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意高兴得搂着了周宁的腰,“宁哥儿,你变了,感觉变得有点像沈临川了。”
“哪,哪有呀。”
周宁被调笑的有些脸红。
第56章 056 泥窝里的王八
几人说完事就散了场, 现在马上都要入了九月了,前几日又落了一场雨,白天还有些热,到了夜里就渐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沈临川走在周宁身侧, 手上提着一盏纸糊灯笼, 照得脚下落得一个圆圆的亮光, 沈临川牵住周宁的手,“这一阵辛苦了,回家和咱爹说不要急着去收猪了,歇上几日。”
“嗯,我回家和爹说。”
往年到了快九月的时候他爹就开始收猪了, 一年当中就歇上不到两个月,做生意的哪有不忙忙碌碌的。
回家两人洗漱一番就躺在了床上, 沈临川胳膊一伸把人给搂了过来, 这天凉快点有凉快点的好处,他家夫郎总算是不嫌弃天热把自己给推一边去了。
沈临川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总算是忙活完了,我摸着你的腰都瘦了一些。”
周宁觉得还好,他天生力气大, 又不似寻常小哥儿娇弱,虽然这一阵忙得厉害,但可比下地干活轻松了不少。
沈临川正摸索着他家夫郎的细腰呢, 啧,他家夫郎怎么长得这是,摸着摸着手指就在那薄薄的腹肌上打滑。
周宁按住了肚子上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我不累。”
“怎么不累,我看着不仅腰瘦了些, 人也晒黑了一些。”
“嗯?你喜欢皮肤白的?”
周宁微微皱眉,哥儿女娘相看的时候,皮肤白的总好相看一些,意哥儿就比他白上不少,这两年不少媒人上门提亲,但意哥儿不想嫁出去那么早就通通给拒掉了。
沈临川脑子中拉响警报,他家夫郎虽然不甚在意容貌,但这些年没少被胡彩云说生得不好,导致一直觉得自己真就生得不好。
沈临川忙凑过去蹭他家夫郎的脖子,“没有,你这样最好了,生得哪哪都合我心意。”
见自己夫郎没说话,沈临川更是搂着人不停地蹭,手也不老实地在周宁的腰间乱摸,“周小宁,你说不累的。”
周宁反客为主拉扯起了沈临川的衣裳,“别咬脖子,明日还要去镇上。”
沈临川最是会拿捏周宁了,转移话题还不容易,他家夫郎心心念念地崽还没怀上呢。
第二天沈临川也难得赖床一会儿,等到日头出来了才起来,平日里天不亮门口就有街坊四邻走动的声音了,今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动静。
穿好衣裳出来一看这会子了,还没几家烟囱冒烟呢。
这一个多月全村老老小小都上阵制蚊香,今儿没了活了可不得好好睡上一觉。
周大牵着骡子从外面回来了,骡子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临川,起了。”
“哎,爹,没事了你也歇上一歇。”
“嗐,这么多年习惯了,一到点就起来了。”
周宁也挽着头发出来了,睡眼惺忪地带着丝慵懒,“爹。”
“哎,起了。”
“嗯。”
周宁拿着那根黑檀水纹木簪把头发给挽了起来,昨天闹得太晚了,现在都有些困呢,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在床上还有点累,比让他去犁两亩地都累。
周宁喜欢那根黑檀木簪子喜欢得紧,十日有八日都戴在头上,剩下两日不戴是用了发带。
沈临川一回头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他家夫郎两只手举着给自己挽发呢,交领的短褐有些松散的敞开了,胸口都是红印子,昨天他家夫郎不让咬脖子,他就往下咬了咬。
沈临川不动声色地帮他家夫郎给理了下衣裳,“早食随便做点就行,留着点肚子去吃望月楼。”
“知道了。”
周宁去厨屋做饭去了,沈临川也拎着两只木桶用外面打水去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升了起来,来打水的人还不多呢,忙活了一个多月了,大家也都能好好歇上一歇了。
沈临川打了水稳稳当当拎着回去了。
早上吃了一些葱花饼子卷鸡蛋,喝了一碗红豆薏米粥,一家三口赶着骡车出去了。
这几日大家都好好歇歇,家中的把子肉摊子也先不做了,过个两日在摆上,沈临川也刚好缝休假,一家人难得都歇到一块去了。
周大赶着骡车先去接了张郎中和意哥儿,意哥儿头一次去望月楼吃饭,穿得甚是鲜亮,头上还带着他小爹留给他的银簪子,坐在骡车上满脸的兴奋。
今儿几人都穿得好,沈临川一身石青色圆领儒生袍,腰间系着周宁给他打的浅青色丝绦,头发用丝织祥云纹发带束成高马尾,自己在家可是好生捯饬了一番,虽然穿着素色的棉布袍子,但一副风流公子的俊俏模样。
坐他身旁的周宁则穿着一身短褐,也是今年新做的,他穿不惯袍子,觉得行动不便,两人坐在一块到很是和谐。
接上了张家父子,周大又赶着骡车去接周小南,停在他家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执声。
只见周老拐正在和周小南拉扯着抢什么东西呢,周老拐嘴上骂骂咧咧地,“小兔崽子,松手!再不松手老子打死你!”
“不松,这是我的银子!”
周宁一看立马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周老拐!撒手!”
周小南先松了手,周老拐抓着荷包摔了一个鞠列,半边脸都埋在了土里,爬起来呸呸吐掉了嘴里的泥巴,“叫谁名字呢,没大没小的!”
周大甩了一下鞭子,啪得一声吓得周老拐抖了一下,“周老拐,你说什么呢。”
周老拐一听见周大的声音吓得直抖,抓着手上的荷包赶紧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周宁还想追被周小南给拉住了,“宁哥儿,算了。”
“你的荷包。”
周小南摇头低声道:“没事,里面就一两银子,不给他回来闹,不如买个清净。”
周宁这才不追了,张小意可没有那么好脾气,站在骡车上叉腰就骂,“没良心的周老拐,那泥窝里的王八都比你强上几分!”
不少人纷纷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张郎中轻咳一声拉着他家哥儿坐下了,“不许骂人。”
张小意气得小脸通红,“哎呀,爹,你扯我作甚,骂他两句都是轻的。”
张郎中无奈摇头,哪有该相看的小哥儿当街骂人的,让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
周宁扶着周小南上了骡车,周狗娃这才从屋里跑了出来,“哥,我也要去镇上玩。”
沈临川瞟了一眼这半大的小子,长得和周老拐有七八分像,一家人也没想着护着点他哥,沈临川慢条斯理开了口,“骡车坐不下了。”
周狗娃自从被沈临川打了一巴掌之后就有些怕他,虽然还没有他哥打得重呢,但总有些怵得慌。
“狗娃,回去,哥去镇上买些东西就回来了。”
“哥,你哪里来的银钱呀,刚不是被爹都抢走了。”
“先借周大叔家的,等明年了做工再还。”
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张小意和周小南坐在一块,嘴上还在数落着,“你也太软弱了些,平日里管那些婆子夫郎的时候不是不怕了,怎么这才又被周老拐给抢了去,周大叔和宁哥儿都在这呢,就该收拾他一顿打断他的腿!”
周小南摇头,“我想着他这两日肯定是要回来的,必是听说了结了工钱,早晚都是要闹上一场的,不如给了他去也好清净。”
周小南抓住周宁的袖子,“宁哥儿,分下来的银子你帮我拿着,我没了就去你那拿,就说是你家借给我的。”
“好。”
沈临川坐在前面悠闲地脑袋一歪靠在他家夫郎的肩膀上,这周小南挺聪明的,和周老拐拉扯一场演了戏,以后周老拐就不会打他的主意了,日子也过得安稳一些。
昨儿刚发了工钱,这一个多月一个人就能挣上一两多银子呢,歇下来之后村口又坐了不少说闲话的人。
“周大叔,拉这么一车子人去镇上哩。”
“哎,几个小哥儿要去镇上顽哩。”
“哎呀,我今儿一来坪子上一看没有人,都忘了不做蚊香了哈哈哈。”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明年还有呢。”
刚结了工钱,村里人都高兴,脸上都带着笑,“等过两日我们一家也好好去镇上转转,给家里的小子小丫头都扯上一身料子。”
“今儿去镇上的人可真不少,那些个半大个哥儿女娘得了银钱都去镇上买花去了呢。”
周大也满脸笑容的赶着骡车走了,他家也去镇上吃酒哩。
这马上都要入了九月了,日头也没有七八月份那么毒辣了,骡车慢慢悠悠晃着,沈临川靠着周宁有些犯困,脑袋都快杵到周宁怀里了。
周宁有些不适地推了下怀里的脑袋,“沈临川,坐好。”
“怎么了。”
沈临川吸了吸鼻子,他家夫郎身上泛着一股子淡淡的玫瑰花香,沈临川裂开了嘴角,昨天那玫瑰花脂膏可没少往他家夫郎身上抹。
周宁小声趴沈临川耳边说了句疼。
沈临川坐直了身子,“哪里疼?”
周宁就算是在迟钝那也是要脸的,骡车上坐着这么多人呢,他眼神闪躲一下小声说道:“胸口疼,你昨天咬得太狠了。”
周宁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衣摆,沈临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跟王大娘家的猫儿似的喜欢咬东西,胸口都给他咬肿了,顶着布料磨得胸口疼。
沈临川轻咳一声低笑了起来,“对不起,等空了给你买绸缎做里衣,那个软和。”
骡车一路慢慢悠悠去了镇上,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有人朝着这边招手,“沈临川,沈临川,这呢!”
