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1 水灾
唐夫人在一旁忙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拿靶子去。”
“不用了, 来回跑浪费时间,本县主的耐性不好。”
安平县主拿了桌子上的青苹果,随手就朝着张小意丢了过去,张小意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安平县主抬了抬下巴, “你去空地上站着。”
“县主使不得, 这伤着张夫郎可如何是好。”一旁有人劝和道。
“去呀, 本县主的话听不见吗!”
张小意刚心里乱了一瞬镇定了下来,这县主故意的,他拿着苹果就要站过去,周宁拉住了他,把那只苹果给夺了过来, “我去给县主举苹果。”
安平县主笑了,“好呀, 那你两一道, 一个人站那看着没意思。”
周宁也生气了,“我自己去。”
意哥儿是被自己连累了,安平县主的准头看着也就那样,若是伤着了意哥儿让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我说,你两都过去, 放心好了,本县主准头好着呢,杏花宴上还得了九分呢, 不差。”
安平县主故意提起了旧事,那叶景兰八成是为了沈临川出头,害得自己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有那讨人厌的女官,自己手心都被打了好几下, 这口气他安平咽不下去!
安平县主执意让两人都站过去,举着箭矢瞄准了张小意,周宁护在他前面不让安平县主伤到了张小意,张小意笑了一声,“没事,走,我两一道站着。”
周宁朝张小意点了点头,他爹教过他功夫,若是意哥儿有难的话,他还能及时给护住。
安平县主这才满意了,“站好了,苹果顶头上。”
周宁和张小意碍着站在一起,头上放着苹果,安平县主拉弓射了过来,箭矢故意擦着周宁脸边射了过去,箭矢撞上后面的墙啪的落在了地上。
见周宁面色如常地站在那,安平县主有些不满意,他要看见周宁吓得面如土灰,倒是自己小看了这乡野小哥儿。
唐夫人不停地拿着帕子擦汗,“县主,县主,不如咱射鸟怎么样,家中还有几只漂亮的鸟儿,县主一定喜欢。”
就算那鸟在名贵,她家老爷在喜欢,那也比不上人命啊,若是伤到人了,这让她如何是好啊!
“不行,射鸟多没意思呀。”
安平县主朝着张小意那边瞄了过来,直直对着张小意的额头,周宁也注意到了,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安平县主还没松手的时候就把张小意给推一边去了。
安平县主气得放下了弓箭,“周宁,你敢!”
“县主,若你执意要伤害我朋友,就算是我们周家的官职不高,那我也要告到御前!”
安平县主气疯了,不管不顾就朝着周宁射了过去,周宁早有防备灵活给躲开了,唐夫人一把拉住了安平县主,“县主,使不得,使不得啊!”
众人纷纷给拦了下来,安平县主这架势是想把人给弄死了啊!
安平县主手上的弓箭被夺了下来,“放肆!”
唐夫人手上抓着弓箭,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了,又是一阵慌乱,周宁和张小意过来赶紧把人给扶到了亭子下坐着。
跟着安平县主的仆从也吓得一头的汗,硬着头皮劝道:“县,县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安平县主这才甩着袖子走了,张小意上前给唐夫人把脉,又喂了些水,安平县主前脚刚走,唐夫人就睁开了眼睛,“没事,县主走了吧。”
“多谢唐夫人解围了。”
唐夫人站了起来,“原以为安平县主得了教训就老实下来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跋扈。”
还好她装晕把人给糊弄走了,若是伤了谁了,这让她怎么和人家交代呀!
唐夫人松了口气,这会儿众人也没闲玩的兴致,唐夫人好生把众人送上了各家的马车,又一家送了一盒点心赔礼道歉。
周宁和张小意坐着同一辆马车,唐夫人拿了食盒递了上去,“今日都是我招待不周,让二位夫郎受惊了。”
周宁摇头,“多谢夫人解围了,这事本就是冲着我来的,给唐夫人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快些回去好生歇歇。”
马夫赶着车走了,唐夫人看着唉了一声,这安平县主不仅跋扈心眼还小,这周夫郎在京城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京城中各家少不了办小宴会什么的,怕得罪了安平县主,不少人不敢请周宁过来,翰林院还好一些,都是同僚大家相互照应着。
这事瞒也瞒不住,周宁原是没有和沈临川说的,沈临川下了差就问了玩得怎么样,周宁说挺好的。
沈临川到了第二天才知道,还是同僚过来安慰他的时候才知道的,安平县主竟然欺负他家夫郎!
沈临川气得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县主又如何,那也不能伤着他家人分毫!
他家夫郎没和他说,沈临川也只当不知道,以后谁家请都不去了,更加注意着张昌言,身为户部尚书,手上干干净净他是不信,而且钱大志那会儿说粮铺的生意和户部那边也有勾结。
只是没几日听闻安平县主在临水的台子看戏,那台子不知怎么了突然塌了去,安平县主坐在最前面呢,一下子就掉水里了,虽然已经是夏日了,但被呛了几口水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这几日翰林院中气氛也低沉了了不少,今年入了夏之后雨水格外的多,北方渭阳县受灾严重,原是再过半月该收麦子的时候,那雨下得大导致定河决了堤。
定河决堤之后更是直接把地给淹了,三个县都受了灾,离定河最近的渭阳县受灾格外严重。
景和帝已经调了户部去赈灾,又派了自己恩师余逢春做钦差前去,定河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决堤了,按理说入夏雨水丰沛,各县应该早有准备才是,怎么会受灾如此严重。
景和帝怕有人从中舞弊,就派了余逢春过去,让他自己抽派人手和他一道。
前去赈灾可是份苦差事,水灾过后必生瘟疫,粮食短缺易生匪患,三个县都受了灾,不好好安定民心,到时候后患无穷。
余逢春要在翰林院抽调人手,他们要快马加鞭过去,又不是过去享福的,有的人不愿意去,有的人骑马功夫不好,挑来挑去只挑中了四人。
沈临川和罗青山也听说这个消息了,两人一致决定前去赈灾,罗青山拍案站了起来,“我们为官不就是造福百姓!”
