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榆和贺尧川原本打算去普缘寺看看,听说寺里的斋饭好吃。周淑云来都来了,也跟着一起看看。
他俩做小生意,按照习俗,该去寺庙里拜拜菩萨,捐几十文香火钱。因为沿途找人耽搁了,到普缘寺的时候,寺里寺外全是香客。
寺庙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山下一条长阶通往山上。来上香的人为了表达诚心,一般都是爬台阶上去。
林榆和贺尧川把骡车交给看骡的人,给了五文钱。正准备上山,就听见旁边有人小声抱怨。
“每天起这么早,冬日更是天不亮就起床,早食都来不及吃,到了还要爬梯子,又饿又累。”
“嘘,拜菩萨要诚心。小心娘知道了,又要数落你。”
“娘刚才不也偷偷说饿吗?”小哥儿低声和大哥抱怨。
他俩说完,林榆眼神四处看了看。
上香一般都是早上,寺庙的僧人起的早,香客们更是早到,就为了一个诚心,天不亮就来了。只有富户才不饿肚子,家里有丫鬟婆子做饭,能带上路上吃。
但上香的人多数是平民百姓,起的早就没时间做饭,匆匆忙忙就来了。
林榆忽然小声问:“大川,我们来这里卖吃食如何?”
贺尧川顿时想了想,也跟着灵光一闪。刚才那位小哥儿和男人抱怨肚子饿,他也听到了。
“普缘寺香火旺,每天香客都多。山下多数是卖香烛元宝的,只有一两个卖杂货的摊子。这么说来,可以试试。”贺尧川和林榆交头接耳商量。
像前世的早餐店,包子馒头油条鸡蛋最常见,一个包子两块钱,就足够吃饱了。茶叶蛋也是必不可少的,再配一杯豆浆。
林榆眼前一亮,忽然有了主意。他可以卖鸡蛋啊!茶叶野鸡蛋,普缘寺的富户香客不少,说不定还能趁机推销自家的野鸡和蛋。
再搭些寻常的早点,让普通百姓也买的起,薄利多销,总能赚些钱。
第86章 第 86 章 摆摊摊
辣椒收完最后一垄, 林榆把辣椒苗连根拔起,甩甩泥巴扔进鸡圈里,鸡群扑腾翅膀跑来。
晌午喂了野菜干和苞谷碎, 它们吃的很饱,这些苗都是打牙祭。
林榆站在圈外看一圈, 只瞄到四五颗蛋,天冷鸡都不爱下蛋。
秋日有新鲜的紫花地丁,等把菜圃重新翻完, 他再出门挖些蚯蚓和紫花地丁捣碎了给鸡吃。
蚯蚓菜圃里也有,林榆翻出一条小指粗的, 把孙月华和溪哥儿都虾跑了。他把蚯蚓放回去, 来年的菜圃能更肥, 要挖还是得去外面。
东边菜圃都是小葱生姜大蒜, 辣椒贴着墙根,林榆在土里拌好草木灰, 新买的韭菜种上去,韭菜割一茬又长一茬, 吃都吃不完, 是庄稼人最爱的。
靠墙边载两排, 还剩一把没栽完, 他起身笑笑道:“刚看见几颗鸡蛋, 切碎了捏韭菜鸡蛋饺子吃。等大川从河里回来,再炸一盘小鱼。洗两根秋笋煮汤。”
平时他俩最忙, 一忙起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到天冷,鸡群都不下蛋,反倒成了最清闲的。林榆馋鱼, 贺尧川就下水给他摸。
大嫂闻不得鱼腥味,他让大川抓小杂鱼,肚腹一剖扔进油锅里炸,没有一点腥味,平时还能捏两条当零嘴。
孙月华忙不迭点头:“我能吃一盆。”
她是头一胎,被孕返折腾地想吐,什么都不能吃,又馋又惦记。全家人都照顾她,吃饭前总会问问她。
小葱无需重新栽种,割完又能长出来。林榆翻进西边菜圃,把春夏栽的黄瓜藤和丝瓜藤全拔了,插进土里的竹竿也不要。把土翻一遍,要刨坑种萝卜。
挥动锄头挖坑,旺财就在身后捣乱,见林榆刨坑,它也两爪并用,跳起来扑进坑里,再躺进坑里打滚,蹭一身的泥巴。
篱笆边飞来一只蝴蝶,旺财一动不动蛰伏,从坑里冲过去,张嘴没咬中。觉得无趣,又从院墙钻狗头跑出去。回头冲房梁上嗷嗷一声,把小花喊上。干干净净的小院,被它俩糟蹋的全是爪印。
“我回来了,”贺尧川腰间挎着竹篓,他把杂鱼倒进水桶里,水面一阵扑腾,活的还剩不少。
“今天运气不错,两个陷阱都有,等明日抓条大的,晒成咸鱼干。”
溪哥儿跑过去,看一眼就拍拍手乐:“还有泥鳅和虾,大川哥哥好厉害。”
贺尧川摸下弟弟的头,目光看向林榆,眼底带着笑意道:
“泥鳅在张家水塘里抓的,这时节的泥鳅不多,张二送了我五条,拿回来给你们炖汤喝。”
林榆“哇”一声,“足够了,一碗炸小鱼,一盆泥鳅竹笋汤,再给你做一盘鱼饼尝尝。”
最寻常不过的菜而已,林榆话里都是贺尧川,像打翻的蜜罐,贺尧川心里都是甜的,嘴角翘了一整日。
收拾完菜地,林榆带上铁铲出门挖地丁菜。春天的地丁菜最好吃,到秋天根叶都老,挖回去只能给鸡吃。
山坡上有不少野葱,野葱晒干没味道,就得趁新鲜得吃,切几根拌在饺子馅里,一口下去香气扑鼻。
挖完这一片,林榆继续往前走,抬头碰见杜满满。
“满满,我在这儿。”林榆挥挥手。
杜满满也出来挖野菜,他背篓很小,却压低半个肩膀,里面实实在在都是野菜,现在多挖一颗,冬天就能少挨顿饿。
他本就瘦小,背的有些吃力,林榆帮他扶着背篓,道:“张大不愿意让你做体力活,才跟着陈老板的商队干活,每月五百文足够了。你若是累趴下,他回来要自责。”
“不算累,”杜满满喘口气笑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弟弟要照顾田里,爹娘身子不好,就我一个闲人,打发打发时间。”
只有在林榆面前,他才能多说几句话。苦日子过惯了,哪知晓累不累的。他日子比从前好过,以前娘家穷,在村里谁都能欺负,杜满满就是这样被欺负怕了。
张家也穷,虽说来了白云村,还是有一些姑娘哥儿在背后议论他,至少不像从前那样,被人故意砸泥巴推倒,难听的话他闭耳不听就是。
林榆发现满哥儿脸色不对,忙问:“是不是最近有心事。”
满哥儿乖乖答应一声,点头小声道:“嗯,我想张大了,他已经六天没回家……”
做游商的本就东奔西走,最忙碌的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可赚的也不少,是乡下泥腿子耕地比不了的。
杜满满自知没本事,从不说丧气的话,张大是为了一家人赚钱,他再难过,都只有憋在心里。这份难过只有在好朋友面前表露了。
林榆拍拍他肩膀安慰:“张大也惦记你,上次去县里找他帮忙,他还问起你。过两日我们要去一趟云溪县,你跟我们一起去拜访陈老板,若是商队没出去,你们能见一面。”
小哥儿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要见相公了,杜满满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
“好,那我先回去,闲了找你做针线活。”张家就在前面,到家门口,杜满满和林榆告别。
林榆也往家走,今天吃鱼,还没进屋就闻见炸鱼的香味。寻常人家哪舍得用油炸,他们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周淑云调一盆面糊,里面加两颗鸡蛋,一勺红薯粉,小杂鱼一裹丢进锅里小火满炸,面糊渐渐变成金黄色,鱼香味溢出。
林榆坐在灶台后烧火,抬头道:“娘,我记得分家时拿了三层笼屉,我和大川想用两天。”
周淑云知道他俩想摆摊摊,指指后面的橱柜:“放在里面,洗洗就能用,明日就去吗?”
