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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宝钗休沐

转眼宝钗入宫便有十日了,按照规矩,公主十日一休沐,每次可休息两日,伴读也可以回家休息。

一大早,薛家便派马车去宫门口等着,薛虯见薛母伸长了脖子往外瞧,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劝道:“内宫卯时才会开门,大部分人都是那时候起身,宝钗想必也是如此,再收拾停妥、拜别十一公主,到皇宫门口怎么也得辰时了,皇宫到咱们家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时半会儿且到不了呢,母亲不用太着急了。”

“是啊,人没来就是没来,您着急也没用,还是坐下歇着吧。”薛蟠也跟着说。

怎么能不急呢?

宝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薛母身边,猛地走了十来天,还是去皇宫那种地方,她这几日真是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香,人都熬憔悴了。若非薛虯在皇宫安插了人手,又拜托九皇子帮忙,能时时知道宝钗的消息,薛母还不知道得有多担心,如今已经是好些的了。

不过薛虯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勉强压制住迫切的心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到日头渐渐高了,外头终于传来略显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句清脆的通报:“姑娘回来了!”

薛母“唰”地站起来,快走几步往外迎去,薛虯和薛蟠也忙跟在后头。出得门去,便见外头走来一个端庄温和的女孩儿,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正是宝钗无疑。

薛母一把把宝钗揽在怀里,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住,含着眼泪道:“瘦了!”

这却不是假的,宝钗这些时日的确瘦了一些,原本圆润的脸都尖了起来,叫薛母心疼得不得了。

薛虯也皱起眉毛:“你在宫中吃得不顺心吗?”

“宫中一切都好,御膳房的手艺也无可挑剔,只是我初到宫中,有些不适应罢了。”宝钗说道。

薛母闻言松了一口气,薛虯却有些怀疑。宝钗性子坚韧,最能随遇而安,怎么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这般不适应?多半还是在宫里思虑过甚的缘故。

薛母却没想那么多,连忙拉着宝钗进屋:“回来便好,我叫人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一会儿多用一些。”

饭菜早就准备着,只等宝钗来了便能摆饭。丫鬟婆子捧着碗盏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大部分都是宝钗素日爱吃的。

薛母一个劲儿给宝钗夹菜,又问起她在宫里的情况,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宝钗一一回答,又道:“我跟着十一公主,自然是不会差的,衣食住行样样精心,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薛母:“其他人可好相处?有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十一公主和靳家姑娘都很好说话,我们相处得不错。有舅妈和哥哥准备的人手,还有九皇子照应,没什么人刁难我们,唯有十公主张扬一些,不过我们与她相处不多,倒碍不着什么。”

“那十公主果真十分嚣张不成?”薛母问。

薛蟠也很好奇:“她会打人吗?”

宝钗:“十公主出身尊贵,又颇受皇上与贵妃娘娘宠爱,性格自然张扬一些,却不会轻易动手。”

“也就是说还是会动手咯?而且平常经常骂人吧!”薛蟠难得脑子在线,十分耿直地问。

“无量天尊。”薛母拍拍胸口,十分后怕。

当日她还想着叫宝钗做十公主的伴读,幸好没有成,否则被打被骂的说不定就是宝钗了。

宝钗抿唇一笑:“十公主近日心情颇佳,脾气都好了许多呢。”

说着还看了薛虯一眼。

薛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公主的变化只怕与二皇子有关。再联系近日发生的事,不难推测出缘由。

——二皇子那边的人也察觉到皇帝对太子卖官一案的态度有异,猜到了皇帝明面上包庇太子,实则只等最后收网,以为胜利在望,故而喜出望外。

可惜他们只分析“理”,没有分析“情”,所以只看到第一层,没有看到第二层,距离掉坑已经不远了。

其实掉不掉坑对二皇子来说不算什么,反正他与太子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机会登上皇位了。

只一条,皇帝肯定不想杀太子,不管圈禁、流放还是贬为庶民,总会竭力保全太子的性命。可是二皇子与太子结怨已久,

若叫他登上皇位,焉有太子一家的命在?

更何况二皇子也不是合格的储君人选,这些年太子一党为非作歹,二皇子手上也不干净,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对宝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

宝钗收回目光,又想起什么,说:“入宫没几日,德贵妃叫我过去说了会儿话,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妈和哥哥知道吗?”

薛母看了薛虯一眼,笑呵呵道:“原是你哥哥托九皇子照应你,许是他求了德贵妃的缘故吧。”

“原是如此。”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宝钗在家中用了一顿早饭,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家常衣裳,看看书写写字,不用顾忌别人的心思,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十分惬意。

中午睡了个午觉,醒来时神清气爽,在宫中这几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正想着去正院陪薛母说话,正院就派人来请了。

到了才知道,原是贾家知道宝钗回来,又派人请她们过府一叙。

薛母:“只怕是想跟你打听元春的事。”

宝钗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个缘故了。

“妈应下了吗?”

“没有,还没问过你的意思,哪里能轻易答应?你难得回家一趟,若不愿意去,我想法子推了便是。”

宝钗摇摇头:“前几月贾家就几番邀请,都以选秀为由推拒了。如今选秀既已结束,再推脱就不像话了。母亲叫人告诉哥哥一声吧。”

薛虯自然不能让薛母独自带着宝钗去贾家,左右四皇子忙着轮种的事,他在户部的差事也已经办得差不多,只等来年盘账时检验成果,生意上又有薛虹和薛蝌帮忙,薛虯要忙的事情并不多,干脆陪着母亲和妹妹一起去贾家走一趟。

薛蟠也想去,他最近被先生压着练基本功,没有特殊事件一概不许请假,去贾家走亲戚显然还不属于先生口中的“特殊事件”,原本是请不到假的。

但薛蟠实在想出门,缠磨了先生许久,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这才征得先生同意。

马车到了贾家,薛虯先下了车,再扶薛母下来,薛蟠则扶宝钗下来,一行四人进了贾家。

先去给贾母请安。

这次贾母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屋里没有再留年轻的姑娘,除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便只有伺候的丫鬟,就连王熙凤都不在。

薛虯、薛蟠和宝钗上前行礼,贾母连忙叫起,冲宝钗招招手:“好孩子,有些日子不见了,快到我跟前儿来。”

宝钗上前几步,还和贾母保持了一点距离,笑着说:“原是我功课太多的缘故,叫老太太惦记,实在是我的不是。”

“说什么是与不是,你选秀是正事,哪有随意耽误的道理?好在如今都好了,常不常来府上坐坐,咱们娘几个说说话岂不好?”贾母笑呵呵道。

王夫人也跟着附和:“正该如此,宝钗虽是我外甥女,在我心里和亲生女儿是一样的,你得空了多带她来坐坐,也好安我思念之心。”

