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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林家求参

林管家并没有怀疑贾家故意把没了药效的药材给他们家姑娘用,一来这些不过是普通药材,值不了几个钱,还要费功夫挑出来,实在没那个必要。

二来林家刚派了人来,态度又强硬,还请了太医在这里,一不小心露了馅,很容易招惹是非。

只能说贾家存着的药材本就不好,而管事的人不知道,只以为是好的,让紫娟拿过来了。

这可稀奇了!像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又是药材这种治病救命的东西,必定要经常检查更换,其他地方再如何节省,也不能在这个上头动心思,贾家想必也是如此。

但偏偏贾家存着的竟是些劣质药材,原因也不难想,不外是底下人、甚至是某些主子中饱私囊,用劣质药材替换好药,把银子装到自己兜里去了。

这个因果并不难想,林管家脸色十分难看,来了京城后他着意打听过,早知道贾家污糟事多,但也没想到能烂到这种地步,连药材都敢动手脚,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偏他们家姑娘在贾家住了好几年,期间用的药多半是从贾家拿的,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妨碍?

林管家说王嬷嬷:“把姑娘从前吃的药拿来,一并给院使看看。”

“姑娘常吃的药丸子在架子上的药匣子里,雪雁你去拿来,至于旁的,主要是人参用得多些,老太太着人送了两棵来,让姑娘平时泡茶或者熬粥用。”

也不用特意去拿,方才院使开的方子里有人参,王嬷嬷已经把存着的人参拿出来了。因着好的人参可遇而不可求,大户人家往往会备着些,要用的时候也便宜。

她把装人参的匣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棵切了一半的人参:“这是二十年的上好参,您瞧瞧。”

院使拿起来细细观察,又切下一小块尝了尝,摇头道:“这人参年份倒是不错,但是放置时间太久,药效流失太多,用来日常调理也就罢了,给姑娘入药却万万不成。”

这时雪雁拿着小匣子进来,里头放着黛玉的各种药物。

王嬷嬷取出一只瓷瓶给院使:“旁的也就罢了,唯有人参养荣丸姑娘素日常吃,您再瞧瞧。”

院使取了一颗丸药碾开细看片刻,道:“这里头的药材不算上好,却也没有错处。”

王嬷嬷松了口气。

林管家却察觉不对,问她:“这里头的人参是从哪来的?”

王嬷嬷:“姑娘的养荣丸都是和老太太一起配的。”

林管家:“……”

林管家都要气笑了,给贾母用的就是正经人参,给

他们姑娘的便是失了药性的,这是打量着他们姑娘在府里无依无靠,即便察觉不对也不能做什么,专挑软柿子捏呢?!

院使表面一本正经,其实吃瓜都快吃撑了,早知道贾家乱,但今日所见还是令他大开眼界。

又心疼这小姑娘,好好儿地来投奔外祖母,却被人这般糟践,看这家下人紧张的样子,还特意通过薛家请他来看诊,显然对她极为看重,如今这般真是可怜可叹。

他道:“我这里倒有些好参,够用上几日的。只是姑娘的身子需要长久的调养,最需要上好的人参,你们要多备着些才是。”

黄嬷嬷便问林管家:“咱们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人参了吗?”

林管家摇头:“姑娘去信总说不缺药材使,老爷也没想到这个情况。我们来得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老爷只让多带些钱,需要用什么东西拿银子现买便是了。”

黄嬷嬷便有些着急:“那可如何是好?”

旁的东西能拿钱现买,可是上好的人参可遇不可求,一时半会儿未必能买到。至于贾家…他们现在根本不敢指望,且若将此事捅出去,必定要陷入贾府家事之中,凭白惹一身腥臊,实在划不来。

林管家对院使拱拱手:“您老见多识广,还请您指点一二,京中哪里能买到好参吗?您且放心,银钱是尽够的。”

院使便笑道:“你家与薛家交好,何必还要舍近求远来问我?”

林管家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是啊!薛家便做着药材的生意,就连皇宫也用他们家的人参,匀几棵给他们想来不是难事。

院使又说:“姑娘若想好得快一些,除了按时吃药之外,日常也要多注意,饮食起居都要格外留心,生冷油腻、难克化的东西一概不能吃,夜间早些歇息,要保证充分的休息……”

雪雁蹙眉道:“可是姑娘夜间总是睡不着。”

“吃上几日药便会好些了,这原是姑娘身子不好,气血两虚的缘故,待调理好自然便可安睡。”院使顿了顿,又说,“姑娘也要放宽心,莫要多思多虑,更不能伤心动气,这都是大损身体的。”

王嬷嬷和雪雁脸色发白,自从到贾府以来,黛玉总是心事重重,一来背井离乡,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每每思念老爷,还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又要时时小心在意,生怕给林家丢人,生活上有什么不自在,也只会一味委屈自己。

贾家的下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背后总有些议论,说黛玉小性、吃穿都用贾家的云云,甚至拿她与薛大姑娘做比较,说她不如薛大姑娘大方敦厚,议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总能传到黛玉耳朵里。

再加上宝玉……

总之这一两年,黛玉总是忧心忡忡,还时不时掉眼泪,竟是把太医说的都占全了。

院使:“再则,姑娘身子弱,难免格外喜静些,但也不能一味坐着躺着,每日晨起和傍晚太阳落山之前出去走一走,晚上和晌午日头大的时辰便不要出门了。”

众人一一应下。

林管家谢过院使,拿出准备好的诊金给他,亲自将人送出门。

随后自己也坐上马车,先回林家走了一趟,紧接着便往薛家去了。

薛虯早知道林家今日请了太医去,还是长瑞亲自去太医院请的,他也想知道林妹妹的身体还有没有治,听说林管家来了,便让人请他进来。

见林管家面露忧虑,却无哀戚之色,便知林妹妹的身子还有希望,问道:“给林姑娘把过脉了?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好好调养或有可能康复。”林管家拱手,“还没谢过薛大人出手相助!”

“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主要是太医的功劳。”

林管家却不这么想:“倘若没有您帮忙,小人请不到院使,只怕就把姑娘耽搁了,贾家……”

他摇摇头,把诊脉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贾家也是请太医给黛玉看过的,虽然都是给老太太或者宝玉看病时顺带的。但太医却没说过药不对症的话,要么就是贾家今时不同往日,请不到好的太医,要么就是黛玉的病太难治,一般太医也诊断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都亏了薛家了。

薛虯也没想到黛玉的病里头还有这么多事,想来原著中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情志不畅之外,只怕也有这些药材拖累的缘故,不由暗叹一声,说道:“若要寻好的人参,我家倒有两棵现成的,你且先拿去用,之后若有好的,我叫人给你留着。”

林管家连忙道谢:“正想求助薛大人呢。”

薛虯让长瑞去后院找薛母拿人参,拿来的却不是两棵,而是三棵,另有一匣子燕窝、一匣子冬虫夏草。

长瑞笑道:“太太听说林姑娘要人参治病,从她自己收着的里头拿了一棵出来。这些燕窝和冬虫夏草是给林姑娘养身体的,还请林管家问过太医后再用。”

林管家忙要推辞,薛虯道:“母亲的一片慈爱之心,您收着便是了。咱们两家本是故交,又是亲戚,别见外才好。”

林管家便把话咽了回去,原本准备好要给薛家的人参钱也塞回袖子里去了。虽然他本就知道薛虯一定不会收,但这是他们的态度,叫薛家知道林家不是白占便宜的人家。

不过薛虯既说是故交,那便按故交的方式来相处,给钱就太见外了,只要记着这份情谊,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便是了。

他道:“既然如此,小人便不与大爷客气了,还请大爷代小人谢过太太美意。难得我们姑娘与薛姑娘投缘,日后也要常来常往才好。”

薛虯含笑应了。

送走林管家,薛虯才瞥了长瑞一眼:“有什么事便回,要笑不笑的成什么样子?”