许知凡老早就过来了,坐在堂前的凳子上等着沈临川一行人。
几人纷纷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沈临川也朝着他家夫郎伸手,周宁把他的手推开了,“不用,我下得来。”
沈临川握着周宁的手把人扶了下来,“慢一些,别跳。”
昨天折腾得太厉害了些,沈临川是怕他家夫郎腰疼,他这呆夫郎一点都不解风情。
许知凡引着人进了楼,“我爹他们比你们早一步,正在雅间等着呢。”
张小意头一次来这么好的酒楼,转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周小南则有些拘谨地紧跟着众人,这里面的人都穿着绫罗绸缎,夫人夫郎头戴繁复的珠花,就连门口都飘着一股子好闻的花香味。
沈临川和周宁之前来过一次望月楼,两人倒是没有那么稀奇这望月楼里面长啥样。
刚走进来前面一位穿着棕色绸缎袍子的男人就赶紧上来拱手行礼,“沈相公,今儿来我们望月楼了,可订好位子了,若是没有我引您去雅间,还留着一间呢。”
望月楼常年会给贵客留上一两间雅间以备不时之需,自从酒楼里上了宝塔肉之后楼里的生意异常好,要是雅间不提前十天半个月订呀,那可就用不上了。
沈临川拱手回了个礼,“今儿是许家做东,已经订好了雅间。”
“原来许掌柜等的是沈相公你们呀,请。”
李忠引着几人上了二楼的雅间,亲自给众人倒了茶水,许掌柜的哎呦了一声,“李掌柜的,怎么好劳你大驾,叫个伙计来就是了。”
“无事,这屋里的人我都熟,我和沈相公周夫郎之前还有一段渊源呢。”
安排好了众人李忠这才退了出去,他如今是望月楼的大掌柜的,哪里还需要他亲自给客人端茶倒水。
他一直记着沈临川二人的恩情,要不是沈临川夫夫卖给了他宝塔肉的方子,他哪里能坐上大掌柜的位子呀。
自从有了这宝塔肉,酒楼的生意异常火爆,就连他的工钱都从原来的十两涨到了十五两,家里日子过得好,还添了一位粗使的婆子呢。
“二喜子,你去伺候芳兰厅的客人,小心一些。”
“知道了掌柜的。”
一个年岁不大的青衣伙计上了楼,另一个大一些的伙计看见了问道:“叔,干嘛让二喜去伺候那些人呀,我看穿着都是乡下人家,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李忠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叫什么叔,这是在酒楼不是在家里,干你的活儿去。”
“哎,知道了。”
这个高一些的伙计这才离开了,李忠摇头哎了一声,他这大侄子做事也没啥可挑的,就是有些势利眼,二侄子虽然笨笨的,但心眼实。
大侄子带在身边两年了,之前觉得人挺机灵的,就是那次说了句沈相公夫夫两泥腿子,他这才惊觉他这大侄子不过来望月楼两年,见惯了富裕人家,瞧不上乡下人家了。
那会儿带他来望月楼也是觉得大侄子机灵,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一个跑腿的伙计因为在望月楼做活把自己身价都给提了,越发庆幸又带了老二从乡下出来。
两个侄儿能培养出来一个,这样他大哥家日子也能好起来了。
雅间里很是热闹,许家一家四口都过来了,许知凡的妹子也来了,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滚圆的双丫髻,甚是可爱。
“娘,今儿来了好几个哥哥呀。”
许夫人笑着介绍,“那是宁哥哥,那是意哥哥,另一位是你南哥哥。”
小丫头嘴甜一一喊了哥哥,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周小南都觉得放松了几分,这望月楼可真大呀,到处都挂着漂亮的纱帐,摆着盛开的花草,就连这雅间里的屏风都绣着花开富贵。
那么大一副刺绣得多少银子呀。
“宁哥儿,你们几个坐呀,来坐我这边,一会儿他们喝起来熏得慌,我们坐一道,来。”
周宁三个小哥儿挨着许夫人坐在了一块,沈临川和许知凡坐在一块说话。
许掌柜的今天夏天靠着蚊香清凉膏大赚了一笔心情极好,看见了沈临川不由又夸了起来,“周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你家临川呀可比我家小子强多了,我听说你家哥儿婿在学堂可都是前三名。”
这周大倒是不知道,“这?临川倒是没有和我说过。”
“爹,不是啥大事,在学堂考得好不如明年院试的时候考得好。”
周大没想到他家哥儿婿课业这么好,更是高兴了,哈哈笑了起来,“临川说得是。”
没一会儿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先上了几道精致的素菜,伙计端着碟子一一念唱了出来,“松子百合、玉露珍珠茄、白玉青翠、金钱儿豆腐……”
周小南小声和张小意说话,“那不就是一碟子炒青菜,名字起得真好听,叫白玉青翠,比咱乡下小哥儿女娘都会取名字。”
“尝尝,我可是头一次在这么大的酒楼吃饭呢。”
“翡翠蟹肉、御膳炙鸭、桂花珍珠鸡……银丝鲍鱼……”
许掌柜的招呼大家动筷子,“都别客气,吃,吃。”
沈临川做副总的时候没少招待客人,天南地北地没少吃,这望月楼的菜做得蛮精致的,沈临川夹了块鲍鱼给他家夫郎,“尝尝。”
他们清河镇在南陵州,往北那边是平原,往南一些是山岭但都不大高,就像他们清河镇就有山,不靠海,海味这些平常是吃不到的。
压轴的荤菜是一道晶莹的宝塔肉,许掌柜招呼众人都尝尝,“都尝尝这望月楼的宝塔肉,一绝,不少县府的老爷都跑过来吃呢。”
张小意哇了一声两眼放光,“这就是宝塔肉呀,真的跟宝塔似的!”
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吃起了饭,沈临川不时地给身旁的人夹菜,周宁碗里都没有空过,周宁一不小心吃撑了,小声和沈临川嘀咕,“沈临川别夹了,吃饱了。”
沈临川这才遗憾地收了筷子,啧,今儿菜多,他难得享受一次投喂的快乐,这就吃饱了?
吃了饭又上了茶点,轮到周宁干活了,拿出账本和许掌柜的对了帐,一共是三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许掌柜心情极好,“银子太多没拿过来,一会儿我们一道去钱庄取。”
周宁又把三家的分红给一一说了,他和意哥儿一人是七百两,南哥儿只分蚊香的两成利,是二百二十五两,一会儿到了钱庄各家取各家的。
周小南头一次到手二百多两银子激动地手微微发抖,二百二十五两银子呀,乡下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
他有了这银子可是在镇上买宅子,以后每年都这么多的话,那他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几人在望月楼吃了茶点就去银庄取银子去了,沈临川和周宁商议了一下把银子都留在了钱庄,他家现在二三百两银子做平日的开销,这笔分成就放钱庄不动了。
意哥儿也只取了二十两,剩下的他准备明年和他爹在镇上开医馆。
周小南也只拿了十两还给了周宁帮他存着,若是他没了银钱在过去拿。
一直到了下午半晌众人才从镇上回来,每个人都一脸的喜气。
“沈临川,有了这笔银子,你以后就可以想读几年就读几年了。”
沈临川轻笑一声握住了周宁的手指,“怎么这么傻,就没想过自己和咱爹。”
“我和爹没啥要用银子的地。”
沈临川扭头问周大,“爹,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周大乐呵呵地笑了,“我一个杀猪的粗汉子,有啥地能用到银子的,这银子就留给你两用。”
“爹,等明年看看,要不然你开了铺子吧,风吹日晒的累得慌。”
“还真没想过哩,这一二十年都习惯了。”
张小意咋呼了起来,“周大叔,你开个猪肉铺子挺好的,明年说不定我爹也要开医馆呢,到时候咱两家都在镇上还能串门呢!”
沈临川没有接话,他想给他爹开家铺子,但不是在镇上,到时候在找上两个帮工,他爹想干干不想干就歇着。
骡子甩着尾巴进了村子,几个人各自回了家中。
周小南吃了望月楼的饭菜现在心情极好,他吃到了长这么大都没吃到的菜。
“哥!”
一身尖叫吓得他一个机灵,周小南扯平了嘴角,“怎么了?”
“哥!你为什么去望月楼吃好的,不带上我!”
周狗娃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周小南也冷下了脸,“你怎么知道?”
“刁婆子给我说的,你为什么不带着我!”
“许家请张郎中他们吃饭,不过顺带捎上我,我又做不得主。”
周小南没在理他,自顾自进了屋子,他现在身上只敢带一些铜板,带多了肯定藏不住,他这个弟弟,原以为两人相依为命,从那次给他爹指他藏钱的地方,他就彻底死心了。
和他那个贱命死鬼爹一个德行。
第57章 057 你爹把你给卖了
叶落风起, 雨雪霏霏,转眼就到了年底。
第二茬粮食收了下来,周大忙过夏日歇了几天就又赶着骡车收猪杀猪,周宁跟着一道照顾着把子肉的生意, 沈临川照旧往来在学堂和家之间。
村中无甚大事, 该平静的平静, 该鸡毛蒜皮的鸡毛蒜皮,东家小女娘嫁去了县府惹了不少人羡慕,西家的小子订了婚事,南家的母猪下了一窝的猪崽,北家的夫郎偷懒又被婆母在村中说嘴……
到了冬天就连周老拐也回家勤快了, 听说被姘头嫌弃白吃白喝拿不出银钱,周老拐又打了周小南几次, 被周大拦着给揍了一顿。
眼看到了年底了, 学堂半开着窗子飘进来雪花,又下雪了,再上三五日学堂也要休年节假了。
坐在沈临川前面的许知凡被冻得嘶得哈的,他伸手把窗子给关上了,“沈兄呀, 你就别赏这雪了,冷得厉害。”
“下雪了,我家夫郎肯定又会过来接我。”
天冷的厉害, 河水都冻上了一层冰,这要是在外面坐上一日不得冻得浑身哆嗦,沈临川和周宁二人劝说了好几日,周大这才点头应了只做上半天的生意,等到晌午头过了一阵就赶着骡子回家去。
周宁闲着没事, 卖完把子肉就陪着他爹一道卖肉,也是等到了晌午头才回家去,沈临川是个惯不会委屈自己的,在镇上买了羊皮夹袄,套在袄子外面很是挡风,又一人给买了一个白铜如意手炉,没人的时候可以抱在怀里暖暖手。
周宁拿着那个手炉的时候一脸好奇,拎着来回看,这小东西都是富贵人家用的,乡下人家就是到了冬日也难得闲下来,不是做针线活就是捡柴什么的,谁天天手上闲着捧着个手炉呀。
沈临川觉得外头风大,吹得他家夫郎俊脸都起皮了,又买了润面膏,两个屋子都放了一盒子,周宁不爱用,觉得他使不上这些东西,沈临川就盯着他早晚都往脸上手上涂涂。
这会一下雪照得屋里都亮堂了几分,屋里点着两盆子炭火呢,但学堂大,大家都冷得缩着手,沈临川也穿着青衣交领棉袍,领子袖口处都滚着一圈白色的兔绒,越发衬得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外面的小钟一敲众人纷纷收拾东西起身了,沈临川一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呢,东西早都收拾好了,听见钟一敲响拎着东西头一个就朝着门口跑去,迎面就撞见了王老夫子。
沈临川正色忙行了礼,“夫子。”
“君子端方,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作何如此慌张。”
“学生见雪景难得,一时情难自控。”
王老夫子甩了下袖子,“油嘴滑舌,如今你来我这学堂也半年有余,字倒是没长进多少,回去了照着张大儒的字练上五张,明日一早交过来。”
“是。”
王老夫子背着手走了,等人走了屋里的学子这才纷纷出来了,许知凡板着脸学着老夫子的样子说道:“作何慌张。”
沈临川擂了一下许知凡的肩膀,拎着东西又一路小跑朝而去。
许知凡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们沈兄的泰山就是他夫郎,我看呀八成是沈临川的夫郎又过来喽。”
同窗学子哈哈哈笑了起来,“那万一要是不来呢。”
“敢打赌不?若是他家夫郎不来,你就把你的青州墨条给我。”
“不敢不敢,还用想呀,周夫郎肯定又来接他相公了。”
整个学堂都知道沈临川家的夫郎,夏天那会儿日日过来接,秋冬的时候刮风下雨了肯定会过来的。
