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程今越的狗。
程今越对上萧极的双眸。
她看*不清萧极的情绪,对方的眼眸像是冬日里的雪,苍茫一片,但他从不掩饰野心与欲望。
他气息深沉,根本看不清修为,灵力从身上慢慢四溢出来,寻常人碰到这样的眼睛与温柔的话,心中早就开始心乱如麻了。
可程今越不是寻常人。
“我这支簪子,是我一闺中密友赠予我的生辰礼物,他生性爱哭,像个孩子,若是他知晓了我弄丢了这簪子,必然会大哭大闹,我每次都要哄好久。”
“萧界主饶过今越吧。”
她笑着,微微皱起眉头,言语轻软,一副乖巧邻家的模样,带了一些撒娇的意思。
程今越的眼眸中映衬阳光,澄澈干净,笑的时候又用手掩着嘴,好像真的确有其事一样。
萧极看着程今越这副模样,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笑吟吟的。
“很可惜,这不是询问的意思。”
带着笑说出命令的句子。
他比程今越高许多,只是修长地站在那里,就足够有威压,让人心中生出惧意。
程今越笑意更深,气氛有些凝固。
他朝程今越伸出手。
“今越知道了。”
程今越犹豫片刻,将簪子从头上取下,递给萧极。
心中暗道有病,面上却装作惊恐的模样。
她遇到的疯子越来越多了。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装傻子。
疯子一般都喜欢聪明人,但是装傻子就能避免很多纠纷了。
尽管她不觉得能在萧极面前装很久的傻子。
四周的人虽然不多,都是两宗的心腹,但每个人都看得到萧极的动作。
李从霜看到程今越将自己头上的簪子递到萧极的手上的那一刻,她浑身的火气都要冒起来了。
“狐狸精!她还想勾引萧极!”
她暗暗骂道。
程今越看到李从霜的双眼,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她有些想笑,虽然之前做的坏事都是她干的,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委屈啊。
但在萧极面前,没有人敢有任何非议。
不过这是对于聪明人来说的,对蠢货并不适用。
既然萧极赶时间,程旭也不想多浪费口舌。
事出突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准备这场仪式,只得今日临时布阵。
他作揖后,随意客套了两句,便又唤了几个弟子去催促程蕴知,随后便进入了剑冢祭坛中。
除了准备,萧极带来的几百箱聘礼也要收入大衍剑宗之中。
保管剑宗宝库的地方名为璇玑楼,正处于祭坛正中央。此处放置着大衍剑宗的神兵利器、功法秘籍、奇花异草、天材地宝等。
可谓是大衍剑宗内最重要的地方,若要开启,必须要嫡亲的血脉方能打开。
这也是程今越许下的承诺。
如若萧极想要,她便可在事成之后助其打开璇玑楼,夺得所有珍宝。
萧极众人坐在祭坛外的华亭中等候,佳肴美馔皆备,周身的侍卫便抬着珍宝鱼贯而入。
趁等候的时间,李从霜连忙唤出一人。
华亭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前。
他穿了一袭鲜亮刺眼的绛紫色锦袍,奢华无比,双眼狭长锐利,长相便是一副恶人相。
程今越定睛一看,心中忍不住生笑。
这不是她亲爱的好哥哥,程望么。
程望笑着朝萧极作揖问好。
“见过萧界主!”
但这身衣服的袖子很长,将程望的手几乎全都遮盖住了。
他走路看起来不是很流利,袍边的精心点缀的东珠,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不算清脆的声音。
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看来是无法回到以前作威作福的时候了。
也是好久没见到程望了。
程今越记得很清楚,程望都快被孟朝打死了,他的双腿都被打断,仅存的左手也被孟朝砍断。
孟朝修为不低,以程望这个修为,想好起来可难了呀。
就算医修的医术再高明,但这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好起来的事情。
程望两只手几乎都无法正常使用,走起路来的时候还一瘸一拐。
天生高贵,程望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而罪魁祸首正在眼前。
他朝程今越投来恶狠狠的目光,嘴角咧着笑着。
程今越都能想到程望要说什么,无非是什么“要你去死”“狠狠折磨你”这种话。
一点意思都没有。
而且,罪魁祸首可不止她一个呀。
她的目光投到萧极身上。
程望的右手可是萧极亲自斩断的。
方才的一幕都被程望收入眼底。
程望心中愤懑,他恨不得直接杀了程今越,但是萧极在眼前,他收起愤怒,不敢造次。
“萧界主,我这妹妹性格乖戾,从小就爱惹是生非,您可千万别被她这单纯的模样骗了。”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向程今越。
萧极似有若无地点点头,“是么?”
“不是这样的!”程今越连忙摇头,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程望心中心喜,立马添油加醋,“正是如此!”
“您瞧我这一身伤,全部拜她所赐!”
“程今越收留来历不明的下等人族,在我宗门内挑拨离间。”
“她平日行为亦不检,与我宗多位弟子暧昧不清,我此身的伤皆为她手下的狗所伤!”
“如今又竟敢打扰萧界主,就由我来规训规训她!”
程望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大堆,等着萧极开口。
萧极却置若罔闻,只是轻笑。
“你是?”
程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起脸上的恶劣神情,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萧界主,您不认识在下吗?在下程望,是大衍剑宗的长公子,蕴知的哥哥。久闻萧界主大名,一直想找机会结识,今日实在冒昧了。”
萧极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把玩着手中的簪子,似乎对程望的话并不怎么在意。好像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在亭中听戏。
程望脸都要笑僵了,可萧极却还是不开口。
他抬眸,看向萧极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那双黝黑的眸子虽然笑着,却全然是冷意。
明明萧极没有任何的动作,仅仅是身上的威压,就让程望腿脚发软。
高贵和高贵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是从骨子里,有的是在皮肉上。
“嗯……那确实。”
“我想起你了。”
萧极忽然开口。
程望欣喜,心跳得极快。
他来此趟的目的便是为了结交萧极。程旭曾千叮咛万嘱咐他,定要与萧极打好关系。萧极实力深厚,万万不可小觑。
他也在仙界中听到萧极的传闻,无定界神秘无比,弟子稀少,但个个是人中龙凤,萧极斩杀各魔物妖兽的传奇层出不穷。
若是能得到萧极的青睐,那他定能得到点拨,修为青云直上!