方才从后院回来后,这小子就一直憋着笑,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

长瑞嘿嘿一笑,低声道:“方才去拿人参的时候,太太很是关心林姑娘的身子,问了小人好几句呢。”

薛虯一时没有明白,一边提笔蘸墨一边道:“看来母亲很喜欢林姑娘,不过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长瑞:“小人拿了三棵人参,太太还觉得太少了,一再问要不要多给几棵。”

薛虯:“……”

他无语道:“母亲一向慈悲,又格外疼惜小辈,一时兴起也是有的,你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虽然多给几棵人参确实有点离谱了。

他顿了一下,说:“你去告诉一声,我今儿公务繁忙,便不去陪母亲用晚饭了。”

第42章 第42章选秀前奏

夏去秋来,暑气尚未散尽,秋日的凉意已渐渐袭来。

薛虯脱下夏日的薄衫,换上了厚实些的秋装,常日摆着的冰盆被撤下,换成了盛开的茉莉。走出门,街上的人明显多了,最热闹的摊位已不是卖冷淘(凉面)冷饮的,反而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京城的大户人家也格外忙碌起来。

马上就要选秀了,如今已经是七月,惯例九月中旬便要选阅。宝钗要参选的公主、郡主伴读并非重点,前头还有大选,是为了挑选嫔妃充实后宫,或者给诸位皇子、皇室宗亲指婚,参与的都是高门大户的贵女。

为了这次选秀,她们和她们的家人早早便开始准备,衣裳、首饰、胭脂,每一项都力求尽善尽美,一时间京都布贵。

薛虯和四皇子、九皇子坐在茶楼二楼窗边,一边品着新采摘的武夷岩茶,一边看外头行人百态,感受这难得的人间烟火。

这时街上突然喧闹起来,好似有人生了争执,九皇子眼睛一亮,好奇地凑到窗户边去看。四皇子却皱起眉毛,吩咐齐忠:“去看看什么情况,别叫他们闹起来。”

齐忠应声下去,不一会儿底下声音便小了,很快归于平静。

九皇子实时播报:“他们散了。”

还有点

失望的样子。

四皇子:“……”

又过了一会儿,齐忠回来了,小声回禀道:“是大理寺少卿迟家和礼部侍郎齐家,为了争一匹料子闹起来的。”

九皇子:“……料子?”

“是,他们两家都有适龄女儿要参加这回选秀。如今京中好料子难寻,难得遇到一匹,两家都不肯相让,这才闹得不像。”

九皇子奇道:“什么料子这么稀罕?”

齐忠:“听说是用金银线用特殊技法绣的,看上去并不华贵,甚至十分素雅,但制成衣裳穿在身上,便似被光华笼罩,显得人格外光彩耀目。”

九皇子嘴巴微微张大:“还有这种料子?”

“有的。”薛虯含笑道,“这种料子名为月华锦,因为习得技法的人不多,且制作格外繁琐艰难,故而所得不多,每匹大约价值二十两。”

齐忠:“……方才那匹月华锦被迟家以两百两的价格买走了。”

众人:“……”

九皇子嘴巴张开又闭上,不知该说什么好。薛虯却十分淡定,物以稀为贵,这原就是可以预料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他看向四皇子:“殿下可有心赚上一笔?”

四皇子挑了挑眉:“你是说把江南的布匹和首饰送到京城来卖?”

薛虯点头:“我家便有江南最好的银楼,里头的首饰盛行江南,想必京都的姑娘们也瞧得上。布庄虽然不算特别出彩,但是我们知道哪里有好料子,能以低价拿到,运到京城转手便是一大笔。不过是路费、店铺和人工有一些消耗罢了,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四皇子:“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薛虯:“薛家在京城根基不深,不敢贸然插手这样的生意,还得靠殿下背后支持,一切成本都由薛家出,售卖也由薛家负责,得到的利润与殿下五五分,如何?”

这几乎是给四皇子送钱了,毕竟他什么都不用管,只借出去一个名头给薛虯,最多在他遇到事时撑两回腰,就能有很多银子入账。

可叫薛虯说,这也是十分划算的。若没有四皇子,他根本赚不了这份钱,还能趁机打开京城市场,何乐而不为?

退一万步说,四皇子是他的主公,就算现在不给钱,遇到事情还是要给,早给晚给都一样,至少现在还有得赚呢!

四皇子略作思索,答应了。

九皇子这才问薛虯:“你打算投多少钱进去?”

薛虯想了想,说:“布匹加首饰,怎么也得五万两。”

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都像方才那匹月华锦一样,转手就是十倍的价格。但以京城目前的形势,赚上四五倍却没什么问题,五万两投进去,扭头就是二十万的收益,薛虯和四皇子两个人分一分,每个人也有十万两!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九皇子眼睛一亮,说道:“我也参一股吧。”

薛虯也不推辞,左右眼下是卖方市场,只愁没有好东西,不愁卖不出去,多九皇子一个也不算多,他问:“您打算投多少钱?”

九皇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积蓄,给出一个数字:“一万两。”

薛虯有些诧异,就连四皇子也掀起眼皮看了九皇子一眼。

九皇子还没大婚开府,没什么机会赚钱,主要收入便是月例和年节时诸位长辈给的赏赐。他还喜欢美酒美食、爱好马好弓,本以为存不下多少钱,没想到居然能眼也不眨地拿出一万两,真是小看他了!

四皇子悠悠道:“看来母妃没少背地里补贴你。”

九皇子嘿嘿一笑:“谁让四哥总是冷着脸,不如我招母妃喜欢呢?”

四皇子:“……”

薛虯答应了九皇子参股,至于分红…薛虯和四皇子商量了一下,打算给他两成,剩下的八成他们再平分。

九皇子不好意思:“我拿一成就行了,我住在宫里,平时也没什么花销,拿那么多钱也没用。”

四皇子:“现在没有用,但你过两年就要大婚开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手里多存些银子,到时候宽裕些。”

薛虯微笑:“我不差这一万两万的银子,九殿下不必顾虑我。”

九皇子:“……”

都别拦着他,他要仇富了!

*

回到家,薛虯便安排采买布料和首饰的事。

这原不算什么难事,薛家担着户部挂名行商的差事,负责为内庭采购杂物,其中便包括布匹和首饰,只是并非高端的丝绸和珠宝罢了。

但这二者原有异曲同工之处,因此薛家要找到物美价廉的货源并不难,薛虯只要交代下去,底下人自然会办好。

薛家有往来京城与金陵的货船,运送货物也不成问题。

将事情一项项安排下去,正忙着呢,小厮进来回禀,说是贾琏求见。

薛虯:“他来做什么?”

“琏二爷没有说。”

薛虯便也不问了,放下笔道:“请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小厮带着贾琏进来,二人互相见过礼,薛虯便开门见山地问:“表姐夫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贾琏笑了笑,“只是想问问薛大弟弟有没有门路,我想从江南买一些好料子和胭脂水粉。”

薛虯挑了挑眉:“你买这些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瞧近日京中凡是女子用的好东西,样样价格都几倍十几倍地涨,也想趁机赚上一笔,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这才冒昧来问问薛大弟弟。”

薛虯没想到贾琏瞧着不务正业,其实还挺有经济头脑,也还算有魄力。奇道:“你怎么想着赚钱了,最近手头上不宽裕?”

“谁还有嫌钱多的时候呢?”贾琏摆摆手,又叹了一声,“家里已经是内囊都翻上来了,老太太又一味偏着二房,看大房左右不顺眼,我那媳妇把嫁妆银子都贴进去了,你瞧又落了什么好?我如今是想明白了,指望家里终究是不成的,便是日后继承了爵位,也不过是个空壳子,靠着辅国将军的那点俸禄,哪里养得活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少不得替自己多想些退路。”

薛虯当日随意一挑拨,见贾琏后续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没有听进去,倒也没放在心上,却原来他听进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声张,在背地里默默谋划呢。

这倒叫他高看了一眼。

果如贾琏所说,他文武都不出色,但办事上却有两分本事。

薛虯沉吟片刻,说道:“门路倒是有,只是此事表姐可知道?”

“要她知道做什么?”贾琏摇摇头,“她与二太太亲近,又一心奉承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坏事。”

薛虯:“那你便小瞧表姐了,她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哪里会不知道亲疏轻重?表姐夫风流韵事太多,若没有表姐表态,我也不敢带你呢。”

贾琏:“……”

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乃是为日后生计考虑,并非往日的闲散银子,我不会乱用的。”

薛虯笑而不语。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尤其是贾琏这样的色中饿鬼,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要是他拿着这些钱去找粉头取乐,王熙凤知道闹起来,薛虯倒不怕,可是凭白惹一身骚,又是图什么呢?

