蝌看来,这依旧是一件颇有意义的大事,这意味着薛虯充分信任他们,认可他们的能力。

努力这么长时间,总算得到家主的认可,二人都十分兴奋。

但他们也难免不自信,害怕自己做不好,对薛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甚至影响旁人对薛虯的看法。

薛虯安慰他们:“跟平常对账差不多,你们两个都是做惯了的,放宽心便是。即便出了岔子也不要紧,我就在衙门里,使人去唤我便是了。”

二人这才放心了些,隔日便带着账本和银子去户部。

去之前二人还预演了可能遇到的问题,并且为每一个问题准备了不止一个解决方案。

户部今日依旧十分热闹,到了清缴例银的班房,便见官吏们忙碌不休,好几个商户在班房外排队。因为身处户部,大家都不敢造次,都老老实实地站着。

薛虹和薛蝌站到了队伍的末尾,前面身着锦袍的中年人大约是个自来熟,笑呵呵问:“你们两个的长辈呢,怎么让你们两个小娃娃来办事?”

薛虹顶着一张憨厚脸回答:“长辈说我们得多历练,让我们来长长见识。”

“那他们可真放心!”中年人有点羡慕,长辈放心也是孩子争气的缘故,譬如他,就不敢让家里的败家子来户部办事。

他絮絮叨叨:“你们是哪家的?是头一回来吗?知不知道进去该怎么办?户部的官吏可能有些严肃,但那是他们差事太忙的缘故,并非有意针对,只要你们自己不出差错,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

中年人还在滔滔不绝,便见一身着九品官袍的男子冲他们走了过来,立刻停下嘴,有些紧张地拱拱手:“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官员没搭理他,看了看薛虹,又看了看薛蝌,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两位是金陵薛家的公子吧?”

薛虹点了点头。

“两位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叫上官知道了,必得怪我们招待不周。”他伸手做请的姿势,“二位随我去班房内小坐吧。”

“这如何使得,也太劳烦您了。”薛虹连忙推拒。

官员笑道:“薛师的事便是我等的事,说不上劳烦。若叫您二位在外头等,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薛师?”

薛虹与薛蝌只能应了,走之前对中年人拱拱手:“多谢叔父提点,我们兄弟二人便先进去了。”

中年人:“……”

提点个屁,人家这样的关系,还要考虑什么规矩?没看这官员都快把二人供起来了吗,哪里会对他们甩脸色、使绊子?

还有……

金陵薛家?

金陵薛家的前任家主去世没多久,现任家主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也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户部员外郎薛虯,如果他没记错,薛家主支已经没有男性长辈了吧?

方才这小子信誓旦旦说长辈派他们出来历练,好啊,长着一张憨厚脸,谎话却是张口就来!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个憨憨,怎么会被派来办这么要紧的事?果然是他太傻,轻易相信旁人。

中年人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

跟着官员往班房走的薛虹丝毫没有骗了别人的愧疚,出门在外当然要保护好自己,难道要他跟陌生人说家里没有长辈,只有几个年轻人做主吗?他又不是疯了!

况且他也没有说谎,薛虯在他心中既是家主,也是师父,说是长辈有什么问题?

薛虹和薛蝌被引着到了班房,忙碌的官吏们纷纷打招呼,二人一一回应,在方才那官员的安排下落座,小吏知机地捧来热茶和点心,十分贴心。

原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不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年迈的九品官员从外头进来,走到一空的书案前冲薛虹二人招手:“你们过来,我与你们对账。”

“这……”薛虹为难地看了还在排队的其他商户一眼,说道,“不必如此,我二人等一等便是。”

这老者也瞥了眼其他人,略抬高了声音说:“我并非今日当值之人,只是看在薛师的面子上帮你们一回,碍不着旁人什么。”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从前那位老吏,当日他因为欣赏薛虯,且为人耿直,并没有随其他人一起为难薛虯,反而学得格外用心,后来凭借此项得以晋升,成功从吏左迁为官,即便只是九品小官,对他来说也不吝于阶级跨越。