“啊,您还记得我!”
“是啊。”
他微微一顿。
“如此说来,我倒还要给程公子道个歉呢。”
程望一愣。
“程公子手上的伤,也有我的一份呢。”
“贵人多忘事啊。”
萧极突然懒散地笑起来,眼皮轻轻抬了抬,低头看着程望。
程望顿时大脑空白,像尸体一样安静,他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为何,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他觉得萧极是个疯子,会在现在就杀掉他!
他不想死,他擦了擦冷汗,慌张开口。
“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李从霜心中愤懑。
这个蠢货!
她怎么会生出程望这么愚蠢的儿子!
程望还想说话,程旭已经从祭坛中走出,李从霜连忙打断。
“萧界主,所有准备已经就绪,还请随我来。”
萧极罔若未闻,只是笑着挥挥手,只见萧极身后的侍卫便走至程望周围。
“请吧,程公子。”
“这是何意呀,萧界主!”
程望心中慌忙,怒意从心中而起,明明你我年龄差距不大,凭什么这样对他?
萧极未免也有些过于高傲了!不过是老子死得早才当上了界主,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
他拼命挣扎,却发现萧极身边的侍卫都修为格外深厚,他不仅完全不是对手,甚至连挣脱束缚都无法做到。
怒意一下子充斥了程望的脑子,他顿时又要发作,李从霜瞬间喝止他。
“住嘴!逆子!”
蠢货!
萧极可不是省油的灯,无法结缘便算了,程望这倒是还想要结仇。
她心中怒火难平,死死瞪了程望一眼。
随后她又立马和颜悦色地朝萧极一笑,“萧界主,犬子愚钝,性情耿直,还望萧界主见谅。”
若是平常,程望如今已经死了。
不过,程望要是死了,一会儿还如何看戏呢?
“我以后不希望他再出现了,李夫人。”他嘴角的笑意凉薄。
李从霜心中一颤,连忙应声。
她又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等剑宗再次强盛,她必然不会放过萧极。
“自然自然。”
所有人都等着萧极动身,而他却依旧坐在华亭之中,微微抿了一口茶。
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催促。
萧极却在此时回味起了程望的说辞。
程望身上的伤皆为程今越的狗所伤。
程今越的狗吗?
萧极一边把玩着簪子,一边瞥了一眼泪眼婆娑的程今越。
始作俑者正楚楚可怜,眼角泛红,泪珠大颗大颗落下,看见萧极的目光,她投来希切的目光。
好像和他联手杀人的,不是她一般。
程今越看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神色惶恐,慌张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及腰的长发摇曳着。
李从霜示意程今越开口劝劝,可程今越就是只一味地哭,说不出一句话。
萧极思考着。
究竟是懦弱的,为了生存的,强逼自己的倔强小白花。
抑或是善于伪装的,聪明的,伪善的杀人者。
萧极很好奇。
他终于慢悠悠地进入了祭坛之中。
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他相信。
第52章 程今越笑着拿出了刀。
萧极的身影方一进入祭坛之中,程望就瞬间拼命挣扎起来,但他的两只手是用特殊的灵法新生出来的,他根本就不能熟练使用。
他疯狂地摆弄着双臂,企图挣脱侍卫的压制,可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摆脱。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畜!”
“老子是大衍剑宗的长公子,你们有什么资格压住我!”
“不过是无定界卑贱的仆从,你们是没脑子吗?”
程望的怒气直冲大脑,他气得满脸通红,不能呼吸。
可任由程望如何辱骂,那两个侍卫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木偶一样,只会遵守萧极的命令,浑身上下如铁一样,毫不动弹。
李从霜心中也恼怒,“萧界主都已走了,你们还要压着我儿?简直放肆!”
“这里可是大衍剑宗,不是你们无定界,贵宗怕是还要讲些规矩!”
对方恍若未闻,只是摇着头。
一拳打到软棉花上,让人更加恼怒。
无能狂怒让程望暴跳如雷,怒不可遏,话音尖锐。
“再不放开我,我就杀了你们!”
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脸阴险地看着程今越,他怒目瞪着。
“哦!我懂了,原来萧极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程今越,是不是你,你这个婊/子!你勾引萧极,你是不是早就跟他睡过了,就是为了求你的主子的怜爱!”
“亏程蕴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跟她抢夫君,老子早该杀了你,不要脸的娼货!”
程望双眼充血,格外狰狞,脸庞削瘦,眼球凸出,格外可怖。
若是没有人拦住,他估计现在就会直接冲上来将程今越扑倒撕碎。
程今越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两步,眼泪忍不住地落下,躲在了众人身后。
“哥哥……今越没有……为什么要这么说今越……”
她泪如雨下,单薄地身子颤抖着,无比凄惨可怜。
她一边哭着,还不忘用神识给怀钰送去消息。
按照萧极进去的时间,如今魔族已经可以开始动作了。
她已经不想跟这群蠢货玩了。
四周的仆从皆低着头,不敢言语,心中只是心疼着程今越。
程望看见程今越哭泣的模样心中便更加愤怒。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这里装可怜,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相信这副皮囊!
明明就是程今越干的,她却还在装弱小。
李从霜咬牙切齿,简直猖狂无比!
萧极狂傲,他手中的随从更是狂傲,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我最后告诫你们,放开我儿!”
“不过……你们是为了程今越出气,可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啊,是吧,今越。”
她转头看向程今越,压住心中的怒火,嘴角勾起僵硬的笑。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萧极性格高傲,若是真的伤了他的人,这场交易未必就能做下去。
但程今越性格懦弱,她拿不下萧极,还教训不了一个程今越吗?
众人的目光落到程今越的身上。
程今越心中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有人心中愤愤不平,三小姐心地虽然善良,但也不能任由你们欺负啊!