薛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她是被保护得好,但并不是真的傻,上回王夫人的表现已经叫她生出疑心,现在再看她这番唱念做打,只觉得全是虚情、毫无真心。

还有贾家这老太太,难道忘了头一次见面时对待宝钗如何倨傲了吗?今日竟又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来。

贾母只作没有发生过从前的事,又问宝钗在宫里如何,可有什么难处,俨然一个关心亲近小辈的慈和长辈。

“劳老太太和姨妈担心,我一切都好。”宝钗将在家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隐去说十公主的部分。

贾母听得时不时点头,王夫人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几乎是宝钗刚一停下就迫不及待开口:“可曾见到你元春姐姐不曾?”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对薛姨妈和宝钗叹了一声:“你们别怪她,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千娇万宠地养到了十几岁,进了那不得见人的地方,一眨眼都七八年了,每次传信回来只说什么都好,到底什么情况咱们不知道,心里总是放不下。”

王夫人拿帕子抹眼泪,薛母也跟着叹了一声。

宝钗含笑开口:“的确与大表姐见了一面……”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宝钗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大表姐瞧着还不错,面色红润、衣裳是簇新的、头上的宝石簪子也是宫里新进的款式,想来是贵妃娘娘刚赏的,身边还有个小宫女伺候,出入御花园并不匆忙。”

也就是说吃穿用度都很好,这个宫女应该就是抱琴,有人伺候着,日子能好过一些。有功夫在御花园逛,说明活计比较轻松,贵妃对她管得也松。

宝钗只说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却叫贾母和王夫人心中安稳了一些,听宝钗这意思,元春在宫里日子不错。

宝钗:“听说贵妃娘娘十分倚重大姐姐,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呢。”

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这便是说贵妃没有举荐元春的意思。

倒也不算意外,以甄贵妃的盛宠,诚心想举荐一个人不是难事,但是元春到她身边已有几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可惜贾家在内宫并无权势,除了依靠甄贵妃别无他法。

不!

眼前不就多了一个吗?

贾母看了宝钗一眼,公主伴读虽然与后宫接触不多,但用的好了,说不准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这一二年薛家与他们家生疏了,想要宝钗帮忙,还得从长计议,倒不急于一时。

想明白这些,她便笑呵呵道:“你们年轻女孩儿,陪我们说话没意思,我叫人送你去和姑娘们玩儿罢。”

说着便点了鸳鸯的名字。

宝钗正要退出去,王夫人突然开口:“往日宝玉与宝丫头十分投缘,眼下宝玉还在养伤,宝丫头去瞧瞧他吧,许是能好得快一些。”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话可太暧昧了,什么叫宝钗与宝玉十分投缘?什么叫宝钗去瞧瞧宝玉,他的伤能好得快一些?更别说叫一个大姑娘去探望伤在腰臀的男子,简直离谱!

宝钗气得脸色胀红,薛母的表情也很难看,若非顾忌着最后一丝体面,现在就要扑上去生撕了王夫人才好!

现在京城都知道贾宝玉把姐妹的诗词给狐朋狗友看,还拿风流娘子的容貌与自家姐妹比较。这件事固然对三春的名声有妨碍,但大众对她们还是同情居多,且她们的才华和容貌也算广受认可,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优势。

但贾宝玉就不同了,人人都道他德行败坏,女子厌恶他,男子也嫌弃他,除了人渣,无人愿意与他为伍。

从前王夫人瞧不上宝钗,如今眼瞧着宝玉烂在泥地里了,又想把宝玉和宝钗往一处拉,把她家宝钗当什么了?

就在此时,众人听见一声脆响,顺着声音看过去,便对上薛虯的视线,刚才那声音便是他用力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的。

薛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里却满是冷意:“姨妈说笑了,妹妹与表弟统共只见过一回,一句话也没有说,哪里看得出来投缘?倒是蟠儿与宝玉挺合脾气,两个人说了好些话呢,不若让蟠儿去瞧瞧宝玉吧。”

薛蟠咬着后槽牙,笑嘻嘻道:“是啊,我也想宝兄弟了。”

王夫人还要说话,被贾母瞪了一眼,又讪讪咽了回去。

贾母笑道:“宝玉只怕还睡着,你们两个好容易来一趟,叫琏儿带着在院子里逛一逛是正经,宝玉那边便不必去了。”

薛蟠:“宝兄弟睡着也无妨,我悄悄去瞧瞧他,保证不扰着他休息便是。院子以后有的是机会逛,看宝兄弟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我来时还带了药呢!”

贾母无法,只能叫人带薛蟠去见宝玉,又特意叮嘱了,叫好好盯着,不许薛蟠欺负宝玉。

薛蟠看着被派来的人心中冷笑,只凭这些人就想拦住他,那他这些日子的武功真是白练了。

二人出去了,薛虯表情才略微舒缓了些,淡淡道:“多谢老太太和姨妈今日款待,薛家必当回报!”

贾母:“……”

第52章 第52章薛家回报

贾母也知道今日是王夫人的不对,但是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向来只有别人捧着她,没有她屈就旁人的。再则薛虯强硬的态度也叫她不爽快,更拉不下脸跟小辈说软话。

于是只笑呵呵道:“你姨妈说句玩笑话罢了,虽然有些不妥,也是盼着你

们兄弟姊妹好好相处的缘故,虯哥儿莫要多心了。”

薛虯但笑不语。

贾母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笑意道:“见过也就罢了,你们年轻人陪我们说话无趣,还是去前院找琏儿他们玩儿去罢。”

又对宝钗说:“迎春姐妹和黛玉都盼着你来呢,见了你定然高兴。”

“不用了。”薛虯微笑道,“辜负老太太美意,一会儿衙门里还有要事,不能在贵府久留了。等蟠儿回来我们就走。”

贾母脸色缓缓沉了下来,知道薛虯这是恼得狠了,连面子情也不想做。但叫她低头也万万不能,便尴尬地沉默下来。

薛虯倒是很自在,该喝茶喝茶,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王夫人则难堪又恼怒,她是想给宝玉和宝钗一个机会,但怎么也没想到薛家反应这么大!当着贾母和这么多下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又恼怒薛家对宝玉的态度,宝玉虽然混账了点,也不大上进,但是聪明乖巧,还是国公府的嫡孙,出身人品哪一点配不上宝钗?要不是被近日的事拖累,凭什么薛家嫌弃他?