“好,我们一道去。”
沈临川总觉得这里面隐隐约约没那么简单,户部已经调了赈灾粮过去,张昌言也参与这次赈灾,沈临川想起钱大志之前和自己说得话,他上头的人都是几个小京官,沈临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余逢春正愁人手不够呢,沈临川和罗青山自请去赈灾,余逢春本来就看中沈临川,去年他重新排录了文殊院的书册典籍,做得极好。
余逢春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加上沈临川六人,让立马回家简单收拾些衣物,过了午后就前往渭阳县。
沈临川和罗青山借用了同僚家的马车赶紧回去了,这一去还不知道几个月能回来呢,沈临川回家先看了两个小家伙,简单收拾了包裹又赶紧去了铺子见他家夫郎。
这会儿小面馆正是人多的时候,周宁在后面忙得团团转,看见沈临川回来惊讶了一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渭阳县受了水灾,我和罗青山要一道去赈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煜和晏晏,劳我家夫郎多费心了。”
“去赈灾?”
“嗯,现在即可就要走,我走了,很快就能回来。”
沈临川说完就要走了,周宁赶紧跟了上去,“等一下。”
周宁赶紧拿了块布,把柜子上的所有碎银子铜板都给装了进去,又忙去不远处的胡饼摊子,百十来个饼子全都兜了去,“沈临川,那地儿说不定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吃食,你拿去。”
“好。”
“快走吧,家里不用担心,有我和爹在呢。”
沈临川放心不下拉着他家夫郎的手又嘱咐了两句,“以后谁家邀请都不要去了,得罪了就得罪了,无妨。”
周宁知道沈临川这是知道了在唐大人家发生的事,“好,谁家邀请都不去了。”
沈临川骑上马走了,屋里的客人在催促,周宁赶紧进去忙活去了,周大擦了擦额头的汗,“临川走了。”
“走了。”
周宁端了七宝棋子出来,就听见铺子里的客人在说渭阳县的事,“你是不知道,我邻居家的亲戚就是从那地儿逃出来了,他们三阳县受灾还不是最严重的,那渭阳县才是最严重的。”
“是呀,我也听说了,今年入夏之后雨水就格外的大,渭阳县那边本来就地势低,听说那庄稼本来就淹了,这定河一决堤更是了不得了。”
“可不是,听人家说那水深的地儿连屋子都给盖里头了,你说这得多少人没了性命呀。”
周宁开着面馆呢,铺子里日日人来人往的,定河决堤的事他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心下不由担心了起来,沈临川前去赈灾应该会没事的,渭阳县离京师有小半个月路程呢,在南陵州府和京师的中间,周宁想起来他们去年进京的时候还从那路过了呢。
没想到还不过一年的时间,那渭阳县就遭了灾难。
沈临川骑马到了翰林院门口,余逢春早已在门口等着了,没一会儿人就到齐了,带着二十来个御林护卫,一众人快马出了京师。
现在六月中旬了,别说骑着马在烈日下赶路了,就是动动都是一身的汗,余逢春年岁有些大了,赶路的时候强忍着一路快马而行。
余逢春听从了沈临川的建议,决定先悄悄潜入渭阳县看看什么情况,省得里面有什么事他们不知道。
他自是带上了罗青山和沈临川,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身世清白,在朝中又没和什么人有牵扯,省得走漏的风声。
另外又带了两名御林护卫,五个人日夜不敢停赶了过去,别说余逢春年岁大了吃不消,就连沈临川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这一路在马匹上颠簸都觉得自己散架了。
到了定河州府的时候,路上就渐渐能碰上逃难的人家,多是赶车马车,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普通老百姓逃出来又能怎么样,祖祖辈辈都在那,身上没有银钱,出来了也是死路一条。
五人的衣裳早就换成了粗布短褐,快到渭阳县的时候直接把马匹寄养在了客栈,几个人办成难民样一路进来了。
到了渭阳县的地界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小半个月了有些地方的水已经褪去,留下一片淤泥,早就分不清哪里是路了。
路边更是横七竖八躺着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还有小儿饿得哇哇直哭,路边更是有死人无人掩埋,大夏天早就发臭了。
沈临川干呕了起来,他生在新时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记得他在历史书上见过一句,‘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强盗横行’,这些想象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沈临川被震惊地握紧了拳头。
罗青山拿了水壶给他,“沈兄,喝点水。”
沈临川摇头,“留着点吧,现在就连喝水都不容易,那汗巾捂住点口鼻,渭阳县怕是要起瘟疫。”
余逢春听见也嗯了一声,“大灾之后必大瘟,尸首随意躺在路上,怕是那水也早就不干净了。”
沈临川身上带了不少的饼子,他早就分给几人贴身藏在了身上,千万不可给任何人,要不然连他们走不出来这地儿。
五人拿汗巾捂住口鼻,接着朝渭阳县城而去,还有两日就能入县城了,眼前的一幕让几人痛心不已。
只见定河褪去留下了厚厚的泥沙,房屋倒塌无数,就连早该收入屋子里的粮食也都被埋在了地里。
路上的人饿得面黄肌瘦的,还有不少人赤脚在泥土地里挖了起来,余逢春走了过去,只见那淤泥刨了有半米来深,几个汉子争抢这夺里面的麦穗,和着淤泥直往嘴里咽。
余逢春想上去查问被沈临川一把给拉住了,“余大人不可,若是你上去问了必会暴露我们不是当地人。”
几人也都是蓬头垢面的,身上搅和地都是泥巴,就连鞋子也都换成了草鞋子,脸还都捂着,看着和灾民没啥两样。
若是开口问了肯定会暴露他们是外地人,保不齐有人起歪心思。
余逢春出身名门世家,哪里知道这些,沈临川让大家换草鞋子的时候余逢春还一头的雾水,几个人连地都没有下过,也就沈临川一个人是真出身乡野人家,对乡下人家那是一清二楚。
第142章 142 赈灾
这地儿本来是个小镇, 都是乡户人家,罗青山也是自小生活在开平县府,哪里知道这乡下什么样子,就连那两个御林卫都是京城贵胄人家出身, 哪里见过这种世面。
还是沈临川谨慎, 一身全换成了粗布短褐, 搅和了几日早就看不出了什么样子了,脚上也都是草鞋,就连小腿上都糊了一层泥点子。
好在一行人没有叫苦的,只想着快点进入渭阳县府内。
几人一路走来眼前一幕着实看着令人痛心,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还有不少人躺在路边只剩了一口气,脸色灰青一片, 苍蝇早就绕着脸飞了。
几个人饿了就偷偷背着人啃上几口胡饼, 生怕被人家拦着走不了,余逢春举着袖子擦眼泪,“枉老夫苦读诗书几十载,却救不了这芸芸大众。”
“余大人,我们该走了。”沈临川劝了一句, “等到了县府协助县令赈灾,那就是救人了。”
快到日落的时候也没见有施粥的地儿,余逢春气得直咳, “天不亮咱就入了这渭阳县府的地界儿,走了一天了也没见有个施粥的地儿!”