如今与皇商对账这样的差事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做了,但薛虯的堂弟来了,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他这么说,薛虹便不再拒绝,带着账本与他对账。其他人收回视线,心中无不羡慕。

对账进行得非常顺利,一来薛家用的也是薛虯改良过的记账法,错误本来就少,查找问题时户部官吏也不会袖手旁观,积极替他们查找,故而没用多久就解决了。

走出户部大门的时候,薛虹和薛蝌还有点恍惚,这账目对得太顺利了,跟他们之前打听到的很不一样,叫二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

次日,薛虹二人去内府清缴例银,这次就简单多了,薛家从内府拿了多少钱,利息多少都有定数,只要按规矩缴纳例银,再重新支取一笔便是了,这些薛虯都与他们交代好了,并没有什么难处。

与去岁薛虯来时内府官吏只是略感好奇,态度十分冷淡不同。这次薛虹与薛蝌再来,他们招待起来便十分热情,虽不如户部殷勤,但也细致周到,甚至还惊动了他们的上官。

上官笑呵呵问:“怎么不见令兄前来啊?”

薛虹和薛蝌:就知道!

只凭他们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些人必定在打大哥的主意……

等等!

薛虹愣了一下,纠正道:“薛员外是我们兄弟。”

上官一拍脑门,忘了忘了!薛虯这一年太引人注目,办事又可靠,升官又迅速,让人下意识忘了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比眼前这两位小郎君还小呢。

嗯……跟他孙子差不多(没有骂人的意思)。

“是我记岔了,勿怪勿怪。”上官说道,“薛大人年轻有为,吾等仰慕已久,早便想见见薛大人了,不想他今日竟不曾来。”

“家主事物繁忙,脱不开身,故而将此事委托予我们兄弟二人。”薛虹微笑道,“大人若有事与家主商议,可去户部寻他。”

反正他是不可能答应什么的,他也没这样的权利。

上官哈哈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先与你二人说来也无妨,主要是内府最近有一桩生意,想问问你们家有没有意思参一股。”

薛虹和薛蝌:“!!”

若说商户替朝廷办事有高低之分,领内府帑银行商的皇商比户部挂名行商高一层。那皇商内部也有高低之分,比起拿银子自己做买卖的,直接替朝廷经营产业则更加荣耀且实惠。

很简单的例子,薛家只是经营一点人参,就直接盘活了药材生意,直接与间接的利润不计其数。

但想参与其中并不容易,薛家做了好几代皇商,还是只有一项人参生意。

这么大的好处,内府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上官看出他们的疑惑,轻叹一声,解释道:“二位不知,我们内府差事千头万绪,皇家的各种琐事都是我们的差事,平日记账的地方也多……”

薛虹便明白了,又是一个觊觎记账法的。

他学着薛虯的样子推脱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待我二人回去问过家主再给你回复。”

上官的苦脸立刻变成笑脸,连连应承:“那就多谢二位了。”

第64章 第

64章迎春婚事

薛虯从四皇子府回家,就听说了薛虹和薛蝌二人在内府遇到的事。

见二人面露犹豫之色,薛虯往椅背上一靠,问:“你们二人怎么看此事?”

薛虹迟疑道:“虽说这是好事,可是私下将记账法教给旁人,恐怕对家主影响不好。”

说到底薛虯才是薛家的核心,若因为一桩差事影响了薛虯的前途,那真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能私下教,那就挑到明面上呗!家主可以请示一下四殿下,说不定他能答应呢。”薛蝌反驳道。

薛虹:“四殿下有可能答应,也有可能不答应,若他不愿意,家主前去相询,岂非令四殿下为难?若殿下因此认为我薛家贪得无厌该如何是好?”

薛蝌:“殿下怎会如此小器?再说我们家与殿下关系亲密,我们赚得的钱也有四殿下一部分,他为何不愿意呢?”