贾琏见薛虯不答,只能作罢:“那也罢了,我得空与她商量商量罢。”

薛虯颔首。

第43章 第43章江南来客

次日,王熙凤捧着个匣子登了薛家大门。

原是贾琏回去后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这个赚钱的门路,便找功夫与王熙凤商量。本想着成便成,不成便罢,没想到王熙凤听了后一口答应下来,也没有提要与王夫人和贾母通气,倒叫贾琏有些意外。

王熙凤今儿是送银子来的,除了贾琏的钱,她又额外添了一些,笑吟吟和薛母道:“亏得表弟肯想着我们,姑妈放心,绝不叫他白忙活,报酬我们肯定给!”

“说什么报酬不报酬,都是一家子骨肉,他帮你们还不是应该的?况且他本就打算做这门买卖,顺道给你们带一些,费不了什么功夫。”

“正因为表弟也要做这买卖,他自己便能挣这份钱,却愿意分一杯羹给我们,才更难得几分呢!”王熙凤道,“便是不为着表弟,还有帮我们采买、运送的人呢,也不能亏待了他们不是?”

她把匣子打开:“这里统共是六千两,五千两烦请表弟给换成货物,剩下的便给底下人分了吧。”

莫说薛母,便是旁边安静听着的宝钗也有些诧异,虽说是报酬,但是这也太多了

些。

却不知王熙凤心里也有盘算。

一则薛家资源多,偶尔漏一点出来也够她和琏二用的,用一千两银子换薛家的好感不亏!

二来便是她的私心,昨儿的事琏二没有细说,但王熙凤也不是傻的,哪能不明白这人是被薛虯撅了回来,这才来找她商量的?

至于原因么……也不难猜。

这就叫王熙凤心情很复杂了,都说娘家是女子的底气,这还是王熙凤头一回切切实实感受到,不管薛虯出于什么心理,王熙凤都念他这份情,多出一点钱也愿意。

薛母推辞不过,到底把银子收下了,只打算叫薛虯还是照着六千两采买。问道:“你想要买些什么?”

“我在这上头也不大通,让表弟瞧着合适的买些便是了。”

薛母点了点头。

王熙凤又从平儿手里接过另一个小匣子,说道:“表妹快要选秀了,我也没别的好送的,只这根玉簪是我的陪嫁,原是祖母从娘家带来的,据说是从前朝皇宫得来的玉石,特意找当时大匠细细雕刻。今儿便拿来送给表妹,也好取个好彩头。”

薛母自然认得母亲的陪嫁,更知道这支簪子的珍贵,摆摆手道:“既然是你的嫁妆,哪有轻易送人的道理?”

“嗐!我是个俗人,从来只喜欢金银翡翠,实在欣赏不了玉器,这簪子留在我手里也是白费,倒是表妹衬得起它,自古宝剑配英雄,这好首饰自然得美人戴着才好看呢!”

逗得薛母直笑,倒没有再推辞。

*

一个月后,薛家采买的大船在码头靠岸,带来的不止来自江南的货物,还有几个人。

——薛虹、薛蝌和香菱的母亲封氏。

薛虯收到消息,和薛母一起在正堂见几人。

门帘子挑开,先走进来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他身材高大、相貌敦厚,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料子却只是普通的棉布,不过他从容大方,倒使人注意不到穿着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高挑削瘦,长得斯文白净,一双眼睛极有神采,却也懂规矩,并不到处乱看。

二人进得门,先在蒲团上跪下磕头:“侄儿见过伯娘。”

“好好好,快起来!”薛母连忙叫人扶起,上下打量二人,“长高了,也瘦了。”

哪就有这般明显?薛母上次见他们是在正月里,距离现在也才不过大半年呢。

不过这便是长辈了,永远觉得孩子高了瘦了。

二人又向薛虯一揖,口中道:“见过家主。”

“两位兄长客气了。”薛虯含笑道,“不用这般郑重,从前我们住在一处,还时常一起玩儿呢。”

这说的是分家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薛家祖父还在,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宅子里。不过薛家祖父去世后,薛父接管了薛家的产业,其余几房拿着一部分家产出去另过,薛虯又去灵应观静养,兄弟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薛母也想起从前的事,笑呵呵地说:“虹儿年纪大些,从前便是他带着你们到处玩,闯了祸也一个人扛着,被你三叔打得嗷嗷哭,也不肯把你们供出来,被罚关在房间里不许出去,也不给饭吃,虯儿就指挥蝌儿翻围墙给他送吃的,可把我们吓坏了。”

薛虯有点不好意思,他那时候年纪还小,也没有另一个薛虯的记忆,只是相比其他人聪明一些,但思维上还是小孩子,并不知道让几岁的小孩翻墙很危险,要不是他身体不好,他都要自己翻了。

提到过去能说的便多了,几人因许久未见生出的距离感都消去了许多。

薛母又问起一路过来的情况,薛虹和薛蝌道:“有赖管事照应,一切都好。”

又问起家里的情况,薛蝌家中还是老样子,父母做着点生意,虽然比不上主脉,但是一家人过得也很滋润,只是他的父母身子都算不上好,这半年来母亲动不动就生病,父亲好一些,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

这叫薛母有些伤感,大约是想起了薛父。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一张帖子,得空了让他们去找孙老御医瞧瞧,身子上的事拖不得。”

薛蝌应了。

薛虹家中不太宽裕,这一点从他的穿着便能看出来。当日分家,薛虹与薛蝌的父亲分得的资产差不多,只是薛三叔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几年下来赔了许多,越发连往日都不如了。

旁的不要紧,只是他的妹妹宝琦几年前定下一桩婚事,当日这婚事自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可惜薛虹一家逐渐败落,对方便有些不大情愿,绝口不提完婚之事。

眼瞧着宝琦一年比一年大了,再不出嫁便要耽误了年华,家里人急得不行,今年派人催了两回,对方也只一味拖延。

薛母气道:“我见过那孩子两回,竟不知是这样的人!你们也是的,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便是告诉伯母,我们家也是那样,横不能为了一桩婚事,叫伯母一直补贴我们吧?”薛虹说,“如今也好了,前些日子收到信让我进京,那家态度便大为不同,我来之前已经开始走六礼了。”

薛母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喜是悲。

要她说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退了另寻一门贴心贴肺的婚事。可是她也知道女子名节要紧,订过婚的女子很难再找到什么好人家,只怕还不如这一个呢。

这对宝琦来说竟也算好事了。

只是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姑娘,怎么许了这么一户人家?!

*

与薛蝌和薛虹叙旧完,薛母才看向封氏。

《红楼梦》中说,甄士隐年近半百才得一女,而今英莲十来岁,甄士隐已经六十左右了,封氏与他年纪相仿,差不多也是六十岁。

六十岁在这时候已经是老者了,封氏又丢了女儿、生活困苦,身心都饱受折磨,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苍老些,身形佝偻、面颊凹陷,灰白的头发只有细细一把,在脑后挽成小小的髻,若非神态端庄、见礼的姿势颇有韵味,当真看不出一点曾经养尊处优的痕迹。

“你就是甄太太?”

“是。”封氏上前,又行了一礼,“妾身姑苏甄封氏见过太太。”

“快别多礼吧,作罢。”薛母见封氏脸色不好,让人拿来马扎给她坐,问道,“怎么不多修整一些日子,这般舟车劳顿,你身子可还受得住?”