也多少有些后悔,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眼神向薛母示意。

薛母低着头,只当没瞧见。

王夫人比她大了近十岁,在薛母心里,王夫人不仅是长姐,也几乎是另一个母亲。她待王夫人一向敬重有加,在今天之前,也从不相信王夫人会害她。即便上回贺宝钗中选时的态度不好,薛母也只觉得王夫人太过功利,对待她和宝钗没有多少真心,却也没想到王夫人居然能算计她们到这个地步。

方才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宝钗的名声便要毁了!届时除了嫁给宝玉,再没有旁的路可走,就连公主伴读的差事也要丢了。且即便嫁给宝玉,有这样的名声在身上,她以后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王夫人只为宝玉打算,却丝毫没有替宝钗想想,叫薛母的心拔凉冰凉的,对这个姐姐寒心至极。

双方无话,不知过了多久,门帘子再次被挑起,薛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瞧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便知他已经得手了。

薛虯站起来,对贾母拱拱手:“老太太见谅,我们这便告辞了。”

薛母和宝钗也起身告辞。

贾母心知留不住,也担心宝玉那边的情况,便沉着脸点了点头。

待薛家一家人离开,不用薛母吩咐人查看宝玉的情况,方才陪着薛蟠前去的小厮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薛二爷打到了二爷的伤口,二爷的伤口应是裂开了,又出了许多血……晕、晕过去了。”

王夫人“蹭”一声站起来,怒道:“混账东西,叫你看着些薛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解释道:“薛二爷的动作太快了,小的还没反应过来,二爷就已经被打了。”

贾母和王夫人只不信,却也无心与他计较,一叠声命人请太医,匆匆往宝玉的院子去了。

宝玉着实被打得不轻,他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现下却又重新裂开了,本来疼得晕了过去,贾母和王夫人到的时候他又醒了过来,趴在床上大声哭嚎,叫王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恨。

好容易将太医盼来,重新处理伤口、上药包扎,又扎针叫人昏睡过去,贾母和王夫人才松了一口气,率领众人到外堂坐下,招来袭人问方才的情况。

袭人擦掉眼角的泪,说道:“方才薛二爷来探望二爷,因他们是同窗,和咱们家又是亲戚,奴婢没有多想,便请人进来了。薛二爷到床边看二爷,不知怎的就一巴掌打到了二爷伤口上,就成了如今这样。”

贾母:“只打了一巴掌?”

“是,只打了一巴掌,二爷呼痛,薛二爷就停手了,只说他不是有心的,从前在学堂和二爷玩闹惯了,方才一时忘了二爷身上有伤。”

若在平时,贾母和王夫人或许会相信这个理由,但今天这个情况,若说薛蟠是无心的,她们怎么也不能相信。

王夫人捂着胸口,恨道:“蟠儿下手也太狠了,难道不怕别人知道吗?”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你若想叫宝玉名声更难听,就只管往外头去说!”

这件事说到底是王夫人有错在先,她不顾宝钗的名声,薛蟠替妹妹出一口恶气,传出去旁人不会说拍薛蟠不好,反而会觉得他有担当,而宝玉的名声就要更糟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别人认为薛蟠下手太狠又如何?薛蟠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做过的错事海了去了,多一件少一件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王夫人默默垂泪,却不说话了。

贾母吩咐鸳鸯:“叫方才屋里的人都管好嘴,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别打量着我老了好糊弄,要是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别怪我不念情分。”

鸳鸯:“是。”

好在刚才在屋里的人不多,且都是老太太的亲信,要管住她们的嘴并不难。

贾母又对袭人等人说:“薛家二哥儿性子莽撞,不小心伤到了宝玉,咱们不与他计较便是了。”

袭人:“是。”

贾母将其他人打发下去,只留下王夫人和心腹丫鬟。沉声道:“宝玉的婚事先别提了。”

“老太太……”王夫人有些着急,这时候大家成婚都早,十五六成婚,十二三定下的都不在少数。宝玉已经十岁,翻过年便是十一,即便暂时不定下,也该看起来了,不然等到了年纪,好姑娘都被挑完了。

更何况宝玉如今名声不佳,说亲更艰难一些,合该更上心些才是,怎么倒不管了呢?

贾母只问:“以宝玉如今的情况,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吗?”

王夫人无言以对。

她本来选中了宝钗,宝钗出身不好,好在虯儿有才干,她自己也争气,虽然不算很满意,但也勉强配得上宝玉。

可薛家竟也看不上宝玉,难道要找个连宝钗也不如的儿媳妇吗?

王夫人心思一动,脑中浮现出一个人选。

——从前林黛玉对宝玉有几分情愫,倘若她执意要嫁,再有贾母支持,林如海那边也要多几分考量。

但王夫人实在不喜欢黛玉,一来她与贾敏不睦,也连带不喜欢贾敏的女儿,二来也嫌弃黛玉病怏怏的,太医院院使调养了这些日子,听说比从前好些了,但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生养都比旁人艰难些。再说林黛玉生来便是副玻璃心肠,镇日里伤春悲秋,哪里是做正妻主母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口。

贾母瞥她一眼,对这个儿媳更加不喜。目光如此短浅,还自以为聪明,总喜欢自作主张,也不知当日怎么选了她做儿媳。

她缓声道:“宝玉如今境况不佳,便是说亲也说不到好的,反倒误了他。不若先等上三五年,待三个丫头有了归宿,世人也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倘若能考个功名便最好,到那时再说亲,想来也就无碍了。”

至于年纪……这反而不是问题,男子比女子大上几岁是常有的,只要他们不介意等上几年,能挑选的好姑娘依旧很多。

更何况贾母私心里还想着黛玉。原本她是想着这二月跟女婿提一提两个玉儿的婚事,这么巧就出了这桩事,暂时肯定不能提了。往后拖个三五年,黛玉也到了说亲年纪,届时再提也合适。

王夫人不知道贾母的想法,略思索片刻,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道:“听老太太安排便是。”

又问:“薛家那边是不是得仔细些?”

贾母摆摆手:“小孩子气性大,不高兴了说几句狠话也是有的。他们已经将宝玉打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况且她也不觉得薛家能对他们做什么,薛虯再能干也只是九品司务,宝钗也不过是刚入宫的伴读而已,能有多大的能量?

*

却说薛家一行人乘车回家,薛蟠也不坚持大冷天骑马了,钻进车厢和薛虯一起,兴高采烈地说起打宝玉的经过。

“我就知道贾老太太派人跟着我是要盯着我,但她太小看我们练武之人了!就凭那人想盯住我?做梦!”薛蟠下巴抬得高高的,十分得意。

薛虯:“……”

虽然这件事办得的确不错,但是好像飘得有点厉害。习武之人什么的…先生不是说他才刚刚入门吗?