罗青山也疑惑:“是呀,按理说户部调粮肯定从附近几个没受灾的县调,怎么会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有。”
一路走来就没碰见几个施粥的地儿,就算是有施粥的地儿里面也是清汤寡水的, 那水都是混着泥土的。
沈临川他们带的水早就没有了,只能找一些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河水把水袋按在里面打水,还得省着点喝,要不然就得喝泥水了。
天快黑的时候五人到了另一个村落,路边也是一副惨状,屋里的房舍也都被水给冲垮了,连临时搭建窝棚都找不到稻草的。
“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在这等我。”
沈临川找了个落单的老汉打听,“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呀,还有多久才能出了这渭阳县呀。”
老丈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你们哪来的?”
“我们三阳县过来的,想逃去我岳丈家去,一时迷了地儿,走了好几日了,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看见。”
老丈咳了起来,“这里是桃溪镇的小河村,你方向走错了,那边,朝南走,走吧走吧,哎,说不定还能有点生路。”
“老丈,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这哪里可有施粥的地儿,我明儿早早去过。”
“施粥,没听说过,或许县府里有吧,乡下哪有施粥的地儿,就是饿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沈临川起身走了,把打听得情况和余逢春说了,余逢春眉头紧锁,“这桃溪镇按理说离县府也没多远了,怎么会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有!”
几人准备找个地儿先歇歇脚,走了这么久了也都累了,睡上一觉,后半夜赶路,第二天就能到渭阳县府了。
路边饥饿的幼儿哭嚎不已,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咬破了手往小儿吮吸,一个姓石的御林卫想上前去,被沈临川给拉住了,“不可。”
那姓石的御林卫甩开了沈临川的手,“你也太无情了些,那幼儿饿得都啃他娘的肉了!”
“你想害死我们不成!”沈临川低声呵斥了一声,石御林卫这才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几人找了块还算干爽的地儿躺下睡觉,几人睡得正熟呢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沈临川立马被惊醒了,只见黑夜中有不少人影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沈临川第一反应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意图对他们不利,沈临川立马叫醒了睡着的几人,“有人过来了,快些走。”
余逢春几人赶紧爬了起来,也不分方向赶紧跑了起来,几人才跑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喊道:“在那呢!他们身上有粮!快去啊!”
沈临川暗骂一声,又怕余逢春有个什么闪失,拉着人跑了起来,余逢春有些上了岁数跑不大快,很快就被几个年轻的汉子拦住了,“把吃的留下来。”
“我们也是逃荒的,身上怎么会有粮食。”
“我呸,那狗蛋儿娘都喂狗蛋儿吃了,我亲眼瞧见的,还想骗老子不成!”
几个人说着就要上前抢夺,黑灯瞎火的连人长啥样都看不清,沈临川咬了咬牙说道:“动手!”
几人身上都带着匕首呢,谁敢上前生死不论!
沈临川几人一边杀退想抢夺的人,一边死命往前跑,不知道跑了过久总算是把身后的人给甩开了,躺在一片低洼地儿,沈临川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边的余逢春喘得更厉害,听着有倒气的声儿,沈临川赶紧拿水袋喂了过去,余逢春缓了一会让才不那么喘了,“多谢沈大人。”
天还黑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沈临川还能感觉到手上的黏腻,他有些烦躁地胡乱在地上蹭了起来,直到手上的黏腻感消失。
“石御林卫是不是你给那妇人吃得了。”
被点名的御林卫唉了一声,举起双拳直往头上砸,“都怪我没有听沈大人的话,险些害死了大家,我真该死!”
石御林卫懊悔不已,他不该不听沈临川的话,见那幼儿在啃母亲的手腕,这才动了恻隐之身,哪知道给他们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我只是可怜那妇人……我,我没想到她竟然告诉了其他人……她说过不会的……”
沈临川听得这一拳头打了过去,“你何止差点害死我们,那对母子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了!”
“怎么可能!”
“还差一日我们就能到渭阳县府,到时候你想救多少人不成,最快后日,就能把赈灾粮调到这小河村,你确因为一时心软害死了她们!”
石御林卫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宁愿是她告了密,也不想她们母子因我而死!”
若是那妇人告了密,石御林卫挺多是咒骂两句那妇人不守承诺,若是因为他害死了那对母子,这让他一辈子如何释怀。
余逢春也叹了口气,“都不可轻举妄动了。”
沈临川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给了那妇人一口粮,无疑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瘦弱的妇人哪里能保住那块饼子,定是争夺了一番,那么多人上手,就是今日不死,明日也亡。
又供了他们出来,怕是被人举着那幼儿要挟,不得以那妇人才吐露了出来。
沈临川听见那哭声心里更加烦躁,“好了,事情已成定局,休息好了就走,希望天亮能赶到渭阳县府,说不定还能混上一口赈灾粮吃。”
几人起来接着赶路,也不敢走大路了,只能挑着无人的小路一路朝北走着,沈临川借着树冠才没有迷失了方向。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就看见了渭阳县的城门,只是那城门还紧紧闭着,五人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等着明日一早官府施粥。
经过昨日一事,几个人心情都很是低落,坐在一起也都没有说话,天亮之后还能看见城墙上的水印,大概有两米那么高,洪水褪去,上面还留着水迹。
等到八九点钟就有官府推着粮食过来施粥了,难民纷纷围了上去,官府拿着长枪维持秩序,“都排好了,排好了!”