“劳太太家帮助,在金陵休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船上有大夫,妾身难受时边叫大夫瞧瞧,倒没什么妨碍。”封氏搓着手指,低下头道,“妾身等不及想看看那孩子。”

薛母叹了一声,吩咐小丫鬟:“去请香菱来。”

封氏还是没有抬头,一只手一会儿搓搓衣角、一会儿摸摸头发,显然十分紧张。直到一刻多钟后,外头传来小丫鬟的禀告:“姑娘来了。”

薛母:“进来吧。”

封氏“唰”地抬起头,只见门帘子一挑,一个高挑修长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十一二岁的模样,长一张银盆似的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端庄秀美,见之便令人心生欢喜。

在她身后是一个纤瘦怯弱的女孩儿,同样十一二岁年纪,长得白净斯文,眉间一颗胭脂痣十分别致。

封氏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女孩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

香菱看着泪如雨下的封氏,

也呆住了。

虽然印象里从没见过,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好像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似的。

薛母看她们的反应,便知八九不离十了,但为保万全,还是问封氏:“可有什么信物?”

封氏毫不犹豫道:“英莲走丢时只有四岁,是在元宵节看等会时被拐走的,我记得她当时穿着大红棉布棉袄,黑色棉布裤子,带着福寿万年长命锁,腕上两只吉祥如意金手镯,旁的便没有了。”

薛母看向香菱,香菱摇摇头。

封氏有些失望。

宝钗先与薛虹和薛蝌见礼,这才柔声开口:“香菱被拐时年纪小,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从前许多事都记不得了,甄太太说的这些东西,只怕拐子早扔的扔卖的卖,哪还能让香菱看到?”

薛母也道:“你再想想,你家女孩儿身上可有什么印记没有?”

薛虯轻咳一声:“母亲、妹妹与甄太太说话儿,儿子与两位兄长先告退了。”

这种私密话题,外男不宜在场。

薛母也反应过来,点点头:“你们去罢。”

又说薛虹和薛蝌:“晚上留下一起用饭。”

薛虹和薛蝌应了,跟着薛虯身后退了出去。

等三人走了,封氏才道:“英莲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不过她小时候贪玩,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膝盖磕在石头上,留下极深一道疤,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众人齐齐看向香菱,香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封氏:“还有一点,英莲吃桃儿会得风疹。”

“是了,今年夏天庄子上送了许多桃儿来,莺儿叫香菱吃,还把香菱吓了一跳呢。”宝钗笑吟吟道。

薛母笑着拊掌:“如此说来应是无误了。”

封氏和香菱执手相顾,眼泪都止不住。封氏问起香菱这些年的生活,香菱只简略说了,并不提受过什么苦,然而封氏自丢了女儿,便对拐子的事格外留心,哪里不知道被拐卖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男孩还好些,至少有可能被卖去正经人家做儿子,还能过正常日子。女孩儿则更惨些,不是被卖去做丫头,便是被卖进脏地方,再或者如香菱这般,养大了高价卖去大户人家做小妾,不管哪一种日子都苦不堪言。

这些年封氏每每想到这些便觉得心痛难忍,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觉,生怕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苦,更怕她已经孤零零死在了无人知道的角落。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后怕,眼泪竟似打开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

薛母和宝钗也跟着抹眼泪,薛母是有儿女的人,更加能体会封氏的心情,安慰道:“好在如今找回来了,日后有你看着,孩子再也不会受罪了。”

封氏含着眼泪点头。

好容易止住眼泪,薛母问起封氏日后的打算。

她道:“当日因着英莲无处可去才叫她留在府中,允诺了她随时可以离开,你若想带英莲走,我这便把契书给你们。”

封氏当然想带英莲走,薛家再好,英莲也只是丫头,叫封氏哪里忍心!

可是她在京中无亲无故、无产无业,离开了薛家,又有哪里可去呢?

薛母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在府里做个差事吧,只算雇佣,不算卖身。只是不知你有什么本事?”

封氏有些犹豫,她前些年生活富足,一应杂事都有底下人处理,需要她操心的并不多,故而没练出什么本事。

回到娘家后倒是没少做活,但都是些粗活,上不了薛家的台面。

若说她会什么,厨艺是一样,但色香味都很一般,远远比不上专业的厨子,更别提跟薛家高价请的大厨相比;女红是一样,但她女红本就一般,往年也只每年给甄士隐做几身衣裳罢了,况且如今上了年纪,这些年伤心自苦,眼睛不大好了,也担不起这差事;她识文断字,但也仅限于如此;最熟悉的便是管家,毕竟管了几十年,但薛家想必不缺这样的人,况且她一个外来人,人家凭什么让她管家?

想来想去,竟不知能做些什么。

宝钗含笑道:“未必一定要留在府里,既然有管事的本事,倒不好浪费了,妈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成衣铺子里都是女客,男掌柜不如女掌柜便宜,我瞧着封伯母便很合适。”

还真是这个话!

封氏管过很多年的家,管个铺子不成问题。且她从前生活优渥,闲来无事便研究吃穿,审美上很有一套。只瞧她如今生活困顿,衣饰也十分简单朴素,但经过她的搭配,简单的衣饰也有清新素雅的美感,管理成衣铺子确实合适。

只是管理铺子要抛头露面,不知封氏愿不愿意。

封氏当然愿意!

只要能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她没什么不愿意的。更何况这些年为了活着,抛头露面的事做得多了,早就不在意这些。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封氏带着英莲住在府里,薛母让人单独拨了个小院子给她们母女两个住。叫封氏十分不好意思。

宝钗拉着英莲的手道:“正好我也舍不得英莲,让她无事来找我说说话,只当住在府里陪我了。”

封氏感激不已,拉着英莲给薛母和宝钗磕了个头,才随着小丫鬟下去安置。

临走之前封氏犹豫半晌,还是问了薛母一个问题。

她问:“敢问太太,可有我家老爷的消息?”

薛母一愣,继而一叹,说道:“找到你后,虯儿也派人去找甄老爷的下落,只听说他在浙江出现过,后来就不知道了。虯儿已经叫人留心了,也会放出你们母女团聚的消息,他要是听说了,想必会找过来的。”

封氏默然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另一边,薛虯带着薛虹和薛蝌去书房,问起金陵那边的情况。

此次在金陵那边的采买二人也参与了,且出了不小的力气,管事还特意向薛虯汇报过,如今说起来也侃侃而谈。

薛虯听他二人言之有物,心中十分满意,想了想道:“既然采买全程你们都参与了,那出售的事也由你们负责吧。一来跟完全程对你们更有好处,二来你们对货物熟悉,也更便宜些。”

薛虹有些犹豫:“此次事关重大,我们是否……”

薛虯摆摆手:“没什么重大不重大,这桩买卖利润虽大,但是投入金额不算太大,以京城如今的市场无论如何都不会少赚的,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干便是了。”

他安排二人在前院住下,又叫人去请贾琏。

贾琏来得特别快,笑眯眯道:“我一直叫人盯着呢,今儿一早听说有你家的船到,我便想着是不是,果然叫我猜着了。”

他身体前倾,问:“如何?”

薛虯便叫人把单子拿给他。

贾琏接过单子细看,英挺的剑眉却慢慢皱了起来,倒不是嫌弃少,而是觉得太多了。

王熙凤给的是五千两,可是这单子上的货足有七千两不止,即便平时在京城卖上一万多两也不算难事,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薛虯知道他的想法却只是笑了笑:“我们家自有门路,拿东西的价格低一些,这原是你们应得的。那一千两用不完,五百两给你们换成了货品,给采买的人分了三百两,他们给你们找了些好货,你见到便知道了,另分了两百给其他人,他们都很感念你们呢!”

薛母原是叫薛虯把六千两全都换成货物给贾琏两口子,但薛虯认为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还是要传达下去才好,只是一千两实在太多了,盖因里头大部分是给薛家的,只是薛虯不需要,这才给换成东西了。

贾琏便不再问了。

薛虯又问他:“这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卖,可有门路?”

这可难住贾琏了,他哪有什么门路?这些日子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王熙凤有几间陪嫁铺子,但并没有卖衣裳首饰的,家里倒是有,但此事又不能让他们知道。

求助其他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怕走漏风声又闹将起来。

薛虯见他纠结,便道:“你把东西留在这里,我帮你卖了便是。”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又要麻烦表弟了。”

“一家人,没有这么外道的话。”薛虯摇头。

*

贾琏回到家,王熙凤正在等他,见到人回来了便迎

上来,殷勤地给他脱外衫:“如何?”