“进了贾宝玉的房间,那小厮还想挡在我和贾宝玉中间,我薛二爷是什么人,能让他拦住吗?一个错步就到了他前面,坐到了贾宝玉床边,不等他再找到合适位置,就一巴掌照着贾宝玉的屁股拍了下去。”薛蟠手舞足蹈,还晃了晃拳头,以示自己现在力气很大,得意洋洋道,“当时贾宝玉就‘嗷’一声,可好听了!可惜没看到他伤成什么样,不过我猜轻不了。”

薛虯听得也十分满意,亲自给薛蟠倒了杯茶,肯定道:“干得不错!”

薛蟠立时笑开了花,嘴巴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他也不觉得烫,将茶一饮而尽,笑嘻嘻道:“我就说带我出来是对的吧,下次大哥出门还是得带着我,我保护你们!”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薛虯点头。

薛蟠嘿嘿一乐,不过很快又有些发愁的样子,挠挠头道:“这样会不会不好,我们以后和贾家还怎么相处啊?”

“难得你还会想这些。”薛虯十分欣慰。

薛蟠挺了挺胸,他也不是一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吧!

薛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无妨,今日走出贾家大门,就没想着日后好好相处。”

薛蟠张张嘴,发出一声:“啊?”

薛虯:“贾家气数将近,偏偏还不知检点,跟他们接触多了,只怕也被泼上一盆脏水。且如今我们分属不同派系,来往多了难免落人口实,我本就想着两家疏远一些,可惜贾家一再相邀,实在叫人不耐,今儿趁着这个机会闹上一场,日后说起来总有个由头。”

薛蟠再次:“啊?”

薛虯:“你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可太多了!不过薛蟠对这些本也不感兴趣,且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哥说了他也未必听得懂,所以老老实实摇头:“没什么疑问,我就是好奇,大哥说要回报贾家,是怎么回报啊?”

薛虯:“很快你就知道了。”

*

没让薛蟠等太久,很快他就知道了薛虯的回报是什么。

朝堂上开始有人弹劾贾政罢软无为、才力不及——也就是无能。

这两项罪名可不轻,属于官员“八不法”之二,弹劾之人给出的证据充分,没多久旨意下来,贾政被贬为六品主事。

当日贾代善临终前为贾政求的便是工部主事一职,也算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当事人是什么心情暂且不提,反正群众吃瓜吃得很欢乐。

贾政出身还算显赫,然而无才无德,性格也很平庸,在京城这地界十分不起眼,基本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没事的时候想不起他,有事的时候更想不起他,偶尔被人提及,也多半是又吃到了他家的什么瓜。

这样的人突然被弹劾,怎么不叫人稀奇?

薛虯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吃瓜群众就知道背后是他在操纵,于是更加觉得稀罕了。

薛家和贾家关系不是不错吗,怎么弹劾自己人?

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哦豁!前几天薛家一家去贾家拜访,没过多久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随后贾家还请了太医,据说是给贾家那位宝贝蛋儿看伤病,具体的内情就打探不出来了。

但情况很明显嘛,肯定是贾家(很有可能跟那位凤凰蛋儿有关)惹怒了薛家,薛家这才会愤而离开,之后还一再弹劾、穷追不舍,想来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旁人能猜到的情况,贾政自然也能猜到,臊得脸色胀红,怒气冲冲回家去了。

第53章 第53章贾家赔礼

贾政带着一腔怒火回了家,不敢找贾母的不自在,直接去见王夫人。

王夫人正在吃饭,见贾政冷着脸进来,心中便是一突,面上尤强作镇定:“老爷回来了,可用过饭不曾?金钏儿,再给老爷添副碗筷来。”

“不用了,我今日不是来吃饭的。”贾政打断王夫人的话,在她对面坐下,板着脸问,“前几日薛家来时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不妨他问这个,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老爷这是何意?薛家来给老太太请安,能出什么事?”

“若无事发生,怎么他们坐了才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

王夫人:“虯儿那孩子说衙门里有差事,耽搁不得,所以请完安略坐一坐便走了,妾虽有心相留,也不好耽误他的正事。”

贾政见她还在狡辩,质问道:“若果如你所言,为什么薛家要使人弹劾我呢?”

王夫人头一回知道此事,不免大惊失色。贾政只是清高,又不是真傻,哪里看不出王夫人心虚,便知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冷笑道:“今儿圣上已经下了旨,将我贬为六品主事,你还是不肯说吗?”

王夫人跌坐在椅子上,不明白薛虯哪来这么大本事。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把下人打发出去,半遮半掩地把情况说了。

贾政听完怒气冲冠,指着王夫人骂了句“蠢物”,甩袖离开了。只留下王夫人脸色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后悔招惹了薛虯,也恼怒贾政不给她脸面,下人虽在外头,却不是完全听不到里头的动静,至少贾政骂的那句她们肯定能听到,让向来爱好体面、一辈子都没丢过脸的王夫人难堪极了。

赵姨娘却很高兴,她今儿负责打帘,亲耳听到了贾政骂王夫人,差点乐出声来。虽然艰难忍住了,脸上也难免带出几分,叫周瑞家的看了她好几眼,眉毛皱得快能夹死苍蝇。

赵姨娘毫不在意,晚上回去还与贾环说起此事,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也不知太太做了什么,叫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贾环一边翻书一边道:“还能为什么,八成是为着薛家的事。”

赵姨娘原本只是和贾环倾诉,并不指望他能有什么见地,不想他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奇道:“你知道内情?”

“不知道,不过老爷对太太一向敬重,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近些日子最大的事就是老爷被弹劾贬官,我知道这件事是薛大哥哥做的,联系一下就猜个差不多了。”

赵姨娘先是愣住:“老爷被贬官了?”

随后诧异:“你知道的倒多。”

贾环笑嘻嘻说:“先生经常跟我们说些朝堂上的事,我们几个也会时常讨论,渐渐知道的便多了。”

赵姨娘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感慨道:“到底是薛家会调教人,这才多久,你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只觉得贾环有变化,却没有往深处想,今儿才发现他这几月的变化属实有些大。从前贾环虽然聪明,但心思并没有放在念书上,学也不好好去,每日里招猫逗狗、贪玩闹事。

但现在他每日下学回来先写功课,写完了要么玩会儿玩具,要么看会儿其他书,比从前稳重多了,气质谈吐也好了许多,再没有从前的猥琐之态,也很少再有

嫉妒宝玉的言论,今儿又说出一样一番话。

赵姨娘大字不认识几个,更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贾环的学问有没有长进,但只看他如今行事就比宝玉强多了,更比从前的他自己强。

只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担心:“咱们家得罪了薛家,你们还能去上学吗?”