听人家说这杀猪的哥儿不少人家瞧不上,一直拖到了十九才招了赘婿,不就是比平常小哥儿健壮了些,这瞧着挺好的呀,对沈临川真的是无可挑剔,一时间羡煞旁人。
许知凡还有些可惜呢,要是答应多好呀,他还想要那青州墨条呢,啧,可惜了,不和自己打赌。
许知凡也从学堂出来了,一出大门就看见周宁正在给沈临川披披风呢,不用想就知道他这好同窗肯定笑得一脸不值钱样儿。
有人嚷了一句,“嫂夫郎又来了,何必来接他呢,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迷路了不成。”
周宁已经帮沈临川系好了披风,还贴心地把兜帽给他带在了头上,就连那兜帽一圈都滚了白色的兔毛。
周宁一时间看呆了去,他家相公更加俊俏了,他只怪自己嘴笨想不到什么好词,只觉得站在雪地里的沈临川跟个玉人似的。
沈临川心眼弯弯绕的,看见他家夫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朝着面前的人笑了一下,“冷不冷,走回家去。”
“哎,沈临川,你咋不搭话呀,瞧你家夫郎把给你惯的,跟那娇小哥儿似的哈哈哈。”
沈临川抓起车架上的雪丢了过去,“一边去,你就是羡慕。”
周宁也护着沈临川说话,“沈临川身子骨弱。”
两人赶着骡车走了,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印,等到两人走远了看热闹的同窗这才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家小哥儿说啥?沈临川身子骨弱哈哈哈。”
许知凡举着装风雅的扇子敲了过去,“你懂什么,这叫呀,情人眼里出西施。”
几人也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
沈临川赶着骡车,把刚添了炭的手炉塞给了他家夫郎,“又来那么早,外面多冷呀。”
“没来多早,刚来了一会儿。”
“可以呀,周小宁你都学会撒谎了,有进步了,你当你相公眼瞎呢,那车架上雪都落了半个指头肚那么厚了。”
“我不怕冷。”
周宁身上火气大,又穿着羊皮袄夹,手心都出汗的,他觉得穿得厚了,那羊皮袄子哪有天天穿身上的,但他出门要是不穿上沈临川肯定会板脸,他就老老实实穿身上了。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飘落在地上,走在回家的路上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不由心胸开阔了几分。
到了冬天太冷的时候,周宁怕沈临川下了学来回跑冷得慌,就想让他住学堂,沈临川哪里肯的,学堂里七八人一屋睡大通铺,沈临川嫌弃人家不讲卫生。
下学了就使上几个铜板坐顺路的牛车骡车,天不好的时候周宁就会早早过来接他。
沈临川不喜欢冬天,更别提做什么风雅事赏雪了,上大学的钱都是他做兼职赚的,他最是讨厌冬天了,到了冬天被子薄棉袄也薄,冻得手脚冰凉。
就算是后来买了大平层有了暖气,沈临川依旧不大喜欢下雪天,车一碾过路面觉得糟污一片,到了这反倒挺喜欢下雪天的。
冬日天冷他有足够的银子买被子袄子手炉炭火这些,就算是在家也不冷,天不好他家夫郎会接他,他大嫂没入冬的时候就给做好的棉鞋棉袜。
夜里睡觉的时候更是旁边躺着个火气比自己还大的夫郎,让沈临川怎么能不欢喜呢。
到了家先把骡子给栓到了棚子里,厨屋里冒着烟呢,周大正在烧火呢,沈临川脱了披风也进来烤烤手,“爹,是不是再杀上一头猪就要过年了。”
“一头可不够呢,临近年节了,一天都能卖上一头呢,还得两头哩。”
周宁也进了厨屋,他走得时候在锅里炖了酸菘菜骨头,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又切了些血肠进去,冬天吃些带汤的才暖和。
三个人围着小火炉吃起了饭,沈临川夹了块大骨头啃了起来,还是大口吃肉爽,“爹,过年给我留两个肘子,我过年弄肘子吃。”
“成。”
家中的小黄狗爪子扒着沈临川的膝盖哼哼唧唧急得不行,沈临川匆忙啃了两口就赶紧把大骨头给放在了它的瓦盆里。
沈临川戳了一下狗头,新年摸狗头,万事不用愁。
他记得他刚来到周家那会,这小土狗跟他的鞋子一般大,他家杀猪呢哪里缺了肉吃,那会儿不大呢就吃得肚子滚圆,一年过去了,这小东西已经半大,到了冬日皮毛又厚实,显得更是滚圆了。
吃了饭又在厨屋烤了会火三人就各自回屋去了,沈临川把自己的书给铺到了四方桌上,慢条斯理磨好了墨,堂屋的门已经关上了,脚边还放着炭火盆子,桌子上朴素的铜烛台上点着三根蜡烛,比点油灯亮堂多了。
外面风雪不止,屋里却温暖如春,乡下人家就算是烤火也是烧柴火,从村中后山打的,周宁觉得沈临川读书辛苦,他又不喜欢烟味,干脆给家里买了不少好炭。
沈临川的同窗调笑他被惯得跟个娇小哥儿似的也没说错,周宁虽爱惜银钱,但可舍得给沈临川身上花,瞧沈临川身上的袄子披风就知道了,都是挑了好看软和的买的。
蜡烛也舍得用,就怕沈临川读书熬坏了眼睛。
沈临川脚下烤的热乎乎的,他的墨也磨好了,沈临川嘴角勾起,“宁哥儿,过来,陪我一道写几张字。”
“不想写。”
周宁摇头,他最不喜写大字了,写会就行了,干嘛写好看呀,又磨性子。
“乖,听话,你写上两张,今日我们来两次。”
周宁眼睛一亮长腿跨过了凳子坐好,还有这等好事。
两人有几日没亲近了,周宁怕沈临川读书辛苦又和自己做那事,身子骨吃不消,他可比沈临川更顾念他的身体。
沈临川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还要读书科举,他倒想日日和他家夫郎厮混呢,十八岁的伙子精力旺盛无处发泄。
周宁提笔做好,“可还是抄之前的字帖。”
“嗯,你两张,我三张,今日早点休息。”
周宁倏得抬头,下手把沈临川手边的纸张都给扯了过来,“我来写吧,你看书,等我写完了咱在休息。”
沈临川低声笑了起来,他家夫郎这方便总是直率的可爱,“五次,吃得消?”
周宁坚定点头,“再多两次也行。”
沈临川不再客气把纸都给了他家夫郎,“那我家夫郎今日辛苦些。”
沈临川觉得他和他家夫郎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家夫郎体力好,两人就算是折腾到二半夜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起床,有时候怕自己累到了还会反客为主,沈临川也乐得享受,由着他家夫郎去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了饭就赶着骡子朝镇上而去,临近年底了集市上更热闹了,他家的东西都不愁卖的,把子肉供不用求,现在每日还会带上一些豆腐血肠,之前灌了不少,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卖呢。
到了镇上沈临川拎着他的食盒书袋子下来了,周宁叫住了他,“沈临川,今儿下学我去接你,路上雪化开了。”
“不用了,来回跑麻烦,我自己拦个顺路的牛车就回去了,没事,没两日了就要休年假了。”
周宁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些。”
沈临川笑了一下走了,周宁和他爹也忙了起来,新带过来的豆腐猪血肠格外的受欢迎,一斤四十文,虽然比肉贵上快一半了,但味道极好供不应求,不少人想订购,这哪里够分的,就先到先得。
卖布的陆掌柜揣着袖子一早就过来站着排队了,就是为了买上一些豆腐血肠,见人来了帮着搭把手把摊子给支好了。
“周小哥儿,给我来两斤血肠。”
“哎。”
周宁麻利地称好然后用纸给裹好,再用麻绳给捆上一道。
一旁卖烧饼的王家夫妇一大早也忙得不行,热得一头汗,自从天冷之后王老汉就不过来了,他的烧饼小摊子彻底交给了他儿子儿媳,小两口也能干,比之前给人家当仆从可挣上不少。
王家儿媳笑着问道:“周小哥儿,你家摊子准备摆到什么时候呀?”
“腊月二十九,三十那日就不摆了。”
“成,那我家也摆到二十九那日。”
越是临近过年心里越发期待,周宁眼底带着笑意,这是他和沈临川一起过得头一个年。
猪肉什么的家里到时候还要留上一些,没两天学堂也休了年假,一直到正月十六才开学,沈临川这几日就跟着他家夫郎一道在镇上卖把子肉这些,年货这些也时不时地买上一些。
夜里沈临川正搂着他家夫郎睡得舒服呢,突然被尖叫声给吓醒了,只听见外面有人歇斯底里地喊着杀人了。
周宁也被吵醒了,这后日就是三十除夕夜了,就连隔壁王大娘的儿子儿夫郎都早几日回来了,村中虽然少不了家长里短,但一向平安无事,哪里闹出过杀人的事呀。
“沈临川,好像是南哥儿的声音!”
周宁赶紧套上袄子起来了,沈临川也忙跟着起来了,这会儿都后半夜了,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宁连灯笼都来不及点,开了门匆忙就出去了,沈临川怕他出事也赶紧跟了上去,这天黑得人站在自己面前都恨不得看不见的,好在地上的雪没有化完,隐约能瞧见个影儿。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唔唔唔。”
叫嚷的声音小了起来,沈临川看见前面有两道人影,还挟着什么东西往前跑去,隐约听见嘴里骂着贱货什么的。
“宁哥儿,小心!”
沈临川想拉住周宁,只抓住了他的衣角,沈临川忙跟了上去,村里竟然进了歹人!
周宁袄子都没来得急穿好,上去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那两个歹人身手有些差,被周宁一脚给踹到了雪窝里,沈临川也勒住另一个人的脖子往后拽,大声嚷嚷着进贼了,进贼了!
村中的狗叫了起来,就连鸡也被惊得拍着翅膀飞起来发出喔喔的声音。
离得近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周大刚也被吵醒了拎着棍子也匆忙出来了,远远地隐约能看见雪地上的人影儿。
沈临川勒住那个歹人给勒晕了过去,手一松给扔到了地上。
周宁把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只见周小南披头散发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脚都还是光着的。
一个没相看的小哥儿,衣裳凌乱地被两人歹人挟持没什么也有什么了,周宁把人扶起来就要脱自己的袄子,沈临川眼疾手快按了他的手,“穿我的。”
他一个男子就算是光着身子也没事,他家夫郎可也是个小哥儿,周小南还有些惊魂未定,忙穿好了沈临川的棉袍子。
“小心!”
周宁伸手把沈临川给拉了过来护在怀里,他闷哼一声,沈临川余光看见了落在他家夫郎身上的棍子,沈临川面色一冷抬脚就踹了过去,一脚踢在了那歹人的胸口。
左邻右舍也端着油灯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周大借着火光一看是两个脸生的外村人,“拿绳子,报官!”
沈临川那一脚不轻,踢得那歹人一口血吐了出来,沈临川握紧拳头顾念到他夫郎赶紧把身旁的人扶好,“伤到哪了?”
“没事,就是砸到了肩膀,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那么粗的棍子!你怎么那么傻,要是刀怎么办!”
沈临川语气有些严厉,他着实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忙放软语气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害怕。”
沈临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这是做什么呀,他家夫郎刚受了伤,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反而语气不好。
“我知道,没事的沈临川。”
村里人已经把两个歹人给捆住了,一个被勒晕了过去,另一个受了沈临川一脚半死不死不活的嘴角还挂着血。
周大抓了一把雪往那个歹人脸上抹,“说,来我们村做甚,你两哪个村子的!”