薛虹:“钱财固然重要,但殿下的前途更重要。殿下掌管户部,记账法便是他的功绩,未必愿意现在分给他人。”

二人争论不休,只能看向薛虯,希望他给拿个主意。

薛虯说:“过了这几日我去内府见见此人,把这桩差事拿下来。”

薛蝌得意地扬起了小脑袋。

薛虹担心道:“家主……”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他看向薛虹和薛蝌,“你们二人一个稳重一个机敏,各有各的长处,在京城待了这些日子,素日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们能听取彼此意见,并不固执己见,这很好。等这桩差事谈拢了,我打算让你们回金陵,一来新的差事需要有人主理,二来也是盯着金陵的生意。”

薛虹和薛蝌对视一眼,又是高兴又是惶恐。

高兴自然是薛虯认可他们,愿意托付他们以大事,但又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了薛虯的信任。

薛虯微笑道:“我既叫你们去做,便是认为你们可以,你们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该信任我的眼光。再说到了金陵还有薛管家帮你们,不会叫你们两个孤军奋战。金陵到京城的船现在每两月便要往返一次,不忙的时候你们可以经常来京城,若有机会,我也可能回金陵。”

薛虹二人这才稍稍安心。

*

过了几天,薛虯果然去了一趟内府,接下了新的差事。约定好找时间教他们记账法。

只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皇帝就下了旨意,令四皇子将新型记账法教给其他部门。

原是想要记账法的人多了,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四皇子和户部尚书说上话,便有人求到了皇帝处。

皇帝当然知道这记账法,当日四皇子一意孤行,非要在户部试行新的查账法,被御史告到他面前,他还训斥了老四一顿。后来听说查账法颇受欢迎,老四又让那姓薛的小官教导记账法,其他人没有弹劾,皇帝也没有管,只等看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如今结果出来了,皇帝其实并不惊讶,他虽然不了解记账查账,但知道自己的儿子,老四这人虽然脾气急了点,但是办事可靠,若非很有把握,断断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其他部门想要学习也在情理之中,皇帝也有意逐步推广此政,只是要委屈老四了,要将这记账法交出来。

也罢,事成之后给他记上一功便是了。

皇帝当面与四皇子说起此事,四皇子并未有任何推拒,痛快地领命退下去安排了。

在四皇子走后,皇帝跟太监总管感慨:“老四倒是个实心眼。”

太监总管:“皇上说的是。”

皇帝默然片刻,冷笑一声:“老二!”

是的,这件事能闹到皇帝跟前,不仅仅是各部长官自行为之,后头还有二皇子的授意。

二皇子掌管礼部和兵部,对账目的要求也不低。二皇子想要记账法,又不想欠四皇子人情,就想到这个法子逼迫于他。

而皇帝之所以能这般轻易察觉,一来是他自己对自己儿子掌控力强,二来也是太子有意叫他知道。

皇帝叹了一声,他最寄予厚望的两个儿子都这般小家子气,让他如何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们?

*

四皇子也知道此事有二皇子的影子,但是他并不在乎,或者说这个场面本就是他和薛虯有意设计的。

他们不可能私藏记账法,一来不现实,二来四皇子也不愿意,既然是好东西,他便希望能造福更多人。

但就算要传播出去,也不妨碍他将利益最大化。私下应允教导最多得到几位部门长官的感激,论起作用,哪有皇帝的愧疚大呢?

眼下这个场面就是最好的,推广记账法的目的达到了,皇帝出于愧疚,给户部行了很多方便,让此事难度大大降低(虽然本来也没多少)。顺便踩着太子和二皇子,立了一波稳重懂事好儿子人设,事成之后皇帝还可能另有封赏,简直赢麻了。

四皇子心里高兴,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对薛虯道:“此事我会交给底下人做,不过你得帮忙盯着些。”

并非他不想让薛虯负责,只是此事虽然大,却并不难,底下那些小官小吏已经足够胜任,薛虯要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薛虯也明白四皇子的心思,点头应下了。想起什么,他含笑说:“不知内府总管再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这有什么的?”四皇子不以为意,“他想要学记账法,咱们不是马上要教吗?”