“姨娘便放心吧,薛大哥哥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你瞧我们这几日不是照常上课吗?”提到薛虯,贾环面露敬仰之色,说道,“一开始我们也担心这一点,不过薛大哥哥说了,这些事与我们无关,让我们好好念书便可。”

“阿弥陀佛,薛家大哥儿真是好人,你可要好好念,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贾环重重点头,即便不为了他自己,只为了不辜负薛大哥哥的心意,他也会努力读书的!

*

却说贾政出了正院,却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去后院,而是去了贾母那里。

贾母已经用过饭准备歇下了,知道贾政来了还纳闷,待听他说了原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声问:“薛家大哥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让那么多御史替他说话,难道是四皇子替他撑腰?”

可他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户部一小官,怎么敢因为这点子小事劳动四皇子?

贾政也不知道。

贾母:“你的意思呢?”

贾政恭敬道:“儿子想,薛家显是恼了咱们,虽说儿子已经被贬官,弹劾也暂时停了下来,但此事还是要处理,总不能真的与薛家交恶吧?”

贾母思索了好一会儿,终是叹道:“罢了,让你大哥随你走一趟吧。”

说着便使人去请贾赦。

一刻钟后,贾赦吊儿郎当地来了,衣裳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酒气,草草行了个礼:“母亲唤儿子来何事?”

贾母皱着眉,对他这副纨绔模样很看不上眼,若在平时多少要训斥两句,今儿惦记着正事,忍耐着没有开口,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这才道:“这件事是王氏的错,她随口一说,不妨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旁的也就罢了,只是咱们两家的情谊不能这么毁了,我的意思是,你和政儿去薛家解释一二。”

贾赦听明白了,什么王氏随口一说、无心之失?她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

又扫了贾政一眼,见他仍强作淡定,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心中冷笑。这个弟弟就是假清高,平时装得什么似的,看不上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兄长,今儿还不是要求到他的头上?

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子,装个死样给谁看呢!

他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母亲恕罪,儿子近日事情太多,恐怕暂时没有空闲。”

贾母眉毛皱得更紧:“你能有什么事?”

“瞧母亲这话说的,儿子虽然不用当差点卯,但是身为一家之主,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呢。”贾赦掰着手指头数,“远的不说,马上就到年下了,庄子、铺子上的账要清吧?年货年礼得提前准备吧?亲朋故友得应酬往来吧?这些事二弟做不了,少不得都得儿子来。今年又不比往年,庄子和铺子上的收成不好,下人的月例都快发不出来了,儿子不得想办法找钱吗,哪还有功夫?”

贾母都要气笑了,这些事与贾赦有什么关系,不都是贾琏两口子管着呢吗?贾赦只需要吃喝玩乐,账上有钱了就支一笔,什么时候为银子的事操过心?

但她也听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就是要给钱才肯帮忙,心中气恼,若非此事贾政单独出面不合适,她也不会多费这番唇舌。

到底还是答应下来,从王夫人和自己的私库了各拿出一点,凑出一笔银子给贾赦,这才叫他同意帮忙,只是心里不免更低看了这儿子两分。

贾赦只当看不出来,拿着银子喜滋滋走了。当日便递上拜帖,隔日与贾政一起登了薛家大门。

*

贾赦和贾政被小厮领着往薛虯的书房去,看着薛家的一草一木,心中颇为复杂。

数月前第一次见薛虯时,他便是这么被领着进了贾府,当日他们在书房等薛虯,见面也不过略说几句话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第二次见面……准确地说不算见面,便是前几日薛家去贾家拜访。论理薛虯见完贾母之后该去拜见贾赦与贾政,当日贾政在衙门不得空,贾赦却是特意腾出时间等着薛虯,打算与他好生一叙,甚至做好了亲自设宴招待他的准备。

可惜没等到薛虯,反而等到薛家离开的消息。

这次是第三回,境遇却反了过来,是他们来求见薛虯,薛虯在书房安等了。这滋味真是奇妙!

一时到了书房,薛虯起身见礼:“见过贾将军、见过姨夫,请坐吧。”

又吩咐小厮奉茶。

贾政心不在焉地谢过小厮,见薛虯垂目品茶,并不说话,就去看贾赦。

这种事他来说太尴尬,让中间人帮忙圆话就会好得多,届时他顺势赔个礼,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贾赦只盯着博古架上的摆设看,好似十分痴迷,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贾政:“……”

贾政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我们今日来是为了前几日的事,内子无礼,冒犯了外甥女,还请贤侄看在咱们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原谅则个。”

说着亲自奉上礼单。

薛虯打开礼单瞧了瞧,竟是出乎预料的丰厚,含笑道:“姨夫说笑了,咱们两家虽是亲戚,但隔得远,这些年来往也少了,姨母不知道我也是有的。我脾气大,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还请姨母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贾政讪讪的,“原就是她的话没说好,不怪贤侄动气。她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已经罚过她,贤侄便原谅这一回罢!”

“姨夫言重了,不过是一点口角,哪里说得上原谅不原谅?”薛虯一本正经道。

贾政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一点口角就弹劾得他被贬官,真要做出什么,难道要叫他抄家流放不成?

薛虯把礼单还给他:“姨夫的意思我知道,不过赔礼便不必了,叫人知道了,怕要指摘我做外甥的不孝顺呢。”

不收赔礼,就是不肯与贾家重修旧好的意思了?

贾政心里有些急,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看了贾赦好几眼,想让他帮忙说说话,但贾赦正在研究手里咬了一半的点心,好似要看出它是怎么做的一般。

贾政:“……”

最终贾政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临走的时候贾赦好像才终于回过神,还邀请薛虯得空了一起出去喝酒。

贾政:“………”

送走贾赦和贾政二人,长瑞才嗤笑一声:“贾家真是气数将近了。”

中流砥柱是这样两个人,家族想不落败都难!

薛虯却若有所思:“贾政也就罢了,贾赦倒有些意思。”

长瑞:“大爷的意思是?”

薛虯摇摇头,不肯再多说了:“去告诉母亲一声罢,以后与贾家往来如普通故交即可,不必顾忌。”

普通故交自然要有边界感一些,贾家不能再三番五次邀请薛家上门,即便邀请了,薛家不去也不算失礼;不递拜帖不能贸然拜访;相处也不能太随意,至少不能再说“一家子骨肉”之类的话。

*

贾赦和贾政回去后,贾母自然要问起情况,听说薛虯接受了道歉,但赔礼却没有要,脸色十分难看。

又听说贾赦没有帮忙说话,不免指责了几句。

贾赦呵呵一笑:“弟妹说出那样的话,人家不高兴才是正常的。人家嫌咱们家闹心,不想跟咱们家来往了,我说再多有什么用?”