周大常年在乡下这一片收猪,不说方圆百里,那方圆十里的人都还是认得的,这两个人歹人脸生没见过。
“爹,我先和沈临川南哥儿回家去了。”
“哎,爹一会儿就家去。”
就算是周宁不说,沈临川也急着回去呢,他想看看他家夫郎伤得怎么样,那一棍子下去可不是玩的,千万可别伤了筋骨。
周宁则是担心沈临川就身着一件里衣,这外面雪可都还没化呢,要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沈临川握着周宁的手朝家走去,身旁还跟着赤着脚的周小南。
沈临川的手现在都是抖的,他都不敢想那两个歹人手上要是拿着刀呢。
三人回了屋里,两人卧房一直燃着炭火呢,一进来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周宁赶紧拿了袄子给沈临川穿上,“手怎么这么冷,赶紧穿好。”
沈临川拉住了周宁,“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的,我去给南哥儿拿双鞋子。”
“宁哥儿,过来,我看看。”沈临川压下心中的怒气放软了声音。
周宁虽然神经大条了些,但这会儿小动物般的直觉,沈临川肯定心情不好,虽然他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来。
周宁站着不动了,沈临川轻轻脱下了他家夫郎身上的袄子,只见右肩膀上淤血红了一片,明日一早肯定黑青一片,沈临川眼底卷起一丝阴暗,那一脚踢得太轻了些!
沈临川抖着手指轻抚了一下,“疼不疼,周宁,你怎么这么傻。”
“不疼没事的,我皮糙肉厚的,打一下没事的,你身子没我壮,打一下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沈临川无声叹息,怎么这么傻呀。
“我去给南哥儿拿双鞋子去。”
周小南坐在凳子上抖成一团,没一会儿周大就过来了,还有几个村中的汉子婆子,王大娘也过来了,“南哥儿,没事吧。”
“没事,大娘可问出什么了吗?”
王大娘哎了一声,“是你爹周老拐找过来的人,你爹把你给卖了,是要掳了你去给镇上孙员外做小妾。”
周小南脸色一白,“小妾……”
明儿就是除夕了,他爹把自己给卖了……
周小南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一手,把他给卖了!
沈临川这会儿正在里屋帮他家夫郎揉搓淤血,手上到了药油揉搓开等不冷了才贴到周宁的肩膀给他涂上,外面几人说得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周老拐。
众人商议着那两个歹人怎么办,那个没晕过去的歹人不停地叫喊自己是孙员外家的家仆,要是把他送了官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村长发了话,那孙员外财大气粗,年近六十,族中又有子弟在京中为官,不是好惹的,他们只是平头小老百姓,“放了吧,哎。”
沈临川冷哼一声,“不能放,就说两人进村偷盗。”
第58章 058 新年
按照大丰朝律历, 偷盗者杖二十。
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些,二十棍下去足够让他们皮开肉绽,身上的伤痕一辈子都得带着,那高一些的男子还在叫嚷, “我们可是孙家家仆, 你们敢!”
“试试不就知道了。”
村长有些犯了难, 这大过年的,他也不想招惹这些是非,那孙家是个土财主,他们怎么得罪的起呀。
这件事的苦主毕竟是周小南,村长咳了一声问道:“南哥儿, 这毕竟是你家的事,你看是放了还是交给官府?”
周小南抬起了头, 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临川又低下了头, “交,交给官府。”
村长不想招惹这麻烦,他虽然是村长,但也不关他家的事呀,大过年的他还想清净些呢, “那人捆了给你。”
周大开了口,“村长,南哥儿他一个小哥儿, 怎么能把两个歹人给他呀,你这也太欠考虑了些了,这还伤了我家哥儿,你要是不爱管这事我周大管了。”
“二人深夜入大杨树盗窃,按律该杖责二十。”
听沈临川这么说那男子才有些怕了, “你,你们敢!我,我是孙家的!”
“胡乱攀扯家主,罪加一等。”
沈临川微微弯腰盯着这人吐出了一句,这都是便宜他们的,他家夫郎头一遭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伤,村中人都说他爹周大护短,他沈临川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爹,先扔在家后院角那,天亮了就送到镇上去。”
“成,爹看着,看这两个狗东西还敢不敢伤人了!”
周大一手拽着一个给拖了出去,家中后院有个草棚,平日里就放一些农具杂物这些,三面透风,让这两个歹人大冬天的在那好清醒清醒。
这都后半夜了,又天寒地冻的,屋里的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家去了。
王大娘看着裹着棉袍缩成一团的周小南直叹气,“哎,你那混账爹呀,先去我家睡一晚,明儿在回去。”
这一个不大的小哥儿,夜里又遭了歹人,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给送回去,住宁哥儿这不大方便,她一个老婆子睡一屋,和自己挤一夜好了。
周小南擦了擦眼泪,“多谢大娘。”
“走吧我们。”
周宁也出去送二人出门,沈临川跟着一道过去,还开口安慰了句,“早点休息,不用怕,你那混账爹就该把他的腿给打断了,省得祸害你。”
送完了周小南,二人也回了屋子,这后院棚子里捆着两个歹人呢,想睡也睡不着了。
沈临川夹了几块炭放在手炉里,“过来再睡一会儿,现在天还早着呢。”
“睡不着了,我在这坐坐。”
沈临川拉着人坐到了床边,弯腰把他家夫郎的鞋子给脱掉了,二话不说把人给塞到了被窝里,“不睡就躺会。”
“那你也上来躺会,坐那冷。”
“我去帮周小南写诉状,明儿就除夕了,估摸着镇令不会拖到年后了。”
大过年的自己管辖下出了偷盗之事,镇令脸上也无光,若是聪明人的话严加审问还能落个治理有方的贤名。
沈临川搬了案几过来放在床上,提笔写了起来。
周宁躺在被窝里看沈临川,跳跃的烛火下沈临川那张脸越发清俊,周宁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沈临川一直注意着他呢,看见人睡着了又给掖了下被子。
“傻子。”
沈临川拨弄了一下周宁散落的长发,明明他才是这笨小哥儿的相公呀,就这么冲过来帮自己挡,沈临川无比庆幸还好只是棍子。
第二天一早又窸窸窣窣飘了起了小雪花,村中不时有炮仗的声音响气,吃了饭周大就赶着骡车带着那两个歹人出门去了,这大过年的,放他家他都嫌晦气,赶紧给弄走了。
沈临川送了周大出门,“爹,早点回来,莫要与外人纠缠。”
“放心好了,爹知道的。”
周大赶着骡车走了,怀里还揣着状纸,赶紧把这两玩意给弄走了。
周大出来的早,这会儿不少人家都刚刚起床,路过村子的时候有人不知道昨儿发生了啥事,看见骡车上五花大绑躺着两个人被吓了一跳,“周大叔,这是怎么了?”
周大只说是进了村的贼人,给送镇子上去。
“呀!咱村子竟然进了贼人了!”
这三里五村的这些年都太平无事,还是头一遭看见流窜过来的贼人的,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到了镇上更是引了不少看热闹人在后面跟成一串。
这过年的就数闲人多,谁兜里不装上把花生瓜子什么的,这不比集市口耍猴的好看呀,纷纷跟过去看热闹。
周大到了衙门口就把人给拎了下来,诉状一交就退一边去了。
镇令看着也是头疼,他都脱了官袍回家过年呢,又被人给叫了过来,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看,无耻歹人,大过年的给他添堵的!
审了两句,那两个男人直磕头刚说了句孙家就被堵住了句,这诉状上写得一清二楚,虽然说得是歹人进村偷盗,但下面还有一张呢,只说这歹人不知悔改还胡乱攀扯孙家。
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孙家在镇上是大户,家中出了个举子在京做官,他一个小小的捐官得来的镇令还真开罪不起,当即堵住嘴打了二十大板给丢了出去。
周大看完了打板子才回去,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低头一看地上落了一层的瓜子皮,刚打那二人板子的时候,这大家伙脖子伸得一个比一个长,生怕看不见了。
周大一走,沈临川进了屋,周宁正举着胳膊挽头发呢,只是眉头微微皱着,沈临川接过来了那根黑檀木发簪,“我一会儿帮你挽,我看看伤。”
沈临川二话不说扒了周宁身上的袄子,只见右肩膀上一片黑紫的淤血,十天半个月都下不去的。
“我先给你涂一些药酒。”
周宁乖乖坐着没乱动,隐约察觉沈临川心情不大好。
沈临川手下微微用力揉搓了起来,“疼不疼?”
“不疼,都没有流血。”
沈临川心里默默说了句傻子,上好药酒之后又给细细束了头发,那根黑檀木簪子给插了上去,又从怀里掏了另一根青云簪子给插在了同侧。
“好了,周小宁,今儿除夕呢。”
周宁也笑了,“我两头一年一起过年,一会儿爹就回来了,我两先去包饺子去。”
“好。”
“啊啊,咱村里怎么会进歹人呢!宁哥儿你没事吧!”门口的棉布帘子被挑开,张小意气鼓鼓进来了,“我听说伤到你了,我瞧瞧伤的重不重。”
周宁身上的袄子又被扒了下来,张小意一看更生气了,“这么大一片!”
沈临川识趣地让开了位子,张小意是郎中比他揉搓淤血的手法专业多了,张小意边揉边骂,“我可都听说了,那两人还是南哥儿那死鬼爹弄过来了,我呸,大过年的卖小哥儿,什么东西呀!”
村里都传遍了,张小意听说之后赶紧过来瞧瞧,他在村中就这两个玩得好的好友,一个差点被卖了,一个还被伤到了,可把他给气死了。
“呀,宁哥儿,你买了新簪子了,还挺好看的。”
周宁疑惑抬头,“什么簪子?”
“你头上有根青玉簪子,别说和木簪子叠在一块带还挺好看的。”
周宁下手摸了一下,他的檀木簪子他知道,一摸就知道是哪根了,又往上摸了一下入手温润微凉。
周宁看向沈临川,“沈临川,你给我买簪子了。”
“嗯,新年礼物,我两一人一根。”
夫夫簪子,他今日也给带在了头上。
张小意啧了一声,“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你两就别腻歪了。”
张小意在这帮周宁揉搓了一番之后又风风火火看周小南去了,真的是气死他了!
周大不到晌午就回来了,看着那两个歹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他这才觉得痛快点了,活该。
村中也越加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味儿,炮仗声起此彼伏,沈临川心情总算是好上一些了,和周宁一道给家中的木门上挂桃符,两边在用浆糊给贴上喜庆的红对子。
周大也乐呵呵地挑着鞭炮放了起来,吓得大黄连滚带爬跑厨屋去了,惹得三人笑了起来。
雪地上落了一层红艳艳的鞭炮纸,很是喜庆,忙碌了一年,周大感叹了一句,“今年可真是个好年。”
“周大爷,除夕好呀!”