“给的远超五千两。”贾琏难得被王熙凤这般伺候,一边闭着眼睛享受,一边随意道。

王熙凤得意道:“我便说了,姑妈和表弟大气重情义,绝不可能亏待我们,如今你可信了?”

“我何时说过不信奶奶的话?不过薛大弟弟确实大方敞亮,咱们也得念着这份情,以后常来常往才是。”贾琏道。

王熙凤瞥他一眼,矜持道:“瞧你说的,当我娘家姑妈是什么小门小户,想来往便来往不成?待到表弟升了官儿,表妹再选上公主伴读,你便是想来往也未必成呢!”

贾琏:“……你这话说的,倒像我看不起薛家似的,难不成忘了头回登门谁不让我去的?”

两口子拌了几句嘴,贾琏到底觉得没趣儿,甩甩袖子出去了。

平儿一脸忧虑地从外头进来:“奶奶,二爷又出府去了。”

“爱去哪去哪,管不着他!”反正贾琏手上也没钱,看哪个粉头愿意跟他耍!

平儿又低声道:“有一家的钱到时候了,但他们当家的还病着,没有银子还,催了两回没用,您看是不是派人去她家一趟。”

这就是说要用暴力了。

王熙凤捏紧手里的单子,半晌摇摇头:“别逼得太紧了,能还便还,不能还也罢了,不要闹出事端来。以后也不往外借了,慢慢收手吧。”

平儿挑了挑眉。

王熙凤道:“如今手里有这么一桩买卖,一时半会儿不愁银子,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了。况且这银子拿回来也是到二太太手里,或是填进家里这个无底洞,有几两是给我自己花的?倒是我们俩这么多年也没能养个儿子,只怕是伤了阴鸷的缘故,还是仔细一些好。”

平儿听了,眼眶也有些发红,轻轻应了一声。

第44章 第44章几方分账

薛家的货物一上市,迅速引起哄抢。

他们在江南根基深厚,能找到旁人找不到的好东西,哪怕价格高一些,依旧供不应求。

并非没有人不满,但有四皇子给薛家撑腰,想找他们不痛快的都踢到了铁板,也就老实下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薛虯也在观察薛虹和薛蝌的处事。

薛虹长得憨厚,办事也踏实沉稳,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在他的调度下,几个铺子虽然忙碌,但是运转顺利,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差错。

薛蝌则机灵一些,能提出许多新鲜建议,帮助铺子吸引客人、提高购买体验。

遇到问题时两人的处理方式也不同,薛虹遇事不乱、能稳住大局,而薛蝌则能因势利导、借力打力。

二人同样各有缺点,薛虹缺乏变通,而薛蝌管理能力不足。

不过人无完人,能有一项突出已是难得,好好培养未必不能独当一面,倘若他二人能合作无间便更好了。

薛虯还算满意。

期间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薛母把卖身契书还给了英莲,从此她便是自由身了。

薛母拨了个小院子给她们安顿,封氏略休息了几天,一是缓解长途跋涉的疲惫不适,二来也是刚和女儿团聚,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起不分开才好。

不过她也没休息太久,三五日后便找到薛母,表示可以上工了。

薛母:“怎么不多休养几日,好好陪一陪英莲?当差也不急于这十天半个月。”

封氏笑道:“太太对我们母女恩同再造,如今又给我们生计,我虽不才,却也想尽力回报太太一二,英莲也是这个意思。”

“那也罢了。”薛母瞧封氏意志坚定,且模样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没那么憔悴了,神情也舒展多了,精神也很好,便知她的身子没有大碍,也就点头答应下来,把她手中一家成衣铺子交给封氏打理,原来的掌柜则被调去别的铺子。

掌柜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被调走是因为太太想要个女掌柜,并非他能力不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面子上没什么过不去。

况且这成衣铺子生意并不怎么好,他作为掌柜也拿不到多少分红,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即将调去的铺子却是个旺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高升了。

作为空降来的掌柜,尤其还是一位女性,理所当然地,封氏在铺子里受到了排挤。

但她不愧是管了许多年家的,一番恩威并施,再加上原掌柜帮助,她很快在铺子里站稳了脚跟。

*

这场购物狂欢一直持续到九月初,直到选秀即将临近,该买的都差不多了,才逐渐消停下来。

铺子这才有时间会账,薛虯带着账本去找四皇子和九皇子。

两位皇子看到最后的数字都惊了,早知道这项生意挣钱,但也没想到能赚这么多,比他们预料的还高了三成。

薛虯道:“咱们拿到的货物成色比旁人好些,且还有许多其他店里没有的好东西,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居高不下。”

这次薛虯没搞价格战,还比其他店铺更贵一些,但京中大户已经疯魔了,银子好像变成了石头,只要东西好,贵一点根本不在意,如果足够特殊稀少,什么价格他们都能接受。

四皇子神色莫名:“看来京中大户比我想象的更有钱。”

薛虯微笑:“许是这里头便有殿下未来哪位侧妃家的钱呢。”

四皇子:“……”

薛虯算出四皇子和九皇子应分的钱,把钱庄的票据给他们,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提现银出来。

九皇子拿着票据,整个人都要飘了,拍拍薛虯的肩膀:“一会儿去春风楼吃饭去,我请客!”

春风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一桌差不多的席面怎么也得要二三十两,九皇子不缺二三十两,但也不是能经常吃的。

现在他觉得他可以了!

不仅要吃春风楼的菜,还要喝庆云楼的佳酿、买西域来的骏马、再把上次看上的那把强弓买回来……

四皇子:“……”

他也懒得管,反正九皇子现在有钱,花上一些不算什么,如果太过分他自然会提醒。且即便九皇子花超了也不要紧,需要用钱的时候他贴补一些也无妨。

他扭头对薛虯说:“玻璃制出来了。”

薛虯并不觉得诧异,他早知道玻璃能制出来,只是质量好坏和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如何,可比得上西洋人的玻璃?”他问。

四皇子没直接说,只让人抬了几样东西进来,有玻璃制的摆件、茶具、灯罩,还有嵌在屏风架子上的整块玻璃,九皇子第一眼瞧见,还以为他们抬了个空架子来,听到这上面嵌了玻璃,上前围着转了几圈,又伸出手指戳了几下,不由啧啧称奇:“父皇在御书房装了一扇玻璃窗,阳光透进来格外亮堂,父皇喜欢得不得了,但那面也没这面透亮。”

这时候已经有大块的玻璃了,同样是从西洋运过来的,但比其他玻璃制品更加稀少,也更加昂贵。至少九皇子知道的,皇宫里只得三块,一块镶在了御书房,一块在太后的寝宫,随着太后薨逝,寝宫被封,这块玻璃也不再见天日了。

最后一块则被送去了东宫给太子。

至于其他人……没有大块玻璃便用明纸糊窗,或者把小块玻璃镶嵌在花窗上,勉强也能算玻璃窗,这都算极为奢侈的。

九皇子也想要大块玻璃窗,没想到如今他们也能制了,且比皇宫里的更好,就连其他玻璃制品也更纯净漂亮。

他弹指在玻璃屏风上敲了敲,问四皇子:“烧制这东西花费高吗?”

“前期摸索花费高些,如今不过开炉和人工耗费多些,原料只是些砂石,不值当什么。”

九皇子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与瓷器差不多,人人皆可以用了?”

旁的也就罢了,倘若人人都能用上玻璃窗,看书做活便不那么费眼睛了,冬日在屋里也能看到外头的景色,百姓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九皇子越想越美,四皇子却没什么反应,反而问薛虯:“你以为呢?”

薛虯叹了一声,说:“眼下不宜大范围推广玻璃,太子与二皇子争斗日烈,殿下行事不宜张扬。”

九皇子恍然,又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东西……”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但四皇子和薛虯都明白。

这么好的东西,

本该向天下推广、造福百姓的,却因为皇室斗争只能明珠蒙尘,怎能不叫人觉得可惜?