沈临川几人也混在了队伍里,说实话日夜赶路十来天了,连口热水都没喝上更何况吃上热粥了。
轮到沈临川几人的时候一人领到了半碗粥,里面的粥也没多少,领了粥去一边喝,喝完就去另一边,粥发完了才让人都一起走去另一边,倒是省得有人多领了。
余逢春看着那半碗粥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渭阳县会好一些呢,没想到这米都发霉了,你看还有谷壳子和石子,朝廷怎么会调这种粮食过来!”
吃了饭几人想进城看看,那知道守门的压根不让进去,谁要是敢往里闯直接乱棍往身上打。
余逢春气得不行,大声叫嚷了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冲在前面人被打得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不敢往前挤,本来就吃不饱没什么力气,没一会儿就被守城门的衙役给驱赶开了。
暂时进不去县府,沈临川几人也只能坐在城外面,沈临川问着身旁的人,“兄弟,你来这几日了,这渭阳县府为什么不让进去啊,我表姑妈在县府,我还想投奔她呢。”
“别说了,之前是让进去的,进了这县府说不定还有好心人家赏口饭吃,乡下的农田都被淤泥盖住了,房子也倒塌了,这渭阳县有城墙护着,里面水还少些。”
“那里面怎么样了?小兄弟你咋进去的,我也想进去找我表姑母。”
“里面好着呢,看着没啥影响,我呸,咱乡下人家都要饿死了,那里面的人还好吃好喝的,就是里面的米价贵得厉害,但要是能进去就是让俺买上一把米也好呀。”
“就是不知道咋了,前几日衙门的人把县府里面的灾民都给赶了出来,不让在进去了,只在城外面施粥。”
沈临川隐约知道了为什么,怕是赈灾使的行踪都被人看着呢,就连那把御赐宝剑也在马车上高高挂着呢。
县府内,吴县令正看着人打扫街道呢,“那边那边,也给收拾干净了。”
师爷跑了过来,吴县令背着手问道:“余大人他们到哪了?”
“还有三日就到我们渭阳县了。”
“嗯,如了在渭阳县的地界儿就派人迎一迎,别让他们去了不该去的地儿。”
“放心好了大人,知道怎么做的。”师爷谄媚地围了过来,“大人,这街是不是扫得太干净了些?”
“不弄干净些,怎么能让余大人看见本大人的辛劳和治理有方,少了那些流民碍眼果然顺眼多了。”
“大人说得是,只是余大人进城一看里面连个流民也没有,这好像不大合常理,洪水退去,地上肯定是有泥土的,怎么能扫这么干净,大人,咱应该留些灾民进来,那粥也要厚厚的。”
吴县令一想也是,“还是师爷有法子,快快快别扫了,赶紧撒些土上去,还有放一些灾民进来,别弄这么些,就说是咱镇赈灾治理有方,咱这难民才没有这么多。”
沈临川几人打听了一上午还真打听出来了些事,原来是那吴县令为了迎接使臣,这才把灾民给赶了出来。
另一个御林卫说道:“这渭阳县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县,若不是这次定河从这决了口了,怕是不少人连这个地儿都不知道,那吴县令是个举子,花了些银钱这才任了个县令。”
这三个县府的一些重要的人,御林卫早就给摸了个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余逢春哼了一声,“粮食应该早就调过来了,粥那么稀,周边各镇竟然没几个施粥,饿殍遍野,这姓吴的怕不是把赈灾粮给昧了去!”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没那么大的胆子。”沈临川想了一会儿说道:“这赈灾的粮现在不知道去哪了,周围几个县府的粮早就调了过来了,现在得赶紧想法子运粮食进来。”
余逢春也知道这个理,“周围几个县府怕是借调不上来了,没有陛下的手谕,就算是离得远的县府,也不敢借调粮食过来。”
“我知道有个地儿能借。”
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哪?”
“南陵州府,钱家。”
几人还在想法子进城,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突然开了城门要放灾民进去,沈临川赶紧拽着余逢春往前挤,好不容易才入了城,后面哭嚎声一片,沉重的城门也关上了。
沈临川回头看去,只听见差役叫嚷,“县令大人有令,各自返回原籍!”
留在外面的灾民不仅不让进来,还被差役驱赶着让离开这地儿,余逢春气得眼睛通红,恨不得拿那宝剑把狗官给宰了去!
沈临川四人进了城,在城里转了起来,只见每家米铺子前都排着长长的队,米价更是高得离奇,京城的米价贵,一斗米三十文多些,这边竟然一斗米要三百文!