剑宗内的人谁不知道三小姐心善。
程今越似乎是听不懂李从霜说话,只是不断地落泪。
四周的气氛格外僵硬,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身份低微的随从们都低着头,像鸟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却突然有人站在程今越身前。
何末挺身而出,“夫人,您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长公子口出没有证据的恶言,就算三小姐心善,断然也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何末看不下去了,三小姐心善,恐怕真的要为了程望说出求情的话。
孟朝公子已经不在了,反正他贱命一条,他必须要站出来保护三小姐!
程今越心中摇头。
何必呢,人在屋檐下,没有必要为了她出头。何末太弱小了,最多逞口舌之快,最后怕还免不了李从霜的毒手。
就算是众人都觉得何末说得对,都觉得她程今越委屈,又有什么用呢?李从霜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全杀了。
人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找死。
但程今越依旧抬眸看了一眼何末,泪眼婆娑,连忙摇头,“何末,你别这样说……娘亲也是为了我好……”
李从霜心中窝火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无定界的人耍威风也就算了,宗门小小弟子也胆敢放肆!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置喙的地方吗?”
李从霜抬手汇聚灵力,一掌就朝何末身上打去。
众人连连恐慌,程今越吓得更是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叫声,“娘……别这样。”
谁知却见一道白光,抵挡在了何末身前。
巨大的冲击力在地上碰撞出一个大坑,余威直接将附近的人冲撞了出去,程今越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没有摔倒。
巨大的烟雾弥漫开,让众人不断咳嗽着。
李从霜根本是下了死手,压根没想何末活着,甚至想带着程今越一起受伤。
“何人敢阻拦我!”
李从霜杀人未遂,心中更是气愤,她手指紧握,指节泛白,胸口不断起伏。
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男子,年龄约莫五六十岁左右,气质和蔼,装扮儒雅。
“夫人何必动气,不过是个弟子罢了。”
他笑道。
“在下是无定界长老,亦是界主的贴身仆从,白落是也。”
他拱手,笑眼盈盈。
随后不经意看了几眼程今越。
李从霜有些印象,此人在无定界也多年,混迹各宗门之中,多替萧极出来外交。
方才应当是清点聘礼,将聘礼运至璇玑楼了。
“还不赶紧放了贵公子!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白落厉声斥道。
那二随从才如傀儡一般,听到指令一样,又面无表情地松开了程望。
“抱歉抱歉,是我无定界管教不力。待蕴知小姐嫁入我无定界时,定让未来夫人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
白落笑着,说话格外客气,面相又人善,让李从霜心中的气微微削弱。
白落的话很有意思。
既安抚了李从霜,提及了两宗联姻,拉近关系,确认了程蕴知的地位。
但同时也在说一个道理,无定界的人,外人没资格管。
李从霜也冷哼着,客套回应。
程望气在心头,根本不想放过程今越,却被李从霜一把拉住。
这个蠢货,还想给她惹事。
“夫人,我早就听闻,这上古契约要想建立,怕还是要些时辰,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先喝喝茶,聊聊天?”
“话说……蕴知小姐呢?”
白落笑着拱手。
李从霜正要开口,何末却突然说道:“二小姐特地托我来传话,小姐已妆扮完毕,已在天极宫设宴等着诸位了。”
自从上次对程今越出手后,程蕴知几乎与李从霜断绝了关系。
拒绝与李从霜见面,也拒绝接李从霜的灵信,只要是她派来传信的弟子,都会被程蕴知杀了或者打残。
李从霜也知道程蕴知并不愿意嫁给萧极,说是妆扮,估计是在生闷气,连宫门都不愿意出。
如今愿意见人已经不错了,李从霜也不敢要求过多。
她按下心中的气,等今日过后,再找程今越算账也不迟。
“白长老请。”
……
众人至天极宫时,宫中早已备好宴席,李从霜心中一舒。
她就知道程蕴知是懂事的,程蕴知从来都是她最得意的作品,是比她这个废物儿子更有天赋继承大衍剑宗的存在。
可众人落座后,却依旧没有看到程蕴知人影。
“小姐说发髻还不甚满意,如今又去调整了。”程蕴知的贴身侍女在李从霜跟前跪着道。
李从霜对着白落哂笑,“小女倾心萧界主许多,才会如此在意。”
白落挥挥手,笑道:“无妨无妨。”
白落倒是格外善于交谈,李从霜对此人好感甚多,二人交谈甚多,时间悄然而逝。
程今越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不敢多抬头一眼,实则都快打瞌睡了。
相谈甚欢,白落却突然道,“界主突然吩咐我去做事,李夫人,老夫只好失陪了。”
李从霜了然,唤人送客。
她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程今越的身上。
阴冷无比。
程望早就心中窝火,白落方一走,程望便瞬间站起身了,怒气冲冲,抓起桌子便往程今越身上扔。
“妈的,现在白落走了,我看谁还能护着你,程今越,老子弄死你!”
程望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蠕动。
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此刻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何末瞬间挡在程今越身前,碎掉那张桌子。
“三小姐小心。”
程望跟疯子一样,瞬间扑到程今越跟前,他双手猛地一挥,一巴掌就往程今越脸上挥。
何末瞬间挡在程今越身前,刹那之间,巨大的力量将何末拍至墙上。
力道之大,墙壁都要碎裂,何末整个人都嵌在了墙中,一口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三小姐,快走……”
周围的人迅速跪下,没有一人敢抬头看,没人再敢担忧程今越,只乞求不要殃及他们。
“这么多人都愿意为你去死,你到底被多少人干过啊,程今越。”
他眯起双眸。
“贱货,我忍了好久,今天终于可以收拾你了,你和你的狗一起去死吧!”
程望拔出一旁的剑,狠厉地朝程今越刺去。
剑还未至。
众人却听见天地传来轰隆一声,大地在此刻仿佛在脚下颤抖战栗,只见天空瞬间变色,昏沉压抑,乌云如墨般涌动。
巨大的灵力如波纹一般蔓延开来,在场众人皆受伤而倒。
程望手中的剑被灵波打至地上,他吸着气觉得浑身疼痛。
他瞬间怒喊,“是谁?”
只见一道光柱从不远处升起,像一道开天辟地的神剑,将那厚重的云层瞬间斩裂。光芒之中,亮得刺眼。
众人愣神,瞬间抬头望去,是祭坛那边的动静!