几个头戴虎头帽的小孩子跑了进来,小孩子最是喜欢过年了,不仅能吃上肉还能吃上糖哩。
周大高兴地笑了起来,端了笸箩一人给抓了一把炒瓜子,又一人给了一块饴糖,“除夕好,除夕好。”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在院中闹了一会儿又跑其他家玩去了。
晚上沈临川给弄了个羊肉锅子,又烤了不少的羊肉包子,三人围在在一团热热闹闹吃了起来。
周大抑制不住的高兴,今年可真是个丰年,他家哥儿有了相公,家中还做生意得了一大笔银钱,现在就盼着家中呀在添上几个胖崽子,那过年才更热闹呢。
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今儿外头的雪一直窸窸窣窣没有停下,沈临川就卷了堂屋门口的棉布帘子,刚好可以边吃着羊肉暖锅边赏雪。
虽然开着门呢,但屋里燃着炭火盆子,一旁的小炉子里还温着屠苏酒,桌子上更是噗噜噗噜冒泡的暖锅,就算是进来的冷风都裹上了一层暖意。
沈临川夹了一筷子煮得卷边的羊肉片放在了他家夫郎碗里,周宁蛮喜欢吃羊肉,家中杀猪的,肉从来没有缺过,就是羊肉不常吃。
“我听说京中那边的贵人都喜欢吃羊肉,难怪他们喜欢吃呢,这羊肉吃起来自带一股乳香味儿。”
沈临川嘴角勾起,难得他家夫郎说这么长一串话,可见是真喜欢这嫩滑的羊肉,“是呀,要不然这羊肉也不会这么价贵。”
沈临川在学堂也听闻了,京师那边喜食羊肉,传闻是从宫中兴起来的,听说是圣上喜食羊肉,达官贵人也竞相相仿,一时间羊肉在京中很是盛行。
周大抿了一口屠苏酒,眼睛微微眯着砸吧了下嘴,“羊肉好,冬日最是滋补,这庄稼人呀,忙活一年了,就盼着年底这几天好日子哩。”
三人边说着闲话边吃着暖锅,不时在来上几口温好的屠苏酒,外面的风带着零星的雪花飘入屋中,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不仅周大觉得今年过年热闹了不少,就连沈临川也觉得这日子过得再好也不过如此了,比起前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这年过得倒是有意思极了。
吃了饭地上放了两个草垫子,沈临川周宁跪在地上给周大拜年,“爹,新年好,祝爹平安喜顺,万事胜意。”
周宁在旁边点头,“我也是。”
周大乐呵地不行,“好好好。”
这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让人听得心生欢喜浑身舒畅。
周大从袖中摸了几个银锞子,“来来来,压岁钱,爹也祝你两日子和顺,临川呀明年高中,宁哥儿呢心想事成。”
周宁听他爹这么说止不住地高兴,“放心吧爹,明年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崽子。”
沈临川哎哎两声赶紧捂他家夫郎的嘴,“咋啥都往外秃噜呢。”
周大一听他家哥儿心里想着呢,更是乐得不行,“好好好,到时候爹帮你带。”
沈临川手上抓着两个银锞子乐得不行,他爹可真舍得,一人给了十两,这可算得上笔不少的数了。
沈临川扶了他家夫郎起来,桌子上这会儿又摆了一些茶果子,四色荷花酥,核桃,金丝蜜枣,柑橘,龙眼,沈临川又煮了一些红茶,兑到牛奶里弄了个奶茶。
知道他家夫郎不爱喝茶,就特意弄了奶茶,周宁喝着果真欢喜,“倒是比茶好喝了许多。”
还加了桂花蜂蜜呢,甜甜的。
周大不爱吃甜的,就慢慢饮着热酒,三人守到鸡叫才各自回屋,冬日冷,就算是屋里燃着炭火呢,坐一夜那也有些受不了。
鞭炮声更盛了,周大也出去点了一挂。
沈临川落下了堂屋的棉布帘子,“走,睡觉,坐这冷。”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住了黑夜中传来的惨叫,周小南手上握着门栓微微发抖,扭头进屋掩上了房门。
雪还在不停地下,天刚蒙蒙亮各家就传来了动静,周宁也推了一下赖在自己怀里不肯起的人,“沈临川,快起来了。”
沈临川不大乐意哎呀了一声,“难得今儿过年呢,让我偷个懒,好宁哥儿,好宁哥儿。”
到了冬日睡觉的时候沈临川就喜欢往周宁怀里钻,他家夫郎身上火气大,暖和,之前沈临川爱揽着周宁,一到了冬天就颠倒了颠,觉得还是他家夫郎怀里暖和又舒服。
沈临川又惯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当即就钻了进去。
周宁最是顶不住沈临川软着语气和他说话,又怜惜沈临川比他还小上一岁呢,更是对他放纵,想着他家相公读书辛苦,难得过年就让他好好歇歇,一会儿家中来人了就说昨儿累到了。
周宁刚穿上他的青蓝色袍子,沈临川就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我起来给你束发。”
沈临川还记挂着周宁肩膀上的伤呢,要是举起胳膊的话肯定会疼,周宁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一点小伤,皮都没有破,你接着睡。”
“要起,要起。”
沈临川忙穿上袄子起来了,先给他家夫郎束了发,又给自己扎上了发带,满意地挺了挺胸口,长了一岁,总算是个头比他家夫郎猛上一些了。
院子里传来沙沙扫雪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爹已经起来扫雪了。
沈临川开了房门,脸上带笑做了个揖,“爹,新年好!”
“哎,好好好,你两也新年好。”
沈临川雷打不动去打水去了,周宁则去厨屋煮饺子去了,三人早上一人一碗菘菜猪肉饺子,这饺子个个圆滚滚的,跟婴孩儿的小拳头似的,周宁挺喜欢沈临川弄得馅儿,吃了两碗才收了手。
院中只扫了一条路走人,白雪皑皑衬着院中的红对子格外的喜庆。
没一会儿就有小孩子三三两两跑过来拜年了,年岁小些的多穿红色小袄,头戴虎头帽,拱着小手行礼,“周大爷新年好,沈哥哥宁哥哥新年好。”
其他几个一道来的小孩叽叽喳喳着说新年好,周大乐不可支一一给应了,就连周宁都抑制不住的欢喜,可真热闹呀。
来拜年的小孩子一人两个铜板,茶果子抓上一把,一群小孩子更是高兴了,又跑开去另一家拜年去了。
这一大早格外的热闹,来拜年的小孩子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有周家同族的男子过来拜年,多是送上一碗自家包的饺子,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沈临川发现他爹在村里辈分不低呢,他跟着都被人家喊了爷爷,沈临川微微挑眉,这辈分不低呀,他还是头一次应爷爷了呢。
沈临川小声和周宁嘀咕,“周有成和周芳姐儿往年过来拜年吗?”
“来的,就是不知道今年来不来。”
周大正在和过来拜年的人说话呢,周小南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周大叔,不好了,我爹,我爹躺院子里了,我,我弄不动……”
周大哦了一声,“这周老拐又喝酒,肯定是又喝多了,我去帮你弄屋里去。”
周小南脸色有些不太好,“我爹,我爹不大好,我叫不醒他。”
“别不是冻坏了,我去瞧瞧去。”
沈临川和周宁也跟着去瞧瞧,这大过年的,周老拐别搞什么幺蛾子。
雪昨儿落了一夜,踩上去没过了鞋面,只见周小南家的院子里落了一层的雪还没有扫,只有凌乱的脚印和周老拐身旁被拖动的痕迹。
“我我叫不醒我爹,也拖不动他。”周小南满脸慌张。
沈临川伸头一看这面色都青,啧,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
“呦,你爹怕是不好,南哥儿你快去请张郎中过来一趟。”
周大说完就下手把人给拖拽了起来,周老拐哼哼了几声,手指直抖的,眼歪嘴斜的,腿还折了,周大忙把人给弄屋里去了。
周狗娃看他爹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躲在了门后面,周大看他这个样子哎了一声,一个半大小子呢,怎么胆子小成这样,“狗娃,去给你爹烧些茶水去。”
张郎中很快就来了,一进屋就闻见周老拐身上的酒气,“这周老拐昨儿是又去谁家吃酒去了。”
周大给让了地儿,“张郎中你瞅瞅,腿都摔断了。”
沈临川轻扯了一下周宁,“走了。”
沈临川有些嫌弃周老拐屋里乱糟糟,里面还一股的怪味,周宁身上带了些碎银子给了周小南,“若是不够来我家取。”
周小南看起来被吓得脸色都白了,他的银子都在周宁那放着呢,这看郎中吃药又得一些银子。
沈临川两人离开了,只是走得时候扫了一眼周小南,周小南脸色苍白一瞬,更衬得眼底的乌青显眼。
两人出了门一起去张小意家拜年去了。
没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听见门口烤火的人在说闲话,“啥,周老拐染了风邪,腿还折了?这下可真成拐子了。”
“别说拐子了,怕是起都起不来了。”
“听说是喝酒喝多了,昨儿夜里三更半夜地摔到了院子里没起来,也是活该,昨儿还卖家中的哥儿呢,今儿就得了风邪,现世报呀。”
“可不,这人还是多行善事。”
风邪,也就是中风之症,大冬天的雪地里躺上一夜,没被冻死都算是命大的。
村里人都说周老拐是现世报,大年初一串门的还多,一时间议论纷纷。
张郎中开了些药也走了,周老拐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们自家人,周狗娃怕得不行,“哥,这,这可怎么办呀,我们不得饿死了。”
“闭嘴!”周小南呵斥了一声。
现在知道会饿死了,那之前他刚有了些银钱,他弟就给他爹周老拐指在哪,周狗娃从来没见过他哥这样,吓得抖得更厉害了。
“去给爹熬药去,就知道哭。”
周狗娃这才出去了,躺在床上的周老拐这会儿也醒了,张郎中给他扎了针,但也就是让人醒过来而已,风邪之症治不好,也后只能躺床上了。
第59章 059 你家哥儿婿该回娘家
“爹, 都给你说了少喝酒,少喝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周小南发出一声嗤笑,虽然没有冻死, 但也不能动弹了, 看他还怎么卖了自己。
周老拐躺在床上手指直抖, 盯着站在面前的周小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啊啊呜呜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娘被你打走了,没了我娘你就开始打我,家中一有些钱财你就拿去喝酒赌博找姘头,你管过我的死活嘛, 不过,我孝顺, 你不是一直指望着你的好儿子养老嘛, 日后让他好好伺候你。”
周老拐抖得更厉害了,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小南也从阴暗的屋子走了出来,日头已经升了起来,照在雪地上泛起一片金光, 今年会是个好年。
周小南回自己屋子去了,大过年省得被那老混账坏了心情,周小南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打他欺负他了,也没有人卖他了,他手上还有几百两银子,足够他安稳度日了。
他要找了他娘回来,到时候再镇上赁下个院子, 他们母子二人住在一块。
周小南想起昨夜,他爹周老拐肯定是已经拿了孙家的银钱,又去外面吃酒去了,回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倒在了院中。
头天夜里家中刚闯进来歹人险些将他掳走,周小南夜里睡觉身上都带着刀子,虽昨夜是除夕,但他吃了饭一早就歇下了,院子里一有个动静他就惊醒了。
周小南握着刀子小心开了门,就看见他爹周老拐躺在地上挣扎呢,“扶,扶我起来,起来呀。”
浑身的酒气,周小南厌恶地直皱眉,村中爆竹声一声盖过一声,新年来了。
院中周老拐还在挣扎,周小南想起这些年他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他娘,经常被打的头破血流,周小南抖着手取下了门栓,朝着周老拐的腿狠狠砸了过去。
周老拐惨叫一声不动了,村中爆竹声不歇,倒是没有听见,周小南吓得不行赶紧回去关上了房门。
他一夜都没有睡,躲在被子下面发抖,这么冷的天他爹肯定会被冻死的,那要是没冻死的话怎么办,他会不会给村里人说是他打断了他的腿。
不会的,不会的,他爹喝多了,若是没冻死,就说是雪天滑倒在了院子里。
若是冻死了最好,到时候求上一求周大叔帮着自己把这腌臜东西给葬了也清净。
只是等他熬到天亮的时候发现周老拐竟然还有口气,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人都趴在雪窝里半死不活的,周小南这才跑去周大家喊人去了。
周老拐中了风邪,初一一天在大杨树村传得沸沸扬扬的,
初二各家夫郎小媳妇儿回娘家,按理说沈临川也要回杏花村走一趟,但初二他大哥一家要去他大嫂娘家。
这边周大又是长辈,快过年的时候沈家一家四口去镇上买年货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声,让沈临川小两口不要跑了,到时候他们初三来这边。
周大家这边没啥亲戚,周宁的小爹没得早,那边爹娘也早没了,就剩下一个舅舅也早没了联系,初二的时候一家三口围在炭火盆子喝茶吃茶果子。
胡彩云初二一早也装扮好带着周芳姐儿去走娘家去了,周老二和周有成没有去,周有成嫌弃他外祖家远又穷,天寒地冻走过去一趟饭都吃不好的。
胡彩云出门的时候周老二还特意和他又絮叨了一遍,“和芳姐儿他舅舅说上一声,借上几两银子,别误了有成开春后赶考。”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忘了不成。”
胡彩云带了两包点心走娘家去了,她娘家日子过得其实还行,就是她那兄弟没个手艺只能靠着种地养家糊口,家中孩子又多,饭都吃不饱的。
周芳姐儿也不大乐意去,一路上嘟嘟囔囔地抱怨,“娘,你就该带哥过去,外祖父母喜欢周有成。”
周芳姐儿直撇嘴,她外祖家稀罕着周有成呢,读书人又考中了童生,两家都指望着他这个哥光宗耀祖呢。
“行了行了,你哥快考秀才了,他在家用功呢。”
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胡彩云的娘家,她一来几个外甥都围了上来,“姑,你带肉了吗?”