林榆摇摇头,哪能这么仓促,什么都没想好。只不过越早越好,他们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要占先机。
早食摊是小本买卖,单种吃食利钱不多,主要是走量。
他和贺尧川打算从卖鸡蛋和包子馒头开始,鸡蛋分白煮蛋和茶叶蛋,包子的种类就多了,山菌馅笋子馅酸菜馅萝卜馅,鸡肉馅猪头馅酱肉馅鲜肉馅。
前者普通人户吃的起,后者小康之家吃的起。其次是饮水,支一口大锅,白开水一文一碗,可以无限续。茶水两文一碗,这是不能续的,茶叶也是要钱的。
林榆笑眯眯,把主意打在周淑云身上,“娘~您做的包子馒头很好吃……”
乡下粗话说的好,屁股一蹲就知道要干什么。
周淑云佯装生气,笑道:“把你娘我当厨子使了,”心里却是高兴的。
能赚钱的好事,谁会嫌钱少。家里田地不多,农活就少。与其闲下来,不如找到事做。
林榆嘿嘿笑,他都想好了,娘要是不愿意,他就主动跟娘学习蒸包子,到时候亲上阵,谁知道娘答应的这么爽快。
林榆高高兴兴跑出去找贺尧川:“娘同意了,我们今天做几个木牌,把价钱写上去。”
做木牌容易,贺尧川进柴棚挑选一块木头,锯子锯开,再用木刀和锉草打磨,看上去光滑平整了。
林榆用自制的炭笔在上面写价钱,他和大川昨天商量一夜,觉得价钱不能定太高,除去成本和人力费,余下才是利钱,太低了也赚不划算。
“茶叶蛋,四文一个。白煮蛋,七文两个。”白煮蛋只赚半文钱,寻常人家不会觉得贵,卖的多了利钱还是很可观。
“酸菜馅萝卜馅包子,两文一个。山菌馅笋子馅包子,三文一个。鸡肉馅猪头馅酱肉馅鲜肉馅,五文一个。”
包子的价钱他俩打听过,在云溪县要卖六文。若是酒楼客栈里,七八文也有。
酸菜萝卜家家户户都有,在冬日不是什么值钱的,山菌和笋子却不一样,只能到处收干货。
花销最多的成本在面粉和肉馅上面,猪肉三十五文一斤,细面三十文,再算上油钱调味钱,每个肉馅包子成本四文,余下一文才是利钱。
馒头好算,只分粗面馒头和细面馒头。无论乡下县里,粗面都卖的便宜,十文钱就能买一斤,一个馒头两文钱足够赚了。
因为是在路边卖,价钱都比县里便宜。有的人买一次知道价钱后,为了省一文钱,也会乐意在摊摊上买。
林榆沉思片刻,道:“粗茶叶多买些,买三送一,不论是三个馒头鸡蛋包子,都送一碗茶水。”
卖的茶水是大碗,送出去的是小碗,这点小利不计较。
把周淑云和孙月华看的震惊,一愣一愣的。榆哥儿算账咋这么快,他们手里有算盘都算不完。
只听林榆定价钱,一家人心里就飘忽了,卖的多就赚的多。
心里没美完,林榆一盆冷水就泼下来,“这是最好的情况,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没人买,包子馒头鸡蛋都砸手里了。”
吃食可不是鸡蛋,能保存一个月,蒸熟了最多放两三天。
周淑云和孙月华瞬间泄气。
溪哥儿在旁边大眼萌:“娘,蒸好我能先吃一个吗?”
他娘说:“不行,这是要卖钱的。你想吃可以买,之前从你哥嫂手上赚的工钱,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偶尔喂鸡割草赚一文钱,小溪手里已经攒了四十文,他是村子最有钱的孩子。他馋肉包子,舍得花五文钱买。
价钱定好,林榆和贺尧川赶去县里买草纸和荷叶,用来包馒头包子。
还得提前去普缘寺,找好位置砌泥灶。他俩相中大树下的位置,既能遮太阳又能遮雨。再摆两套桌椅,即便夏天为了避暑,也肯来坐下喝碗茶。
摆摊摊的事情决定了,一家人撸起袖子,都帮着和面哆肉馅。
香味传出小山林,炊烟袅袅不断。
第87章 第 87 章 开张
普缘寺外, 贺尧川搬来一车黄泥和石头砌灶。
灶台砌在最大的一棵树下,树周围有片空地,放三张桌椅和案板, 再摆三口大灶。一锅白水,一锅鸡蛋, 一锅笼屉。
茶水泡在茶壶里,无需单独占用一口锅。鸡蛋只用小锅煮,灶也砌小灶。
天边一层鱼肚白, 路上行人渐渐变多。灶台就砌在路边,路过的人都会瞧一眼。
贺尧川一个人砌灶, 夫郎留在家中做早食, 他吭哧吭哧埋头干, 只想干完早点回家。搬来休息的小凳子放在一旁, 坐也来不及坐。
寺庙没开门,香客都在山下等。有人怀抱香烛, 有人提着鲜花贡果。几辆马车停靠路边,富户妇人和夫郎在车内休息。
寻常人家只能在路边等, 进寺庙讲究洁净, 都不敢席地而坐, 怕弄脏身上。路旁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篮子, 兜里有香烛纸钱, 还有橘子石榴,今天要拜菩萨, 东西拿的多。
站久了吃不消,妇人抿着唇看贺尧川。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古怪,贺尧川早发现了,抬头笑笑道:“婶子是想坐下歇息?”