贾母气得倒仰,指着贾赦直骂不孝。

贾赦冷笑更甚:“闯祸的没事,我这个收拾烂摊子的倒成不孝了,母亲偏心也不要太过了!”

说着甩袖便走,把贾母气得直喘粗气。

贾赦却没有出门,而是回到自己院子的书房,还使人把贾琏请来。

贾琏正在忙,被请来时还有些不乐意,英气的剑眉微微皱起:“父亲唤我什么事,庄子上的管事还等着我呢。”

贾赦瞥他一眼:“你老子说几句话,耽误你的事了?”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贾琏无奈道,“父亲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贾赦轻哼一声,从没几本书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扔到贾琏怀里,懒洋洋道:“可

别说这个做爹的不惦记你,最近不是张罗着想捐个官吗?这些你拿去。”

贾琏打开匣子一看,里头放着整整齐齐的银票,加起来总有好几千两。

贾琏:“??”

第54章 第54章黛玉之心

贾琏诧异地看向贾赦:“您怎么知道我要捐官?”

贾赦冷笑一声:“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人看不出来,老子还能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和薛家大哥儿一起做生意赚了一点钱吧,加上这些应该够你捐个官儿了。”

贾琏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亲爹一样,好奇地打量他几眼,也没拿那匣子,而是问:“这钱您从哪来的?”

“老子的事你少管!”贾赦骂了一句,又忍不住心中得意,说道,“王氏说错话惹怒了薛家,薛家大哥儿叫人在朝上弹劾你二叔,老太太叫我带你二叔上门赔礼,我趁机要了点银子。”

贾琏:“……所以这些银子是老太太的?”

“还有王氏的。”贾赦斜眼看他:“不要?”

当然要!贾琏把匣子揣到怀里,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没能耐从老太太手里拿到钱,不想他爹居然可以!

贾赦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难得你知道打算,既然想着要捐官,就捐个高一点的,把你二叔给我比下去!”

贾琏:“……”

捐来的官大部分都是闲职,怎么可能跟贾政这种有正经差事的相比?当然了,贾政官职不高、权力不大,捐的官位足够高的话,也能勉强将他比下去,但这点钱又不够看了。

他不与贾赦掰扯,只问:“这件事是不是跟老太太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老太太要是对咱们上心,这事儿还能拖到现在吗?”贾赦不屑道,“自己麻溜捐了,事成前别叫任何人知道,免得夜长梦多。老太太那边不用管,她要是不高兴,自然有你爹我顶着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贾琏听着竟有些感动,深觉自己从前误会父亲了,他哪里是不务正业?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兵不厌诈啊!

脑补了一系列父亲忍辱负重独自砥砺前行的剧情,贾琏都要被感动了,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敬仰之情,就见贾赦拿出另外一个小匣子,从里头摸出几张银票塞到袖子里,摆摆手:“没事就出去吧,我还要去天香楼找依依姑娘呢。”

贾琏:“?”

贾赦见他盯着自己的袖子,嗤笑道:“怎么,老子的钱都得给你,自己留一点花用都不成?”

贾琏赶紧摇头:“父亲误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滚吧滚吧!”贾赦不耐烦地打发了贾琏,摇摇晃晃出府去了。

贾琏拿着银子思索片刻,转身出了荣国公府,往薛家去了。

薛虯眼下没什么事,正在品茗读书,听说贾琏来了便请他进来:“姐夫怎么得空来了?”

“近日原是有些忙,只是我有一件事拿不定,想要请表弟帮忙拿个主意。”贾琏也不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笑呵呵道。

薛虯诧异:“我们两家闹成这样,姐夫倒不担心我害你?”

“表弟虽然生气,但连二太太都没对付,只叫人弹劾二叔,又怎么会迁怒隔房的侄子呢?再说我与二太太虽是一家,却远没有与表弟亲近。以咱们的交情,你怎么可能会害我?我从未这般想过!”贾琏连忙表衷心。

薛虯颔首:“既然姐夫不担心,那我也愿意尽力一试,你有什么烦恼可说来一听。”

贾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有些苦恼地说,“眼下我手里的银子捐官是尽够了,只是我想着与其捐个闲职,倒不如正经当份差事,表弟以为呢?”

薛虯沉吟道:“有个差事自然是好,只是如此一来,你的钱便自够捐个小官了,你愿意吗?”

朝廷虽然卖官,但还是有点底线的。闲职大可随意些,但正经差事就难得多,因此要价也更贵,贾琏的钱捐成闲职,五六品也没有问题的,但若要实权,就只能当个**品小官了。

贾琏思索片刻,还是咬牙点头:“闲职对我没什么用,官职小便小些吧,好歹跟着上司见见世面,学一学眉眼高低,许是有别的出路也不一定。”

这考虑倒也不错,倘若贾家好好的,贾琏有没有官身都不要紧。倘若有一天家业被败光了,一个闲官的俸禄也养不起一大家子,倒是正经当个差事才有可能把家里撑起来。

况且要论实惠,小官未必比不上闲职,好歹手上有点权利,稍微活泛一些就能有不少额外收入,只是面子上不大好看,但是贾琏不在意,薛虯只有支持的道理。

他是知道贾家未来的结局的,闲职对他们来说就是鸡肋,今日即便贾琏不提,薛虯也要劝他一劝,倒不是多么好心,只是贾家与他们也算亲戚,来日遭难,不帮忙说不过去,但要一直管他们一大家子也不是事儿。

倒不如培养贾琏一二,来日有他顶立门户,他们偶尔搭把手就能说得过去,薛母不必时时挂念,旁人也不能指摘他们。

贾琏主动提出这个想法就更好了,薛虯答应了下来,说道:“这机会难得,你且容我些时日,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贾琏千恩万谢地走了。

*

此时天色逐渐昏暗,薛虯也不再看书,去后院给薛母请安,顺便一起用晚饭。

到了正院,宝钗也在,今儿又是她休沐,这会儿正陪着薛母用点心。

见到薛虯进来,宝钗含着笑意说:“哥哥来得正好,正好有新鲜点心,哥哥快尝尝。”

薛虯不爱吃点心,但宝钗邀请了,他也不会拒绝,从碟子里拈起一块梅花样式的看了看,问道:“这点心不像是新做的,从外头买的吗?”

“是呢。”薛母笑眯眯道,“你再瞧瞧这是哪家的手艺?”