“大姑给你们带了点心,给拿去吃。”
胡彩云的娘嘟囔了起来,“怎么又没有带肉,老二家兄弟不是杀猪的,还能缺了这口肉吃不成。”
“娘,不是和你说过了,那老大家现在被一个上门哥儿婿把持着呢,这肉哪里还能让我家随意拿呀。”
之前沈临川没过来的时候,胡彩云时常去周大那拿肉,就连她娘家这边也时常能吃上肉,胡彩云爹娘高兴,村里人也羡慕她家闺女嫁得好,这男人兄弟是个屠户,连着娘家这边都不缺肉吃。
今年胡彩云就拿不过来肉了,往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去周大家拿上一吊肉当年礼,今年没有了,她又舍不得花银子,就包了两封不大好的点心过来了。
就连胡彩云的兄弟都忍不住抱怨,“那周大不是个厉害的,有的是力气,还能让一个读书人给挟持了不成,定是你得罪了他家,害得我们一家都没有肉吃。”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呀,你去找他沈临川拼命去呀!”
胡彩云气得不行,这饭都没吃上呢就先受了一肚子的气,之前回来她手上哪次空过肉呀,一家人对她都捧着,如今没了肉了就变了脸了。
“有成明年就要去县府考秀才了。”
一提到周有成,胡彩云的爹娘兄弟这才又脸上带笑,“有成是个有出息的。”
“是呀,跟这个举子当夫子,明年,啊不,今年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到时候周有成考中了秀才,他们在村里也风光,就连村长都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
趁着这会儿众人说周有成呢,胡彩云提了出来,“爹娘,我想借五两银子,有成去县府一趟怎么也得小半月,盘缠是不够的。”
胡彩云的兄弟变了脸色,“你那边大哥不是杀猪的,他是个不缺银子的,作何不找他去借呀。”
“不是说了,现在连他家一块肉都占不到的,哪里还能借出来银钱呀,老大家现在连有成都不供着了,就供着他自己家的哥儿婿呢!”
一屋子人沉默了下来,就是不提这银子的事,胡彩云气得不行,“有成考中了秀才,我家胡家在村里谁还敢欺负呀,不过是五两银子,今年年底就送过来了!”
这胡家的小孩子虽然多,但她就不信了,这谁手里还没点私房呀!
胡彩云的兄弟尴尬笑了笑,“彩云你看,家中你外甥几个,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呀。”
周芳姐儿坐在日头下弹着指甲,“娘,我饿了,啥时候吃饭呀,我走了一路过来都快累死了。”
胡彩云的爹娘赶紧说道:“这就去做饭,这就去做饭。”
屋里人赶紧都跑堂屋去了,胡彩云气得不行推搡了一下周芳姐儿,“吃吃吃,就知道吃,有你插嘴的份呀。”
“你推我干什么!”周芳姐儿也闹了,“要怪就怪你自己,那会夏天的时候去做工你和爹怎么也能挣上二两银子呢,如今还要怪我!”
胡彩云直瞪眼,“还不是你大伯家不肯给银钱了,要不然我能来娘家借吗!”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老是说沈临川周宁的,你不会真存了吃大伯家绝户的念头吧。”
“死妮子,你说什么呢!”
周芳姐儿翻了个白眼,“你和爹还真敢想,反正从大伯家拿的银钱也没使我身上,你两净想着周有成,我都想过我!”
“死丫头!那你哥日后高中了,你不也跟着沾光呀,难不成你想嫁泥腿子!”
“那他倒是考呀,我看今年要是考不中了,那我也别嫁了,再等上两三年的,我也成老姑娘了。”
“你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不害臊!”
周芳姐儿才不管呢,偏心眼,凭什么他周有成有的她没有,不就是想着有一天自己早晚都要嫁出去。
她最是瞧不上她娘往她舅舅这边扒东西了,有那个银钱还不如给她多做两身漂亮衣裙呢。
周芳姐儿眼珠子转了转,讨好她舅舅还不如讨好她大伯呢,她大伯家有钱,夏天的时候宁哥儿可是个管事的,周有成也说了,这蚊香清凉膏的生意八成是她大伯家的。
而且听村里人说他大伯家里用得都是炭火,乡下人家谁用炭火呀,就是柴都舍不得烧的,那可都是辛辛苦苦从山上打下来的,有钱。
今年还没给她大伯拜年呢,回去了她就去拜年去,往年少不了二三十个铜板呢,这么一想周芳姐儿越发觉得还是她大伯家好,她大伯大方呀!
周芳姐儿在他舅家吃了一顿猪骨头爊菘菜,越发觉得她舅家小气,谁家过年连碟子菜都舍不得炒的。
胡彩云也是气得不行,不仅银钱没借到,就因为年礼拿得少了还被轻视,回去的路上不能得和周芳姐儿絮叨她这些年为胡家做了多少事,到头了连个银子都借不出来。
周芳姐儿懒得听,越发觉得她爹娘还有周有成软饭都吃不明白,要是对她大伯家好上一些,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子。
沈临川在家做了弄了五子棋,围着炭火盆子和周宁一道玩呢,沈临川仗着自己之前玩过把周宁的棋子都快给抠完了,“呀,你的子又要没了。”
周宁也不恼,摸索着鹅卵石慢慢下着,沈临川可算是下了爽,又怕他家夫郎没扣自己的棋子不高兴,又暗中给放了水,周宁眼睛亮了一瞬,“沈临川,我要抠你的棋子了。”
“呦,可以呀,学得挺快的。”
下午闲来无事,两人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玩着棋子,雪已经化开,地面微微带着一丝湿意,菜园子那躲在雪窝里的嫩草有的已经冒了头,除夕一过日头是一天比一天暖和,现在羊皮夹袄是穿不上了。
大黄摇着尾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鸡圈里十来只鸡咕咕地低声叫着,骡子也静静得扯着干草在吃。
周大这会儿子不在家出去闲逛去了,村口生了火堆,不少人在那烤火呢,周大在那看人家摇骰子呢。
“周大,今儿怎么没看见临川他两出来呀,初二不该回娘家呀?”
“这呀,临川他大哥说以后过年的时候他家往这边来,说那边爹娘早已没了,这边是两个小家伙的姥爷呢,合该来这边瞧瞧我这个当长辈的。”
周大说着就乐呵了起来,沈家哥嫂那边也太尊重他这个老的了,他心里高兴着呢。
问他这话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夫郎,整个大杨树村里就沈临川一个入赘,有点不怀好意地想看笑话呢,没想到反倒被人家秀了一把。
“那按规矩你家哥儿婿年初二也该回一趟娘家,不回不合规矩。”
“临川他哥嫂不也得回娘家那边,初二家里哪里有人,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都高兴就成了。”
“周大叔说得对,这日子过得顺心就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搭了句嘴。
周大心情好着呢,又乐呵呵地看人家摇骰子,没听出来刚那夫郎想看他家笑话。
这会儿都下午半晌了,这村中走娘家的妇人夫郎陆续挎着篮子回来了,有得了好东西的就过来说上两句闲话,不经意地露出从娘家那边带过来的好东西。
胡彩云母女两也回来了,胡彩云篮子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周芳姐儿看见了人群中身形高大的周大。
她刚拔腿想跑就被胡彩云给拉住了胳膊,“作甚去?那又没有年轻哥儿女娘,你过去和谁说话呀。”
“大伯在那呢,我过去拜个年。”
胡彩云拉住她不许去,“拜什么年呀,你大伯连有成读书都不肯供,分明家中有钱!”
周芳姐儿挣脱了她娘的手跑了过来,“大伯!”
周大一看是周芳姐儿,脸上的笑也没下去,他对小哥儿女娘一向宽容,两家恩怨扯不上周芳姐儿,“芳姐儿,从你外祖家回来了。”
“哎。”周芳姐儿福了福身子,“给大伯拜年了,祝大伯身体安康。”
“哎,好好好。”周大满脸笑容给应了,从袖中拿出一盏小银锭,“咋初一没过来,大伯给你备着压岁钱呢。”
周芳姐儿眼睛亮了,她大伯就是大方,这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要知道她夏天揉搓蚊香一个多月不过才挣了一两多些,她大伯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还是她大伯好,她舅家那边借五两都是不肯的。
周芳姐儿笑得更开心了,“大伯,我初一出去顽了,又怕大伯你与我家有嫌隙,嫌了我去。”
“怎会,不干你的事。”
“那大伯我先回家歇着了,走了一路了累得慌。”
“去吧,去吧,空了找你宁哥儿顽。”
“哎!”
周芳姐儿得了二两银子欢喜得不行,胡彩云也快步跟了上去,“你大伯给你多少压岁钱,娘给你存着,长大了给你。”
周芳姐儿揣在怀里不肯给,也不说得了多少银子。
“不给,我今年都十七了,怎么还没长大呀。”
周芳姐儿心里清亮着呢,若是她把这银子给了她娘,她娘肯定又往周有成身上使,不给。
早知道今年她大伯给了这么多压岁银子,别说初一了,她除夕就过去拜年了!