排队买米的队伍里还有一些刚入城的灾民,希望用手上不多的银子买些米,还有一些难民围在米铺子前,争抢着掉落在地上的米粒,还有灾民拽着自家的哥儿女娘要往窑子里卖,哭喊声一片……
“那么多粮食都到了哪去了?”余逢春看着灾民的惨状,心下痛恨不已。
户部征调了三万石粮食用于三县的赈灾,怎么也不会饿死这么多人,不仅这渭阳县内的米价贵儿,就是旁边没受灾的地儿米价儿跟着涨了不少。
四人在城中悄悄查访,一时间也打听不到什么,倒是第二日的米粥稠了不少,里面也没有石子和稻谷壳这些了,三人也总算是吃上顿好的了。
县府内,县令大人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肉,吃得一嘴的油腻,又去了库房看着用成箱成箱的银子,吴县令搓了搓手,这可都是他的青云梯呀。
闹灾好呀,闹了灾他就发财了。
第143章 143 生生把人给咬死了
几人在城中三日, 粥是一日比一日得好,第三日赈灾使入了城,御林卫骑着马匹威风凛凛,余大人让御林卫去碰头, 到时候他们混上马车。
御林卫很快带回了消息, 马车已经进了县府后院, 等天黑就能进去了,御林卫守得严实,只说是余大人路上得了热症,暂时歇上一日,第二日再见县令。
吴县令搓了搓手, “师爷,你说这余大人怎么不先见本大人, 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会, 一起跟着的还有御医,日日都去马车把脉,那余大人的马车是咱看着进了县府的,走得路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大人放心好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等本大人高升了, 到时候少不了师爷你的好处。”
“多谢大人了。”
“饭食可都安排好了,余大人一路辛苦了,吃上可不能短了去。”
“大人不可,大鱼大肉上去了不好,不若上些青菜豆腐, 也显得大人清廉。”
吴县令哈哈笑了起来,“师爷,还是你有法子,对对对,不能上大鱼大肉,本大人可是个清官。”
入夜之后沈临川四人就入了县府后院,余大人一脸的怒气,当即就把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给叫了过来,询问他们路上的见闻。
这外面有御林卫守着呢,也不怕外人听了去,整个院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的。
一位翰林大人说道:“到了受灾的县府,一路上都有人施粥,灾民也都安排妥当。”
罗青山阴沉着脸说了他们一路的见闻,卖儿鬻女,饿殍遍野,野狗争道而食,简直是惨不忍睹。
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原本还脸上带着轻松之色,觉得这三县的赈灾做得不错,没想到两拨人看见得竟然不一样,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明日看了各镇调拨的粮食再说。”
几位大人各自散去了,沈临川躺在舒适地床上一时间睡不着,他穿惯了柔软的棉布料子,里衣后来有钱了也换成了绸缎的。
现在再睡在这柔软的床榻上,沈临川一时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家夫郎还有两个小家伙。
不仅他睡不着,在家的周宁最近也睡不着,日日都在为沈临川挂心,除了沈临川进京赶考那次,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也不知道沈临川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的喝的,可别碰见了什么匪徒,沈临川说有陛下的御林卫跟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吧。
想着想着渐渐睡了过去,梦里梦见沈临川骑着马回来了……
沈临川一早睁开了眼睛,余逢春也早早起来了,衙门里的差役送了饭过来,早饭是素包子米粥,配上一碟子小咸菜。
余逢春已经问了昨日吃得什么,那会儿是青菜豆腐,这吴县令倒是会演,余逢春冷哼一声抓着包子吃了起来,和前几日一直啃干饼子比起来,这暄软的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了饭余逢春就叫了吴县令出来,只见那吴县令穿着件沾了泥点子的官袍,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倒是个真干事的。
余逢春心中冷哼了一声,这老小子倒是个惯会做戏的,“吴县令这阵子赈灾辛苦了,我们一路行来,看着各地都有官府的人救济,难为吴县令了。”
吴县令叹了口气,“多亏大人您过来了,下官这阵子着实忙得分不开身。”
余逢春也懒得和他演戏了,当即让拿了账簿要看一些各县各镇都调配了多少的赈灾粮,吴县令赶紧让人拿过来了,这各个镇发了多少的赈灾粮上面可都写得一清二楚的。
余逢春拿过来翻看了起来,朝廷陆陆续续调了三万石粮食过来,渭阳县受灾严重分得了一万五千石,各镇分下去怎么也得有个几百石。
余逢春看见了清溪镇的名字,上面写了清溪镇有多大,人口多少,下面有多少个村,调配了多少粮食过去。
这账册上分明写了清溪镇的赈灾粮已经发了下去,谁知道竟然闹得那地横尸遍野,余逢春吸了口气,把账册给了沈临川几人传阅,“都看看。”
沈临川和其他几人也都看了起来,按照这账册看,各镇的分配极为合理,就是到底有没有发下去,发下去了多少,那也就这吴县令自己知道了。
沈临川扫了一眼那憔悴的吴县令,眼底乌青一片,怕是昨儿一夜没睡特意熬得,那双手倒是白皙干净,刚看见手掌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呵。
这赈灾粮都是就近几个县府调过来了,最快的三日内就送了过来,晚的也七日内送到了三个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又是谁吃得一肚子的油水的!
余逢春站了起来,“带我们去县府看看。”
“哎,大人您请。”
吴县令赶紧去前面领路去了,只见县府内衙役正有条不紊地给灾民施粥,那粥煮得很稠,又去了城外,那边也在施粥,甚至连安置的窝棚都有。
若不是沈临川前几日还被拦在城门口进不来,怕真就被骗了,这吴县令倒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沈临川低声和余逢春说道:“大人,这城外的灾民少了不少。”
“哼,怕是被这姓吴的赶走了不少。”
城里城外转下来看不出来什么破绽,这姓吴的倒是瞒得挺好的,余逢春夸赞了几句,又说想去附近的镇子去看看。
吴县令心中一惊,“大人放心好了,各镇早就安排妥当了。”
“就清溪镇吧,那个镇我看着离县府近些。”
吴县令暗中摆了下手,让师爷赶紧去找人通风报信去,这过去得一个多时辰呢,走在前面的话来得及把粥给煮出来了。
沈临川早就看穿了吴县令乱动的手,也暗中叫了御林卫前去拦截,那就看谁跑得快了。
余逢春突然要去看周边的镇,把没有准备的吴县令打了个措手不及,余逢春也没停留,让赶了马车过来就要去清河镇。
吴县令擦了擦汗赶紧跟了上去,马车上沈临川和余逢春说了刚发生的事,余逢春点头,这沈临川做事细致又周全。
马车一路赶到了清河镇,吴县令坐在马车上直擦汗,不是说让施粥了嘛,怎么连个冒烟的地儿都看不见!
这路边倒是躺了不少的快饿死的人,看见有马车过来,盯着那高头大马眼珠子都红了,有胆子大的想上前抢东西,被护着的衙役那棍子都打翻到一边去了。
一直到了清溪镇都没看见施粥的,倒是这沿途的灾民看见了不少,到了清溪镇,一众人直奔镇衙门而去,里面竟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吴县令直擦汗,“许是都下去赈灾去了,我让人去找找。”
“不用了,老夫自己找。”
余逢春摆了下手,陛下给他的御林卫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就让人找去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引着众人到了一间屋子。
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的调笑声,御林卫想上去踹门,被余逢春给拦住了,只听里面在说粮食还剩了多少。
“咱清溪镇一共就发了五十石,还不够咱塞牙缝的。”
“大人,我看那铺子里的米都快卖完了,你得想想法子呀。”
“我能想个屁的法子呀,县令大人就给了那么多,你上去要啊!”
吴县令上前一把推开了门,“大胆,竟敢诬陷本县令!”
只见里面镇令和衙役正在吃酒,大鱼大肉,还叫了歌姬过来助兴,气得余逢春上去就是一脚,“拿下!”