四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和薛虯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制的玻璃器物不用太多,以精美为主,只还说是从西洋传过来的。”

薛虯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薛家身处江南,有港口之利,各路商人往来不绝,带来各种各样的货物,其中不乏各类西洋物品,就连西洋人也不少见。薛父对西洋物品很感兴趣,薛虯接管家业后,更是着意与西洋人往来,他手里时不时出现几件玻璃制品一点也不稀奇。

让他去做这桩生意,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再控制好数量,高价出售,赚到的钱也不少,对四皇子来说再划算不过。

除了普通百姓暂时享受不到玻璃的好处外。

“不会一直如此的。”四皇子低声道,“待到日后……”

剩下的话便低不可闻了。

*

九皇子本来还要去春风楼大吃一顿,可惜四皇子不去,薛虯也不去,他自己也没心情,几人便各自散了。

薛虯回去的时候便带着几件玻璃器皿,都用红木盒子装着。

回到府上才知道贾琏正在等着他,薛虯心中一动,他原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他要卖玻璃制品的消息传出去。这事不能由他主动开口,否则便失了体面,他失了体面不要紧,但玻璃制品的逼格不能丢,否则便很有可能被压价。

非得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去,让人求着他买才好。

这事倒也不难办,只是要找个合适的人替他开口,眼下现成的不就是个人选吗?

薛虯对回话的小厮点了点头,带着人进了花厅,贾琏连忙站起来,丝毫没有久等的不耐,笑吟吟道:“表弟回来了?”

“不是让姐夫午后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贾琏:“收到表弟的消息便坐不住了,在家里也是煎熬,倒不如早些过来。”

薛虯便叫人拿账本过来,贾琏这一抿子买卖是单独成账的,不和他们的掺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虯道:“姐夫若有疑问,尽可问我。”

贾琏满眼只有最后那个数字,胸腔内满是惊喜,哪里有什么疑问?听到这话不高兴道:“表弟这是说什么话,你助我良多,我要是还有那畜牲心思,便合该天打五雷轰!”

薛虯:“……”大可不必。

他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正是为了我们的情分考虑。”

贾琏:“表弟多虑了,你们家家大业大,哪里看得上我这仨瓜俩枣?你要是在乎这点利润,当日又何必帮我,自己做了这生意便是,我虽不算什么聪明人,也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更何况这笔钱比我预料的多出许多,若换成我来卖,恐怕卖不到这个价钱,这已然是占了便宜了。”

薛虯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纠缠,点点头算是揭过了。

这时管家带着捧着红木箱子的小厮进来,见到贾琏似乎愣了一下,连忙就要退出去。

薛虯出声:“姐夫不是外人,你有话便回吧。”

贾琏有些动容,表弟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吗?想想也是,王熙凤可是薛姑妈的嫡亲侄女,与薛虯也是嫡亲的表姐弟,虽然自小没长在一处,但毕竟血脉至亲……

这样想着,贾琏不自觉少了一些拘束,多了几分亲近。

管家止住脚步,说道:“小人是想问大爷,这几样东西怎么处理?”

“是哪几个?”薛虯问。

管家让人把东西放下,亲自打开给薛虯看。

贾琏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会儿下意识看过去,眼睛一下就直了。

红木箱子里铺了厚厚的绸缎,里面躺着的正是几件精美的玻璃器物。

贾琏出身国公府,虽然如今有败落趋势,但也是富贵过的,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品相这般好的玻璃器皿,设计精美、制作精良,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只是一眼,贾琏就喜欢上了。

“这是表弟刚买的吗?”贾琏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什么西洋人,不过这些日子京城乱了些,他不知道也是有的。

又羡慕薛虯的财力——玻璃器皿多贵啊!

王熙凤陪嫁里有一个玻璃炕屏,家里凡有大事,总要借过去充一充体面,叫王熙凤不知多得意。前两年得了一只玻璃绣球灯,老太太爱的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肯给,只给了她的心头肉宝玉。

这般稀罕贵重的东西,薛虯说买就买,而且一买就是好几个,很难不叫人羡慕。

薛虯却摇摇头:“并非刚买的,是我手中的玻璃器具太多了,想着把不喜欢的处理一下,一时又没有好法子。”

贾琏:“……”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好在贾琏的嫉妒转瞬即逝,想了想道:“表弟何不把它们卖出去,既处理了不喜欢的东西,也能回一笔银钱,岂非两全其美?”

薛虯若有所思。

“表弟若肯卖,我先预订一个。”贾琏跃跃欲试,甚至已经开始挑选心仪的器皿了。

薛虯诧异地看他一眼,淡淡问:“姐夫还存着私房钱?”

贾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往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想象中的人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这个可不能乱说,叫你表姐误会了,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薛虯:“……”

“既然没有私房钱,你怎么买玻璃器皿?”

贾琏拍拍刚才薛虯给他的票据:“这里有两万两银子,买一个瓶子应该够了吧?”

“够了,不过……”薛虯微笑,“为了你的性命考虑,此事还是回去与表姐商量一下吧。”

贾琏:“……”

薛虯只是希望借贾琏的口宣传一下,并不希望贾琏亲自下场,他很清楚贾琏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买个玻璃瓶子把玩几年,之后再转手卖掉,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但别人不知道,薛虯却很清楚,玻璃制品未来一定会降价,而且降得非常厉害。别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只希望贾琏不要踩这个坑,最起码不是在他这里踩的。

好在还有王熙凤,应该能劝住他。

此刻的薛虯万万没想到,次日王熙凤会和贾琏一起登门,想要买玻璃器皿,薛虯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们,打算按照原本的计划多买点田地。

又过两日,选秀开始了。

第45章 第45章选秀结束

大庆的选秀共有两轮。

第一轮主要由太监首领主持,主要考察待选秀女的体貌特征与仪容仪表,要求秀女容貌端正、身体健康、没有不良状况——譬如口臭、明显的疤痕、弯腰驼背气质猥琐等等,以免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若秀女的门第、才艺或品德等方面有格外突出之处,也可以适当放宽一些。

第一轮通过后有资格参加第二轮考核,这次便是则由皇帝和皇太后亲自选阅了,一旦被选中,便有可能进宫做嫔妃,或是被指婚给王孙公子。

不过随着皇帝年纪渐长,放在后宫的心力慢慢变少,即便去后宫,也多半是去甄贵妃或者几个得宠的嫔妃处,偶尔添上几个新人,也更倾向于从宫女中选才貌出众者,对大选并不上心,渐渐便去得少了,大部分都交给德贵妃和甄贵妃负责。

以宝钗的品貌,通过第一轮不成问题。

当然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倘若一定要挑些问题出来,即便圣人来了也要铩羽而归。

第一轮也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倘若有人不想家中女孩儿进宫,或者如王夫人这般要阻断旁人的青云路,花些银子打点一二,便能想法子刷下去。

太监首领也不会做得很过分,像那些父祖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或者姑娘自身实在出色的,他

们就不会轻易做什么,免得被上头问起来,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周太监敢答应王夫人,便是因为薛家区区商户,在偌大的京城不过一只蝼蚁。即便不小心踩死了,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也不会低头看上一眼。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薛虯领了户部的差事,虽然官位不高,但是事情办得极其高调,又和四皇子走得近,就连皇帝都听过他的名字,谁又敢随意为难他的妹妹呢?

周太监拿了钱就装死,压根没管这件事,宝钗顺利通过第一轮筛选,只等第二轮殿选即可。

九月十七,殿选开始。

鸡叫两遍,薛家便热闹起来,丫鬟捧来衣裳首饰,厨房烧热水、准备早饭,有人去皇宫门口打探情况,马夫也准备好车马,随时都可以启程。

薛虯和薛蟠也起来了,在正院里等着宝钗。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宝钗才在薛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妃色云锦衣裳,头发挽成简单的髻,装饰以黄玉和珍珠首饰,大方素雅,但又不失体面。薄施粉黛,淡扫蛾眉,端庄明媚,又不过分张扬。

薛虯点了点头,宝钗是去选公主伴读的,太张扬了不好,这样打扮正相宜。

他道:“选秀的流程你都知道,今儿主管选秀的是德贵妃,九皇子已经跟她说好了,你只要安心待选即可。”

宝钗:“是。”

一家人用了饭,宝钗再次漱口,又重新补上口脂,小厮便来回禀,说时辰差不多了,其他人家陆续出发,宫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薛虯起身:“那我们也出发吧。”

他会护送宝钗到宫门口,等到选秀结束再将人带回来。本来没打算带薛蟠,但是薛蟠挥着拳头表示他比大哥能打,护送的差事少了他不行!