李从霜瞬间心中一凉。
是祭坛那边出事了!
不好!不好!
但甚至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只听见轰鸣一声,虚空骤然炸开万丈金光,罡风顺势而起。
大衍剑宗七十二座仙峰震颤,原本隐形的护山大阵却在此时显现,八万四千道阵纹同时亮起,凝成横亘千里的青玉光幕。
这曾是大衍剑宗最厚实的底牌,最坚厚的屏障,此刻却在某种伟力挤压下扭曲出蛛网状裂痕。
李从霜愣住了。
不可能!
护山大阵怎么会碎掉!
可还没她想明白,她的身后便传来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李从霜瞬间转头,却看到程今越抹掉眼泪,笑得前仰后合,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众人都被灵波所伤,唯独她不受影响,她看到程今越笑盈盈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刀。
第53章 魔头吗?她喜欢这个称呼。
李从霜心中一惊,随后厉声道:“程今越,你想要做什么!”
程望身形摇摇晃晃,却强撑着站了起来,双目赤红,程今越的笑已经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他猛地拿起地上的剑,怒吼一声,带着凛冽杀意,朝程今越狠狠刺去。
“老子弄死你,你这个贱人!”
程今越柳眉微挑,不闪不躲,她轻蔑一笑,手轻抬,拿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在她掌心一划,殷红的鲜血瞬间夺掌而出。
鲜血滴落在地面的瞬间,血如墨滴入汪洋,伴随着令人心悸的血腥气息迅速蔓延开来。
眨眼间,一道幽光冲天而起,众人随之抬头,只见穹顶之上的护山大阵如琉璃一般散落,而一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结界拔地而起,结界壁上仍能看见有血液流淌,密密麻麻,像是会呼吸一样,如血脉一样迅速生长蔓延,将大半个天极宫笼罩起来。
穹顶闭合的那一瞬间,结界冲击出巨大的威压,程望感受到宛若他的全身都被挤压,像是一只蝼蚁,被人握在手中,被轻轻碾碎。
先是拿着剑的手,他听见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随后他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他看见他的手以狰狞而恐怖的模样被曲折。
一瞬间,血液从手臂奔涌而出,喷溅到他的脸上,身上,地面上,鲜艳如烟花。
“啊——”
他撕心裂肺地叫着,眼泪和鼻涕从他的五官里喷溅而出。
不只是程望,在场的其他人,全都被结界的威压按倒在地,修为低者瞬间被结界吸收,修为高者立马被碾成肉泥。
尖叫声与笑声混合在一起,像一场绝美的戏。
程今越清冷的脸笑着,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阴鸷,她黑发随风飘逸,肌肤白皙,眉眼轻垂,在红光下显得神圣又诡异。
她笑得颤抖,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程今越用手捂住嘴,可笑声依旧从指缝间溢出。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程今越笑着,她歪着头,无辜地看着李从霜。
“望儿!”李从霜惊喊着。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望身上的伤,鲜艳的血液刺痛着她的眼眸。
她迅速上前抱住程望,脸色苍白,慌张失措。
程望想要开口,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嘶吼声。
眼泪混着血流到李从霜的手上。
李从霜怒吼一声,她瞬间抬头看着程今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程今越,程今越!”
李从霜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剧烈地欺负,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她死死地盯着程今越,要将她千刀万剐。
可是强大的威压让她无法动弹,甚至让她无法站立。
“我要杀了你,程今越,我就知道你狼子野心,欺心不轨!”
结界上的血从李从霜的皮肤中渗透而进,像是锐利的针一样,从她的皮肉穿进,再穿进她的五脏六腑,不断绞碎着她的血肉,痛苦的叫声从李从霜的喉咙里钻出。
可李从霜仍然手紧紧握着剑,愤怒让她强忍着疼痛,只是举着剑朝程今越刺去。
但李从霜的身体里已经全被操控与寄生了,她瞬间没有站稳,朝刺剑的方向狠狠扑倒,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她的体内早已血肉模糊,鲜血从她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挨着渗出,甚至还带着细小的肉末。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程今越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强!
她不是一个灵根微弱的废物吗?
曾经高高在上的大衍剑宗的李从霜,剑道天才的李从霜,出身高贵的李从霜,颐指气使的李从霜,如今却浑身是血,满身灰土,跪倒在程今越身前。
“程今越,你这个贱人,我早就该杀了你!”
“你真是好会装,好会演啊,你骗了所有人,可是就是骗不了我!”
“我看你与我女儿年龄相仿,心善留下了你,我甚至那时想真心对你好。”
“而我却发现你行为越发捉摸不透,越发诡异,剑宗内的怪事从你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停过。”
“剑宗内几乎所有弟子都说你的好话。”
“我那时就知道,你有问题。”
“的确,你很聪明,程今越。”
“你太善于伪装了,我有时候甚至也在怀疑我是不是错怪你了,你明明那么弱,根本不足以做出那些事情。”
“你做得的确是滴水不漏,我甚至找不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摆脱锁仙绳的惩罚?”
她撕心裂肺地叫着,强撑着用剑撑起身体,抬眸看着程今越。
泪与血在她的脸上混合着。
程今越低眸看着李从霜。
“你想知道?”
她停顿,将手放在嘴上思考着,随后又突然一笑。
“可惜,你没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李从霜也没打算从程今越嘴里得到答案。
她继续自顾自地大叫着。
“你谋划了多久呢?你其实从进入大衍剑宗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谋划这一件事情了吧。”
“你真的貌若观音,心如毒蝎!”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你能有今天,我大衍剑宗对你功不可没!”
“你被众人追杀,是我大衍剑宗接纳了你,帮你抵挡了仇家,帮你渡过难关。”
“你身无依靠的时候,是我大衍剑宗给了你尊贵的三小姐的身份!”
“你要帮助凡人,是为仙界不容,是我大衍剑宗默许了你的行为!”
“你这大衍神女的名头,也是我剑宗心善才容许它存在!”
李从霜的手撑着剑,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山治不受控制地在颤抖,愤怒使得她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而你呢?你却恩将仇报!”
“程今越,你根本就不能算是人!”