一看余逢春身上的紫色官袍,镇令腿都软了,“大人饶命,饶命啊!”
他是听说了朝廷要派人下来赈灾,但都是京城中下来的贵人,在县府看看就是了,哪知道往他们小小的清溪镇跑啊!
吴县令也噗通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那各镇的粮食都是足足地发了下去了,定是被人给私吞了去!”
余逢春冷哼一声,“问问不就知道了,清溪镇那账册上记着发了二百五十石下去,我刚怎么听见就只有五十石!你两到底谁给吃了去!”
镇令连连磕头,“大人,大人,确实只发了五十石下来啊!”
“为何不去赈灾!”
镇令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御林卫上去就斩断了他一根手指,疼得那镇令满地打滚,“我说,我说,被拿到了米铺子了,已经卖完了,卖完了,大人饶命啊!”
余逢春气得怒而拍桌,“放肆!把那姓吴的一道给捆了去!”
吴县令也赶紧磕头,“冤枉啊冤枉啊大人!”
镇上已经早就没了粮食了,米铺子里还在高价卖米,余逢春摆了摆手,“去,先把那家私吞的米铺给抄了,先去施粥去。”
余逢春留下来位翰林善后,几人又匆忙赶回了渭阳县,一路上吴县令被牵着马后,还没入城呢就被人拿石头给砸了,连马匹都受了惊,“狗官!狗官!”
前面不少灾民拦住了路,就知道这些当官的要回来,既然他们活不成了,那这些狗官也别想活了!
一批一批的灾民想冲上前,御林卫和带的衙门的人手压根就拦不住,吓得吴县令连滚带爬地往马车后面躲,“救命啊,救命啊!”
那些刁民想吃了他!
马车被拦着无法行走,连他们都要都要受到牵连,余逢春出来安抚民众,“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一块石头朝着余逢春砸了过来,好在沈临川眼疾手快给他拉开了,但人实在是太多了,石头土块树枝什么的都丢了过来,尽管有御林卫和衙役拦着,几个人身上也被砸了好几下,还有一个翰林院的大人被砸破了脑袋。
“狗官!”
“狗官,还我们的粮食,还我们的粮食!”
余逢春急得不行,“大家听我说,我乃圣上派下来的赈灾使!今日一定会给大家讨回来个公道!”
沈临川也拔出了剑,“谁还敢上前!”
“我呸,什么赈灾使!和那鱼肉百姓的狗官一样,怕是吃了喝了就走了!”
“就是就是!”
“给我们吃的,我们要活命!给我们吃的!”
沈临川一把把拴在马车后的吴县令给扯了出来,“大人,为今之计也只有杀了这狗官以平民愤了!”
吴县令被吓得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吴县令,“就是他!那个吴狗官!”
“杀了他!”
“杀了他!”
余逢春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帝师,景和帝为表重视这才派过来赈灾,之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由深深叹息了起来。
“推出去!”
沈临川松开了手上的绳子,把吴县令直接给推到了灾民堆里,灾民蜂拥上前撕扯了起来,没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了滩血迹。
几个翰林院一同过来的同僚没忍住扶着马车吐了起来,这些灾民对吴县令恨之入骨,生生把人给咬死了!
余逢春脸色有些发白,手上拿着御赐的宝剑又好生安抚了一番,众人这才给让了道。
回去之后众人脸色都不大好,余逢春拿出渭阳县的堪舆,一人分了几个镇让下去赈灾,这头等大事就是粮食,没有粮食怎么赈灾啊!
去县衙的粮仓一查,里面早就空了!唯独剩下吴县令私库里的八十万两白银!
现在就算有白银也买不来粮食啊,那城中米价昂贵,现在买粮食那就是便宜了那些奸商。
吴县令虽然死了,但师爷还在呢,之前想去通风报信早就被御林卫给捆了起来,那师爷是个贪滑的,为了活命全给交代了出来。
原来调过来的赈灾粮大多数被吴县令卖给了米铺子,米铺子又高价卖给城中的百姓,这才闹成如今这副样子。
“姓吴的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上面还有什么人?”余逢春问道。
“这这,说是要买官的,虽是分下来了粮食,但还要给上面上供啊。”
“先带下去,看好了,日后带上京师。”
余逢春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渭阳县的灾情不仅有天灾还有人祸。
这师爷供了不少的米铺子出来了,余逢春让衙役先抄出来一批粮食出来,先分给各镇去赈灾,怕人从中舞弊,每个镇还都派了翰林院的大人下去。
第144章 144 天杀的钱大志
就算是这样抄出来的粮食也不多, 各个镇调拨过去也才够撑上两日的。
余逢春气得直拍桌子,那些粮商不仅不配合,还故意隐藏粮食,最后只好把各家管事的给抓了去, 这才抄出来一些粮食, 那装粮食的袋子上还写着是哪个县府调过来的粮, 是抵赖不得的。
御林卫已经飞鸽传书去了京城,三县受灾,情况远比报上来的严重多了。
沈临川也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要巡视各镇的赈灾情况,又要着人收敛尸骨, 为了防止起瘟疫,尸首入土的时候都用撒上石灰。
那边定河决堤的口子还没有堵上, 定河旁日日有征调过来的民兵背着装了土石的麻袋往水里扔, 离得近的镇子还泡在水里呢!
余逢春看着忙碌的堤坝直能叹气,“这水何是能堵上啊!”
沈临川想起他看过的水灾防治方法,“大人,用土包堵无用,要下木龙和埽岸。”
“那是何物?”
“用巨木横岸, 架设成木桩子护岸,叫木龙,另外用榆树柳枝编成巨网, 用长竹为骨,填入碎石堆在堤坝薄弱之处。”
余逢春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临川的法子好,快着人去下木龙编埽岸!”
定河河边调过来的不仅有各县的驻防兵,还有征调过来的民兵, 人是不少就是这口子怎么都堵不上,就怕这天又下雨了,到时候更是堵不上了。
沈临川下去安排去了,又让铁匠速去打了滑轮过来,一会儿要调木龙入水。
百十来个汉子扛着巨木而来,朝着决堤口扔了过去,又用滑轨吊木桩竖着打入水中,决堤口总算是堵住了一些。
余逢春大喜,“快,能近人了,扛土包上去!”