妇人忙点头, 稍显得局促:“正是正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站久了腿疼。”
“您随意坐,凳子从家中拿的,我用不上它。”
说完埋头继续抹黄泥,四周抹均匀,里面掺了麦秆谷壳,烧火不容易裂开。贺尧川放锅试一试,很稳固。
忙碌起来不知时间,天色逐渐亮白,普缘寺内钟声滚滚,开寺门的时间快到了。香客都聚集在山下,贺尧川身旁都是人。
妇人歇够了,转眼打量贺尧川,抿抿嘴道:“小伙子起灶台做什么?”
贺尧川没瞒她,再瞒也瞒不到明天。再者,开早食摊的事情最好人尽皆知,总会有几个好奇的食客来买。
他敞声聊起天:“和夫郎做小本买卖,卖早食。包子馒头鸡蛋都有,只赚个辛苦钱。婶子明日还来,给您便宜一文。”
便宜一文,无论卖包子或馒头都算亏,贺尧川不惜这点钱,寺庙里的香客不止一次来,这是笔长久买卖。
妇人连声答应,又遗憾道:“明天不来了,等下次还愿,小伙子可别忘了我。”
包子馒头都不便宜,她家住在乡下,只靠庄稼地攒棺材本,钱都捏在男人手里,身上没有几个铜板。桌上的肉菜向来轮不到她吃,只能偷偷买便宜包子吃。
“定然忘不了,”贺尧川笑声爽朗。
一番畅聊,大家都知道寺外有早食摊。
照旧给五文钱,把骡子交给骡夫看管。贺尧川带一百文香火钱进寺庙,今天不上香,捐完钱找到寺庙执事。
虽然普缘寺在半山腰,管不了山下事。但既然在人家门口做生意,出于礼节应该告知一声。
寺庙部分收入靠斋饭,晌午一顿斋饭十文钱,小菜都是僧人在山上种的。贺尧川是开早食摊,和寺庙的营生不冲突。
普缘寺欣然同意,贺尧川道声谢,牵着骡子快速回家。他家小榆是个没良心的,可不会等他吃饭。
而门口,林榆踮脚望了又望,大川还没回来,他果真进灶屋先啃个包子。
忙活一上午,和面、剁馅、上锅蒸。照着菜单子,每种馅料的包子都有。山菌和山笋自家就有,酸菜从张家拿的。
林榆蹲在小灶前研究茶叶蛋,隔壁大河村有一片茶山,山间全是绿茶。他早晨去看过,老板以为他来买茶,张口六十文一斤。
他不要喝的茶,只买烘烤采摘剩下的茶碎,四叶的茶也行。主要一个茶味,太老的茶叶煮蛋苦涩,林榆也不要。
老板斜斜瞟他一眼,心里也纳闷,庄稼泥腿子还穷讲究。
“要多少?”
“三斤,”林榆说道。不知道第一天开张生意如何,半斤茶叶煮蛋,半斤煮茶水卖。
他付了六十三文,回家先给自己泡一碗。
笼屉里白汽蒸腾,新鲜的包子垫了桑叶,出锅满屋子肉香,混合桑叶清香。
晌午不煮饭,也无需炒菜。一人碗里两个大包子,拿在手里大口吃,满嘴油香和菌香。
林榆吃了一个山菌馅和酸菜馅的,肚子已经饱了,眼睛看见盆里的肉馅,他吞吞口水又馋了。
“大嫂,我们一人半个。”林榆笑嘻嘻。
孙月华吃撑了,她多吃一个竹笋馅,肚子圆滚滚的。但看见肉包子,和林榆一样馋。趁着今天不想吐,她要可劲儿吃。
两人对半分,坐在院里细嚼慢咽,嘴里尝个味道。
旺财和花花蹲在面前,两双眼睛眼巴巴瞧着,是最乖巧的一天,馋口水从嘴角流出,一串串滴在地面。
“傻狗,给你吃给你吃。”
林榆对半撕开,猫碗和狗碗都放。一狗一猫吃的头也不抬,花花慢条斯理。反观旺财,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吞进肚子里,连味道都没记住。
吃完了,又坐在林榆面前摇尾巴。
林榆拍拍手:“没了。”
周淑云解下襜衣从灶屋出来,“味道可行?”
“比县里的都好吃,”林榆不吝夸赞,因为真的好吃,个大料足,香气满满。
周淑云往竹篮里装了十个包子,把竹篮往手腕一跨,推门出去道:“今天蒸的多,我给你大堂叔和二堂叔他们送几个去。”
“娘,我和你一起去,”林榆转身拿碗,也装几个在碗里。
他给君哥儿和满满拿几个吃,君哥儿月份大了,平时都不能出去玩,要当爹爹的人,每天忙着给娃娃缝肚兜。
上次林榆买半匹棉布送他,想让他给自己做件衣裳,他转眼就给娃娃做了三身里衣。
林榆摸摸肚子道:“无需做这么多衣裳,你弟弟狗儿的衣裳就能穿,小娃娃穿过的叫百家衣,很健康。”
“我知道,”君哥儿笑的开怀:“可我就是想让宝宝穿新衣,若是一个哥儿就更好,以后给他做好看的衣裳。”
谁家都惦记男孩,君哥儿偏偏想要个小哥儿,做梦都惦记,还真就梦到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娃冲他走过来。
他问过王山,王山说是男是哥儿都一样,都是他的孩子。不论如何,以后照样拿钱送去学堂。
他自己也纳闷,万一是个男娃怎么办?他爹娘和公婆都说,他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孕妇肚子都大,君哥儿心里害怕。
“你和满哥儿多来陪陪我,我才不会慌乱。”
林榆陪君哥儿坐会儿,给他讲几个故事,当作宝宝的胎教。从王家出来,余下的包子凉了,林榆才往张家去。
张二不在,林榆敲门,满哥儿从鸡圈跑出来。张家院子很小,一排茅屋一个鸡圈就是全部。东侧有几颗橘子树,不到成熟的时候,绿油油一个挂在枝头。
他让满哥儿准备准备,明天去普缘寺出摊,顺路送他到云溪县。满哥儿没去过县城,又好奇又紧张,把仅有的五十文揣在身上,怕去了要用钱。
林榆看他高兴,不忍心告诉他,县里一碗阳春面就要十文钱。
满哥儿捧着五十文也高兴,虽然不多,都是张大给他的。爹娘生病抓药花钱,用完只剩一百文,张大给他拿了一半。
……
山雨朦胧,出摊的第一天,下了一场小雨。
走在官道上,林榆用油布把笼屉盖上,包子馒头还有余温,鸡蛋装在小锅里。板车在路上吱呀吱呀,不多时就到了普缘寺。
下雨没什么人,林榆和贺尧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失落。
“别担心,”贺尧川重新振作起来:“秋雨下不大,今天黄历宜上香,肯定会有人来,我们再等等。”
“嗯嗯!”林榆来劲了。
今天是第一天出摊,心里无论如何都是高兴的。
车上有柴火,他俩把骡车拉过来。三口铁锅放在灶上,小火在炉灶里煨着。
地面有些湿润,天空雨丝飘飘。林榆和贺尧川用油布和竹杆支起雨棚,雨棚比较宽敞,下面除了灶和案板笼屉,还能放两张桌子,正好遮风避雨。写价钱的木牌用麻绳挂在雨棚上,识字的人一看便知。
普缘寺还没开门,不管怎么样,他俩先紧着自己的肚子。林榆用小锅烧壶茶,热四个山菌包,就着热水当早食吃。
远看山雾朦胧,近看雨雾纷纷,嘴里吃着热腾腾的包子,一口热茶水。他俩靠坐一起,膝盖互相依靠,即使没有客人,也难掩高兴。
“这里何时开了一家早食摊?”