一直热闹到十五年才算过完了年,周家三人各自又忙碌了起来,周大收猪杀猪,周宁去早市卖把子肉,沈临川课业也紧张了起来,三月中旬就要院试了,一到三月就得往开平县赶呢。
他们这离县府几百公里呢,赶骡车都得三天呢,大多数学子都会提前过去,一是怕水土不服,二是怕客栈不好定。
天一天天暖和了起来,冰雪早已消融,路边的垂柳枝条软了下来,吸足了水分就等着发芽呢,学堂里报春的鹅黄迎春花成片的开放,只是大家都没了观赏的心思,都埋头苦读了起来,希望一举能考中生员。
就连休沐的时候沈临川也没闲着,一回家就打开书用功。
周大今儿收了猪在外面杀猪呢,周宁帮忙烧火刮猪毛,沈临川听见杀猪动静了也出来了,“爹,我帮你按猪。”
“不用,不用,这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你去用功去,用不上你,我和宁哥儿在这就成了。”
“没事的爹,读了一天了,身子骨都有些僵了,我刚好起来活动活动。”
“成,那你就帮爹刮一下猪毛就成。”
“哎。”
周大干了这么多年屠户了,手起刀落一头猪剔去骨头给收拾好了,肩膀上垫着牛皮半扇猪肉甩落在了肩上。
“哎呦。”
周大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忙扶住一旁的案子才稳住身形,周宁吓了一跳,“爹!”
沈临川离得近,忙托住了那半扇猪肉,手下用力给掀到了一旁的案子上。
周大扶着腰皱眉,“用劲猛了,闪到腰了。”
周宁扶住了周大,“爹,我扶你进屋歇着。”
周大摆手,“无妨无妨,就闪了一下,爹先把这猪肉给弄回院子里去。”
“爹,这些我和宁哥儿弄就行了,您进屋歇着,我去喊张郎中过来瞧瞧。”
“哎,庄稼人哪有那么娇贵,没事,就刚用劲使猛了。”
周大觉得没啥事,他现在不过刚四十出头,虽没之前年轻力壮,但还没老呢,不过就是闪了下腰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周宁有些急了,“爹,那肉我弄院子里就成了,走。”
周大觉得没事,周宁心下一急弯腰抗住了他爹,周大哎哎两声,“放爹下来,放爹下来,让人家看见了笑话。”
沈临川也赶紧跑去喊张郎中去了,两人很快就回来了。
来得时候周大坐在床边扶着腰,“我都说没事没事了,这两孩子非要喊你过来瞧瞧。”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要是不严重临川宁哥儿也好安心不是。”
张郎中宽慰了两句,“袄子脱了我瞧瞧。”
沈临川怕他爹在动扯到腰,帮着一道把周大身上的薄夹袄给脱了下来,张郎中下手摸了摸,“呦,扭到腰了这是,可不是闪一些那么轻松,若今儿不瞧瞧明儿一早肯定就肿了。”
周大不以为意,“哪有这么严重,歇上一日两日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日日收猪扛猪的都是重物,这一二十年也是辛劳,别不拿自己身子骨不当回事,老了落了病根可就不成喽。”
“还成还成,我这都习惯了。”
“我给你扎上几针,再贴上几贴膏药,这三日卧床静养,这重物十天半个月是不能动了。”
周大一听还要卧床静养猛地抬起了头,“哪有张郎中你说得这么严重呀,我就只觉得隐隐抻着了。”
“你是郎中我是郎中,临川宁哥儿可看好你爹了,静养几日。”
周宁连连点头,“我知道的,知道的。”
张郎中给施了针,“好了,躺床上别下来了,我回家给你煮膏药去,一会儿让意哥儿给你送过来。”
“我那猪可咋办,这两日不卖了可就坏掉了。”
周大还想着他的猪呢,他想先卖了猪在歇上两日就得了。
“爹,明儿我和告上两天假,家中的生意你就别担心了。”
“那这么成,再过一阵你就要考秀才了,怎么能这个时候耽搁了你读书。”
“爹,不差这两日了,你还说我考秀才呢,你这伤不养好了,那还怎么送我和宁哥儿去县府。”
周大一听这话赶紧躺好,“是是是,忘了这茬了,爹就是觉得不是啥大事,误了你读书爹心里故意不去。”
“爹,咱都是一家人。”
“是是是,你瞧爹,真是的。”
沈临川付了诊金送张郎中出门,“张郎中,刚诊脉的时候,我爹可有哪有问题?”
“没事,就是这人一年年的,年纪大了,这杀猪又是力气活儿,现在还算年轻,若是再一直这样干个三五年,这身子骨多多少少会累出毛病。”
“我知道了,多谢张郎中了。”
第60章 060 读书人当街卖猪肉
沈临川担心他爹身子有啥问题, 刚好张郎中又给诊了脉,听说没事这才放下了心。
沈临川想起原身入赘到周家一直在读书,他爹周大一下子供着两个读书人,丝毫不敢歇着, 卖完猪肉恨不得当天下午就把猪收好给宰杀了, 第二日又推着车架去镇上卖猪肉。
如此日日不歇的干了五年, 落了一身的病,加上原身弃了他家哥儿,气得一身的病一起爆发了出来,没多久没了。
沈临川想到这眉头紧皱,这杀猪的活计他爹不能再做了, 那一头猪三四百斤,半扇猪肉还得一百来斤, 但他爹一辈子靠这个营生, 若是一下子不让做了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阵子好好歇歇,等考了院试再另做打算。
沈临川回了屋,周宁正拧了帕子给他爹净手,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大好。
“爹,张郎中说了这三日你要卧床静养, 过了这三日先歇了家中杀猪的活计,到时候我还得靠着爹送我去县府呢。”
周大原是不乐意歇上这么久的,一听说要去县府, 忙应了下来,杀猪哪有他哥儿婿考秀才重要呀。
周宁给他爹擦好脸和手就出来了,沈临川也跟着一道出来了,轻轻扯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好了, 还好不是很严重,歇上一阵就好了。”
周宁看起来有些低落,“沈临川你那会说得对,爹一年年地会变老,这杀猪的活计不能一直这么干着。”
还好沈临川那会想着给家中买上头骡子,让他爹省上了不少的力气。
“好了好了,你现在和爹说家中如今不缺银钱,让他歇着他定是万般不肯的,不如等过了院试,到时候想想在镇上赁或者买上一间铺子,再招上两个学徒,爹也不用这么累了。”
周宁觉得如此甚好,“嗯。”
周宁一直觉得他爹无所不能,小时候还喜欢让自己坐在他脖子上玩,他是个小哥儿这剔骨割肉的手艺他会,就是不会这杀猪的手艺,他爹说没有小哥儿杀猪的,弄得血糊淋淋地遭人嫌弃。
周宁想他要是个小子的话,那他爹或许就不会这么累了。
沈临川哪里不知道他家夫郎所想,宽慰了几句总算看起来没有那么低落了,两人一道把院子外面的猪肉给弄回了院子。
“宁哥儿,周大叔闪着腰了?”
张小意拎着篮子过来了,里面装了几贴膏药还有一些盐酥花生,还是他爹回家熬膏药的时候他才知道的。
“嗯,还好不大严重,歇上一阵就好了。”
“我去瞧瞧。”张小意拎着篮子进了屋,“周大叔,可还好呀?”
“没事没事,你爹都瞧过了。”
“可得好好养养呢,周大叔我给你带了一些我弄得盐酥花生,你在屋里躺着无事的时候吃上几颗解解闷。”
“哎,意哥儿有心了。”
张小意帮着一道把膏药给贴上了,又坐在院中和周宁闲聊了几句,“最近我爹在镇上看铺子呢,想在镇上开个医馆,不如,我们到时候我们两家一道,还能串个门哩。”
周宁点了点头,“沈临川也这么说的,说过了院试再看看。”
如今离三月不过十来天,刚好他爹那会也修养好了,全家一道去县府赶考。
张小意咬了一口柿饼,“也是,万一沈临川考中了秀才,他要在县府读书,到时候说不一定你和周大叔都要跟着一道去呢,要不你和周大叔在镇上做生意,让沈临川自己去读书去?”
沈临川站在两人后面呵呵笑了起来,“张小意,谁让你拐带我家夫郎的,我家宁哥儿肯定是和我一道的,难不成和你一道?”
张小意没好气地翻白眼,“你能不能考中还不一定呢。”
“意哥儿,别这么说。”周宁扯了一下张小意的袖子,张小意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失言,祝沈童生一举高中,不就是个秀才嘛,又不是考举子,一定能考中的。”
周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小意又侧过头小声和周宁咬耳朵,“你家沈临川课业怎么样?”
“还成吧。”
周宁也不大懂这学堂里的事,去年和许掌柜一家吃饭的事后,许掌柜的说沈临川课业挺好的。
两人坐在院中说了一会儿闲话,看见有的人家飘起了炊烟,张小意也拍了拍手上的酥皮渣子起身了,“我先回家做饭了。”
张小意坐这一会儿吃了好几块枣泥酥皮点心又来了两块柿饼,这会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甜腻腻的。
起身往往厨屋一看,宁哥儿家的厨房也飘着炊烟的,沈临川正挽着袖子切菜呢。
啧,这沈临川虽然继承不了周大叔杀猪的手艺,但对宁哥儿却是极好的,乡下汉子有几个乐意围着灶台转的。
送走了张小意,周宁也进厨屋帮忙,只见案子上的菜已经切得整整齐齐,沈临川做饭不喜欢乱糟糟的,都是先把菜给切好摆好,就连那萝卜丝都恨不得朝着一个方向摆。
周宁过来往灶台下添了柴,两人一个烧火一个做饭,都没有说话,只有灶底木柴燃烧发出的哔啵的声音,还有菜倒入热油中的刺啦声……
周宁抬起了头,白色的雾气下沈临川的面容若隐若现,周宁托着下巴看了起来,沈临川白,跟铺子里上好的羊脂玉似的,鼻子高挺,眼睛带着笑的时候很是多情,嘴唇有些薄。
周宁想起村中老人说过,相看男子的时候不要找嘴唇薄的,薄情,周宁不觉得,沈临川就不是,还好有沈临川在这。
沈临川见他家夫郎又在发呆呢,笑了起来,“该端饭了,走,吃饭。”
“哎。”
周宁帮着一道把饭给端了出来,蒜苗炒猪肝,荠菜鸡蛋,还有一瓦盆子的猪筒骨萝卜汤,一看就是专门给他爹补身子。
“爹,吃饭了。”
周宁去东屋喊了一声,一看他爹坐在那吃盐酥花生呢,“爹,张郎中不是让你这三天躺着吗,怎么又坐起来了。”
“我,我这不是想吃两粒花生。”
“那躺着也能吃呀。”
周宁下手扶着他爹出来,沈临川也过来扶住另一边,周大哎了一声,“不就是扭到腰了,哪里还用人扶呀。”
“爹,你可得听宁哥儿的话,宁哥儿要是生气了我可哄不好。”
“成成成,吃了饭就躺着去。”
周大还真怕他家哥儿生气了,想起小时候他家小哥儿生气的时候怎么哄都哄不好,抓都抓不住,滑不溜秋的,跟那稻田里的泥鳅似的,握着小拳头气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周大想到这不由想笑,又想到他小爹没了之后,他家哥儿好像很少撒娇生气了,哎,他这个爹当得不合格,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家哥儿已经能拿着刀在肉摊子前忙自己割肉了。
还好还好,这哥儿婿找的好,他家哥儿不时地流露出小时候的倔脾气,刚看见自己坐那,那脸又不自觉地气鼓了起来,跟小时候一样。
周大老实听话在家歇下了,第二天沈临川套上了骡车,两人一道把做生意的东西都给搬到了车上。
临走的时候周宁不放心又往他爹屋里跑了一趟,“爹,我和沈临川走了,你没事躺那别动。”
“哎哎哎,知道了。”
沈临川也笑了,他爹可不敢不听宁哥儿的话,他家夫郎一早就忙活了起来,给他爹床边放了一些茶果子,又热了茶水,就怕他爹嫌没事干乱动。
周宁出来坐在了骡车上,沈临川赶着骡子走了,这会儿日头还没露头呢,两人走得早,想晌午的时候就回来呢。
出村的时候碰上了从后山回来的周小南,篮子里装了几个嫩笋子,周小南脸上带笑打了声招呼,“宁哥儿,去镇上呢,周大叔今儿不去?”