薛虯:“……”

四皇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求人办事本就要付出代价。再说你们家本也有能力经营这桩差事,内府给谁都是给,并没有吃什么亏。”

薛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略过这个话题不提。

四皇子又想起一件事:“听说你近日在替贾家的姑娘相看婚事,倒不知你何时对做媒感兴趣了?”

“不想殿下连这等微末小事都知道。”薛虯被打趣了也不恼,说道,“原是我那表姐夫请我帮忙,替他庶出的妹妹寻桩婚事,那姑娘被损了名声,婚事上艰难一些。”

他把迎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四皇子对贾宝玉闹出的那桩事也有所耳闻,主要是太过奇葩,纨绔子弟坏别人家姑娘名节的事情见多了,坑自家姐妹的却少见,更何况贾宝玉坑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串,除了进宫多年的贾元春和别院另居的林黛玉,三春一个都没有逃掉。

当时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听说当日与贾宝玉一起厮混的那几人的长辈听说这消息十分慌张,唯恐是自家不肖子透出去的,害自家和荣国府结成死仇。

没想到查来查去,最后竟查到了贾家头上,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边封外人的口,一边又管不住自家下人,规矩松散成这样,在整个京城也实属少见。

这件事闹得大,四皇子也听了一耳朵,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儿听说了迎春的事,觉得这姑娘可怜的同时,不免对贾宝玉更为嫌弃。

他问:“这贾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女婿?”

“人品好,家里清净即可。这位妹妹性子安静,不喜俗物,最好与她谈得来些。另外……”薛虯顿了顿,加上一条,“对女方家世没有要求。”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自觉明白薛虯的意思,太子注定要倒,贾家既依附太子,自然也难逃落魄。若贾姑娘的夫家看中的是国公府的门第,等到大厦倾颓那一日,她焉能有好日子过?

“你也算替她考虑周到了。”四皇子说。

“份内之事罢了,事关女子一生,不应允也就罢了,既然答应了,自然要用心一些。只是我到京城不久,对京中之人不大熟悉,一时还没找到好的。”

四皇子沉吟片刻,问:“贾家对男方家世可有要求?”

薛虯:“这倒没有,只是不要太低,家底也不要太薄,免得二妹妹受委屈。”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

“是哪家?”

四皇子:“翰林院侍讲学士顾衡的嫡次子。”

薛虯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他打交道最多的是户部,其他部门的人也偶有交集,但翰林院太过清贵,与商户和记账法都扯不上关系,薛虯与他们一点来往也没有,翰林学士又不过是个从五品官员,在京城并不起眼,故而薛虯并未听说过。

他问:“这家是什么情况?”

傍晚时分,贾琏也这么问薛虯:“他家是什么情况?”

薛虯将四皇子的话复述给他:“顾衡出身不高,先祖随太祖打江山,立国后被封为六品武将,顾衡的祖父和父亲也是低阶武将,他从小在边关长大。到了顾衡这一代才转为文臣,他三十五岁科举及第,又通过庶吉士考试进了翰林院,一直干到现在。”

这经历倒和贾家有些相似,同样是武官转文官,不过顾家先祖不及贾代善兄弟,而顾衡比贾政有能为多了。至少顾衡是靠自己考上的进士和翰林院,且翰林院升官艰难,非常看资历,顾衡能在十几年里升至从五品,说明他的能力没有大的瑕疵。至于贾政……不说了。

至于说翰林学士俸禄太低,迎春嫁过去会不会吃苦?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顾家好歹世代武将,祖上还曾随太祖开疆拓土,家底肯定薄不了,只看顾衡为官多年,从不贪污纳贿,但生活水平一直不错就知道了——这是薛虯叫人查出来的。

薛虯:“顾衡娶的是他先生的女儿,二人育有二子三女,长子顾子远今年二十八岁,前几年乡试中举,眼下在备战来年的春闱。三个女儿均已出嫁,最小的孩子便是次子顾子言,今年十五岁,读书也不错,已经考中了秀才。”