有客人来了!
林榆和贺尧川放下咬了一半的包子,赶紧起身招呼,“大哥吃些什么?我们家有鸡蛋、包子、馒头。山菌山笋酸菜豆腐,猪肉鸡肉酱肉鲜肉,买三送一,送一碗先煮的茶水。您是要去寺里上香?”
男人一把油纸伞,伞面破了洞,风尘仆仆而来,一身湿衣显尽狼狈。
“大川,给这位大哥搬个凳子。”林榆尤为热情:“秋日虽不冷,淋了雨也会照料,烤暖和最好。”
男人本是来躲雨的,他坐下对着火堆搓搓手:“走在半道上下雨,找路边农户借了一把伞。你别说,这怪天气刷一下就凉了。我明日要出远门,今天来求个签。”
老板夫夫都热络,他不好意思白坐。早上没吃饭,又闻到香喷喷的肉包子味,肚子咕噜一下,顿时就饿了。
男人不好意思笑笑,道:“那便来一个酱肉包,三个鸡肉包。”
他家境还算殷实,三个包子吃的起。
林榆瞬间星星眼,嘴角笑眯眯,心里忍不住雀跃。
大川,我们开张了!
贺尧川打开笼屉夹包子,回头对夫郎一笑。即使不说话,他也知道夫郎心里在说什么。
三个包子一碗粗茶,男人大口大口吃的很香。或许是饿了,他觉得包子比县里的好吃不少。
寺庙里不能带荤腥,不然他该买两个揣在身上。吃完饭,男人肚子里暖和,身上也烤干了。道声谢打开油纸伞冲进雨幕,往山上的普缘寺跑去。
林榆数着十五文钱,比卖鸡蛋赚钱还高兴。
第88章 第 88 章 来客人了
细雨不断, 路面泥泞湿滑。
天公不作美,雨势渐渐变大,在路面一打一个泡, 行人没带伞,匆匆躲进林榆的雨棚里。
“哎, 今天黄历宜上香,不宜出摊。”林榆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 微笑看淡世俗脸。
手伸出雨棚,袖子瞬间淋湿。
贺尧川续根柴火, 把笼屉里的包子加热。大风刮过, 雨丝飘到案板上, 他忙拿木板挡在案前。
地面飘来黄叶, 还得用扫帚扫出去。毕竟是卖吃食,干干净净人家才愿意买。
热水不够了, 他和寺里说好,每天十文钱, 去寺庙旁边的泉水打水, 等天晴就出去。
好不容易坐下歇息, 就看见夫郎在玩水。
真让人操心。贺尧川心一紧, 起身把林榆揪回来:“生病了算谁的?”
林榆嘿嘿:“算夫君的。”
贺尧川心一软。
两张小桌坐满避雨的行人, 没抢到位置的,抱着香烛贡品干站着。
他们看一眼摊主, 知道人家在做生意,心里面不好意思,还得硬着头皮坐。
“老板,两个馒头一碗茶水。”
“这就来!”林榆兴冲冲起身, 从笼屉里夹两个装在碗里,又道:“我们这买三送一,三个馒头送半碗茶水,或者您搭一个包子。茶水单卖可以续一碗,热水无限续,管您喝够喝饱。”
单花两文钱买茶水不划算,水喝进肚子一会儿便饿了,不如大馒头吃的实在。
“那再给我拣一个山菌包。”男人笑笑,也吃个包子打牙祭。媳妇在家炖鸡汤,他出门前就馋了,头昏眼花都饿出幻觉,鼻子闻到一股鸡肉味。
贺尧川拣包子馒头,林榆倒茶端水。夫夫搭配干活不累,羡煞旁边的行人。
有人吃包子,旁人干看着,香味在鼻间似有似货无,勾着肚里的馋虫,又饿又馋,吞口水眼巴巴盯着。
林榆端出一叠碗,跟贺尧川小声商量:“今天人不多,也卖不出多少,把锅里的热水给大家分一分,等雨停收摊回家。”
就算等到天晴,午后也没几个人来。
“如此也行,娘他们还在家里等着。”贺尧川点点头道。
他俩用热水涮一遍碗,客人一瞧就知道干净。
避雨的行人诧异,赶忙接过水碗:“这怎么好意思,还白白在你们这里躲雨。”
林榆摆摆手笑道:“一碗热水而已,别生病就好,人一生病多的钱都去了。有看病的钱,还不如多吃几个肉包子是不是。”
贺尧川跟腔:“叔婶们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就成。”一个便宜的糙面馒头,一碗茶水钱,也算他们赚了。
“那肯定来!”
大家都笑笑,气氛陡然轻松。
雨后,避雨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有人顺便买两个包子馒头走,味道不错,给家里人尝尝。
远不如卖鸡蛋赚的多,可他俩知足,几十铜板听个响,就能呵呵笑好久。
“也不知家里的鸡如何。”林榆惦记。
“菜干苞谷都有,拌一拌喂起来很简单,小溪就能帮忙喂了。听陈婶说,冬天鸡爱生病,我们去县里买一包药,有备无患总没错。”贺尧川把笼屉铁锅搬上骡车,土灶不用管。
骡子陪他们一上午,贺尧川到普缘寺买一捆干草料,等骡子吃完再上路。
“二小子,榆哥儿!”
林榆耳朵一立,凝神仔细听,“大川,我幻觉了,刚才听见娘在喊我们。”
贺尧川笑意满满,指着路前方:“你没听错,娘和小溪来了。”
一大一小走过来,路面还泥泞,鞋底鞋面都有泥水。两人步伐匆匆赶路,周淑云手腕跨着竹篮子。
她走近就问:“卖的如何?”