“母亲考我呢?”薛虯也不恼,细细打量片刻,“这样式不像是京中的,斋名也没有听过,不是咱们家常吃的,今儿没听说有人出去采买,莫非是别人送的?”

薛母但笑不语:“那你再猜猜是谁送的?”

薛虯送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品尝回味片刻,说道:“并非京中风味,倒似江南口味,却又并非来自金陵,莫非是林家送的?”

“哥哥虽不重口腹之欲,但舌头灵巧无人能及!”宝钗拊掌而笑,“正是林妹妹叫人送来的,说是扬州那边的特色,叫咱们尝尝鲜。”

“林姑娘有心了!”

薛虯心中颇为感慨,以林黛玉的七窍玲珑心,对薛家和贾家现状不可能一无所知,她此时叫人送东西来,叫他们尝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表达对薛家的支持,以及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管两家如何,都不影响她和宝钗,以及林家和薛家的来往。

她身在贾家后宅,却能做出这般表态,殊为难得!不愧是至情至性的林妹妹。

薛虯有点理解为什么后世那么多人把林妹妹奉为女神了。

“这孩子是好的。”薛母也颇为赞叹。

她从前只当黛玉是亲戚家小孩,因她聪慧、漂亮有些好感,又因为曾误会薛虯对她有心而多了几分关注,但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直到今儿才知道这女孩儿竟是这般有心、细心、诚心之人,心中升起几分真切的喜欢来。

再看薛虯就有些不满了——怎么就没对人家姑娘动心呢?

这儿子向来心有成算,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要是他看上了,这儿媳妇指定跑不掉。

可惜了!

薛虯:“……”

薛母又转而对宝钗说:“林姑娘既与你交好,你便也好好待她。”

宝钗笑着点头,说道:“早上哥哥还说呢,快到年下了,咱们家的船要南下运两趟年货,还要我问问林妹妹有没有东西要捎回扬州呢。”

薛母这才满意了些,对薛虯道:“正该如此,人家对咱们好,咱们也得多想着人家,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母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第55章 第55章

皇帝“病重”

今年冬天格外冷,雪也比往年多些,到了十月底,一场风寒席卷了京城,十人染病者二三,好在症状不算严重,只是寻常的鼻塞咳嗽,但也有老弱病因此丧命。

薛母体弱,薛虯难免更上心些,关了府上大门,轻易不再见客,下人也不能随意出入,每日只派几个小厮出去采买,回来后还要到偏僻的院落住上几日,期间不能与旁人接触,直到确定没有染病才能出去。

除此之外,薛虯还叫配了预防风寒的药,每日用大锅熬了,每人喝上一碗,香囊里的香粉也换成了祛疫的药粉。

他也将这个法子告诉了林家和王家,还给他们送去了些药材。

林家正发愁呢,他们家姑娘身子不好,最受不得这样的疫病,防治的法子倒是知道一些,院使也指点了他们,但是药材却不好买。

这节骨眼不比平时,短时间多了那么多病人,京城的药铺个个爆满,防治风寒的药材供不应求。林家虽然存了些药材,给林黛玉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但一个院子的主子下人用来防病就捉襟见肘了。

林管家原还想着去薛家求一求,虽然总麻烦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姑娘的身子要紧,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不想他还没有厚着脸皮上门,薛家就主动送来了。心中不免感慨——主子当日叫他去薛家走一走,可真是走对了啊!

几家这般预防下来,果然生病的人极少,薛家和王家只有采买的小厮和几个身老体弱的仆妇、长随病了,用了药也很快好转,林家人少,又大都是壮年,一个生病的都没有。

就这么过了一旬,这日四皇子突然叫他。

薛虯到了四皇子府,便见四皇子冷着脸坐在上首,两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分坐两侧,正围着火盆烤花生吃。

薛虯先向四皇子见礼,又对两位文士拱手:“见过文先生、戚先生。”

二人起身回礼,口称:“不敢。”

这二人乃是四皇子的幕僚,虽然没有官职在身,然而足智多谋、世事洞明,很得四皇子看重。今日把他们俩和薛虯都叫来,可见事情不小。

薛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事情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四皇子缓缓开口:“今儿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薛虯拱手:“殿下请问。”

四皇子顿了顿,沉声说:“父皇病重了。”

薛虯愣了一下才理清这里头的逻辑,眼下太子还没有被废,倘若皇帝重病不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

且不说太子的能力品行够不够格做皇帝,只说四皇子曾经得罪过他,如今太子被二皇子掣肘,一时没精力对四皇子做什么,但等他坐稳皇位,四皇子恐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届时薛家作为四皇子的拥趸,又能有什么好处?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是趁着政权交替、统治不稳之际拥兵逼宫。但四皇子一直奉行低调,势力铺开扎实却缓慢,虽然有薛家的财力支持后快了一些,但以他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与太子和二皇子对抗。

可若因此错失皇位,叫他如何甘心?

薛虯也不甘心!

不甘心他的政治投资打了水漂,也不甘心王朝失去一个好的统治者,四皇子公心为国、思想开明,他上位,百姓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薛虯对西洋的设想也更可能实现。

若皇帝能再撑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问:“皇上生了什么病,怎么突然病重了?”

“近日疫病横行,父皇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往日也是小病不断,染上风寒后竟一病不起,太医院用了多少药也不见好,眼下已经无法理政了。

薛虯脑子转得飞快,风寒即便在后世也没有特效药,一旦染病只能靠身体机能自愈,药物只能缓解症状,不能除去病根。但此症虽然难缠,却不会轻易要人性命,若到了病重的地步,除非是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譬如心肌炎、肺炎等等。

中医治炎症的确没那般立竿见影,如果有抗生素就好了。制作最简单的抗生素应该就是青霉素,小说里常写主角穿到古代后自制青霉素的剧情,原材料也很简单,好像就是发霉的食物,但是具体的制作方法是什么来着?

薛虯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根本不记得。且就算知道也没有用,制作青霉素需要时间,但皇帝已经病重,恐怕等不及了。

至于其他方法……

薛虯在脑中搜索,可惜没什么结果,正有些懊恼的时候,他的思绪突然一顿,问四皇子:“您怎么知道皇上病重了?”

文先生和戚先生对视一眼,都有些欣慰。

四皇子不妨薛虯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父皇已经连续三日不曾上朝,太医院一半人都守在寝宫,传出来的消息也说父皇境况不佳……”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沉默下来。

是了,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父皇病重的样子,一切都是别人说或者表现出来的,但这些却可以伪装,尤其当背后那个人是皇帝的时候,要做到这些就更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父皇没有病重?”