十五岁的秀才算很不错了,虽不敢说一定能进士及第,最起码考个举人不成问题,家里再给走动走动,谋个官缺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知道上进,那日子就有奔头,日后小两口的矛盾也会少很多。

薛虯:“顾家主母性子温和,在外口碑一向不错。他家长媳性子爽利能干,听说是个古道热肠的热心人,如今家中一应事务都是她在管。”

也就是说迎春过去不用管事,也不用费心交际,还不用担心受欺负。对那等有本事有野心的姑娘——譬如探春,这条件可能算不上好,但对迎春来说正合适!

薛虯:“顾家有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顾衡便没有妾室,顾子远也没有。”

贾琏便更满意了,他自己风流成性,却希望自己的妹夫对妹妹一心一意。

只是担心对方清贵人家,看不上贾家的家风,嫌弃二妹妹名声有污点。

再一点,也怕对方瞧上的是国公府。老国公早已故去,贾家的体面全靠老太太维系,连贾琏自己谋官都如此艰难,更不可能给顾家什么帮助。一旦老太太不在了,他们家连国公府的名头都保不住,立时便要阶级滑落,若顾家因此心生不满,二妹妹岂不是要遭罪?

“你多虑了。”薛虯微笑道,“苏子远的妻子乃故交之女,出身边关武将之家,在二人成婚之前,她的父兄全部战死了。”

也就是说顾家并非背信弃义之辈,即便未来儿媳家道中落,也依旧履行婚约,且婚后并没有因儿媳没有家族倚仗便欺辱她,反而善待于她,还将中馈交给她掌管。

薛虯:“我已经找人问过顾家,他们娶妻只考虑女孩的才能品行,不在意门第家世,你家姑娘虽然偶遇波折,但并非她们之过,且她们的教养才华有目共睹,顾家很愿意相看一下。”

贾琏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薛虯拱拱手:“既然如此,待我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下。”

薛虯应了。

*

贾琏兴冲冲回到家,平儿给他挂脱下来的披风,王熙凤亲自捧来热茶。贾琏抿了一口,感慨道:“真是想不到的神仙日子。”

自从当了官,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家里的母老虎都变温柔了,日子不要太好过。

王熙凤白他一眼,在对面坐下,问:“今儿怎么这么高兴,莫非捡到元宝了?”

“元宝没捡着,好事倒是遇到一桩。”

王熙凤好奇:“什么好事?”

贾琏偏不肯说了,吊了半日胃口,才在王熙凤的小意讨好中开口,把这门亲事说了。

其他也就罢了,听到顾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时,王熙凤瞪了贾琏一眼,又下意识看了平儿一眼。

平儿冷笑一声:“当谁愿意伺候呢?”

说完甩帘子走了。

把王熙凤气得倒仰:“这死丫头,还敢对我使脸子!”

“罢了罢了,回头你再罚她,先瞧瞧这桩婚事如何?”贾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王熙凤沉吟片刻,说道:“家世低了些。”

贾琏:“他们家世虽低,但是地位不差。再说以咱们家和二妹妹的情况,能把她嫁去高门大户吗?”

不能!

以迎春的情况,不可能找到四角俱全的婚事,若在大户人家找,人品家风必定要差上一等,但是迎春性子绵软,并不能独当一面,去了这样的人家,只怕要被磋磨死了。

算来算去,还是在门第低一等的人家挑个其他方面样样出色的人家更好——正如顾家这种。

只是……

王熙凤叹气:“倒不是我挑剔,只是老太太心气高,恐怕不会乐意叫孙女低嫁。”

这倒也是。

贾琏想了想,说:“这事先别告诉老太太,咱们先问问二妹妹的意思,偷偷叫他们相看相看,若不成也就罢了,要是双方都乐意……”

他咬牙道:“咱们想办法便是了,总不能叫二妹妹被白白耽误了。”

第65章 第65章惩罚刁奴

隔了两日,王熙凤去跟迎春说这件事。

到了她住的地方,却见黛玉也在,屋里气氛却有些严肃,小丫鬟绣橘满脸怒气,手里还提着个臊头耷脸的老嬷嬷,细细一瞧,不是迎春的奶妈王氏又是谁?