林榆:“今天下雨,客人不多,幸亏没有多包。等明日天晴,我和大川再来试一试。山笋和三菌馅卖的最好,鸡肉馅要减少。”
他都说了,是雨天人少的原因。周淑云松口气,不是味道难吃就行,她笑笑:“这么大的雨,还能卖出去一半,足够了。”
总共四十六文,大嫂和娘出了不少力,钱三家平分,以后都如此。
笼屉里还剩一半,林榆给娘和弟弟拿一个肉馅包子吃,亏谁都不能亏了家里人。
小溪昨天吃过两个,今早又馋,捧着包子眉开眼笑。
贺尧川疑惑:“怎么突然带着弟弟过来?”
周淑云一口包子一口茶吞下,道:“你大嫂娘家人来了,来看看你大嫂和肚里的娃娃。拿来不少好东西,米面肉油布匹粮食。我们也不能亏了人家,来镇上买肉买点心,晚上款待一顿。”
有两个儿子给生活费,她不像之前那样扣扣减减买。让亲家知道,月华日子过的不错,人家才能放心。
当初求娶的时候就承诺过,不让儿媳妇受委屈,周淑云说到做到。
“也正好,我和大川去县里接满哥儿,一起去。”林榆把油布盖在骡车上。
车上有笼屉和铁锅,贺尧川在前面驱驶,骡子还能载一人。林榆让娘坐上去,周淑云摆摆手,哪就这么娇弱。
他才把溪哥儿抱上车,和娘两个在旁边走。
因为下雨的缘故,陈老板的商队在家。陈老板在隔壁街租下一间院子,两间卧房是通铺,每间住三人。余下两间是茅房和灶房,院子很小,人多转身都困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种地方租金不便宜。
满哥儿来看张大,带些家里的山货、给张大绣的荷包。其他汉子笑着打趣起哄,他们可没这么贴心的夫郎,还是张大服气好。
“去去去,忙你们的。”
夫郎脸皮薄,一掐就破,红着一张脸坐在院里,头都不敢抬。这些汉子是正经人,说完就出门去,给小夫夫留私人空间。
林榆来的时候,杜满满一张绯红脸颊才淡去。
张大给他们倒茶,坐下就道:“托我办的事情,前日便打听清楚。吴慧在县里有一个舅舅,家里做豆腐生意,有两个儿子都已成亲,小本买卖赚了些钱。她带着十两银子投奔舅舅,在那家住下了。”
只能打听到这个份上,他对云溪县不熟,是同铺的两个力夫帮忙。等日后混熟,再多方面问问。
听他说完,林榆心中升起疑惑。周家这些年敛财,照理说藏了不少银子,除了扔在他家的二十两,吴慧身上应当不止十两。随后明白过来,吴慧孤苦无依,舅家又不知根底,肯定隐瞒钱财藏起来了。
至于二十两,林榆和周淑云做主,暂时替吴慧保管,这些钱他们不要。等吴慧在县里站稳脚跟,或者遇上难处,再将二十两转角。若是现在就还回去,指不定被有心人惦记。
“劳你费心了,”林榆道声谢。
“我们两家之间无需客气,”张大摆摆手:“若非你和大川哥帮忙,我也寻不到这份差事,是我应该的。”
跟着陈老板做事,说话都比从前机灵。
从小院出来,林榆和周淑云去西市买肉。现宰的猪肉三十文一斤,羊肉四十六。对面烧鸡铺子香味阵阵,旁边杂卤铺五花八门。
亲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周淑云手里有钱,做主买一只烧鸡,两碗杂卤。她对钱有计划,今天带了两百文,余下一百文买肉菜点心足够。
亲家有两个娃娃,糖点必不可少。
大包小包装上骡车,天色不早,该回去做饭。
溪哥儿欲言又止,拉拉他娘的衣袖,“阿娘,我能去买个头绳吗?”
过了生辰就是大孩子,终于知道爱美,想往头上装扮些什么。头绳好看又便宜,雪哥儿天天和他炫耀,他也想要一根。
林榆拉着溪哥儿:“想要哪种,哥哥给你买。”
周淑云嘴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溪哥儿赚钱了,该让他用自己的钱买。但她向来宠爱幺儿,林榆又是自家人,于是闭嘴上笑笑道:
“快去,让你榆哥哥给你挑根好看的。”
杜满满在旁边,他也想看看。
刚在张大塞给他五百文,是预支的工钱。三百文给爹娘,二百文给他,张大自己一文没留,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不许拘着。
杜满满摇摇头不买,存起来。他就看看,就看看。
贺尧川也去,干脆全家人一起。来都来了,给弟弟挑一根,再给娘和大嫂挑一根。
知道他俩能赚钱,周淑云不客气,头绳戴在头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真是……
头绳不贵,八文十文一根。林榆拿根素青色,在满哥儿头上比划。满哥儿底子不差,打扮打扮很好看。
“你戴这个好看,我送你。”
杜满满星星荷包眼,一百分有两百分感动,“榆哥儿……”星星眼秒变崇拜眼,他不好意思要。
林榆:“你比我小,当我送给弟弟的。”
满满有了,他不能厚此薄彼,又给君哥儿挑一根。
回去时斜阳西照,现在做饭,能赶在天黑前吃上,坐在院子里吃,连油灯都不用点。
大包小包进门,院里全是人,铺满而来的热闹。林榆一个都不认识,贺尧川也只见过几面。
“亲家回来了,”孙杨氏只比周淑云大一岁,两姐妹一见面就热络,“不是我说你,自己人吃饭,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何必买这么多。”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林榆乖乖站着,不知道怎么称呼,并略显局促。
周淑云挨个给他介绍,“跟着你大嫂喊就成,你孙叔杨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两个小侄花花和阳阳。”
林榆挨个叫人,有种过年对付亲戚的感觉。好在他也不是社恐,招呼完客人,进屋和周淑云忙活。
杨氏来帮忙,孙家大嫂桂枝也来。孙爹带两个儿子参观鸡圈,孙家二嫂坐在院里喝茶吃瓜子,时不时上下左右打量。
第89章 第 89 章 不想分开睡
院里摆了两桌, 男人家和姑娘哥儿分开。一盘烧鸡,一盘杂卤,煎鸡蛋炒肉片, 腊肉山笋菌菇汤,分量足够。
菜还没上桌, 划拳喝酒就开始了,贺尧川两兄弟陪孙家舅舅和孙叔喝酒,一轮划完, 酒已经喝了三盏。
林榆端一盘花生上桌,悄悄扯贺尧川袖子:“少喝一点。”
贺尧川酒量不错, 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夫郎管两句, 下意识就笑起来。
“放心, 我不多喝。你和娘也别忙活, 快坐下吃饭,桌上的菜够多了。我们男人喝酒, 吃不了多少菜。”