程今越静静听着李从霜疯狂地大叫,她轻轻笑着,她蹙着眉,怜悯地看着对方。
她轻轻伸手,结界之中的血瞬间汇聚起来,纠缠攀爬在一起,凝结成血肉铸成的莲花座。
程今越轻轻坐上莲花座,鲜艳的血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眼神慈悲。
“是啊,你说得很对。”
她轻笑着,情绪没有丝毫被李从霜影响。
李从霜怒火攻心,可是她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会想起之前的种种,恍然大悟!
“蕴知呢?”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大衍剑宗,根本就不在天极宫!”
“你把她怎么样了!”
程今越莞尔一笑,莲座将程今越带至李从霜身前,这样她便可以近距离地观赏李从霜的痛苦。
她眼眸一转,略作思考,恍若幼童一般,凑到李从霜的身前。
“你猜啊。”
李从霜怒火攻心,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
“你这个魔头!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蕴知对你那么好,你却对她也下毒手!”
“她明明无条件地相信你,她明明那么依赖你!”
“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想着你,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你留着。”
“她甚至愿意为了你与我作对!”
“我的蕴知那么好,你却……”
“你这个畜牲!”
李从霜的泪都要流干了,她整个人无助地抱着程望,看着血不断地从程望身上溢出。
“魔头吗?”
“我喜欢你对我的称呼,的确很适合我。”她笑着。
“可是魔头可不仅仅做这些哦。”
程今越手又一挥。
结界之中的血犹如活过来一样,像蛇一样,逐渐缠住程望的身体。
程望疯狂摇着头,喉咙里发着呜咽声。
就像当时的锁仙绳一样,血绳死死勒着程望的身体,绳子腐蚀着程望的肌肤,空气中传来肉被烤焦的气息。
李从霜哭着看着程今越。
“住手!程今越!”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心软了,没有杀掉你!”
程今越大笑着,她已经好久没有觉得这样开心过了。
愉悦充斥了她的全身。
李从霜越是骂她,她便越兴奋。
所有人做过的事都会在她的心中留下印记。
她悄悄将她的痛刻在心里。
每一寸伤她都记得,每一分痛她都记得。
她永远不会忘。
只要她活着,她就会还回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李从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信了吗?”
“你想骗我,也首先要把自己骗了吧。”
“你不觉得可笑吗?”
“从我进入大衍剑宗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帮我写好我的结局了吧。”
“利用完我,你就要杀掉我了。”
“哪里有什么情分,不过都是交易罢了。”
“你提供给我的这些,不过是我们的契约罢了。”
“我又何曾抱怨过我每七日便要放血做药的疼呢?”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我从不会对我的选择后悔。”
“就像现在,我成为你口中的魔头,我也从不后悔。”
她笑着,嘴角上扬,一双眼睛黑黝黝的。
她懒散地撑着下巴,玩着手中这把刀。
突然对李从霜说,“母亲,我觉得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李从霜闻声瞬间警惕地抬眸。
“我进入剑宗以来,大家也的确对我多有照顾,今越铭记于心,日日夜夜不肯忘怀。”
“如果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没有姐姐,今越何以至今日呢?”
程今越说着,泪水又从眼眸中滚滚而下。
她将刀扔在李从霜面前,像是扔出了一根狗骨头。
“这样吧,母亲。”
“我老实告诉你,程蕴知就在我的手里。”
程蕴知的模样瞬间在结界上以投影的方式展露出来。
画面中,程蕴知被捆绑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我要一*个人的左手,程望与程蕴知,你只能选一个。”
“选程蕴知的话,我帮你动手。”
“当然,我有些贪心,或许就不知道会多卸下点什么。”
“选程望的话,你亲自动手。”
她声音温柔,轻轻地笑着。
第54章 自食恶果。
结界中的血汇作一双大手,程今越懒散地倚靠着,头发随意散落,她肌肤苍白,带着病态的美。
李从霜疯狂地大叫着,“程今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极端的痛苦让她疯狂大喊大叫着,泪涕横流,发簪散落,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跪在地上大声抽泣着,看着程望身上流不完的血。
恨意充斥她的大脑,无能为力又让她更加痛苦。
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程今越歪头,只见灵幕中有了变化。
一把长剑出现在画面中,毫不留情地,砍掉程蕴知的左手,血液飞溅,喷射在画面中,程蕴知痛苦地嘶喊着,泪水肆意,残肢掉落在地上,静静的。
李从霜听不见灵幕中程蕴知的声音,只能看着曾经在她膝下听话又懂事的女儿浑身是血,痛苦挣扎,看着她大声嘶喊着,看着她被折磨着。
李从霜瞬间不能呼吸,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剜掉了一大块。
“程今越……”
她喉咙嘶哑得快说不出话。
程今越笑着,清脆的笑声回荡着,“哭?哭也算时间哦。”
“你不做选择,那我就帮你做呀。”
她双眼无辜地抬着,双手撑着下巴,像孩童一样看着李从霜。
“你不得好死……”李从霜又骂道。
程今越摇摇头,结界中的血又化作一把刀猛烈地戳入程望的胸口,一刀、两刀、三刀,血液随着刺入不断迸溅。
李从霜看着程望的胸口变得血肉模糊。
“我错了,我错了,今越……”
“我选,我选,我选,你停手,你停手……”
程今越摇摇头,“晚了。”
灵幕上又同样出现了一样的刀,一样地朝着程蕴知的胸口落下无数刀。
此刻李从霜能听到程蕴知的声音,“娘,救我……”
“救我,救我!”
她听到程蕴知拼命地大喊着。
随之而来的是程望挣扎的声音,“娘,你救救我吧,娘!”
哭泣声与哀嚎声传遍李从霜的耳朵,她快要疯掉。
在鲜血与痛苦的打磨下,人的成长是很快的。
李从霜已经明白了。
她跪在程蕴知的身前,开始拼命地磕头。
“今越,今越,求您放过他们,算我求你了!”
“我是畜生,我是贱人,我对不起你,我从前做了太多错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惩罚我吧!”
“不,不,你杀了我,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放过他们!”
“求你了,今越,求您,求您!”