“哟!”王熙凤瞧着稀奇,问,“这是演的哪一出?出什么事了?”

“二嫂子来了?”迎春忙起身相迎,说道,“不过一点小事,叫嫂子笑话了,你快坐!司棋,给嫂子倒杯茶来,绣橘,带着王嬷嬷出去吧。”

司棋听命倒茶去了,绣橘只不动,梗着脖子说:“姑娘性子好,我却不得不多说几句,今儿当着二奶奶和林姑娘的面儿,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她指着王嬷嬷:“王嬷嬷仗着奶过姑娘几日,素日便十分得意,要我们像伺候半个主子一样伺候她,有时连姑娘也不放在眼里。”

王熙凤细长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有这事?”

“奴婢不敢哄骗二奶奶,姑娘性子好,又念着往日的情分,从不与她计较。她便以为姑娘好欺负,行事从不收敛,屋里的大小丫头,哪个没被她使唤过?二奶奶随便找个人一问便是。”

绣橘越说越生气,还忍不住在王嬷嬷身上掐了一下,疼得王嬷嬷嗷了一声,在绣橘手中挣扎了几下,却不知绣橘哪来的力气,竟牢牢压着王嬷嬷,叫她根本挣脱不开。

“绣橘,别说了。”

迎春想要阻止,绣橘只不听,叭叭道:“这些也就罢了,王嬷嬷到底奶过姑娘,咱们多敬重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可是她嗜赌成性,家里的钱输没了,竟然偷姑娘的钱!”

“什么?!”王熙凤柳眉倒竖,“真有此事?”

“没有没有,这都是绣橘这死丫头胡说的,前两日她做错了事,老奴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对我怀恨在心,二奶奶明鉴啊!”王嬷嬷在绣橘手

里艰难抬起头,眼巴巴看向迎春,“姑娘,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当年我抛下不满月的亲生儿子不管,一心一意放在姑娘身上,您好歹帮我说句公道话。”

王熙凤冷笑一声:“你也别在我眼前儿弄鬼,哪个奶嬷嬷不是这样的,不独独你一个,当日府里选奶嬷嬷,也是问过你们意思的,你自己答应了,是也不是?当日便给你涨月例,这些年都没变过,你那儿子也给安排了差事,这还不足兴,还要以此拿捏咱们家的姑娘不成?”

王嬷嬷嘴唇动了动,不敢再说话了,迎春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绣橘心中痛快,继续说道:“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姑娘也不在意这点身外之物,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姑娘的首饰去卖!”

她张开另一只手,手心里躺着一只金簪,正是去岁过年时家里给打的,几位姑娘每人一个,只是花样不太一样。

王熙凤登时大怒,看王嬷嬷的目光如同刀箭一般。

偷银子和偷姑娘的首饰可是两回事,前者不过损失点钱财,后者一着不慎可是要毁姑娘名节的!迎春已经被泼了一身污水,倘若再来一回,婚事就彻底不要想了!

这婆子实在可恶!

她问迎春:“这丫头说的是真的吗?”

“这……”迎春喏喏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熙凤见状便知道没错了,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嬷嬷一听要处置,连忙替自己求情:“姑娘,老奴男人生了病,延医问药花了不少银钱,家中实在支撑不住了,这才一时糊涂拿了姑娘的簪子。老奴没想着卖了她,只想着暂时典些银钱来,等有钱了立马赎回来,不会有损姑娘的名节。老奴亲自把姑娘奶大,说句逾越的话,早就把姑娘当成了亲生的孩子,怎么会对姑娘不利呢?”