林榆点头:“再炒一盘茄子就来。”
本想说一句就走,他俩越说越多, 旁人都看过来, 大声嬉笑起哄:“大川还是一个耙耳朵啊。”
贺尧川笑笑, 不遮不掩道:“嗯, 我夫郎管的好。”
无论村里村外, 男人出门都爱面子,被媳妇管觉得丢脸, 没了男人的威风。或者在外要面子,回到家中再当耙耳朵。
贺尧川这样大大方方承认的,还是少见,孙家三个男人都尴尬笑笑。
“我们家里, 都听媳妇的。”贺尧山站在弟弟面前,也敞声说道。
孙家三个男人干笑,摆摆手说不聊这个,聊聊庄稼地里,一杯酒把话题引开。
灶房里,女人夫郎们凑在一起,外面动静都听见了。孙月华抿着唇不好意思,大山确实什么都听他的,别说吵架拌嘴,眉头都没皱过一回。
杨氏在耳边悄声:“你是有福气的,姑爷疼你,妯娌和睦,公婆都宽和。从前你们没分家,我和你爹还整天担忧,现在可算松口气下来。”
“他们对我都好。”孙月华心里都记着。她没养鸡,婆婆的鸡下了蛋,隔三差五就给她煮一个。屋里半匹布,头上鲜亮的发带是榆哥儿和弟弟送的。大山更不必说,赚的钱全都给她。
有时候自己都在想,这种福气没几个人有。
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庆幸,眼角一热就想哭。
周淑云赶紧把人推出去,孙家是客人,不能让客人在灶房忙活。让月华陪爹娘和两个嫂嫂说话。
榆哥儿是自己人,周淑云没客气,让他和溪哥儿洗菜切菜。
“天色晚了,你孙叔一家要在这里住。家中床不够,让你大嫂和孙家嫂嫂睡你和大川的床,余下两张床留给男人们,我带你和小溪去你大堂叔家睡一晚。”
村里就是这样,谁家床不够了,就跑去别家借住,把家里的床让给客人。这还得是关系好的。
林榆嘿嘿笑笑:“大堂叔家人也多,您带溪哥儿去,我去找满哥儿。”
“也行,”周淑云点点头。
桌上。
孙月华贴着杨氏坐,大嫂吴桂枝和二嫂梅秋凤坐右手边,还有两个娃娃。花姐儿是大嫂的女儿,阳阳是二嫂的儿子,两个都才六岁。
孙月华怀了身子,越来越喜欢小孩,捏两块糕点拿给他们。
“拿了东西要说谢谢 ,”吴桂枝教孩子说话。花姐儿有些腼腆,拿了糕点躲她娘身后,小声道:“谢谢姑姑。”
孙阳阳一把抓过糕点,跑到她娘面前。桌上有烧鸡和杂卤,梅秋凤筷子没听,把肉都夹进碗里,素菜一样没动。
被发现,她悻悻一笑:“孩子饿了,我给孩子夹的。”
杨氏皱眉,瘪嘴瞪她一眼:“小娃娃哪吃的了这么多,放回去,家里没缺你口吃的。”
梅秋风嘴角的笑落下,不情不愿夹一筷子回去,只是鸡腿还留在碗里。
孙月华笑而不语。
头三月稳胎,很多东西忌口不能吃,桌上的杂卤和腊肉一口都碰不得,郎中说对娃娃不好。
杨氏最心疼女儿,看她只挑菌子和笋片,那能有什么滋味。她夹一块烧鸡给女儿。
“鸡肉总能吃,也别太忌口,亏了自己的身子和肚子可不好。”
这块肉多,几乎没有骨头。梅秋凤眼睛一瞟,心思转动:“娘啊,妹妹还缺鸡肉吃?你看后坡上满院的鸡,只怕鸡蛋和鸡肉都吃腻了,日子好着。你看阳阳,前天大夫还说,让他多补补才能长高。”
话说完,她伸手夹一块,塞进孙阳阳嘴里。孙阳阳用手背抹抹嘴上的油,张嘴道:“我还要。”
一旁吴桂枝抬头看一眼,再低头沉默。花姐儿的碗里只有一块鸡肉,一片腊肉,余下都是笋片菌子。
杨氏嘴角耷拉,原本碍着亲家都在,不想闹的不愉快。筷子啪嗒一声搁在桌上,道:“鸡鸭再多,那也是姑爷的弟弟和弟媳的东西,和月华无关。人家心地好,才不愿意和一家人计较,你以为别人该你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梅秋凤被训个没脸,撇撇嘴道:“话不能这么说,一家人不就该帮扶帮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大家的,我说两句怎么了。”
“既如此,老二上月抓蛇赚了十两,你不如出一两给花姐儿上村学,也帮扶帮扶花姐儿,花姐儿是你侄女,我看也不分你我。”
梅秋凤急了:“哪有这么多,阳阳不也要上学。”
她再不说话了,闭上嘴只管埋头吃,生怕她娘又从她手里抠银子。
杨氏哼一声,转头跟女儿聊天说话。
饭桌上的风云诡谲,身在灶屋的娘三不知道。溪哥儿对着外面咽口水,又饿又馋。
但他是主人,就算他是个七岁的娃娃,那也是主人。溪哥儿懂事,溪哥儿不闹。
林榆笑起来:“你是小孩,去吃吧。吃不饱也无妨,锅里煨了一碗鸡块,留着还能吃。”
有大人发话,溪哥儿才往桌边跑。
周淑云解下襜衣:“咱们也去,”她往外一瞧:“我看孙家儿媳妇脸色不好,估计又吵了。我们帮忙搭腔两句,免得月华听了不舒服。”
她见过孙家儿媳妇几次,不是省油的灯。但因为是亲家,也不好翻脸吵架。
全部人落座,氛围才满满缓和。难得热闹,他们几个妇人夫郎也碰杯酒,跟另一边划拳吆喝的男人们不一样。
林榆塞口鸡肉,眯着眼满足吃着。他听见席间大川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大川也正好看过来,他俩对视笑笑。
吃完饭,天色昏黄。客人要睡觉,周淑云和林榆把被褥拿出来,都是夏天晒过的,没有发霉,盖上很暖和。
早上下过雨,夜里冷的很。
衣柜里有财物和贵重物品,林榆用钥匙上锁。大嫂也睡这屋,林榆不是防着大嫂。娘说孙家二嫂不省心,嘱咐他小心一点。有大嫂看着,应该不会出岔子。
今天的贺尧川喝多了,醉醺醺靠在门边,脸颊浮起淡淡的酡红。他借着酒劲过来,从背后抱住林榆。
“今天不想和你分开睡,”贺尧川又醉又困,喝多了不像林榆那样高亢,只爱安安静静寻夫郎。
“只这一夜,明天大嫂娘家人就走了,”林榆忙着收拾床铺。
贺尧川不满意夫郎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大手强硬掰过林榆肩膀,低头就覆上去。
“哎!”林榆短促一声,话音被贺尧川吞进喉咙。
门掩着,外面偶尔人影晃晃,林榆有种光天化日见不得人的羞耻感。
喝了酒的汉子最孟浪。他被贺尧川抱坐在桌上,高大的身躯压上来。贺尧川痴痴咬着林榆不肯放,又啃又亲,双手在林榆后背轻轻抚摸。
无数床榻间的日夜让他寻到经验,知道林榆哪里最脆弱。一手掌着后腰,一手轻轻揉弄林榆耳垂。
林榆咬唇轻哼一声,想躲躲不掉,哪里都痒,又打哆嗦又奇怪,脸和耳垂的泛红。
他生的很白,现在是白里透红,想熟透的桃子。
贺尧川喉间动动,低头咬上桃子,比桃子还香甜。一番亲吻怎么都不够,他手伸进衣裳摸索,想要的更多。
林榆一阵颤栗,也忽然清醒,再亲下去收不了场了!!