程今越笑着,“母亲,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
“像这样的折磨,我曾经也受过的,不过是将我心授予诸位听罢了。”
“曾经我也伤心过,绝望过,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那我又该如何做呢?”
“那时我尚记得清楚,外面倾盆大雨,我被人刺了十几刀,浑身是血,我已穷途末路。”
“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应该怎么做呢?我的亲人都死了,世间独我一人。”
程今越静静地说着,在哭声中。
血绳仍在汲取着程望的血肉,捣毁他的五脏六腑,他疼得快叫不出声音。
程今越在这样的声音中继续讲着。
“于是我走到了一座庙前,这里供奉了一位菩萨。”
“我从来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了,我想活着,于是我跪了下来。”
“那时我说:‘菩萨菩萨,求您怜悯我吧,求您救赎我吧,求您可怜我吧,请救我于苦海中吧。’”
“你猜,最后怎么样?”
程今越低着头,结界的血化作触手强硬地抬起李从霜的头,让那双充血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李从霜摇摇头,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追杀我的人都死了,我得救了,是菩萨保佑了我。”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莫须有的神像拜着。
殿中血流成河,程今越身上却不染尘埃。
她低眉看着李从霜,眼中无限慈悲,微抿着嘴角,既亲近又疏离。
“所以从此以后,我也心中向善,我想做个好人。”
“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一次祈求菩萨的机会。”
程望已经血肉模糊,肠子从破洞处滚落而出,李从霜连忙将它们塞回去。
李从霜听见程今越说的话,她两眼放光,她是个聪明人,她明白程今越的意思。
她从来一身傲骨,一生狂傲,从未将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她,如今却咬着牙,死死抵着喉咙里的血,想着心中的恨。
“菩萨菩萨……求您怜悯我吧,求您救赎我吧,求您可怜我吧,请救我于苦海中吧。”
她学着程今越说的话,一遍又一遍,不断磕着头。
程今越摇摇头,“哪个菩萨,世间的菩萨有千千万啊……”
李从霜一口血又涌出。
程今越!
如果她能活下来,势必将程今越碎尸万段!
“是大衍神女,神女殿下!求您怜悯我吧,求您救赎我吧,求您可怜我吧,请救我于苦海中吧。”
她跪下磕头,将额头都快要磕出血。
程今越却还是笑着。
血触手将程望也拉了起来,力气大到快要将他的手拉断。
触手扯着程望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着程今越。
程望的声带已经被破坏了,血触手冲进程望的喉咙里,将喉咙里面的血块清理出来,重新成为他的声带。
程望终于能说话了。
他愤怒地望着程今越,“你这个……”
李从霜瞬间给了他一巴掌。
“闭嘴!”
血绳勒进他的骨头里,痛苦让他听话了起来。
李从霜明白程今越的意思。
“望儿,快说,快向神女殿下祈祷,快啊!”
程望哭着,颤抖着,血满全身的,曾经桀骜不驯的他跪下了。
“大衍神女在上,求您怜悯我吧,求您救赎我吧,求您可怜我吧,请救我于苦海中吧!”
一遍、两遍、三遍……
程望将头磕破了,血都要流干了。
程今越才缓缓点头。
“会的,我会救你们于苦海中的。”
“现在,母亲,你再次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现在,我要一个人的右手。”
“程望,或者,程蕴知。”
她笑着,看着李从霜做选择。
李从霜抬头。
为什么是这样?
她就知道程今越不会放过他们的!
“别担心,蕴知对我很好,我也向菩萨许下了承诺,不会杀掉你们的。”
“特别是你们曾经于我有恩。”
“只要你完成了游戏,我就会放过你们的。”
李从霜心中一紧,她别无选择,她只能相信程今越的话。
程今越的灵根微弱,这样的状态她撑不了太久!
只要她忍住,坚持住,只要她撑到程旭过来,只要他撑到她的丈夫过来!
程望看着李从霜,“娘,选我,选我!”
他疯狂地哭着。
“娘!别选程望,选我啊!我不是你最爱的女儿吗?”
程蕴知也在哭喊着。
所有的声音都在李从霜耳边打转。
手心手背都是肉,程今越的心如此狠毒,她恨不得受伤的人是她!
她心一横,最终选择了程望。
人心从来都是偏的,一碗水是注定端不平的。
程望这副样子,估计也活不长了,李从霜明白,她需要保全一个人。
程蕴知起码现在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娘!不要!不要!”
李从霜捡起地上的刀,狠狠地扎在程望的右手。
“啊——”
痛苦的声音久绝。
可偏偏这把刀并不锋利,这是一把钝刀子。
要卸下程望的胳膊,会很费劲。
这把刀要在肉上割千万次。
李从霜哭着。
她闭着眼睛。
钝刀子割肉的触感从手掌一直传递到心头,恨意越来越深。
随着程望右手落下,李从霜如释重负。
她抬头看着程今越。
可是等来的却是下一句话。
“现在,我要一个人的右腿。”
李从霜选择了程望。
“左腿。”
“右耳。”
“左眼。”
程望最开始还在哀哭,最后便开始破口大骂,他生平听过的污言秽语,全都在此刻发挥了出来。
他先是骂程今越,随后又开始骂李从霜。
“程今越,你这个畜生!”
“娘!我就知道你偏心!我就知道你更喜欢程蕴知那个蠢货!”
他快被割得没什么东西了,像一个怪物。但是他还是死不了,因为结界中的血代替他的器官活动着。
程望觉得自己要死了,他突然疯狂地笑着,剩下的眼珠子轱辘一转,盯着李从霜。
“哈哈哈……娘……”
“其实我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一直藏在心里,今天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他已经神识癫狂。
“程蕴知生下来就是天才,是未来世间绝顶的剑道魁首,可是,她为什么就偏偏在那一年,生了莫名其妙的重病,为什么就突然灵根被毁,为什么就突然陨落了呢?”
他又大笑起来。
李从霜心中一冷。
程望笑得狰狞,“你知道吗?”
李从霜手中的刀还没停。
“因为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
“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都是爹娘生的孩子,为什么她就那样天赋异禀,为什么她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为什么她就能高高在上!”
“我不服!”