决堤口终于有法子堵住了,还有那快要决堤的地方就用榆树柳条编成的埽岸铺设上去,里面再填入碎石,重新加固了堤坝。
沈临川也是急得一头的汗,之前考科举为官他只是想着护家里人平安,真正见到了人间疾苦,不由觉得自己狭隘了。
眼看决堤的口子就要被堵住了,余逢春拍着沈临川的肩膀,“这次多亏了沈大人了,回京了我必会一五一十说与圣上。”
余逢春无比庆幸这次带了沈临川出来,一帮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唯独沈临川一个是乡野出身,简直是帮了大忙了。
余逢春叹息道:“枉我为帝师,到头来只知道那书本上的东西,哎。”
沈临川摇头,“我也只是尽力而为。”
那县令偷盗的官粮,卖与的铺子其中就有钱家的粮铺,他还欠着钱大志几条人命了,也是时候该还了。
沈临川正想着这事呢,就听见有人大喊了起来,“哥儿夫,哥儿夫!”
一个滚圆的人朝着堤岸跑了过来,见沈临川面色不好立马改了口,“沈大人。”
余逢春问道:“这是?”
钱大志普通跪了下来,“小人钱大志,特意过来送粮食。”
余逢春记得,入城之前沈临川就让石御林卫找钱大志借粮食去了,这粮食送过来了可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忙把人扶了起来,“钱东家辛苦了。”
钱大志不敢站起来,这些年他没少同流合污,这次户部调粮食,那掺了砂石的粮食有不少是从钱家的粮食铺子出来的。
“小人这次先带了十万石粮食过来,可以支撑上几日,后面的粮食也很快就过来了。”
余逢春拉着人,“钱东家快些起来。”
钱大志砰砰磕头,“小人有罪,不敢起。”
钱大志举着袖子开始抹眼泪,举着账本一五一十说了起来,他们钱家是南陵州府最大的粮商,这些年没少和户部的大人勾结中饱私囊。
这次定河旁的三县受灾,户部有从钱家借粮,说是借粮日后再还,上面下来的大人交代了借出去的粮食里面掺了谷壳砂石,高价买粮,得到的银钱都上供了。
余大人看着账本上的名字气得不行,原本想拉着钱大志起来,没想到这人也是鱼肉百姓的其中一位。
钱大志砰砰磕头,“小人知道罪大恶极,愿意倾家荡产赈济灾民!求大人宽恕!”
沈临川也开了口,“大人,这人现在还不能动,各县现在已经调不出粮食,只能先用钱家的粮食赈济。”
“先起来吧,有多少粮食速去调来,日后回禀了圣上再做定夺!”
钱大志这才起来了,举着袖子直擦汗,钱家早已外强中干,如其最后被人蚕食了还得背锅,不如现在散尽家财以求自保。
余逢春看向沈临川,钱大志交上来的账册有不少京官的名字,没有沈临川的名字,“这人你认识?”
“回大人,下官不敢欺瞒,这人是下官算得上连襟。”
钱大志也赶紧说道:“大人,小人虽然和沈大人是连襟,但他从来没有从小人这得了什么好处,请大人明鉴!”
余逢春摆了摆手,“速去办你的差事,你这犯得可是杀头的大罪,办好了或许能留上你一条命。”
钱大志赶紧办事去了,他早已让各铺子的管事押粮过来了,他也不想死啊,但上头一层层京官压着,上一代就纠缠在一块了,他想脱身都不得。
“沈大人可是想保他?”
要不然怎么会提前没入城的时候就让石御林卫去找钱家去了,钱家行事不地道,勾结户部中饱私囊,这可是大罪!
就算是如今将功补过,也不见得能保下这颗项上人头,他一路和沈临川行来,早已了解沈临川的为人,到了渭阳县又亲力亲为赈灾,怎么会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沈临川撩起官袍跪了下来,“下官欠他们钱家的命。”
沈临川一五一十说了周芳姐儿当初救了他家夫郎和孩子的性命,这恩情不得不还,余逢春把人给扶了起来,“本官不该疑你。”
“求大人入京之后替下官保住钱家人性命,下官愿用自己的功劳来抵。”
余逢春拍了拍沈临川的手,“尽力而为。”
京师那边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景和帝气得不轻,没想到户部竟然有人勾结,天灾加人祸,害得三县饿殍遍野!
现在那地又起了匪患,景和帝派兵去镇压,名单上的人一一入了牢狱,等他师父回来了在做商议。
周宁擦着桌子,听见客人说着渭阳县的事,“听说了嘛,那地起了匪患,陛下已经调兵过去了。”
周宁不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沈临川已经去了快月余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临川在三县忙得脚不沾地,钱大志调过来粮食之后局面稳住了不少,但有些人趁机聚众为盗,有的地方还起了瘟疫,平匪赈灾除瘟疫修固定河堤岸,每个人都瘦了不少。
南陵州府,周芳姐儿在和钱老夫人争夺管家权,钱老夫人瞧不上周芳姐儿,自从周芳姐儿回了钱家老宅,钱老夫人没少给她使绊子。
周芳姐儿也不是吃素的,“老娘告诉你,虽然老娘出身乡野,但有个有出息的兄弟,听说入了翰林院了,天子近臣,你也敢欺负我!”
“哼,你既然有那出息的兄弟,为何从没见过帮过咱家。”
周芳姐儿哑然,按理说她还救过宁哥儿的命呢,沈临川进京为官,是该帮扶她家一二才是,却没个音讯,难不成沈临川周宁两人忘恩负义!
周芳姐儿嘴上是个不肯吃亏的,“我呸,那是沈临川他忙,你若是敢动我,你看他能不能弄死你个老太婆!”