“停停停!不能继续了,大嫂他们在外面,你想被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贺尧川不甘心,手下还贴着细腻白皙的肌肤,是别人都见不到的地方,只有他能看。
他虽然醉酒了,却听得懂人话,迷蒙地点头,又摇摇头。只是身上难受不得发泄,喝了酒又不能洗冷水澡。
林榆有些坏,垂手揉一把,在贺尧川嘴边轻啄,“男人要学会忍耐。”
他抽出手,从贺尧川身下离开,对镜子整理衣衫,慢悠悠道:“等明日,随你如何,今天肯定不行。”
贺尧川像被风雨打击过的野草蔫头巴脑,颓丧靠在桌边,不敢出去,也不能挽留林榆。但夫郎说明日随他如何,他记下了。
两人都衣裳不整,等平息下来,才装作若无其事走出去。
把房间让给客人,天色已经暗淡。趁还能看清路,林榆和周淑云溪哥儿往外走。
张家一盏烛灯燃着,杜满满在油灯下一边绣手帕,一边坐等林榆。榆哥儿要跟他一起睡,他下午就兴奋。早上收到一条好看的发带,他也要绣手帕送榆哥儿。
周淑云也到了大房家,洗漱完跟吴慧坐在床上小声唠嗑。她俩说到孙家那几口人,各有各的评判。
林榆和贺尧川房内有两架床。杨氏跟孙月华一起睡,梅秋凤跟吴桂枝一起。
梅秋凤摸摸盖在身上的被褥,乖乖,里面可都是实打实的棉花。她把手伸出去,想摸两把棉花出来,发现被褥用线缝的很严实,扯都扯不开。
梅秋凤夜里白眼一翻,说什么贺家好日子来了,还不是把这点不值钱的东西当成宝贝似的,小家子气。
“弟妹别扯了,坏了要赔。”
黑夜里,吴桂枝清晰地冒出一句,杨氏的目光顿时看过来。
梅秋凤悻悻收回收,被发现又气又恼,翻身背对吴桂枝,无能小怒:”睡你的觉。“
第90章 第 90 章 灶台被强占
一声鸡鸣破晓, 贺家灶房开始起灶烧热水,周淑云和林榆提前回来做饭,溪哥儿留在大堂叔家继续睡, 小娃娃觉多起不来。
孙家走前,也该让人吃好喝好。
“早食不用做太多, 一人一个糖水蛋,搓几颗糯米圆子够了。柜里剩半包,虽不多, 放锅里是个甜味。”周淑云低声道。
吃食上的商议不想让别人听见,也怕太大声吵醒孙家人。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起来, 红糖也能隔三岔五吃。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 红糖鸡蛋都是珍贵的。
林榆算算人头, 自家连同孙家, 一共十五人,小孩也算进去。他直接倒一整盆, 慢慢浇水搓糯米粉。
鸡蛋也得十五个,周淑云走到漆木柜面前, 用钥匙开锁, 里面全是肉和蛋。
平时漆木柜子不上锁, 家中谁馋了饿了, 只管拿去吃。这不是孙家二媳妇在, 周淑云始终不放心,少一颗蛋都是她的损失。
“娘, 用我和大川的野鸡蛋煮吧,我们攒的蛋多,也让杨婶她们尝尝滋味。”这几天陈老板没来,地窖里还剩六十二颗。
周淑云摆摆手, 凑过去低声道:“别人也就罢了,让他家老二媳妇瞧见我们有野鸡蛋不好,寻常鸡蛋够了。”
林榆顿时笑笑,他娘该大方的时候大方,该谨慎的时候也谨慎。
这是周淑云当家人的考量,林榆不多说什么,低头大力揉糯米丸子。
身后忽然一片阴影靠近,他没反应过来。贺尧川指尖沾一点面粉,往林榆鼻间抹开。
“别闹,”林榆笑着躲开,脸上被抹的白花花一片,像只花猫。
“昨夜睡的如何?孙家舅舅打呼噜没。”
贺尧川眼下淡淡青黑,俯身抱着林榆:“没你在,睡不好。”
他俩腻腻歪歪,也是灶屋没别人,耳鬓厮磨说了几句私话。外面来人了,贺尧川才若无其事放开林榆。
等孙家吃完饭,一家人把他们送到村口。又要和爹娘分开,孙月华有些不舍,眼泪说掉就掉。
贺尧山拿手帕给孙月华擦眼泪,哄着媳妇道:“再有一两月就过年,你怀了身子不能出远门,我出钱,包几架牛车,把你爹娘和哥嫂都接过来。”
包牛车不便宜,他身上有几两银子,花在家里人身上就都值了。
孙月华被他逗笑,望着娘家渐渐缩小的背影,挥挥手告别。
林榆没去送,他跟贺尧川留在家中喂鸡看家,冬日虽然不下蛋,鸡群还是得伺候好。剩余两只公鸡留着过年杀,被养的很肥。
锅里剩一碗红糖鸡蛋糯米丸子,溪哥儿从那边回来,揭开锅盖“哇一声”,小哥儿都爱吃甜,他舀一碗端回自己房里慢慢吃。
没吃两口,溪水哥儿瞪大眼睛,丸子啪嗒一声掉进碗里。
他跑出去:“榆哥哥,你看见我的竹蜻蜓没?二哥哥给我做的,挂在床头那个。”
林榆跟他进去看一眼,“许是你放在别处了?”