“我爹扭到腰了,在家歇上几日。”
“呀,严重不?”
“不严重,张郎中昨儿瞧过来了。”
“那就好。”
骡车没有停,两人闲话了两句就错开了。
周小南也提着篮子回家去了,他穿着件藕荷色薄袄子,脚上是一双青色布鞋,眼神都比之前亮上不少,脸颊也有肉了,看起来跟初春冒出来的桃花苞似的。
周小南心情不错地回了家,听说他娘在开平县那给人做工呢,到时候托周大叔帮自己找上一找,接上他娘和自己一道过日子。
家中的厨屋已经冒了炊烟,周小南提着篮子过去了,“饭做好了吗?”
周狗娃擦了擦脸上的灰,“快做好,哥,我还给你蒸了鸡蛋哩。”
“嗯。”
早饭是一人一碗鸡蛋羹,再滴入两滴香油,搭上个辣芥瓜儿,家中的杂面早就换成了白面。
周小南现在不缺银钱,鸡蛋肉什么的不吝惜买,虽然心里有怨气但也没少了周狗娃吃的。
吃了饭周狗娃把碗筷给拾叨了出来,周小南吃饱则拿着绣线给自己做衣裳去了,还有他娘的衣裳也该赶制出来了。
周狗娃又去灶底把炭火上的硬窝头给掏出来,端了一碗热水去了周老拐的屋里。
周小南看得满意,他是不去周老拐的屋里,嫌脏,一应都是周狗娃在伺候,也算是圆了他那个死鬼爹的心愿了,不是指望他儿子养老嘛,这不就用上了。
周小南已经打算好了,等找到了他娘,两人一道买个小院子安稳度日。
家中这边若狗娃想种田,那就让他种田,总能养活住自己,若是不会种田那就把田赁出去,他时不时给一些钱财饿不死就成了。
至于周老拐,能活多久就看他那个孝顺儿子尽心不尽心了。
屋里传来摔碗的声音,周小南听得皱眉,“不爱喝就不喝,狗娃把饭给端出来了,饿上个一两顿也饿不死。”
周狗娃听话地端着碗出来,他现在不敢不听他哥的话,不听的话,他哥就拎着门闩打他,受了顿打又饿了两天肚子他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周狗娃经过的时候,周小南嫌弃地捂了捂鼻子,这才进去那屋里一会儿身上就沾上臭味了。
“关门,怎么老是忘,弄得院子里都是臭的。”
周狗娃赶紧去把屋门给关上了,他现在怕他哥怕得紧,他哥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胆小又怕事,被他爹打了都一味地只知道躲。
去年下半年开始,他爹再打他哥,他哥不仅会躲了还知道还手了,他爹中了风邪了之后更是成了一家之主。
周小南缝了一会儿衣裳又收了起来,周大叔扭了腰了,周大叔待他一向亲厚,这些年多亏着他护着了,做上一些油旋儿,下午去瞧瞧周大叔。
沈临川二人也赶着骡车去了镇上,两人支上了摊子,周宁卖猪肉,沈临川卖把子肉,客人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旁边卖烧饼的王老汉儿子打了声招呼,“宁哥儿,你相公今儿来了,周大叔呢,今儿咋没来呀?”
周大叔一向勤快,除了收猪那日不来,其余时候都是过来的。
“我爹闪了一下腰,要在家歇上几日呢。”
“这样呀,那是得好好养养。”
沈临川从钱匣子里摸出几个铜板,“王兄弟,给我来上两个烧饼。”
“沈老板也太客气了些,不就是两个烧饼拿去就是了。”
“那不成,都是做生意的。”
沈临川接过烧饼给里面弄了一些鸡蛋把子肉这些,怕他老夫子觉得腻了,又去对面的米粉摊子要了一些烫好的小菘菜给放在了饼子里,最后浇上一勺子肉汤。
见对面卖针线的婆子的小孙子坐那玩呢,沈临川喊了他过来,摸了几个铜板给他,“一会儿买糖吃,帮我去王老先生的学堂告个假。”
那小子得了铜板很是高兴,提着沈临川备好的饼子一路小跑过去了。
两人各自顾着小摊子忙活了起来,把子肉没一会儿就卖完了,卖完之后就去肉摊子那帮忙,一早上出来买肉的多,有要切片的有要剁馅的。
周宁一个人又要割肉称肉,沈临川过去接过了刀,“我来剁吧。”
小两口一道忙了起来,旁边等着的妇人打趣了句,“我看呀,你爹不来,你们小两口也是顾得过来的。”
“哪有,我家我爹可是顶梁柱。”沈临川笑着说道,“这人一多起来我两都得手忙脚乱的。”
“呦,沈临川,好久没瞧见你了,怎么不读书了,接你那杀猪的爹的活计了?”
赵四儿提着书匣子路过,他可是听说沈临川现在在王老夫子那读书呢,今儿又不是休假日子,沈临川拿着把刀在那剁肉馅呢,赵四儿满脸的嫌弃。
“你皮又痒痒了?”
沈临川转着手上的杀猪刀,笑着上上下下扫着赵四儿,仿佛是在想从哪下手比较好。
赵四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丢人!”
沈临川作势就要把刀给丢出去,吓得赵四儿拔腿跑了,原本是想来集市上买些包子吃呢,也不买了,赶紧跑了。
周宁皱眉,“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番?”
“哎,打打杀杀地像什么样子,让爹知道了数落你,没事,不就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
两人快晌午的时候就收了摊子,又买了一只炙鸭和不醉人的青梅酒,他爹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了,肯定躺不住,买些他爱吃的回家哄哄。
这头猪卖完沈临川也去了学堂,许知凡头一个凑了过来,“听说你在集市上卖猪肉呢,临川兄你这风度翩翩的样子,想不出来你卖猪肉的样子,定是极有趣的。”
“一边去,我和你爹说你抄我课业。”
许知凡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和我爹说。”
沈临川笑了一声没理他了,接着翻书用功。
王才小声和周有成说话:“有辱斯文,没见过谁家读书人当街卖肉的。”
“他乐意。”
许知凡坐在他后面呢,他可是听清楚了,脚下用力把王才的凳子给踹翻了,王才哎呦一声摔了个屁股蹲,桌子上的墨台都打翻了,弄得他和一旁的周有成身上都是墨汁。
王才呸了一声吐掉了嘴边的墨汁,“许知凡,你干什么!”
“沈临川,他说你读书人当街卖肉,他看不起你!”
许知凡大声嚷嚷了起来,众人都看了过来,王才臊得面色通红赶紧摆手,“胡说,你这是诬陷,我可没说!”
“是嘛,难不成我听错了?”
许知凡一脸看好戏,“圣人有言‘格物致知,厚德载物’,你可倒好天天盯着人家是不是在街上卖猪肉了。”
“我,我没有。”王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就随口说上一两句闲话,这许知凡和他扯什么圣人言语。
沈临川拉下了站起来的许知凡,“读书。”
许知凡这才托着下巴翻起了书,他今年可要考中秀才啊,要不然他爹能把他给吃了,他爹现在比他都急呢,嘴巴都着急上火起了泡。
周有成看着泼在自己身上的墨汁眉头紧皱,这两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搭个戏台子去南市儿唱戏得了!
他这身薄袄子可是今年刚做的,还要穿着去县府赶考呢,现在好了弄上了墨汁,回家还要拆洗了重新缝制。
他也不能找沈临川的麻烦,一和沈临川对上,沈临川就故作矫做地说他爹之前供他读书的事!害得他在学堂颜面尽失不说,还因这事受到了排挤,那杀猪挣来的银钱果然拿不得!
拿了那杀猪得来的铜板,手上沾了油,身上还惹上一身骚!
转眼到了二月底,沈临川也不再去学堂了,在家准备几天就要去县府赶考去了,许知凡原本邀了沈临川和他一道去县府。
沈临川谢绝了他的好意,他爹和夫郎都跟着一道去呢,和许家一道不大方便,他家夫郎会拘谨。
周大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能起来了,那三天躺得可把他给躺够了,又没有什么事做,他家哥儿还不让他起来转转,就吃了睡睡了吃,弄得他夜里都睡不着。
三日一过不用躺床上了,周大狠狠松了口气,当即就拉着骡子出去吃草去了,小风一吹日头一晒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杀猪更是不用想了,张郎中让他修养上半个月呢,刚好他腰养好,家中哥儿婿也要去县府了,这等到他开张做生意都要三月底了。
沈临川这几日也不读书了,和周宁一道在家中做肉干,到时候能拿到贡院里吃,三日呢在里面,沈临川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怕,三日不洗澡洗脸窝在一米来宽的小隔间里,一想到这沈临川就皱眉。
沈临川一想到要吃冷饭坐冷板凳就一阵胃疼,要是能进去做饭就好了,他拎着酒精灯进去热个饭也好呀!
可惜了,考场里只提供热水,学子们都是啃饼子肉干这些。
热水!对呀!可以弄成自热火锅呀!
还可以磨出一些豆粉,到时候热水冲泡一下当豆浆喝,吃好喝好补充了体力才能好好考不是?
“宁哥儿,我想弄一些自热锅。”
“自热锅?那是什么东西?”
“你记得石灰不,那东西遇到水就发热,可以给它装在布包里,到时候可以加热饭,在考场上也能吃上口热饭了!”
“对呀。”周宁一想也是,沈临川有些娇贵,不爱吃冷饭,若是能在考场上吃口热饭那就好了。
沈临川说干就干,他记得自热包里面的东西,有生石灰粉、铁粉铝粉、炭粉这些,两人赶着骡子去镇上买了回来,回来就坐在院子里弄了起来。
其他东西都便宜,就这铝粉贵些,买得时候费了不少的银钱。
沈临川一点点试着配比,达到最佳效果就好就把粉末给装到细纱布包,这细沙布包半透明,到时候进贡院的也好查验。
等到了用的时候,提一个瓦盆就可以了,上面用铜碗隔着加热就行了。
弄好了自热包,沈临川又晒了一些菜干,小勺菜萝卜丁这些最好晒,也好泡开,到时候里面可以热米饭汤粉这些都是可以的,还不费时间,直接加了水放在一旁等着就行了。
沈临川两人正捣鼓着呢,门口传来铃铛的声音,抬头一看是沈家大哥赶着牛车过来了,上面还坐着他大嫂跟两个小崽子。
“哥,你咋过来!”
沈大哥赶着牛车进了院子,“这不是你快去县府赶考了,我和你大嫂过来给你送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