薛虯:“……”

兄妹三人拜别薛母,薛虯和宝钗各自上马车,薛蟠则骑马跟着车边,昂头挺胸,十分威风的样子。

薛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眼下已是九月中旬,白日里倒也罢了,早晚却已经冷下来,天亮之前又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薛虯也不算怕冷的人,坐在马车里还要穿件厚实些的披风,薛蟠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在外头骑马,也不嫌冷的慌。

他唤来小厮:“去看看姑娘冷不冷。”

薛蟠就不用问了,忙着耍帅的人是不会冷的。

*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在太阳刚刚升起之时到了神武门,秀女们将由这里进入皇宫,在顺贞门前下车,按照事先定好的顺序排队候选。

到了神武门,除了秀女,其他人便不能进去了。薛虯见前面有几家在等待检查,便让宝钗的车过去排队,他和薛蟠则停了下来。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迎上来,行了个礼:“奴才见过薛大人,今日由我负责带令妹进去,请随我来吧。”

薛虯指了指那边的队伍:“不用排队吗?”

管事太监笑吟吟道:“薛大人说笑了,您贵人事忙,哪里能耽误您的功夫?九皇子特意交代过,奴才不敢怠慢。”

原来是九皇子关照过,他看起来大大咧咧,却也有心思细腻之处。

“那舍妹就劳烦总管照顾了。”薛虯示意长瑞给这管事太监一个荷包,荷包鼓鼓囊囊,分量十足。

管事太监本就灿烂的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躬着腰连连应承。

薛虯这才对宝钗道:“你进去吧,我与你二哥在外头等你。”

宝钗隔着窗户应了一声,管事太监上前牵过马,朝着神武门里头去了,惹得旁边排队的人家频频探看。

薛虯只当没看见,兀自上马车看书去了。薛蟠倒是十分享受,抬着下巴一脸得意。

看书的时候过得快,仿佛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选秀的时辰已经逼近了,神武门厚重的大门被关上,再有人来也不能进去了。

宫门口已经围满了车马,闲谈之声不绝于耳,这些都是待选秀女的家人和仆从,其中不乏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

薛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正要继续看书,窗外却传来一道声音:“请问马车上是户部司务薛大人吗?”

薛虯还没说话,薛蟠先上下扫了对方一眼,质问道:“你是谁,找我大哥做什么?

薛虯:“……”

“蟠儿,不得无礼!”薛虯弯腰下了马车,只见对面站着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倒是不错,只是打扮得花里胡哨,穿着海棠红的衣裳,脸上涂脂抹粉,发髻上簪着朵大红花,深秋的天气里还拿着把折扇摇啊摇,活像一只大花蝴蝶。

薛虯面无异色,含笑拱手:“在下便是薛虯,舍弟无礼,让阁下见笑了。”

“无妨!无妨!”这人合上折扇,也冲薛虯拱了拱手,笑吟吟道,“在下齐国公之孙靳连,冒昧来见,还请薛大人见谅。”

薛虯一愣,第一代齐国公乃是开国功臣,当日随太祖开疆扩土,功劳比贾家先祖更大,被分为齐国公,五代始降。

如今荣国府实则已经不是国公府,贾赦只有一等将军的爵位,只是因着贾母还在,所以不曾换下国公府的牌匾,旁人也没有因这点小事与他们计较罢了。

但齐国公却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等到靳连的兄长继承爵位时也该是国公。

更难得的是,靳家虽然荣耀加身,却并不因此故步自封,历代齐国公即便不是锐意进取的英豪,至少也有守成之能。

靳连算是齐国公府上的一个异类,身为长房嫡次子,他在家中备受疼宠,要星星不给月亮。好在他人不坏,只是不务正业了点,奢侈无度了点,喜好打扮了点,没有别的毛病。

“原来是靳公子,不知何事找我?”薛虯已经大致猜出他的来意,却佯作不知。

靳连四下看了看,用折扇挡在脸侧,小声道:“我听说薛大人手里有几件不要的玻璃器皿想要出手?”

果然如此!

贾琏不负他期望将此事传了出去,只是消息慢了些,等了这几天功夫才有人问。

他装作惊讶地看了靳连一眼:“我手中的确有几只玻璃器皿,不知靳公子如何得知?只是我虽不喜它们,却并不打算出手。”

“为何?”靳连有些着急地追问。

薛虯微笑:“不过几件好看的摆件,便是卖了也不值多少钱。况且玻璃器皿少见,我虽不喜欢,难保别人不会喜欢,留着日后送亲朋好友便是了。”

靳连:“……”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他家虽然不缺钱,但是能供他支配的却没有多少,想要买个贵重东西还得跟父母、祖母要钱,虽然每每都能如愿,也比不上薛虯手握权利啊!

且薛家的有钱还是远超他的想象,几只玻璃器皿被评价为“不值多少钱”,还准备送给亲朋好友……

也不知谁这般幸运?

他道:“我实在很喜欢玻璃器,既然薛大人不想要,不若匀一只给我,价格上高上一些也无妨。”

旁听的薛蟠撇了撇嘴,只觉得这靳连真败家,说加价就加价,就连他都不会这么跟人谈价格。

薛虯还是微笑:“靳公子说笑了,我家虽是做生意的,但府里私用的东西只有买进,没有卖出的。”

靳连:“你只当我是你的好

友,你送一只玻璃器给我,我送点银子给你花。”

薛虯:“……”

这可真是个人才!

他也不回答,只是笑而不语。靳连还要缠磨,薛蟠却不耐烦了,挡在薛虯面前气冲冲道:“我大哥说得很清楚了,不卖不卖不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薛虯:“……”

众人:“……”

见靳连面露尴尬,薛虯把薛蟠往自己身后拉,薛蟠虽然不太情愿,还是乖乖退了下去。

薛虯:“舍弟鲁莽,公子勿怪。”

靳连呵呵笑笑:“无妨。”

话是这么说,神情多少有些不痛快。这也不怪他,谁被人指着鼻子骂听不懂人话都得生气,要不是还想要薛虯手里的玻璃器,他可能早就翻脸走人了。

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也算很有意志力呢!

薛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想了想道:“既然靳公子喜欢玻璃器,我也不好拂了你的脸面,这样吧,得空你去我家看一看,看不上也就罢了,要是看上了……我们再商量卖不卖,你觉得如何?”

“可以可以!”靳连瞬间转怒为喜。

现在不答应卖没关系,能去看实物便是一大突破,现在能看,过几天就能摸,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买了。

美滋滋!

方才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关注他们的对话,听到薛虯邀请靳连上门看玻璃器皿,好几个人也表示要去。都是那些不差钱、或者家里不差钱,且愿意给他们花的,薛虯假装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此时的顺贞门内,选秀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宝钗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此次选秀最重要的还是遴选嫔妃宗妇,选伴读只是顺带,被放在了最后头,要轮到她还有一段功夫。

这一等便是一上午,秀女们都面露疲惫。

为了这次选秀,她们都是半夜便起来收拾,早上匆匆吃点东西,为了保持体面也不敢多用,更不敢多喝水,到了这里一站便是半日,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们都有点撑不住了。

宝钗也有些难受。

更叫人难受的是,午时里头传来消息,说暂时不选了。

原是甄贵妃娇养惯了,一日不午睡便头晕难受,她是皇帝钦点协助选秀的,德贵妃也不能抛下她自己选看,只能暂停选秀,给甄贵妃时间午睡。

只是如此一来,秀女们可就要遭罪了,又要多等上许多功夫。

这时那管事太监又出现了,找了个没人的房间让宝钗休息了一会儿,还送来点心和茶水,让她好生修整了一番,等到选秀再次开始才出去。

直到金乌西坠,宝钗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有些紊乱的心跳,与另外几位秀女一起走进顺贞门,到了静怡轩。

先向上首行礼,听到一声温和中透着威严的“起”,这大约便是德贵妃了。

紧接着便是一一选阅,唱名太监念名字籍贯、秀女单独上前行礼、两位贵妃问几个问题,结果暂时不知道,过几天定下来自然会有旨意。

宝钗垂目听着,见大半都是德贵妃在问,甄贵妃只是偶尔问上几句,并不与德贵妃争锋,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张扬跋扈。

也是,若甄贵妃是个一味嚣张的蠢货,也不可能宠冠后宫、生下并养大儿子,还坐稳贵妃之位了。

很快便轮到宝钗。

唱礼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声道:“户部司务薛虯之妹薛宝钗,年十二。”

宝钗出列福身行礼,不等德贵妃问话,甄贵妃先问:“是金陵薛家的姑娘?”