是吗?溪哥儿努力想想,竹蜻蜓他宝贝的很,村里小哥儿都喜欢他的竹蜻蜓,他舍不得拿出去弄坏,就一直挂在床头,从没挪动过。
“找不到了,我最喜欢那个竹蜻蜓了,”溪哥儿有些失落,连爱吃的红糖鸡蛋都没胃口,一张小脸可怜巴巴。
林榆想帮他一起找找。
贺尧川忽然走过来道:“丢就丢了,一会儿二哥上山砍竹子,你要多少做多少,分给雪哥儿他们玩。”
溪哥儿笑出小酒窝,雪哥儿他们都喜欢他的玩具,之前二哥哥只给他做了一个,他没舍得给出去。
离开后,贺尧川小声道:“昨天孙家小子进去过,不知是不是,人走都走了,无需让弟弟知道。”
林榆秒懂,他家弟弟这么单纯,还是别知道这些了。
随即又甜甜笑起来,他家大川也很细心,还知道保护弟弟幼小心灵。
“你多看看我,”贺尧川把脸凑过去,他喜欢被夫郎瞧着,尤其像现在这样。
欠的,林榆上手捏捏,贺尧川脸梆硬,不如小哥儿柔软,他不捏了,转头就走,贺尧川连忙跟上去:“榆哥儿你等我。”
……
转眼天冷起来,苍苍的深山寂寥,田间打上一层白霜。
呼吸都能哈口白气,林榆在秋衫外面套一件短夹袄,夹袄做的宽松,他本就瘦削,穿上正好看。
这是乡下小哥儿最常见的装扮,头上一根木簪,已是比较精致了。
贺尧川看的挪不开眼,觉得还差什么,说:“银簪子才好看,等赚了钱,也给你买,县里小哥儿都这样打扮。”
夫郎嘴上不说,平时也素净,其实是喜欢这些的,上次买发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果然,林榆抿唇笑笑。
今天普缘寺有法会,想必人也多,外面天没亮,星星还挂在天上,灶屋里就忙的火热。
四笼屉包子,两笼素包两笼肉包,鸡蛋去了现煮,茶叶蛋是昨夜煮好的。
大锅笼屉放上骡车,再放两捆柴火,到了地方直接烧火。
“今儿我也跟去,瞧瞧普缘寺的热闹,再看看生意如何,明天蒸包子心里有个数,顺便进庙里给你大嫂求张保胎符。”周淑云解下襜衣,拍拍上面的面粉。
林榆正往车上搬鸡蛋,把家里剩余的野鸡蛋带去,运气好能搭着卖一些。
“娘,再带一包面粉,剩下的肉馅也拿上。若是卖完了,还能多蒸几个。”
“成。”
路上人多,他们前后都有骡车。骡子载不动,林榆和周淑云下车在旁边走,从笼屉里摸出两个包子边走边吃。
肉馅舍不得吃,只拿了两个素的。
普缘寺没开门,外面却都是人。他们的灶就在不远处,拐个弯就到了。
走近一看,三人傻在原地。
他们的灶被别人占用了,是一个中年妇人,小灶被拿去烧水,大灶正在烙饼,旁边还有买饼的食客。
“什么情况?”贺尧川眉头一皱,从螺车上跳下来,走过去看看。
烙饼的妇人匆匆抬头看他一眼,“买饼的?买饼后面排队去。”
用的还挺心安理得,贺尧川不好跟妇人计较太多,但东西是他的,他该拿还得拿回来。
林榆走过去好声道:“婶子,这灶是我们砌的,婶子若想做买卖,得闲了再砌一个便是。”
旁边还有排队的食客,他们一致看热闹脸。
妇人脸色有些赤橙红绿青蓝紫,把面团往案板上一放,“我都在这里卖几天了,这分明就是我家的灶,你凭什么说就是你的。”
林榆都整笑了,“我们不过耽搁了几天,才没来做生意,你也不能这样鸠占鹊巢。”
“说谁鸠占鹊巢?!”
周淑云站在林榆身边叉腰瞪她,“大姐,人不要脸树还要皮,我家大川辛辛苦苦搬泥巴搬石头,寺庙里的师父们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东西?”
天色渐渐明亮,路上香客越来越多,听见有人吵架,忙不迭跑过来凑热闹。
有人认出林榆和贺尧川:“这不是几天前卖包子的老板夫夫?还以为你们不来了,你家做的包子好吃,正好今天给媳妇带两个回去。”
林榆眼睛一亮,认出他是第一天来的大哥,他赶紧道:“大哥你帮我作证,灶台分明是我夫君砌的,这位大婶却口口声声说是她家的。”
“对对对。”高大汉子站出来:“十天前就在这里卖了,那时候还没这家卖饼的。”
围着一圈看客交头接耳的,分不清谁真谁假。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卖饼大婶小声嘀咕。
锅里还摊着热饼,她装作埋头忙活,不想理会林榆。
周淑云要去寺里找人作证,却被围观看热闹的人堵住路,大家都只顾看热闹,忘了给她让道。
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夫郎凑近瞧一眼,小声道:“是这位夫郎的,前几天还借雨棚给我们躲雨。”
他俩受了一碗热水的恩惠,这时候该站出来说话。
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既是别人的,就还给人家吧。”有几人说两句公道话,旁边窸窸窣窣地附和。
卖饼婶子依旧不肯让,一幅死皮赖脸也要卖下去的架势。她锅里有东西,林榆和周淑云都不知如何下手。
贺尧川脸色冷下,不与这妇人理论,直接撕下麻布裹两圈手,一把端了锅扔在别处。
“爱去哪卖去哪卖。”
他不对妇人动手,就对锅动手。
“我的锅!你赔我的锅我的饼!哎哟喂……”妇人拍拍大腿,赶紧跑去捡饼。饼刚捡完,其余家伙也被一把甩出来。
锅好端端放在地面,只是不小心掉一张饼在地上,根本谈不上赔。
卖饼大婶铁了心恶心他,“你等着,我找我男人来!”她放狠话。
贺尧川不知道什么是怕,横眉冷眼往妇人那边一看。她戛然而止,这样的身板,怕是她瘦拆杆子的男人来了也打不过。
贺尧川还在威慑妇人,林榆已经开张营业,笑呵呵迎客:“包子馒头鸡蛋茶水,旁边有小桌小凳,坐下吃带走吃都成。”
人多起来了,周淑云心里一喜,赶紧拿帕子擦桌面,叫食客觉得干净。
“一个包子。”
“来两个馒头,一碗热茶。”
“山菌馅还有吗?”
“有。”
不到寺庙开门的时候,肚子都饿的咕咕叫,晚秋是最冷的时候,一口热包子一杯热茶下肚,浑身暖和起来,什么都知足了。
卖饼妇人的事无人关注,都捏着铜板买包子。
“比县里还便宜些呢,”一个老阿嬷鳖着嘴自言自语,她识得一些字,看懂木牌上的价格。
她摸出四个铜板买俩馒头,吃一个再给老伴带一个。这馒头个大,放在县里可不止两文钱。
这会儿子是最忙的时候,是林榆想不到的忙碌。两张小桌的客人来来走走,桌子都擦了几十遍,看来明天要多带一张桌子。
贺尧川去泉边挑水,周淑云已经开始和面剁馅料。光是这剁馅的架势,就让人看的嘴馋。
往常只有忙碌劳累的寺庙外,忽然添了一份热闹。南来北往的客人坐在这里,林榆一边做事,还一边听了不少八卦。