李从霜颤抖着,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程望。
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疯啦?”
“那是你的亲妹妹!”
程望已经不觉得痛了,“娘,这怪我吗?这本不怪我!”
“这怪你和爹!全都怪你们!”
“是你们偏心!你们偏心!”
程今越看着眼前的这出戏,甚是满意。
不过,她还是撒了谎。
当年菩萨并没有保护她。
而是她拿着刀,一刀一刀把对方杀掉的。
求神拜佛?
程今越心中冷笑。
她从来不信任何人事物。
她只相信自己。
第55章 苦果亦是果。
程今越一边听着耳边的惨叫辱骂声,一边盘算着时间。
萧极此刻应该还在和程旭和剑宗三十六长老鏖战。
纵使萧极有多厉害,但大衍剑宗也不是好对付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几十人以死相逼,怕是也要损耗些时间和精力。
打起来吧,最好打得天昏地暗,打得你死我活。
最后全部都死了最好。
打完了,萧极也还要破解璇玑楼的珍宝。
璇玑楼可不仅仅是贮藏法器的地方,更是大衍剑宗护山大阵的根本,它位于大衍剑宗的正中央,位于祭坛之中。
程旭以三十六柄上古剑器为阵眼,搭建起牢不可破的护山大阵,为大衍剑宗提供庇护,吸收聚纳天地之灵气,这是大衍剑宗立宗之根本。
选在璇玑楼,可谓是体现了程旭对萧极的提防,这里可谓是大衍剑宗的根本,易守难攻。
璇玑楼中所有的阵法与法器都能被大衍剑宗的至亲的血脉强化,背靠璇玑楼,程旭格外放心。
所以程今越今日的任务就是引走能催动璇玑楼的人,也就是程望、程蕴知与李从霜。
白莲阵,便是萧极送给她的法阵。阵法会吸收阵中所有人的修为,在阵中,使用者可以拥有所有人的修为。专用来困住这几人。
这的确很适合程今越,萧极倒是格外贴心。
不过程今越偷偷加了些东西。
她偷了怀钰的一些血肉,加入了魔神血肉后,这个阵法便成了如今诡异又强大的模样。
跟她想要的一样。
程今越看着体无完肤的程望,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李从霜。
最后一个要求已经完成,程望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和一条腿,像个可怖的怪物。
李从霜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她扯着笑,脸上的血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程望的,血肉与零散的四肢稀稀拉拉地在一旁。
“神女殿下!我们已经完成了您的指示!”
“神女大人,请救赎我们吧!”
她抬头看着程今越,眼睛红肿,期盼着,乞求着。
可程今越却只是一笑。
“好,那你杀了他,我就放你们走。”
李从霜却一愣,她表情扭曲,格外痛苦地又将表情凝结成笑,“可是……您不是答应了我们,不是说只要我照做了,您就放过我们吗?”
“求您放过程望吧,求您了,求您了,好吗?”
李从霜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哭声尖锐。
程今越缓缓叹气,嘴角却总是忍不住上扬。
力量总是让人上瘾又着迷,掌管他人生死的感觉太迷人了。
程今越从未如此渴望过一种东西。
看着恨的人痛苦,是多么一件兴奋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要结束这场游戏了。
萧极对她格外提防,只告诉了程今越应该去做什么,却不告诉她缘由,将整个布局告诉程今越更是不可能。
但是程今越这一环节是极其重要的,程今越大概能猜出来。
此前,程今越按照萧极的吩咐,在宗门灵脉各节点布下了“逆灵阵”。
萧极以“上古婚仪”为由,要求开启剑冢祭坛完成契约。
而萧极带来的三千抬聘礼之中,有一玉匣,其中暗藏噬灵蛊。
它由萧极亲手炼制,除非修为高过萧极,便无人能知,无人能晓。
进入宗门时,为了收纳聘礼,程旭将会开启璇玑楼,而偏偏护山大阵所依赖的法宝都在璇玑楼中。
一旦三千聘礼进入璇玑楼,其中暗藏噬灵蛊的玉匣会与逆灵阵共鸣,瞬间破解护山大阵。
只要护山大阵破了,大衍剑宗的根基便不复存在。
而璇玑楼?萧极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要修为与力量到达一个巅峰的时候,一个人便可以忽视所有的常识与规则。
护山大阵一破,无定界的重兵将会进入大衍剑宗,新的结界将在这一瞬间建立,只要是在大衍剑宗内的生灵,只要是活的,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不过,可惜的是。
萧极不信任程今越,程今越也并不相信萧极。
程今越早就安排了怀钰接应她。
萧极忙碌于杀伐,重兵忙于对付弟子。
以怀钰的修为,想带她走,轻而易举。
“时间到了哦。”
程今越笑着,她拿着剑,一剑刺穿程望的心脏。
“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的,程今越……”
程望死了。
程今越笑着。
“好啊,那我就杀了一千次,一万次。”
长久积压的恨在这一刻慢慢消散,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瞬间传遍全身。
她舒展眉眼,脸上绽放出肆意又张狂的笑容。
笑声与李从霜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格外动听。
“哈哈哈哈——”
她捂着嘴大笑着,瘦弱的身子前仰后合。
一剑又一剑,她不断泄愤。
她将程望碎尸万段。
她踩上程望的头,狠狠碾碎。
她立在血泊之中,周身弥漫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鲜血喷溅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谲。菩萨般的脸却勾勒出一个张狂而扭曲的笑。
她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恰似野兽在饱餐后的满足。
无数个日夜,她都在脑海中幻想这一刻,她在想自己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复仇。
灭掉大衍剑宗,杀掉程望,杀掉李从霜。
就凭她吗?
她可以做到吗?
无数个被仇恨折磨得无法入眠的夜晚,如今都成为过去。
痛苦让程今越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她不断地前进,永不停歇。
不只是大衍剑宗,所有阻拦她的人,都会去死。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
谁怎么对她,她就要怎么还回去,所有伤过她的人,她全部都记得,她全部都要杀掉,杀掉!
无一例外!
程今越抬头,透过结界看着远处的山。
她要走,她要一步步往外走,她会踩着所有人的尸体,向上爬,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程今越又抬剑,指向李从霜。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我可以给你做事,我可以签下奴隶契,我可以帮你!”