薛宝钗:“是。”

甄贵妃便柔柔一笑,与德贵妃道:“姐姐不知道,这薛家与我娘家原是亲戚呢。”

德贵妃:“哦?”

甄贵妃便解释道:“薛家的当家太太原是王家的姑娘,她的嫡亲长姐嫁的是荣国府贾家的二房老爷,我娘家与贾家是老亲,亲连着亲,可不就是亲戚吗?”

她用帕子揩掉眼角的泪,叹道:“自从进了宫,便鲜少见到娘家人了,难得碰到这么一位,正是我与她的缘分。且我实在喜欢她的人品,想着把她指给小五,我们娘俩便能长久地在一处了。”

宝钗脸色微变。

五皇子早已成婚,就连侧妃名额也满了,她进府只能做个普通的侍妾。莫说宝钗愿不愿意做妾,单只五皇子与四皇子不睦这一点,她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进五皇子府。

德贵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瞥了甄贵妃一眼,淡淡道:“这是在给几个女孩儿选伴读。”

甄贵妃闭上了嘴。

德贵妃又问了宝钗几个问题,不外是读过什么书、平时在家干什么、有什么才艺之类的,还让宝钗现场写了几个字,选阅便结束了。

宝钗沿着另一条路出了宫,与薛虯和薛蟠汇合,兄妹三人一同归家去了。

薛母正在家中翘首以待,见到三人回来,连忙叫人把准备好的吃食拿上来,薛虯和薛蟠也就罢了,马车上准备了一些吃的,薛母还打发人送了饭菜过来。

宝钗只是站得太久有点累,好在平日学规矩本就累,倒也能支撑得住,其他的没有受什么罪。

她把那管事太监找地方给她休息的事说了,薛母颇为感动:“九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还能设身处地为我们考虑这样的小事,实在难得!”

九皇子未必能想到这些小事,多半还是那管事的功劳,不过九皇子帮了他们也是真的,要不是九皇子,现场大户人家那么多,那管事太监凭什么独独帮助他们?

又问起宝钗选秀之事。

“旁的也就罢了,唯有甄贵妃的态度叫我有些不安。”宝钗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尤其是甄贵妃要她进五皇子府一处。

薛母听了直皱眉:“甄贵妃是什么意思?”

可莫说什么老亲不老亲的?薛家与甄家可没什么亲戚关系!即便有,又与进五皇子府有什么关系?

甄贵妃如此想念家人,倒不曾见她让娘家侄女给五皇子做妾!

薛虯淡淡道:“不外乎是觉得薛家或者儿子还有几分可利用之处,想要拉拢咱们罢了。即便不成,也能挑拨咱们与四皇子的关系。”

很简单的道理,四皇子要知道薛家与甄家是老亲,还能放心重用薛虯吗?

人性如此,不怪她做此想。可惜她低估了四皇子,也低估了薛虯。

薛虯对忧心忡忡的宝钗和薛母安抚一笑:“即便我们答应,四皇子和德贵妃也不会答应的,这事成不了,你们放心吧。”

二人果然放心了。

第46章 第46章初入皇宫

第二日,薛虯与四皇子说起此事。

四皇子冷笑一声,并未多说什么。他对薛虯不能说完全信任,但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的。

至于宝钗……

四皇子沉吟片刻,说道:“无妨,甄贵妃不敢做什么。”

薛虯也是这么想的,甄贵妃无权为秀女指婚,想要将宝钗许给五皇子,在德贵妃已经拒绝的情况下,只能求助于皇帝。

可是如此一来,便是将她的小心思小算计摆在了皇帝面前。莫说皇帝会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对她的印象必然也会变差。甄贵妃能够纵横六宫,靠的便是帝王盛宠,她绝对不会眼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当然,最重要的是薛家在她眼中没那么重的分量,莫说薛家,便是四皇子她也未必放在眼里。若能为五皇子谋得巨大利益,便是冒一点风险又算什么?

事情发展果如四皇子和薛虯所料,甄贵妃当日只是随口一说,被德贵妃岔开话题后没有追问,事后也绝口不与旁人提起,好似那日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又过两日,宫里的旨意下来了,召薛宝钗进宫为十一公主的伴读。

薛母带着灿烂的笑意,使人给传信的公公厚赏,家里的下人也通通有赏,府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但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薛母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摸着宝钗的手,眼睛里满是忧虑。

宝钗伏在她肩膀上,柔声安抚:“我虽离家,但每十日就能休沐一回,咱

们还是能常常见到。妈若想知道我的状况,随时叫哥哥打听便是,我在宫里有什么变故,母亲立时便能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薛母摸着她缎子一般柔软光滑的长发,叹气:“我是怕你受委屈。”

宝钗笑道:“十一公主性子温和,又与我性情相投,又有九皇子与哥哥的情分在,哪里会叫我受委屈?母亲多虑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只要孩子不在眼前,怎么可能完全放得下心?

消息传出去,亲朋故交纷纷送来贺礼,王家更是第一时间带着礼物登门。

舅妈冯氏拉着宝钗的手,对薛母道:“当日我便说宝钗品貌出众,很有可能中选,看我说得如何?”

“嫂子眼光毒辣,我是万万比不了的。”薛母笑呵呵捧场。

冯氏见宝钗中选了不骄不躁,被夸了也只是含笑听着,并不扭捏,心中更为喜爱:“也不知你们怎么教孩子的,宝钗小小年纪就这般稳重,有大家风范,比我那两个皮猴强多了。”

皮猴之一王熙瑶笑着接话:“妈既这么说,不若我留下跟表姐住几天,好好跟姑妈学一学,许是也能稳重一些呢。”

冯氏呵呵一笑:“什么跟你姑妈学?我看你就是躲懒不想上课!便是你有空,你表姐还要为进宫做准备,哪有精力照顾你?快别想了!”

她语气幽默,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王熙瑶也跟着笑,并不不悦之态。

冯氏这才说起正事,问薛母准备得怎么样了。

薛母:“还没有准备,从前不知道能不能选上,怕提前准备叫人知道了笑话。”

冯氏点点头:“这也罢了,左右宫里还给了十日功夫准备,尽够你安排了。你打算给宝钗带些什么?”

薛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答道:“宫里只让带两箱东西,不外是些日常用品、换洗衣裳,我想着旁的也就罢了,多带点钱才是正经,给宝钗准备了一匣子金银、一匣子铜钱,还有一匣子小面额的银票。”

冯氏目光柔和地看着薛母,欣慰道:“不错,你如今处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薛母便立时高兴起来。

冯氏又提点宝钗:“进宫后记得不要太过张扬,也不要太过忍让。咱们家虽然说不上有多少权势,但护你一程还是能行的。”

宝钗含笑点头。

冯氏:“你进宫是去给十一公主做伴读,其他人都不用管,只要体贴十一公主的心思即可。但是你要记得,不管你与十一公主多么亲近,她始终都是主子,不要失了尊卑规矩。”

宝钗再次点头。

冯氏话音又一转:“看我!宝钗的性子我们都知道,最是稳重守礼不过,我也不过白说几句罢了。”

薛母:“嫂子是为宝钗好,我们还能不明白吗?”

冯氏含笑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来,低声道:“进宫后除了钱要紧,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便是手里要有可用之人。这是咱们家在宫里的一些人脉,大事办不了,帮忙跑个腿传个话的小事却是能的。”

薛母连忙推辞,冯氏嗔怪道:“又不是给你的,是我喜欢宝钗,给宝钗的贺礼。”

见宝钗也要拒绝,便板着脸说:“长者赐,不可辞!”

宝钗只能收下。

薛母眼眶微微泛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