迎春低着头,对王熙凤道:“二嫂子,要不然还是算了,不过是个簪子,叫她还回来也就罢了,闹大了叫老太太知道,脸面上都不好看。”

王熙凤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罢,不过是处置一个婆子,还惊动不了老太太。”

迎春还要说话,衣袖却被人扯了扯,她疑惑地看过去,便见黛玉对她摇摇头,说道:“姐姐宅心仁厚,可是若轻易放过这婆子,日后又该如何服众?”

迎春不说话了。

王熙凤立刻吩咐:“把这婆子堵住嘴,拉到僻静地方打二十板子,不许惊动了人!再把她家所有人的身契找出来,一齐打发出去,这样奸滑的人家,咱们府上可不敢用。”

王嬷嬷涕泗横流,可惜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如一摊烂泥一般被拖了下去。

迎春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出什么。叫王熙凤看得直叹气,这二妹妹性子实在是……说好听点是淡然,难听点就是软弱,什么都不敢说、不敢争取,只想蒙上头做乌龟,可是在大家族里,这样的人往往会被当成软柿子,哪里真能过清净日子?

如此想来,还是薛大弟弟给挑的这户人家好些。

王熙凤心里盘算了一番,再开口却是调侃黛玉:“你可是稀客,怎么舍得从你那院子出来了?”

这话若换旁人来说,必定叫人觉得嘲讽,但王熙凤的神态自然,语气亲昵,并不会叫人多想,反而有种亲近之感。

自然,这也是因为王熙凤如今也在请院使调理身体,时常往翠微院跑,与黛玉越发熟悉的缘故。

黛玉抿唇一笑,说道:“原是薛家使人送来几缸子江南的腌菜,说是晨起佐粥最好不过。只是我脾胃虚弱,不能吃多了腌制的东西,所以给姐妹们送来些,大家一道尝一尝。”

“到底是姑妈惦记你,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王熙凤心里有点酸,论起亲近,她和薛家才是亲戚,倒不见姑妈这么想着她。

林黛玉瞥她一眼,说道:“瞧你说的,薛家没哪里亏待你了不曾?”

这倒没有!

远的不说,只贾琏捐官和迎春的婚事就全靠薛家帮忙,表弟对他们可算尽心尽力了。

王熙凤连忙解释:“瞧我!再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许久没吃过江南的腌菜,心里也有些想呢。”

“这有什么的,一会儿给你送一缸过去,把你也腌入味了才好。”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林黛玉起身告辞,王熙凤佯作恼怒:“我一来你便走,莫非不想见我?”

“可不是么,日日在我眼前晃悠,早就不想见你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多早晚离我远些才好!”

众人又是笑。

待到黛玉走了,王熙凤示意迎春将下人打发出去,把顾家的情况与迎春说了,问:“你的意思呢?”

迎春没想到哥哥嫂子动作这么快,她才给侄女送了两回小衣裳,她的婚事就有消息了。更没想到王熙凤还愿意跟她商量,让她自己拿主意,姐妹们说得对,是她从前太过封闭了。

她心中动容,说道:“一切全凭哥哥嫂子做主。”

王熙凤提醒她:“你可想好了,这家家世不高。”

迎春低头缴手帕,细声细气道:“我知道,我不在乎门第,只要人好便好。再说哥哥嫂子总不会害我,”

不知为何,王熙凤竟然有些欣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找时间相看相看,你若不愿意便说,咱们再找便是了。”

迎春应了。

第66章 第66章迎春婚事

迎春既然点头,其他事便简单了,两家约定于本月十五在红螺寺相见。

红螺寺位于京郊,乃是大清名寺,素有“南有普陀,北有红螺”的美誉,尤以求子和姻缘最为灵验。

十五前两日,王熙凤便以求子为由提出要去红螺寺上香。王熙凤嫁入贾家也有好几年了,早便操心子嗣的事,往年也偶尔去上香,贾母并不觉得奇怪。

王熙凤又说独自出行路途寂寞,想带着迎春一起去,也叫迎春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