两人正在吵着架呢,钱家的闯进了一群官府的人,二话不说就抄起了家,周芳姐儿吓得大叫了起来,“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拿下,钱家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周芳姐儿顾念钱小花和钱满山,想跑出去找她的闺女儿子,被衙役按着给按在了地上,那人举着棍子就要打,领头的将领拦了下来,“上头交代了不可伤人。”
钱家被抄了个干净,钱老夫人和周芳姐儿刚还在争夺管家钥匙,这会儿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齐齐被推入了牢中,周芳姐儿扶着栅栏叫喊:“我闺女儿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没一会儿两个小孩也被推了进来,周芳姐儿赶紧把哭泣的孩子给抱在了怀里,“不哭了,不哭了。”
钱小花快五岁了,钱满山还不到三岁,被推到了牢里,害怕得直哭。
钱老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儿子呢,大志,大志哪去了,凭什么抓我们!”
“得了别叫了,你们钱家勾结京官受贿,还叫呢,等着哪天那刀落头上吧。”
周芳姐儿听人家这么说吓得面如土色,钱老夫人早就吓得晕过去了,周芳姐儿赶紧拽住了人家的衣裳,“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啊,大人,我们会怎么样啊?”
“这我怎么知道,钱家的奴婢仆从已经在东市变卖了,你家犯得杀头的大罪,要么一道砍头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钱大志被砍了头,你们没为官婢,这都是好的,谁知道呢。”
周芳姐儿吓得跌坐在地,她才过了几年的富贵的日子啊,就要被杀头了!
天杀的钱大志!到底是做了什么连累全家的事啊!
钱金花和钱满山还在哭,周芳姐儿给揽了过来,“天杀的钱大志,王八蛋!害得我的小花和满山都要跟着没命,他们还这么小啊!”
周芳姐儿现在一家四口都落了狱,钱老太太被吓得也没了往日里的张扬跋扈,缩在稻草堆里战战兢兢的,这下总算是老实了。
周芳姐儿也哭嚎了一天,她不想死啊!
看着两个还小的孩子,又打起了精神,不管是杀头还是没为官婢,好死不如赖活着,沈临川不是在京城做官嘛,她可是救过周宁的命啊,沈临川一定会救自己的!
周芳姐儿想到沈临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入了牢狱了,也不见提审,饭食也比其他牢房好了不少,日日都有粗粮窝头和一个青菜豆腐。
周芳姐儿一把拽住送菜的人,“大哥,大哥,这饭菜是谁让送的,是不是沈临川,是不是他?”
“松手,我哪里知道,上面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要是不想吃就给端出来。”
周芳姐儿赶紧松了手,这东西,或许真的是沈临川给他们送得呢,她可不想死啊。
周芳姐儿在牢里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见一直没有动静,吃食也没少过,渐渐安下了心,坚信沈临川肯定不会不管她的,她可是救周宁,就算不管钱大志的死活,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沈临川不能不管啊。
沈临川在渭阳三县待了将近两月,灾情已经稳住,但重新恢复起来怕要个一两年。
三个县中,渭阳县县令贪腐已被灾民打死,三阳县的县令被盗匪击杀,三个县令只剩下一个,只能暂时由翰林院接受。
匪患平的差不多了,瘟疫也压了下去,沈临川一行人返回来京城,搜集上来的罪状由余逢春亲自呈了上去。
户部撸了一杆子人下去,景和帝没想到这最大的头子竟然是张昌言!
余逢春叹了口气,“如不是这次定河决堤,怕是还查不到张昌言,户部的官吏和粮商勾结良久,贪腐成风!”
景和帝性子虽然柔和,但大事上绝不含糊,当即牵扯到的官员粮商一律抄家问罪,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
其中要杀头的就有钱家,余逢春按住了钱大志的名字,“这个人,老夫想为他求情。”
“老师?”
“钱大志是奸商不假,但这次多亏了他及时送过来了粮食稳住局面,请陛下从轻处理。”
“那就钱家一家没为奴籍,流放三千里。”
小太监推门进来了,“陛下,沈大人在外面跪着呢。”
“沈大人在外面跪着做什么,快请进来。”
沈临川在这次赈灾中功不可没,景和帝想提一下他的官职,刚好户部现在有不少的空缺,刚好把人给调过去。
沈临川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景和帝很是喜欢沈临川,亲自下来要把人扶起来,“爱卿,这是做什么。”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可是为了钱大志的事?老师已经和我说了,钱家这次也算是将功补过,但钱家所犯之罪实在是罪不容恕,沈爱卿不要开口了。”
“臣自请贬官渭阳县,求陛下宽恕钱大志一家。”沈临川重重磕了下去。
沈临川昨日才到了京城,连家都没有回,让人回家报了平安,就一直留在宫中议事,现在连他家夫郎和孩子的面还没见到呢。
钱大志已经入狱了,他还欠着周芳姐儿的人情,不能不还。
“沈爱卿这是何必呢。”
景和帝叹了口气,那县令也不过是个九品官,外地官员三年一京察,那地儿现在穷得什么都没有,到了那地就是吃苦的。
沈临川执意要保下钱大志一家,景和帝念在沈临川有情有义,又愿意拿这次自己的功劳换,沈临川由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贬为了从八品的渭阳县县令。
钱大志一家只没收了家产,三代不得科举。
沈临川从大殿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钱大志一家给保了下来了。
今儿日头不错,沈临川出来就看见了安平县主跪在地上哭闹,安平县主看见沈临川出来瞪了他一眼,“是你害得我爹要被问斩,是不是你!”
沈临川抬脚走了,张昌言已经定下来秋后问斩,景和帝怜惜安平县主年幼无知,接入宫中抚养。
沈临川现在无事一身轻,快步回家去了。
周宁昨儿就知道沈临川已经回来了,只是直接入了宫,他等了一夜人都没回来,今天也没心情去面馆了,暂时给关了去,在家一直在等沈临川。
周小煜和周晏晏在院子里拿着风车玩,现在两个小家伙走路已经稳当了不少,已经不用人扶着走了,就是有时候会抢东西打架。
沈临川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见了两个小家伙的笑声,沈临川也不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脚进了院子,“宁哥儿。”
周宁抬头一看赶紧站了起来,“沈临川!爹,沈临川回来了!”
第145章 145 自贬出京
沈临川握住了周宁的手, “宁哥儿,我被贬官了,我们怕是要离开京城了。”
“沈临川,你瘦了, 没事就好。”
周大也赶紧出来了, “临川回来了, 赶紧进屋歇着,受苦了这一阵,我让人杀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