“我有很多很多功法,我有钱,我可以帮你!”
“我只忠诚你一个人,别杀我,呜呜呜……”
程今越挥剑,可正要落到李从霜的头上时,一阵猛烈的冲击传来。
程今越瞬间抬头,看向力量来的方向。
她顿时怒气冲头。
是谁!是谁是谁!
到底是谁要阻拦她。
她心中疑惑。
萧极的人?
可他要她镇守的就是大衍剑宗的血脉几人,破掉结界对他有什么好处?
魔族的人?
更不可能。
看来是大衍剑宗的人了。
冲击越来越强,对方修为不低,程今越皱眉,她倒想看看是谁来送死了。
强大的冲击不断从外面一波一波打来,不断冲击着结界。
程今越灵根微弱,结界吸收的灵力也快要耗光,根本无法抵抗外界冲击。
反正这法器不是她的,碎了就碎了。
她直接将白莲阵献祭出去,吸收尽阵中所有灵力。
只见阵中所有血肉被吸收,最终化进程今越的灵根之中。
稳固的结界瞬间如琉璃一般,出现无数裂痕。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结界轰然破碎。
李从霜骤然抬头,可在结界破碎的前一秒,程今越一剑砍掉了李从霜的头。
没有一丝犹豫,不给一点机会,没有一句废话。
干净利落。
强大的冲击力如飓风般席卷而来,她身形一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狠狠抛飞出去。
她拿着剑狠狠插入地面,带出刺耳的摩擦声,星火都被擦出,稳稳落在了地上。
但对方实力不弱,阵法破碎,使用阵的人也会遭到反噬。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猛地喷出,洒落在她那素白的衣衫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浑身传来疼痛,但程今越的笑声却不绝于耳。
“哈哈哈哈——”
如云的乌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着鲜血贴在脸颊两侧,更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她的身子看似柔弱,却挺得笔直,纤细的手指还紧握着那把仍在滴血的利刃,关节泛白。
她轻轻回眸,想看看身后的人是谁。
对方正拿着剑,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程今越微微一愣。
“恩?”
“是你啊,姐姐。”
程今越扔掉李从霜的头,伸手朝程蕴知打着招呼。
程蕴知正站在大殿门口,脸色苍白。
她们隔得很近,但又有些远。
程蕴知就站在那儿,只觉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手脚一片冰凉。
她想要开口,喉咙却不知为何被堵塞。
程蕴知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眼瞪得极大,满是不可置信与痛苦。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刮倒。
“我不是都让你走了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今越笑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孟朝没有接到程蕴知吗?
不是都走了,为什么会回来呢?
程今越不解。
她也很难过,她也很努力地让程蕴知活下去了,她明明这么做了这么艰难的决定。
可惜,程蕴知为什么不珍惜。
“是假的吧……小越……”
“是谁逼你的吧……”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只要你说!我都信!我全都相信!我全都相信!”
程蕴知颤抖着,她很努力地在控制情绪,可是她做不到。
她亲眼看见程今越杀掉了母亲。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满是血迹的地面上。
她好像已经听到了李从霜再对她说话。
“程蕴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程今越她根本就是魔头,她居心不轨,她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可你偏偏不听,你护着她!”
“都是你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程蕴知都快要拿不动手中的剑,她跑回来是为了保护大家的,是为了保护小越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死死地看着程今越,想从她的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说啊!你说啊!”
她泪如雨下。
“我无话可说。”
程今越歪了歪头,笑着擦掉脸上的血,摊着手。
第56章 姐姐,恨比爱长久。
程蕴知猛烈地呼吸着,她看着熟悉的宫殿全是血迹,看着浑身是血的程今越,看着她从前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风吹过地面,树叶从她们二人中间划过,像是一道分界线。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像从前很多次一样,就连宫殿的装潢都没有改变。
但程蕴知头一回觉得,程今越很陌生。
此处无人,但殿外都是杀伐的声音。
白莲阵隔绝了内外,阵外之人是无法看到阵内的状况的,如今白莲阵一破,程今越说话便要有顾忌了。
程今越用灵力感受着附近的气息,如她所料,无定界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过是再呼吸几瞬,便会立马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程今越。
只要眼睛知道了,那萧极便一定会知道。
所以,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程蕴知没有说话,她沉沉地呼吸着,程今越和她过去的回忆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程今越也没有说话,她低着头,她在想,到底应该怎样杀掉程蕴知。
她需要维持好她的人设,不让萧极对她起疑心。
尽管程今越马上就要离开大衍剑宗了,在无定界眼皮子底下跑了,但是,她可不是自己溜走的。
一个柔弱、修为低下、被逼无路走上绝路,但还心存善念的程今越,怎么可能溜走呢?
她是被魔族之人抓走的。
就算要走,也要做得滴水不漏,不到最后一刻,程今越绝不暴露真实自我,绝不暴露任何底牌。
她抬头看着程蕴知,心中思绪有些复杂。她不是没有感情的神,她的心也会痛。
她明明,她明明,明明已经让程蕴知走了,可程蕴知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按照时间,程蕴知应该是已经快到达目的地后才飞奔回来了的。
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程蕴知必须死。
程蕴知亲眼看到了程今越杀掉李从霜。
她们之间就一定会有不可磨灭的隔阂,而在程蕴知知道更多之后,她必定会杀掉程今越。
感情、承诺、回忆,都是虚无,程今越不相信。
只有死人能让她相信。
可萧极从来没有对她下达指令,“杀掉程蕴知、程望、李从霜”。
尽管萧极可能是考虑到了程今越修为过低,这样关键的操作必须他自己亲手来做。
但,没有就是没有,萧极不信任程今越,程今越也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萧极身上。
萧极或许有自己的考量,但程蕴知必须死。
她会亲手杀死程蕴知。
极短的时间内,程今越结束了思考,她抬起头,灵力如网一样扩散开来。
眼睛过来了。
程今越正要开口,可程蕴知却抢先一步。
“什么叫无话可说?”程蕴知终于颤颤巍巍地问,打破了这僵局。
程今越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变成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