薛虯缓声道:“下官以为,不能以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判断皇上是否病重,而应该探其核心,例如京城布防。”

四皇子默然,出了皇帝病重这样的大事,京城布防自然有变化,但是布防并不是很完美,留下了两个漏洞,不是很明显,但有心人想发现也不难。

原以为是皇帝病中考虑不周的缘故,但顺着薛虯的思路想一想,其中似乎大有深意。

但这也只是薛虯的揣测,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定皇帝没事,倘若真是皇帝病糊涂了呢?

四皇子看向文、戚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以为呢?”

文先生垂着眼皮剥花生,慢条斯理道:“皇上御宇多年,对朝局洞若观火,即便身在病中,也不该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有极大可能是试探之举。”

当然也有可能皇帝真的病糊涂了,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小。

四皇子沉吟:“如此说来,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稳。”

薛虯和两位先生一起点头。

四皇子果然便稳了下来,多余的动作一概不做,连偶尔与官员小聚都停了,每日只去户部办差、关注一下轮种法,另外便是开了个小佛堂,每日诵经一个时辰为皇父祈福。

这件事他是悄悄干的,并没有声张,但不出意外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半靠在床上,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精神头还不错,远没有传言中那般严重。

听到太监总管的回禀,他点了点头:“老四是个实心孩子,能力也不错,只是性子稍微急躁了些。”

“奴才瞧着四殿下如今沉稳多了,到底是有皇上教导的缘故。”太监总管赔笑道。

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但听到其他几位皇子的情况,他的脸缓缓沉了下来。

太子和二皇子自不必说,他们二人本就对皇位势在必得,此次更是手段频出,甚至各自联系军中之人,只等他咽气便要一决胜负。

这原在皇帝的预料之中,令人意外的是五皇子,他竟然也插了一脚,试图混水摸鱼。

皇帝脸色十分难看,他素来宠爱甄贵妃,对这个儿子也格外偏宠,五皇子平日在他面前乖巧体贴,“病重”期间也送汤送药、每日不落,俨然一个关爱父亲的孝顺儿子,不想背后竟也有这么多算计,就连甄贵妃也牵涉其中,想要替儿子搏上一搏呢!

太监总管观察皇帝神色,小心翼翼道:“五殿下年轻,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年轻?二十多岁,孩子都好几个

了,还能说年轻吗?“皇帝冷笑一声,“这个蠢物,也不瞧瞧自己是不是做皇帝的料子!”

*

皇帝“病重”了几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不行的时候,又在太医的救治下康复了,太子和二皇子做了重重准备,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继续当他们的孝子贤孙。

但私底下的动作并没有少,且因为此次皇帝“病重”的刺激,争斗越发激烈起来,拉拢、陷害、争宠……手段层出不穷。

皇帝高高在上看着他们争斗,只在局势明显倾斜时出手平衡一下,稳坐钓鱼台。

四皇子看着这种情况,心中发凉。这朝堂太子不像太子,皇子不像皇子,皇帝倒是合格的皇帝,但作为父亲未免太过冷情了。

太子是皇帝亲手带大的,二皇子也一直颇受他看重,皇帝若觉得他们不适合做储君,大可以断了他们的希望,而不是这样玩弄权术。这跟把他们当猴耍有什么区别?

心冷之余,他也越发低调起来,更加不见人了。薛虯也是如此,宝钗也一心跟着十一公主读书,轻易不出公主所的门,就连御花园都不去了,十一公主大约也得了嘱咐,每日除了念书,便是与宝钗一起作画、听靳笙说外头的趣事,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薛虯的日子也不错,自从父亲去世、他开始做那个梦,便时常为家族未来悬心,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每日只看看书、喝喝茶,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他还有闲心编造了个理由,给家里换了几面玻璃窗。分别是薛母的寝房、薛虯和宝钗的书房。

原本给薛蟠也准备了一面,但是薛蟠不要,理由是这东西太贵又太脆,他一个粗人,怕一不小心打碎了心疼。

薛虯诧异地看他一眼:“你真是越发长进了,都知道心疼钱了!”

薛蟠:“……”

薛虯:“钱的事你不用管,喜欢便只管用着,便是碎了也无妨。”

薛蟠还是摇头:“我又不喜欢读书写字,又不用做女红,晚上回来倒头就睡,要玻璃窗做什么,大哥还是给别人吧。”

他诚心不要,薛虯也不勉强,想了想,将最后一块玻璃给了九皇子。

九皇子欣喜非常,从此他便是皇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子之外,第三个拥有玻璃窗的男人啦!

就连四哥都没有呢!

四皇子斜眼看薛虯:“你对小九倒好。”

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点酸。

薛虯连忙道:“不是不给殿下,只是这玻璃窗太过高调,对殿下隐藏不利,为了大计考虑,您还是先用窗纸凑合凑合吧。”

四皇子:“……”

第56章 第56章提点三春

转眼便到了年下,薛家的船从江南回来了。

这一趟全程由薛虹和薛蝌主导,将京城的货物运到江南,再从江南运送一批货物回京城。

薛虯看了他们带回来的账本,对这二人点头:“干得不错!”

薛蝌立马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薛虹稳重些,但也面露愉悦之色。

薛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按家主吩咐,林姑娘的东西送去扬州,这是林大人给家主的信。”

薛虯也不纠正他的称呼,虽然说过称呼他堂弟、或者直接以名字称呼即可,但是薛虹和薛蝌觉得他们受薛虯教导,理应敬重一些,所以仍旧以家主称呼,薛虯也由着他们去了。

薛虯打开信看了,林如海在信中语气十分亲切,问候了薛母和薛虯,又提起从前和薛父的交情,颇有亲近之意。

“我们带着林姑娘的东西和信去见林大人,林大人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听说我们要采买年货,还给引荐了扬州的商户。”薛虹道。

薛蝌补充:“林大人还考校了我的功课,给我们见面礼和压岁钱。”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荷包,从里头倒出几枚金稞子,都在一二两重,加起来也是不少钱。见面礼则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两人都好好收起来了。

薛虯微微颔首,若说引荐商户可能只是随手为之,或者对他们替黛玉带东西的谢礼,但考校功课、送见面礼和压岁钱,就是把他们当作亲近的小辈,有与薛家相交之意。

其实不用特意说,只看这数月里林管家时常往薛家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薛家一份,便知他们的心意了。

薛虹:“林大人还给咱们家准备了年礼,原本要与别家的一道送来,我们想着不占多少地方,就顺便给带过来了,也省得他们跑一趟。”

说是不占多少地方,那是因为薛家的货船实在太大,实际上林家的年礼非常丰厚,已经是按照故交的标准了。

薛虯把信收起来,问长瑞:“给林家的年礼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